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鸡心领的副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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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鸡心领的副乡长

特约撰稿 叶枫

戴彬不是第一个上《非诚勿扰》的官员，但肯定是最火的一个，原因很难说是因为官职大，但肯定跟他在节目中表现的细节有关—他是《非诚勿扰》上的第一位乡长，说不标准的普通话，走路喜欢挥手致意，穿着一件天蓝色的鸡心领毛衣。

他认为这件毛衣上班、开会都很适合，但节目主持人孟非却调侃说，这是中国“基层政府官员”的标配，不管天冷天热，鸡心领都一件一件。

录完节目后第二天，这名喜欢穿天蓝色鸡心领毛衣的副乡长就回到了他工作的四川省阆中市天宫乡，尽管节目宣传语里特地加上了“第一位乡长”这样的话，他的境遇跟此前两百多期节目中亮相的上千名男嘉宾差不多。他被“全场灭灯”，失败而归。但很快，这个乡长发现，生活已经有了改变。

10天后节目首播，节目里，戴彬随着升降台下降，缓缓地进入电视镜头。他迈开步子，走到舞台中间，同主持人孟非握手。这时现场一位女嘉宾说：“我发觉他刚走下来的时候，一边走一边挥手的姿势特别像领导。”

当宣传片里，村民称呼戴彬“乡长”的时候，现场响起了掌声，他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第一条宣传片播完时，场上有超过一半的女嘉宾为他亮着灯。

不过，让副乡长没有想到的是，现场焦点开始落在他的穿着上。他上身穿一件灰色条纹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天蓝色的V字领毛背心。裤子是白色的，两侧口袋外露着黑边。

节目中，孟非带着调侃的语气说，他也接触过各级政府官员，基层政府官员都喜欢穿一件西装，然后里边穿鸡心领的羊毛衫—天比较凉的时候穿一件；天再凉一点儿，两件；最冷的时候，三件；里面打个领带，还把领带夹夹在“这个位置”(主持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划在胸口上)。

首播当晚，家人陪戴彬看完了节目，当看到女嘉宾24盏灯全灭时，他的母亲边哭边责怪他：“哪个喊你上去的哦，一个女孩子都没牵到，丢人。”一旁的姐姐埋怨他“衣服没穿好，主持人都说你为啥还穿个毛背心？赶快把那件毛背心换掉。”当天晚上，只有他的上级领导天宫乡党委书记李成给他打来电话，电话中，这个乡党委书记表扬他有勇气，“小伙子做得不错。”

对于他被“全场灭灯”的原因，这个副乡长事后总结了一下：“一是年龄差距，二是我在农村基层。我不是高帅富，职务又低。工资收入也很低，每个月就拿2000多块钱。”2001年，戴彬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之后，一直在基层乡镇工作。一晃10年就过去了。

他说，现在农村都是老弱病残、留守妇女和儿童。年轻姑娘要么去城里上学，要么去城里打工，他的择偶面也很窄。他觉得这是基层农村干部面临的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也想过去城里打工，但是“父母还是希望我有稳定的工作”。

在他看来，作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他和以24名女嘉宾为代表的都市女性的择偶观“不适应”。

“作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是他在采访中说的高频词语。

戴彬在节目中穿的鸡心领，很快成了当地讨论的焦点，在他所在的工作单位天宫乡乡政府，因为孟非调侃戴彬穿那件天蓝色鸡心领的段子，现在其他乡干部在电话中和朋友说事，都会被人调侃：“今天穿了几件鸡心领背心呀？”

孟非的调侃让天宫乡的干部集体表示“很愤怒”，当地政府专门为戴彬组织了一场针对《非诚勿扰》节目主持人孟非嘲笑戴彬穿着的反击。

从10月24日起，当地政府就开始草拟这封《致江苏卫视<非诚勿扰>及其主持人孟非的公开信》，信中用非常严肃和警示的语气写道：“主持人孟非对戴彬穿着的调侃、嘲讽、丑化，负面效应正日益放大，伤害了全国数以万计的农村基层干部。”

参与撰写这封公开信的内部人士说，这封公开信草拟好后就交由本地媒体圈资深人士进行指点，并由戴彬的上级领导、天宫乡党委书记李成亲自过目，在公布上网的最后一刻，经过乡干部多番考量，还是将原来写好的文尾：“我们全体同事，保留将其诉诸法律的权力”这句删掉。“领导认为这句话，显得有点过，不太恰当。”同时，将文中个别地方的“我”升级到“我们”这个集体，因为这封信的最后结尾署名是：“阆中市天宫乡干部”。

李成说，现在乡干部工作压力太大，收入太低。他举的例子是，他自己一年的收入全加上不超3.5万元。而另一位阆中市旅游局宋局长的话“更张扬”。他直截了当地认为：节目主持人对戴彬的行为是对乡干部群体的“挑战”。他说，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而当事者戴彬对同事们这样做的看法是，“暂时不做任何评论。”

在这次集体抗议发生之前，让天宫乡为外界所知的机会不多。这里是国家认可的唯一“风水文化”4

景区，当地的天宫院供奉着两位唐代就来到这里的风水大师。在当地人眼里，讲风水并非“封建”，而是科学的一种。就拿其中一位风水师袁天罡来说，就著有多本研究算数的书籍。

阆中市和天宫乡正努力把这里打造成风水旅游景区，使天宫乡的风水与阆中的古城文化旅游成为一体。当地专门修了一条与高速路相连的新路，不过这条路目前只通从市里过来这边旅游的自驾车。

《非诚勿扰》节目播出后，戴彬成了名人。开始一天他接了一百多个电话，后面几天，电话的数量更是远多于此，不过这时候来找他的人已经不是“应征伴侣”而是“求医问药”，因为此前他在当地媒体上公布了一个童年时他用来治疗荨麻疹的“偏方”。事后，当地卫生部门找到他，警告这个没有医生资格的副乡长不要擅自公布私家药方，否则要对他进行处罚。

做名人也不全是烦恼，一天下午，戴彬接到阆中市长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戴彬，我个人欣赏你的做法。”最近，这个副乡长说，自己有种“原来小圈子被打开”的感觉。他说，那天他去参加一个会议。阆中市一位市领导老远就认出他来了，指着他说：“你是戴彬”。

现在，戴彬开始在家里练习一首叫做《我在阆中等你》的当地宣传歌曲，因为接到了很多外地电视台的邀请，他决定练好这首歌，之前他在《非诚勿扰》节目上唱的是一首老挝歌曲。至于穿着，戴彬打算还是穿着他之前那件鸡心领毛衣，天蓝色的，不仅是因为鸡心领具备舒服，上班、开会都方便等优点，最近还有一位高手暗中指点过他，“这是你的标志，穿着鸡心领才更像一个副乡长。”

但目前对这个已经38岁的副乡长来说，最迫切的事还是想今年把终身大事解决了，“让组织放心”。他说自己不想再找和他拿一样工资的女干部或者女教师——现在这个副乡长最满意的发展对象，是一个来自上海的女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