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永瑞:咖啡馆是最好的书房 文、图:韩见 翻译:李葵仑 白永瑞的书架都是双层的,里面一层主要是中国现代史,外面则是最近看得比较多的中国台湾和香港以及东亚的内容,中文书占了很大一部分。
白永瑞藏有大量中国出版的书,他每年去中国三四次,每次去都买很多书。上海的汉源、北京的万圣和三联、台湾的诚品都是他常去的书店。
在东亚研究或汉学方面,国内对韩国学者的认识,要远远少于欧美和日本学者,尽管韩国无论在文化上还是地域上都离我们更近。对延世大学历史系教授、国学研究院院长、东亚问题专家白永瑞(Young-seo Paik)的了解,如果不是相关领域的专业学者,基本上就仅限于他被引进内地的唯一一本专著《思想东亚》。但是白永瑞对中国的了解,却从 1970 年代就开始了。
“我在 70 年代读的本科,那时候韩国学生对中国的兴趣很普遍。他们以批判的态度看待韩国的大学教育,认为‘文革’是人类的新实验。”白永瑞就在那样的社会氛围下选择攻读中国现代史。1999 年,他去哈佛大学学习一年,从此开始转向以东亚的视角思考中国:“去哈佛大学读中国现代史的时候,自认为是中国现代史专家,但是进入 90 年代之后,好多中国人去了哈佛,那边的人如果要问中国历史,都先问中国人。作为韩国人,要提高竞争力,就要有自己的特色。我就决定从韩国历史的角度来研究中国,这样一来,自然也关系到日本,因为三个国家是联系在一起的。”学成归国以后,他又发现了研究东亚的现实需求,即韩国和东亚各国各方面的联系越来越密切,形成了“东亚中的韩国和韩国的东亚”的局面。令白永瑞自豪的是,他 1999 年就在《读书》杂志上发表了《中国与亚洲》一文,从相对的角度看中国,他自认比大部分中国学者早了不少,“葛兆光最近写了一本书叫《从周边看中国》,我们的想法是一脉相承的”。
最近在读的是两本内地出版的中文书:孙歌的《我们为什么要谈东亚—状况中的政治与历史》和王晓玲的《中国人心目中的韩国形象》。
白永瑞位于延世大学历史系的独立办公室空间狭小,书架之间的过道只容一人转身。给客人坐的板凳上铺着毯子,同时也是他休息时的床。他用带口音的中文和我们打招呼、寒暄,不过正式开始采访时,他还是希望通过翻译,有时翻译对专业术语不熟悉,他才改用中文解释一下。在韩国,原本汉字是中学必修课,所以中文读写对白永瑞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不过听和说是从专修中国现代史以后才开始学,表达起来多少有一点障碍。现在,韩国中学生不需要学汉字了,白永瑞担心以后韩国人学中文会像美国人那样,得从拼音开始:“这是很大的问题,慢慢地我们丢掉了共同的文化,非常遗憾。”
由于完成学业之后一直在延世大学教书,到现在已有 20 年,属于白永瑞的这个房间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而且像自己的家一样,有很多小摆设。他甚至把部分书放到了国学研究院的办公室里,那里空间更大一些。白永瑞的书架都是双层的,里面一层主要是中国现代史,外面则是最近看得比较多的中国台湾和香港以及东亚的内容,中文书占了很大一部分。他最近在读的书,也是两本内地出版的中文书:孙歌的《我们为什么要谈东亚—状况中的政治与历史》和王晓玲的《中国人心目中的韩国形象》。
提前看过采访提纲之后,白永瑞特别记得问题清单里有一项是问“理想的书房”。他回答说,其实他最喜欢周围是书架的咖啡馆:“那种感觉很好,可以喝咖啡,也可以接待客人。”现在白永瑞常常在早上去咖啡馆看书,因为“在咖啡馆很容易读,读得深入”:“周边有很多专业书的话,会压力很大、很难产生好的想法,我喜欢广阔的空间。其实许多东西方学者都是在散步的时候有了好的想法,光看书而没想法是不行的。”
白永瑞与他最敬重的导师闵斗基(他是韩国的中国现代史研究泰斗)的合影,被他郑重地制作成金属纪念牌,放在书架上。
B=《外滩画报》
P=白永瑞(Young-seo Paik)
B:你有这么多中国出版的书,是去中国的时候买的吗?
P:主要还是自己去中国的时候买,有些是朋友送的。中国的书应该要直接去看,否则没法知道内容。日本和美国的书基本上是通过亚马逊购买。或者是去韩国最大的书店“教保书店”买,这个书店很好。
B:那你比较喜欢中国的哪些书店?
P:像上海的汉源书店、北京的万圣书店,我都有会员卡,觉得非常好。有时候会去三联书店。三联是他们自己出版的书好,万圣是专业书好。到地方上的话,就去新华书店,但是现在新华书店越来越不好。台湾的诚品书店也很好,台湾人比较关心人文学科。我每年去中国三四次,每次去都买很多书。年轻的时候为了省钱,都是自己带回来的,现在都用寄的了。
B:有什么书是你特别珍藏的吗?
P:我全部都喜欢。对书的形式我不是很在意,只要内容好看都可以。最近除了东亚视角的问题,还比较关心东亚的学术史,包括大学的历史,主要是中国的大学历史。
B:在你看来,学术史和你的东亚研究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P:我觉得要扩大东亚的影响力,首先要巩固学术界的地位。现在的学科还是受到19世纪末分科的影响,文学、历史、政治、经济……我觉得不符合当今的现实,希望能从东亚学的角度来看问题。
白永瑞延世大学办公室门上的名牌。
B:你还有 5 年退休,办公室里累积了 20 年的书都要搬回家吗?
P:搬起来会很辛苦吧,怎么办?很难啊,以后的问题只好先不考虑吧。其实家里也有很多书,爱人有时候会说我书太多了。专业方面的书大多放在学校,文学、教养方面的书在家里。
B:在你的学术生涯中,有没有对你影响特别大的书?
P:我的导师闵斗基的书,他也是中国现代史的研究者。他去世之前,出版了《与时间竞争》(从韩文直译),以 19 世纪末为背景,从东亚的角度研究和分析中日韩三国。他讲到,很多人追求现代化,急于求成、焦虑不安,‘5 分钟热潮’这个词成为热门,大家都觉得应该要快,谁能更快实现现代化,就可以支配东亚。他以此批判东亚三国追求速度的现状,我受到很大影响。
B:你和中国学界来往很多,对中国总体的历史研究有什么印象?
P:很难简短地概括中国广阔的学术界状况,但还是觉得,年纪较大的教授还是更多以“汉文化中心”的视角来研究历史,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而年轻人逐渐开始关注东亚的角度。我注意到的新趋势,是很多人开始从全球化的角度来展开研究。
B:你最近在写什么书?
P:最近会出一本关于东亚的论文集,明年年初要出版一本《东亚学术史》。大概两年之后,我准备写关于“东亚”这个概念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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