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是一种良心志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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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是一种良心志业

——对话台湾教师何凤珠

采访｜本刊特约记者  叶建云

何凤珠  先后就学于台湾屏东师专音乐组、台南师院特教系、嘉义大学数学教育研究所，曾任台湾“教育部”深耕计划数学领域种子教师。现担任台南市盐水小学资优班数学教师，兼任台南市“国教”辅导团数学领域辅导员。

不久前，谢杜交老师推荐我加入“新世纪小数论坛研讨群”，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新“家”。在这里，既有来自一线的优秀教师，也有许多教研员和教材编写专家。
在群里交流与研讨的过程中，我发现有一个老师的发言非常特别：她自已设计数学课程，自己制作大量教具学具，积极探索多样化的学生评价。她常常是群里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又往往是群里最早开始上“班”的人。她，就是来自台湾的何凤珠老师。
那天，她在群里一口气提了19个问题。趁着期末复习的间隙，我回答了她的这些问题，并上传到群里。例如，她提出的第一个问题：“QQ群会不会聊着聊着就因比较而有了纷争？两岸政治立场可能不同，如何确保纯学术的研讨？”我的回答是：“QQ群应该不会聊着聊着就有了纷争，但争论可能会有的，又恰恰是在这里显示出它的价值，许多方法、思想和智慧就是在争论中产生和发展起来的。政治上可能有不同的或对立的立场，但数学教与学上不会有这种对立，因为政治上做的往往是判断题，非对即错，而数学（方法）往往是选择题，不同的教师，不同的学生，不同的时间，可能会有不同的策略；大家都是数学人，自然是一家人，就如现在这样的讨论，可以说是纯学术的研讨，就这样继续就好，满载快乐，充盈理性和智慧，一路探讨，一路前行，一路花开……”
第二天，我看到了何老师的留言（原文为繁体字）：“叶老师，我今天下午昏睡了一个下午，刚昏沉醒来看到您针对每题的答复，又差点晕过去。您那么认真地回答了每个问题，也是几千字……”一个真诚的数学人，已跃然纸上。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更多的交流，并有了这次对话。


叶建云   何老师好！刚参加这个研讨群时间不长，我就发现，你在群友们的心目中已经是一个数学明星了！你对数学教育的专业、乐业，让我钦佩！
何凤珠   叶老师好！我发现你们好像把我神化了，其实，我只是喜欢在自己的课室中实践，也因为自己的班级较特殊，所以可以尝试很多不一样的活动或教学。
叶建云   我看过你的简介，了解到你先是在屏东师专音乐组学习，再到台南师院特教系，再到嘉义大学数学教育研究所，从音乐到特教再到数学，不仅跨学科而且跨专业，实在让人艳羡。
何凤珠   初中时喜欢数学，上了师专后，对钢琴着迷了，就选择了音乐组；出来任教时，马上接资优班，因此才又去修习这方面的学分；后来有机缘，又去数学教育研究所进修，获硕士学位。就这样，学习了一圈，又回到我最初的最爱了。
叶建云   这样的学习经历，对于专业修炼，对于教育教学，我相信都有很大的帮助。
何凤珠   我其实蛮好奇的，你不是教小学的吗，怎么职称是“中学高级教师”？群里有老师提到过你们的职称，好像有很多类，并主要以此来定薪资，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叶建云   大陆小学教师的职称从低到高是这样的：小学二级，小学一级，小学高级，中学高级；也有的地方中小学合为一类：初级，中级，高级（和中学高级同级）。现在，少数地方已在试行评出更高的一级：正高级，相当于大学里的教授。
何凤珠   台湾从来没有评职称这回事，大家都是教师，没有不同的职称，若有也只是职务上的不同罢了。只要没犯什么大错，每年薪资都会升一级的，也就是教愈久，薪资愈高，这个与你有没有发表论文，有没有上公开课都无关。
叶建云   除了教龄，台湾教师的薪金水平，还有没有其他因素的影响？
何凤珠   那是有的，若是去研究所进修，取得硕士学位，就会一次跳3-4级；若取得博士学位，又会再跳几级。但是，跳到一定水平就不再跳了，从此就在那个顶级了。
叶建云   有一个问题我比较好奇，你们初任教师每月的薪资大约是多少？顶级教师呢？
何凤珠   以刚毕业的教师为例，每月薪资约四万新台币（约八千多元人民币）；顶级教师吧，每月薪资约七八万新台币（约一万七千多元人民币），不过这还要看他的学位。
叶建云   我再问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台湾，买一个100平方米的房子大约要多少钱？
何凤珠   我们一般以“坪”为单位，100平方米相当于30坪左右，大约需要300万新台币。
叶建云   大陆的学校，每学年末都有一个年度考评（考核），有不合格、合格与优秀之分；还会评出一些不同类型的优秀教师、先进工作者等。你们有这样的做法吗？
何凤珠   没有，从来没有什么优秀与不优秀的评比，大家都是一样的。教育是一种良心志业，大家都一样优秀。
叶建云   那学校如何评价教师？
何凤珠   是由学校教评会来考核教师的，每学年考核一次，基本上，只要你没出什么乱子，都会通过四条一款（即甲等考核过关），薪资会晋一级，年终奖金相当于一个月的薪资；若是被评为四条二款（即乙等），则薪资也可以晋一级，但年终奖金只有半个月；若是被评为四条三款（即丙等），则薪资不晋级，也没有年终奖金可领。校长多数会尊重教评会的裁决，除非有非常特殊的情况才会提出异议。
叶建云   你曾介绍过你们的一些做法，比如，学校从来不统一出卷考试，而通常是由教师轮流出卷，虽然也交换监考及批改，但并不会出现那种恶性竞争和成绩上的比较，是吧？
何凤珠   通常是这样。不过有时，班级间也会相互交流一下，看看学生的学习状况与其他班级是否有太大落差。校长多数不会太干涉这些事的，只是鼓励老师们把心用在教育上。
叶建云   你们平时的教学研修活动，通常围绕哪些主题？
何凤珠   因为我们实行的是包班制，所以，教师除了要参与学科方面的教研外，还有一些专门课程的研修，主要有性别平等教育、环境教育、信息教育、家政教育、人权教育、生涯发展教育、海洋教育等七大议题。另提的一点是，现在教育必须“零拒绝”，所以还需要考虑到各种特殊的学生，如视障生、情障生、学障生、智障生、过动症学生、妥瑞氏症学生，乃至新移民的孩子，等等。因此，教师每年都要参与有关特教的研习，学习特殊教育法，以更好地帮助这些孩子。
和大陆相比较，台湾很少通过公开课进行听课研习。新近兴起“学习共同体”或“教师专业评鉴”，有人开始主张推行公开课活动，但关注的焦点在学生的学习表现及成效上，而非批注教师的教法。且这样的公开课也不是全校或全市观摩的形态，而多属小课室的观摩。
叶建云   看来，台湾教师的研修任务还是很重的。大家的反应呢？
何凤珠   这么多的研修内容，老师们几乎每项都要参与，教研活动非常频繁，所以会感到负担很重。不过，有些教研活动老师们是非常喜欢的，以我们数学辅导团办的数学研习活动来说，老师们偏好创意教学、数学工作坊、信息融入教学这样的话题，尤其是我们在寒暑假做的数学工作坊（实物操作性的研习），几乎是秒杀的，就是你刚刚发布公告，名额就报满了，有时挡也挡不住，说名额已经满了，老师们还是来，甚至携家带眷一起来。
叶建云   通常，你的业余时间是怎么安排的？
何凤珠   我属于工作狂，加上孩子大了，也比较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我喜欢教学，所以常常在学习，或开发新的教学材料及学具。还有，我平时的很多教学点子，主要来自数学书籍，所以也有购书的癖好，主要是偏实务性的那种，就是可以应用在我的教学中的，也就是很好“下咽”的书籍。然后，我还喜欢打羽毛球、上网、看影片，这些。
叶建云   说到孩子，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就是你对自己的孩子是如何教育的？对他们的学习，你有什么样的期待？
何凤珠   我们让孩子自由发展，不会特别给他什么附加的学习任务。我们不会给他买什么额外的参考书、练习本。孩子很小的时候，就给固定的读书和做家务的时间，其余的时间由他们自己支配。当然还会给他们半小时到一个小时玩计算机的时间，不排斥他们玩电玩，也不排斥他们看卡通，有时我们会在晚餐时间一起看卡通，有时，我比他们还着迷。对孩子的学习，如数学的部分，我们是在生活中与他们聊数学，而不会刻意教数学，从小就是如此。对孩子没有什么太高的期待，开心就好。
叶建云   你不担心他们玩计算机玩上瘾吗？
何凤珠   不会的，我们从小教育孩子要懂得节制，不会有这样的问题的。孩子在玩，多少也是在学习的。比如我儿子，小时候超喜欢打“三国志”的电玩，所以他对“三国志”了如指掌，这没有什么不好。
叶建云   担心过孩子上大学的问题吗？
何凤珠   台湾的孩子，几乎是人人都可以上大学的，就是看上的是公立的大学还是私立大学，看学校优与不优了，所以基本上是不太有竞争了，不过这也是我们忧心的。
叶建云   它是一个什么样的考试机制？
何凤珠  有两次统一的考试。第一次叫学测考试，时间是每年的1月底，一般是春节前。那时，学生只学到高三上学期的课，下学期的课程都还没有学习呢。考完评估分数，选择自己可能被录取的学校，申报参加甄选，就行了。若觉得考得不理想，或是想要考更好的学校，则可以再参加纸考拼拼看。纸考是在每年的7月1—3日，那时，他们已经修完高中三年的所有课程，有点类似你们的高考。例如，一个学生学测后，觉得自己的成绩可以进入高雄医学系，那么，他可以选择不参加纸测了，直接选择填读高雄医学系——当然还得参加甄选面试，每个人可以填选六个志愿，通常不想再参加纸考的人，选填的最后一个志愿一定是要有十足把握的学校才行——如果他希望进入台湾大学医学系，觉得学测成绩不足以达成他的愿望，抑或觉得自己面试成功的机会比较渺茫，他会选择用纸考的成绩来证明自己。
叶建云   大陆的高考是“一锤定音”，而台湾是“两脚定江山”，当然也可以选择“一脚球”。
何凤珠   呵呵，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台湾即将实施12年“国教”，那时，情况会与现在不同的。

（原载《教师月刊》2013年第11期。目录：http://blog.sina.com.cn/s/blog_5a493fe50101hgh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