我的教育自传
我是一名普通的公立初中教师,每天做着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并想办法尽量把这些事情做好。 学生时代,我的兴趣是文学,我的理想是能做一名具有社会责任感的优秀记者。可是,在父亲的严厉要求下我读了理科,这缘于父亲在文革中的一些亲身经历,这种选择让我对自己的未来深感无望。还有一个原因也曾经一度让我自卑、困惑和无奈,虽然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虽然在爷爷奶奶的抚育下,我在上海完成了小学中学的学习,但是因为父亲是在远离上海的革命老区工作,我也就成了一个没有上海户口的上海人,必须去江西参加高考。我想,一般人都明白这个“必须”意味着什么,那里比上海的分数线要高一百多分啊!所以,在很多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命运的时候,我就已经体会到,人其实是很渺小的,一个人的命运往往要受到很多外来因素的制约。 可是,我又是幸运的,在我成长的过程当中我遇到了很多优秀的老师:小学里的班主任上钢新村小学的王善宝老师和戴华澄老师,中学里的俞志刚、袁文逸、包启昌等老师,大学里的班主任俞新元老师,他们用自己朴实的言行温暖、帮助和教育着我,这里面有很多感动我的故事今天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甚至让我流泪。 记得小学毕业那年的暑假,我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如果能考取重点中学,我则继续留在上海读书,否则,去江西,那时上海的政策很清楚,普通中学不能招收借读生。我已经报考了敬业中学,等待的日子在我的印象中实在太漫长了,与其说在等待考试的成绩,不如说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一天下午我正在家门口的柳树下看书,烈日下,知了发出的嘈杂的鸣叫声充斥着我的双耳,犹如我纷乱的心情,可是我还是尽量控制自己静心看书。不知不觉中,班主任王老师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只见他满头大汉,在他高度近视的眼镜后面,往日熟悉的慈祥的眼里流露着极大的喜悦,脸上也乐开了花,他兴奋地告诉我,刚刚从上南中学的校长那里过来,已经与校长说好了,就算我考不取敬业中学,也不用去江西读书,上南中学会让我借读的。虽然不久我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被敬业中学录取,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怎么也找不到接到录取通知书的喜悦,而我小学毕业的那个盛夏的知了声以及王老师的身影和话语却清晰地留在了我的心灵深处。 当长大成人后回过头去重新审视自己的成长经历,我认识到,虽然一个普通的人是很难决定自己命运的大方向的,但是,你可以努力去尽可能地改变命运,而曾经在你成长过程中、在你无意或有意试图改变自身命运的时候,那些用他们最质朴最坚强的支持力量对你的命运产生积极影响力的人就是你的恩人,他们所从事的工作也就有了非凡的意义,教师这个职业就具有如此神圣的力量! 在百年名校----敬业中学,我度过了关键的中学生涯,这里仿佛是一个知识的海洋,在老师的帮助下我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并得到了进一步的发扬光大。在老师的鼓励下,我会定期去南市区图书馆聆听大学中文系教授开设的系列讲座,比如,欧洲文学史、世界名著赏析等,此间读了大量的世界文学名著,我如痴如醉地爱上了文学,梦想着能就读复旦大学新闻系,将来做一个优秀记者。 敬业校园不仅是我放飞梦想的地方,也是塑造我世界观的地方。老师们用自己的言行举止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记得我与班主任俞志刚老师有过一次关于“教育”的交流,起因是我们班上有两个女同学总是迟到,一个就住在学校附近,一个却住在较远的浦东,俞老师每次都是批评家住浦东的女同学,于是我就在周记本上问老师:为什么一样的迟到你却用不一样的教育方法?俞老师的回复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人与人是不一样的,老师要因材施教。若干年以后,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位住在学校附近的女同学当时正经历着巨大的不幸,俞老师正是用了极其人性化的关爱让她重新扬起了生活的风帆。说实话,敬业中学的老师们教我的很多知识早已经忘记了,可是他们教我的学习方法、做人的道理、敬业的精神和尊重生命的理念,我至今受用着。 去江西高考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第一年我只考取了一所省银行学校,心高气傲的我一心要上大学,当然选择放弃。于是,我来到县中复读,时任一家企业领导的父亲特别关照县中的校长,把我安排在一个学生全部来自农村的尖子班。依父亲的话说,他要让我看看革命老区的学生是怎么读书的。 就这样,我忍辱负重开始了一种新的求学生活。每天要步行45分钟的路去上学,其中还要爬一座山坡,从没有走惯远路的我因此脚上不知道磨出了多少水泡。好几次,妈妈让爸爸用车送我,但是都被他严厉地拒绝了,我知道爸爸是为了我好,我一点也没怪他。学校的教室里从前门到后门排满了座位,挤满了学生,空气中充满了汗味和煤油味,因为没有浴室,学生们不能经常洗澡,因为晚上要停电,学生们要点煤油灯自习。我的中饭在学生食堂吃,于是吃那种夹杂着老鼠屎的糙米饭和有着苍蝇和辣椒的菜就成了经常性的事情了,不知道有多少次,我被老鼠屎和苍蝇恶心得哭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吃惯甜味的我被辣椒呛得泪水直流。排队买饭也曾经困饶了我很长时间,一开始,被男同学私下叫“小白菜”的我常常被挤在后面买不到饭,后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与几个大男生大骂出口、小打出手了一回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插队在我前面了。 在县中的一年里,我学会了不挑食,尝到了思念亲人、老师和同学的滋味,看见了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体验了与繁华都市完全不同的生活。然而,留给我最深记忆的却是那些祖祖辈辈过着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山里娃刻苦攻读,以优异成绩考取大学,从此改变命运的一个个鲜活的故事。近年的一段时间里,每当我看到原北京大学副校长年轻有为的出生贫寒的陈敏章先生在中央电视台做“知识改变命运”的公益广告时,我的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个曾经与我同班的那些来自老区农村孩子自强不息、与命运抗争的身影。 一切都仿佛是命运的安排,第二次高考之后,我成了一名师专生,三年以后,我走上了讲台当了一名中学化学教师。记忆之中,我不费什么力气就在当地的教育界崭露头角,从走上讲台的第二年荣获县优质课竞赛一等奖开始,在以后的几年间,我先后获得了地区优质课二等奖、一等奖、省二等奖、一等奖。1995年的夏天,初为人母的我来到了我的外婆家——嘉兴,开始了我另一段新的职业生涯。如果说,在江西的工作经历更多的是侧重于单学科的教学历练,感受高中、初中化学不同的教学方法的话,来到嘉兴的十一年间我更多的是体验了新时代带给我们一线教师的种种变化以及痛苦、迷茫、紧张、探索、思考、调整、学习、提升的种种心路历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