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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鹤琴是怎样的一位教育家
陈鹤琴先生(1892~1982),中国现代教育的开拓者,中国现代儿童教育和儿童心理学研究的奠基人,被誉为“中国现代儿童教育之父”。他在教育研究、实验、普及教育和办学实践等领域开展了大量工作,对于中国现代教育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作为在中国现代教育史上有重要影响的教育家,我的讲演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陈鹤琴是怎样的一位怎样教育家?在他的身上体现着怎样的教育家精神;第二部分,关于陈鹤琴的小学教育思想与实践。
第一部分,陈鹤琴的教育家精神
温家宝总理在全国教育工作会议上(2010年7月13日)讲话中指出:“要提倡教育家办学。教育的发展有其自身的规律。一个好老师,可以教出一批好孩子;一个好校长,可以成就一所好学校;一批教育家,可以影响国家和民族的未来。”
什么是教育家?教育家应该具有哪些精神呢?陈鹤琴又是怎样的一位教育家呢?著名心理学家潘菽先生曾这样评价:“他确实是一个很真诚的人,一个很淳朴的人,一个热情洋溢的人。只有这样一个人才能真正热爱儿童,儿童也才能喜欢他”。(注1)人们称陈鹤琴先生是一个“不失赤子之心”的“大人”。
教育家俞子夷先生的描述是“永远微笑的儿童教育家”,他写道:
他的姿势最使我羡慕。无论上课、开会、谈话,他总是始终坐得挺直,从不见他撑了头、弯了腰、曲了背,露出一些疲乏的神情。立时、走时,也是这样。就是打招呼行礼,他上半身的弯度,也是很小,并且在背后看不到弧形的曲线。“正直”可以代表他的姿态。
圆圆的脸孔,健美的脸色,再加上一幅永远不分离的微笑,使得和他接触的人,个个发生好感和愉快。即使在研究很严重的问题时,他发言仍夹些微笑。他的语言虽不像音乐,但是这一个微笑却很容易使听者乐意接受。(注2)
实际上,中国许多老一辈教育家给人们留下的印象,从信念上坚定执着;在待人上,真诚、和蔼、包容、充满情感;在治学与做事方面,认真严谨,一丝不苟。不仅如此,他们都具有高尚的品德、渊博的学识、广阔的视野和令人肃然起敬的外表形象,包括言谈举止、衣着穿戴与健康、向上的神情。上世纪40年代时,人们称陈鹤琴为“儿童教育圣人”;陶行知先生说他是“谦谦君子”。陈鹤琴先生就是这样一位教育家。
一. 高尚的品德与坚定的教育信仰;
陈鹤琴经常讲的一句发自肺腑的话:“我爱儿童,儿童也是爱我的。”早在1914年23
岁的陈鹤琴在清华学校毕业后赴美留学,在船上他曾有过一次学医还是学教育的人生选择,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我的志向是要为人类服务,为国家尽瘁……我是喜欢儿童的,儿童也是喜欢我的,我还是学教育回去教他们的好。”他对儿童的爱是基于爱国爱民的思想,要变老大中国为少年中国和振兴中华的宏大理想。他一生做到了“一切为儿童,为一切儿童,为儿童的一切。”
与“五四”新文化大潮中涌现的中国老一代教育家一样,陈鹤琴投身教育的目的是为了救国和改造社会。他们目睹了旧时代对底层人民、妇女、儿童的摧残与束缚,决心用教育的方式启迪民智、传播民主与现代科学理念,推动社会进步。
1940年陈鹤琴来到重庆,当时他曾有机会到重庆国民政府教育部任职,他却选择了办学,促使他下此决心的主要因素有三,一是博爱、平等与牺牲精神的感染;二是他在美国时亲身感受黑奴创办教育自励自强的力量;三是陶行知先生在艰苦条件下办教育的伟大气魄。他到江西前曾去了一趟陶行知先生创办的重庆育才学校,又一次感受到陶先生的人格魅力和对办教育的执着精神。有人引用了孟子的一句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于是他开始了创办中国第一所公立幼儿师范的艰苦历程。
陈鹤琴一生中最敬重与佩服的人是陶行知先生。他们相识于前往美国留学的船上。从1919年9月陈鹤琴来到“南高师”任教,与陶行知成为同事,经过了教育改造运动、乡村教育运动、平民教育运动、工学团运动、生活教育运动、科学下嫁运动、国难教育运动,一直到抗战胜利后陶先生回到上海从事民主运动,从中都可以看得到陈鹤琴先生都身在其中,正如陈鹤琴先生后来形容的那样,他与陶行知先生是同事、同道和同志。其中的重要原因是他们都坚信教育所产生的潜在的、深刻的影响与力量;他们确实相信教育不仅可以救国,而且可以改造社会、改造人。上世纪30年代陈鹤琴先生见到北方教育社负责人尚仲衣先生,后者曾用十分刻薄言辞对陶行知与“生活教育”学说进行攻讦。陈鹤琴先生对他说:“陶先生要算是伟大的教育家中的一个”。陶行知先生逝世后,陈鹤琴更加坚定地指出:“陶行知先生是近百年来一个伟大的教育家!”
在江西办幼师,学校中除部分来自各县的初中毕业生,有从敌占区来的流亡学生;有从家乡逃出来的童养媳,她们到了幼师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有的学生家长追到学校里来要人,陈鹤琴就将学生保护起来免受迫害;有的学生从“幼师”毕业要上“幼专”,无经费来源,学校安排她们勤工俭学,完成学业。在学校里,学生亲切地称呼陈鹤琴为“校长妈妈”。1943年日寇进犯,“幼师”从泰和前往赣州,所有大中学校都就地解散,惟独“幼师”仍在坚持。他带领200多师生跋山涉水向大后方转移。他表示:“我就是讨饭,也要带着大家走,一个都不能丢下。”在无钱、无粮、无交通工具的困难境遇里,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安全到达目的地。在迁校时,他在给师生们的信中写道:
……
我是你们的校长,也是愿意驮着你们奔走于荒漠中的骆驼,尽我的力,我要为你们寻找可以使你们休息、学习、工作、发展的绿洲。只要我存在一天,我对教育事业,对你们,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我要斗争下去。
……(注3)
从建校到几度转移,留下了多少催人泪下感人的故事,在患难中结下的生死与共的师生情谊刻骨铭心。上世纪70年代,许多幼师同学退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南京看望“慈母校长”。陈鹤琴在病重时,一边反复听着录音机中学生们的来信,一边在床上一遍遍呼唤着同学的名字。他把自己与学生们联系在了一起,寄希望于她们去为幼教事业工作,为千千万万儿童谋幸福!
二.精密观察、实验实践、从细节入手的科学精神
美国霍普金斯大学有一句著名的校训“真理使你自由”。在老一辈教育家看来,真理是衡量是非的标准。服从真理,按照客观规律办事不仅是研究学术的科学态度,更是教育家精神与人格的体现。在教育研究和教学问题上,陈鹤琴一向强调要遵循儿童身心发展规律和教育原则;对待教学问题要坚持实事求是态度。他坚信“实践出真知”、“斗争长才干”。
与很多教育家研究教育的角度不同,陈鹤琴是由心理学研究的角度进入教育研究领域的,在他的论著中,充满了具体情境与细节;他提出的教育观点、原则都有相应的案例作为依据。这与他在留学期间培养的精密观察的治学态度密切相关。“活教育”的“十七条教学原则”中有一条原则“精密观察”,陈鹤琴解释了采用观察方法进行教学的两方面好处,一方面通过实地观察来施行教学;另一方面通过实际研究来培养儿童善用观察的学习态度;则教学的效果,必将因此而有所增进。(注4)
上世纪20年代后期,陈鹤琴在南京市教育局负责学校改革。他的学生对老师的评价:“以研究学术精神来办理教育行政”。
在教育主张和教学方面,他一贯坚持教育家的立场,实事求是发表观点。
20年代西方教育学说涌入中国,在儿童教育方面,福禄培尔、蒙台梭利的教育理论被人们奉为神明,陈鹤琴却以冷静的态度对这些理论进行认真分析,结合中国儿童特点指出其存在的不足方面,并提出适应中国国情的儿童教育学说。
三.积极吸收、借鉴西方进步教育思想
陈鹤琴可说是具有世界眼光的现代教育家。他被人们称为美国进步主义教育思想在中国主要传播者之一,另一主要传播者是陶行知。他的教育观和教育主张脱胎于杜威的教育哲学理论,却并不是照搬照抄,而是结合自己的观察、实验、实践进行总结。他在“南高师”及东南大学任教期间,先后研究过教育测验、道尔顿制、文特卡纳制等;1934年夏天他对欧洲11国进行为时7个月的教育考察。尤其是后者,对于他的教育理论,尤其是学校课程改造理论影响至深。
他从比利时教育家德可乐利的教学方针“从生活,为生活”中找到答案,即将儿童放在适当的环境里去发展他的生活,儿童必须从直接经验中去学习,去求知识,去求技能,去做人。他注意到,欧美各国小学教育的特点:(1)欧洲各国的学校很注意健康教育;(2)各国的教育注意“做”字,注意培养儿童动手的能力和创造的精神;(3)各国的教育都很普及;(4)教师的教法好,有专业研究的精神。(注5)他引用了陶行知先生说过的话,我们的教育亦要用于把中国固有的好的文化,好的艺术保存之,发扬光大之,这才是我们的责任。中国原来的陶、漆、窑器等工业很好,我们都应当学,我们要建设中国自己的文化。(注6)
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感受到,陈鹤琴、陶行知等倡导向外国学习与那些“全盘西化”主张完全不同。他们是在努力汲取国外先进教育理念以改造中国传统教育观念与方法,建立起科学的、民主的、中国化的、大众的新教育。
在奥地利,陈鹤琴来到著名画家西石克的画室,西石克带陈鹤琴来到一幅4岁儿童的画作前,画面上只是简单线条勾勒出人的头、五官和四肢。”西石克的观点:不要把成人的意见,注入到儿童的脑子里去。他主张儿童自己创作,认为成人不该干涉他们的权利。对此,陈鹤琴并不完全赞同,他认为:“艺术是一定要教的,倘使不教而让儿童自己去瞎摸,那是太不经济了。我们人类所有的经验,是应当利用的”。他从奥地利画家教画的过程感受欧洲艺术教育新趋势:“他们都对于儿童有相当的了解,都尊重儿童的自由,都爱护儿童的个性,都注重儿童的创作。他们的教法,结果都非常美满;他们的学生所画的图画,都表现出特异的个性,创造的技能,……”(注7)
1948年陈鹤琴前往美国参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教育会议时,曾打算将中国的《三字经》向国外同行介绍。他专门考察美国的特殊儿童教育,并在回国后着手创建特殊儿童学校。
四.科学化、系统化的教育学说
在中国老一辈现代教育家中,陈鹤琴教育思想不仅有鲜明的观点、主张,而且有教学原则与具体实施方法,以及考评标准,可以直接应用于教学,具有可操作性,呈现科学化、系统化特征。
上世纪30年代,陈鹤琴在上海创办小学、女子中学,他不仅提出办学目标、具体要求,还在教材、教师、教材、教法和学校管理方面进行深入研究,提出最佳解决方案。他亲自参与设计城市小学的校舍与设备,对教室的面积、采光、通风、活动黑板、教室内空气流通、课桌椅高矮,以及礼堂、操场、运动器械、厕所等都作了合理的设计与布局,既符合教学要求和儿童特点,也合理、实用又坚固美观。从而形成了小学教育的系统理论。
有一个现象值得研究。陈鹤琴创办的学校都是“一条龙”建制;创办小学都附设幼稚园;创办幼师,附设小学、幼稚园;解放后创办南京师范学院,不仅设有附属中学、小学、幼稚园,并且设有玩教具研究室及制作工厂。
他的早期著作《儿童心理之研究》是一本记录和总结儿童心理发展规律的书,其姊妹篇《家庭教育》实际上是这些记录、总结成果的应用篇。上世纪40年代初,他倡导的“活教育”学说也是这样,不仅有包括目的论、课程论、方法论在内的“三大目标”,还有“十七条教学原则”和“活教育实施方案”、“五指活动实施大纲”等;用现在的话来说,有理论和观点,也有实践、实施方法,具有很好的操作性。
在陈鹤琴前半生的教育实践中,他每到一处都建立起国民教育实验区,设立中心学校,以点带面,先进行实验再推广、普及。此外,陈鹤琴办学不离开一线教学,不论是解放前创办江西幼师,还是解放后在南京师范学院担任院长,不论行政事务有多忙,他都亲自为学生授课。陈鹤琴很注重建立教学团队建设,从20年代在南京创办鼓楼幼稚园,30年代在上海办小学、40年代在江西办幼师,新中国建立后受命组建南师,陈鹤琴的教学团队人才济济。
陈鹤琴在《幼稚教育》发刊词中提出一个口号:“推敲切磋,真理才出;科学进步,端在合作”。1929年7月陈鹤琴发起成立国内最大的儿童教育团体——中华儿童教育社,其前身是由陈鹤琴、陶行知、张宗麟等共同创办的幼稚教育研究会。陈鹤琴说过:“我们知道,一根木头是不能够造屋子的,一根蒿子也不能够驾船的,一定要群策群力,才可以成功一种事业,所以要唤起社会的同情,征求合作。”从20年代到50年代的30年间,他一直致力于创办学术组织和刊物,构建交流平台。他希望能有更多志同道合的有识之士参加进发展儿童教育的事业中来。
第二部分,陈鹤琴的小学教育理论与实践
陈鹤琴对小学教育的研究开始于上世纪20年代初,他是作为中华教育改进社专家身份在江南的小学开展教育测验。1927年他在南京市教育局负责学校事务,建立国民教育实验区,其中包括许多小学。1928年后他来到上海负责租界华人教育事务,关注的重点由幼稚园转移到小学,形成了完整的小学教育理论。他曾受聘担任全国中小学课程暂行标准起草委员会委员。在上海,他先后创办了7所小学(附设幼稚园)、一所女子中学、4所工人夜校;争取给145所私立中小学经费补助和在4所华童公学增设华人副校长或校长。
下面我们重点介绍陈鹤琴小学教育思想与实践。
一. 幼稚园、家庭与小学之间的衔接
陈鹤琴认为,儿童期是一个完整过程,小学教育是幼稚园教育的延续,因此,幼稚园教
育应与小学一二年级相衔接。他引用美国心理学家华特尔(C.W.Waddle)所著《儿童心理学入门》观点,将儿童期划分为:幼稚期(出生~3岁)、儿童初期(4~7岁)、儿童后期(8~12岁)(注8)他写道:“最近美国小学教育的新趋势,主张将小学与幼稚园联在一起,就是小学要幼稚园化。以前的小学教育与幼稚教育像是隔了鸿沟一样,现在看来不妥,要把小学一年级与幼稚园沟通,并且希望二年级与幼稚园也要打通。”(注9)
陈鹤琴十分强调学校与家庭之间的联络。他主张学校召开恳亲会、家长谈话会、家庭通讯等。为了使家长与学校经常联系,最好由教师与家长共同组织一个团体,来施行学校与家庭的联络事宜——教师家长会。他还建议,学校教师或校长到学生家中家访。访问时,可要求家长配合学校教育(1)家长应当帮助学校做事;(2)家长应与学校共同研究儿童教育;(3)家长应时常到学校来参观。(注10)
二.怎样才是一所好学校
首先,陈鹤琴阐述小学教育的重要性:“小学教育是国民教育,是造就人才的开端,是发扬文化的始基,所以比中学、大学教育更加重要。国家的发展、青年的前途,全在小学教育的改进。”(注11)早在1924年他编写《小学调查和报告》制定出评估小学优劣的标准,包括学生成绩、教师、教材、课外活动、教学设备、经费、校长、行政与组织等方面,使对小学的评估有了科学的标准和依据。
在陈鹤琴看来,一所好的学校包括教师、教室、教法、教材、学级组织等要素。
1.关于教师
陈鹤琴认为,教师是学校中很重要的分子,学校成绩好不好,完全在于教师的优良与否,古人说“为政在人”,办学校也是如此。他为做一名好教师列出了四项条件:
(一)有慈母的性情;
(二)怀疑的态度;
(三)改造环境的精神;
(四)要亲身去做 (注12)
陈鹤琴在一篇题为《怎样做一个理想的教师》演讲中,对教师提出的另外三个条件:
(一) 要有健全的身体——教师的一举一动都是小孩子的榜样。一个人有了好的身体,才能得到快乐,小孩子常常笑容满面,就是他们的身体好。陈鹤琴举了美国总统林肯的例子。林肯长得很难看,满脸麻子,但内心却很愉快,待人和蔼。有人说他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男子。因为他的仪容和待人的态度使人产生好感。此外,陈鹤琴提出,教师的发音不一定要很高。声音太高的结果往往使儿童的血液激动,过分刺激他们的神经;不但声调要适宜,措辞也要得体。
(二) 爱护儿童的心肠。做一个教师一定要爱护儿童。假定你没有爱护儿童的心肠,虽你“满口珍珠”,但结果仍会和儿童格格不入。这是做教师最重要的条件。
(三) 要有研究的态度。有一天,陈鹤琴去参观一所学校,学校的前面是一座菜场,他就问一位教自然的老师:“你教自然有什么困难?”老师一脸愁容地抱怨学校缺少标本、仪器。陈鹤琴对老师说:“你的标本就在你的前面。你买了鱼来,就可以看见鱼的动作,鱼的沉浮;你买了一支萝卜或几粒豆,你就可以研究它的形态和生长程序;你在这环境里,尽可研究一年四季的东西,不一定按照书本的内容呆板地去教学”。(注13)
陈鹤琴又讲了一件事情。有一所学校没有体育设备,学生们很顽皮,经常做“弹豆”游
戏,专门射向走过来的人。有一位教育家来参观学校也挨了几颗弹豆,他就找到校长说:“你们学校校风实在不好,学生太顽皮”,校长无奈地摇摇头。教育家就请校长将学生们集合在一起,他在演讲时始终一字不提弹豆的事情。演讲完以后,教育家和校长一道站在门口,见到一个身材较高的学生,一看就能感到是学生头。教育家问学生:“我托你帮我做一件事可以吗?”学生点点头。教育家接着说:“你帮我准备10付弓箭,明天早晨10点钟我要来操场上取,好不好?”学生回答“这很容易,一定办到”。校长因为第二天不上课有些不放心,怕他们不来,便问道:“那么其余的人来不来呢?”学生回答:“都不用来,包在我的身上。”第二天早晨,学生将弓箭交给教育家,教育家就教学生们射箭的方法,学生们非常高兴,天天练习。这样,弹豆射人的坏习惯就变成对射箭的技术了。陈鹤琴的总结:“这就是校长过去不了解儿童的心理,不能相机改变儿童的习性,只是一味去压制,没有给他一个正确发泄的地方。这位教育家了解到这一点,结果把坏的行为转变为好的活动了。”(注14)
陈鹤琴不仅注重教师的学历、学问,更注意教师的人品。陶行知先生曾举过一个例子,有一个青年请求陈鹤琴介绍做小学教师,陈鹤琴给了他一支铅笔和一张纸,请他写一份履历。这个青年习惯地把铅笔尖放在舌头上蘸蘸湿。陈鹤琴看在眼里,认为这是一个坏习惯,会把儿童教坏的。陶行知先生评论道:“陈教授对这些细微处极端重视,这是他对儿童的极端负责。”(注15)
2.关于教室
陈鹤琴在上海考察美国人、日本人办的学校后发现,外国学校的教室与中国学校的教师气氛完全不同。他写道:“中国学校的教室,有的充满恐怖的气氛,儿童对教室视为可怕的牢狱。有的则太放纵,儿童入教室后,仍旧人声嘈杂,紊乱不堪,教师要花许多时间去维持秩序,方能渐渐地安静下来。外国学校则不然,平时儿童在操场上时,很活泼地运动,而一进教室就安静下来,秩序井然。楼上楼下三层都是教室,没有一点嘈杂的声音。这是我们所不及的地方。不过他们举手太起劲,也有的秩序不甚好。”(注16)陈鹤琴提出两点需要注意的方面:(一)教室的环境,包括教室内的门窗、座位的排列,以及教室内的一切布置,这样才能使儿童上课时有适当的姿势和愉快的空气,这样课堂的秩序才会好,教学才会容易。(二)儿童的动作应通过因势利导方式予以规范,养成遵守纪律和规则的习惯和良好的学习态度。正如人们所知到的那样,陈鹤琴创办的工部局西区小学,即现在的静安区第一中心小学的前身,包括教室的门窗、桌椅的高矮、楼道里的厕所、楼梯、操场上的教玩具安放等,陈鹤琴都亲自参与设计、建造过程,可说是“无微不至”。
3.关于教法,
陈鹤琴编的教科书,内容生动活泼,全面考虑到做、画、写、看、读各方面;与之相对应,教室内除正面教师专用的大黑板外,四周墙上另装有特制的小黑板,供学生用来即兴发挥,并用以展示成绩。如课文中的插图中,茶壶缺少嘴巴、老黄牛没有尾巴,学生都兴致盎然地找出来并动手补上等等。学校还经常带领学生郊游,观察自然和社会中的种种现象。
据回忆,工部局西区小学(静安区第一中心小学前身)的英语教学非常好,许多家长纷纷将孩子送来。学校从三年级开始学英语,每周五节课,分量很重,要求相当高,采用直接教学法,要求耳朵、嘴巴、眼睛、书写并用,尤其注意要发音准确。担任英语教师多为教会大学毕业生或有多年教学经验的教师。当时,一般人认为,西区小学的学生从小打好英语基础,其英语水平相当于普通学校的初中毕业生。
教学方法建议:
1.要以儿童心理做根据,多用手做,多用眼看,少用耳听;
2.要采用大单元教学。他不主张将小学课程划分得过于零碎;
3.要利用游戏比赛;
4.练习。他要求教师要在课堂上巡视,进行个别指导,他说“这是教师应负的责任”。
教学原则:
1. 寓学于做;
2. 动机的引起;
3. 用眼的学习比用耳的学习准确,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4. 能教学生相互的指导,收效更大;
5. 开始学习的时候,教师要特别留意、特别慎重。“如习惯的养成、技能的练习,开首好,就得好;开首不好,将来除了重新练习外,还要加上一倍校正的功夫,这岂不是不但无益,而反而有害么。”
6. 练习的时候要充分注意,有正确的指导;
7. 分类的比较;譬如教关于狼的知识,就用儿童熟悉的狗来进行对比。利用儿童原有的经验,对新事物发生许多观念,对于新事物就容易记忆,可以得到正确的观念。
8. 比赛与游戏。(注17)
4.关于课程设置
陈鹤琴在小学课程设置方面,十分重视学生的全面发展,除国语、算术和英文以外,
重视自然、美术、音乐、体育课。上自然课不但要学生看挂图、标本,还让学生动手使用玻璃管、器皿;用杠杆或天平秤做实验;老师还教学生做盐、做冰激凌、煎荷包蛋和香蕉、做腐乳和女红绣枕花、针钩纱台布、编织麦秆拎包等,此外还组织各种游戏和课外活动。
5.学校设施
上世纪30年代由陈鹤琴创办工部局小学以学校设施优良闻名沪上。有一段关于工部局西区小学(静安区第一中心小学前身)校内设施的记载:
西区小学的一切设施,都是陈鹤琴根据活教育原理和儿童特点自己设计创建的。三层大楼近20个教室,全部一面采光,宽敞明亮。校舍内有暖气、饮用沙滤水等新式设备,有专供学生搭伙的、装有煤气灶和纱窗的厨房;光男女学生的厕所,一、二、三层楼加起来就有55个之多,而且经过特别设计,以适应不同儿童的不同要求。教室均设有换气通道,使空气保持新鲜。课桌是根据低、中、高不同身材配套特制的。除一般教室外,另有音乐、自然、劳作、美术等四个特别教室。除体育场、游戏场外,还有可容纳四五百人的大礼堂兼放映场,内装有放映科教影片的设备。此外,还有学校的医务室,里面的设备俨然是一个小医院的门诊室……(注18)
6.关于教材
陈鹤琴主张,编制小学教材中有两点应该引起重视,第一是儿童的健康,包括卫生常识教育、卫生设施及卫生的训练;第二是儿童的公民训练,培养儿童在社会上做一个健全的公民。他写道:“现今社会个人主义太盛,只重个人发展,只顾个人的安乐、幸福,而对他人的安宁、利害不恤、不顾。这样的弱肉强食,争夺枪杀还成什么世界?所以,一定要注意公民的训练,培养对于人类的同情心,注意儿童的自治能力,组织团体生活,使他们成为一个社会健全的分子。”(注19)
1935年《教育杂志》曾开展关于读经问题的讨论。主张读经者认为,四书五经是国粹、中国之所以衰弱是因为“国纲不振”,因此,读经应从儿童开始;反对读经者认为,在现代社会里,经书的内容已经过时、显得陈腐,儿童不必要读经。对此,陈鹤琴的观点:“我先要问一句,为什么要读经?如果是为了研究古代文学起见,那么这许多经书,大学专科才有读的必要。如果读经的问题专为人格的培养的话,那么先问这些经书的文字和包含的意义,如何可以使儿童领会。”他继而写道:“现在有人主张不必问小学生能否了解,按序叫他们读经就是,大概是说学生把经书熟读在肚子里,将来自然就会应用。这种‘反刍式的教育’我实在不敢苟同。”他主张,如果要教小学生领略经书的精义,首先将经书的文字和编制加以选择和改造,变成明白浅显的有兴趣的现代儿童读物,读经在学校中才可以有利无弊。(注20)
对于中国传统旧教育,他与陶行知先生有着同样主张。他十分赞同陶行知形容旧教育是“教死书,死教书,教书死;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的尖锐批评。他提出“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把这种腐化的、死气沉沉的的教育,改变为前进的、自动的、活泼的、有生气的教育”,要求教师要“教活书”,教学生“怎样做人”;要求学生要“读活书”,做“爱国爱人还要爱学问”的儿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用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组织各校和教师开展教学研究和实践、实验,总结、交流经验,同时深入实际,调查研究,包括学生德、智、体、美等教育各方面;研究各种教材是否适合社会和儿童的需要;研究教法是否能引起儿童的兴趣,启发儿童的思想,培养儿童的创造力;研究各种教学设计是否合于儿童的身心发展,使儿童对于事物发生兴趣,并能够自动学习。
上世纪30年代,陈鹤琴在上海所办学校都有校风端正、教学设施一流、教师水平高和学生素质好等共同特点。这与陈鹤琴作为教育家所追求培养“现代中国人”教育目标,与他所秉持的科学精神及研究态度有着直接关系。在他的心目中,我们中国人的自强、自立、自信都应该通过“活”的教育培养并焕发出来,以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他为工部局小学校歌作词:
喂,我的学校,教我们学的是什么?
喂,我的学校,教我们做人怎样做?
团结活泼,做事勇敢,清洁健康、生活快乐,
遵守纪律,和气且恭敬,爱国、爱人,还要爱学问。
啊,我的学校,我时时刻刻都爱你!
啊,你的教训,我句句都记在心里。(注21)
2010年10月23日
注释:
注1. 潘菽《终生不失赤子之心》,载《陈鹤琴全集》第一卷,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年8月,第1页
注2. 俞子夷《永远微笑的儿童教育家》,载《陈鹤琴全集》第六卷,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年8月,第468页
注3. 陈鹤琴《给留在江西的国立幼师全体同学的公开信》,载《陈鹤琴全集》第六卷,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年8月,第333页
注4. 陈鹤琴《活教育的教学原则》,载《陈鹤琴全集》第五卷,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年8月,第100页
注5. 陈鹤琴《欧洲各国小学教育新趋势》,载《陈鹤琴全集》第四卷,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年8月,第144页
注6. 陈鹤琴《欧洲各国小学教育新趋势》,载《陈鹤琴全集》第四卷,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年8月,第147页
注7. 陈鹤琴《创造的艺术》,载《陈鹤琴全集》第四卷,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年8月,第87页
注8. 陈鹤琴《儿童心理及教育儿童之方法》,载《陈鹤琴全集》第一卷,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年8月,第006页
注9. 陈鹤琴《一个理想的小学校》,载《陈鹤琴全集》第四卷,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年8月,
第35页
注10.《学校与家庭怎样联络》,载《陈鹤琴全集》第四卷,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年8月,
第127页
注11.陈鹤琴《一个理想的小学校》,载《陈鹤琴全集》第四卷,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年8月,
第36页
注12.陈鹤琴《一个理想的小学校》,载《陈鹤琴全集》第四卷,江苏教育出版社 2008年8月,
第36页
注13. 陈鹤琴《怎样做一个理想的教师》,载《陈鹤琴全集》第四卷,江苏教育出版社 2008年8月,
第242页
注14. 陈鹤琴《怎样做一个理想的教师》,载《陈鹤琴全集》第四卷,江苏教育出版社 2008年8月,
第243页
注15. 陶行知《陈鹤琴是一位儿童教育家》,载《陈鹤琴全集》第六卷,江苏教育出版社,
2008年8月,第318页
注16. 陈鹤琴《一个理想的小学校》,载《陈鹤琴全集》第四卷,江苏教育出版社 2008年8月,
第34页
注17. 陈鹤琴《几条重要的教学原则》,载《陈鹤琴全集》第四卷,江苏教育出版社 2008年8月,
第37页
注18.张纯瓦、黄雪娥《陈鹤琴与上海工部局西区小学》,载《鹤琴之声》,第20期,2005年12月,第66页
注19.陈鹤琴《一个理想的小学校》,载《陈鹤琴全集》第四卷,江苏教育出版社 2008年8月,
第35页
注20.陈鹤琴《小学生应该读经么》,载《陈鹤琴全集》第四卷,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年8月,
第103页
注21.陈鹤琴《工部局小学校歌》,载《陈鹤琴全集》第四卷,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年8月,
第1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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