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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1976年知识分子自杀现象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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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30 23:37:1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1949-1976年知识分子自杀现象剖析
谢  泳*
  自杀是一个常态社会中始终存在的现象,本身并不足为奇。之所以考察1949年至1976年间中国知识分子及其它阶层的自杀情况,是因为这一期间此类人士的自杀人数惊人。一个社会突然出现大量的自杀现象,特别是知识分子自杀,显然是不正常的。这种自杀现象的原因可能与正常社会里常见的自杀原因不同。因此,本文不会从社会学观察通常的自杀现象的视角来分析上述情况,而是通过剖析那个时代的政治文化来研究这一现象的发生。
  本文选择的研究时段为1949年至1976年,政治上这一时代可以被称为毛泽东时代。文中涉及的主要案例起自1950年,截止于毛时代结束之时。由于中国大陆有关的档案尚未解密,所以不可能通过正常的档案检索而统计出这一时期知识分子自杀的完整人数(在档案开放的情况下这并不难做到)。本文只能根据有关的回忆和有限的访谈及调查,选取一部分知识分子的自杀情况作为研究的基本材料。本研究所有的原始材料来源于以下几个方面:一,当事人的回忆录和相关的回忆文章;二,笔者对死者家庭的访问记录及朋友提供的材料;三,《内部参考》,此刊物为新华社“参考消息”组编辑的内部参考资料,1949年9月22日创刊,每日一期,供主要官员了解国内国际动态,本文注释均注明引文出处之期号和页码。需要说明的是,1949年至1976年间自杀的知识分子中,多数人并不知名,但由于相关资料极难收集,所以本文据以分析的知识分子自杀资料偏重于知名知识分子,包括作家、学者、名演员、科学家、大学生等。
一、不同时期的自杀现象
  1. “反右”之前
  1949年以后中国社会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频繁的政治运动。在反右运动开始前,规模较大的政治运动就有土地改革、镇压反革命、批判电影《武训传》、知识分子思想改造、抗美援朝、“三反”“五反”、批判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批判胡适思想、批判胡风反革命集团、社会主义教育等。这些政治运动的主要对象虽然不同,运动本身的激烈程度也稍有差别,但都有一个基本特点,即整人,都是以毁灭个人尊严和人格为基本特征的,其基本取向是统一思想、消灭个性。由于采取了极为残酷的方式和手段,所以在五十年代初期,整个国家处在一种恐怖的氛围中。这样的生存环境,给人们特别是知识分子的心理带来了极大的压力。这是知识分子自杀现象开始大量出现的一个基本前提。
  一位研究“三反”和“五反”运动的学者,曾描述过当时的情景:
  自二月中旬起,各地即恶噩频传,仅上海一处,自杀、中风与发神经者,即不下万人。自杀方式以跳楼、跃江、触电、吊颈者为最多,毒烈药品尤其是安眠药片,早已禁止发售,故欲求安卧而死,亦不可得。法国公园与兆丰花园楼丛中,经常悬死三五人不等,马路之上,常见有人自高楼跳下,跳黄浦者更多,棺材店一扫而空,中共为节约木料,以“反浪费”为名,禁止添置棺木,遂大开火葬场,而亦时常客满。……其它天津、北京、武汉、重庆、沈阳、广州各处商阜,以及凡有工商业之全国大小市镇,无不有同样事。四月间有人自广州逃出,谓赶早车于晨五时经西关多宝路,见马路上横尸二具,血肉狼籍,迨坐上三轮车,乃不禁向车夫叹息而道:……车夫遂四面瞻顾,见左右无人,乃低声凄然道:“两个算什么!我经过惠爱路时,怕不躺着有十几个?”
  上海中共当局眼看自杀的人日益增多,为防止蔓延,影响其预定计划起见,乃采取紧急措施:一、公园及僻静之处,均派兵逡巡,不准行游之人逗留。二、黄浦江岸口偏僻之处,筑上竹笆,要冲之地,均有解放军站岗防守,黄昏以后即不准人行近江边。三、各马路高楼顶上均站岗防守,又因有从四层楼以上楼窗跳下者,乃严令三层以上楼窗均须装置木栏与铁丝网。四、凡以自杀逃避“五反”运动者之公司行号器物财产一律充公,丝毫不留,籍以胁迫其家属为之监视。除此,更加紧发动群众,鼓励员工,一面积极予以训练,一面督令严密防范,凡重要目标,派人跟随,寸步不离,虽寝食便溲,亦不放松。
  上海工商界自杀的以三月底四月初为最多,因那时除“五反”之外还要催逼1951年度所得税。跑马厅七层楼公寓那一对夫妇同时跳楼自杀,就是为着欠税。自杀也有一种风气,“五反”的自杀方式以跳楼为最风行,服毒次之。像华成烟草公司姓沈的副总经理投井而死,究竟少数。跳楼所以风行,也是由于这种自杀方式较简单,而且不易被防范。上海流行这样一个故事:一天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孩子打霞飞路经过,后面不知哪个熟人喊了她一声,她刚立定脚跟回过头来看时,离开她两步路外,楼上忽跌下一个人来。如果那个人不招呼她一声,她和她的小孩岂不都被压碎了吗?有一个时期,高楼大厦之下经过的人确都有戒心。跳黄浦是最不聪明,不仅黄浦江边防备森严,就是有机会跳进,遇救的机会也比较多,而且尸首漂失了只以为失踪,家属还有帮助隐匿或纵逃的嫌疑。自杀一定要达到自杀的目的,万一不遂或遇救,那才受罪,因为你又加了一重罪名,就是“胆敢拿死来威胁政府和人民!”自杀者的遗书有一个普遍的特点,为了死后不要再给家属以任何的麻烦,总是痛骂自己一顿,然后再歌颂一番人民政府的德政。
  面对如此情景,有一次上海市长陈毅在广播里说:“我不懂为什么许多资产阶级,愿意跳楼自杀而不肯坦白。”他或许不知道,像前金城银行沪行经理殷纪常是在严寒初春之时被迫穿着短衫裤在金城大楼七楼跪了五天五夜,经受了职工的疲劳审问后身体实在忍受不了而跳楼的。当时广州的“五反”高潮较上海稍迟一点,四五月间最厉害,自杀的也最多。
  一位当时在上海目击过“三反”和“五反”的法官最近写道:反右和“三反”一样,也有自杀的人,如上海民盟中就有华丁夷同志,被批斗而自杀,此外还有一位市劳动局副局长,也在反右中自杀。估计他们可能过去自诩革命过,一旦遇上反右,自己被斗,戴上右派帽子,好象从万丈高崖一下坠入万丈深渊,心理上实在承受不起,于是自毁生命,走向自杀。也有心灵脆弱,实在承受不起猛烈的冲击而致自杀的。总之是由于采取逼供信无理批斗所造成的恶果。“三反”时,在延安东路口,亲眼看到一人从高高的五楼纵身跃下,立时坠地身亡,死状之惨,目不忍睹。“三反”后听陈毅市长作报告,全市共自杀五百余人,反右自杀者有多少,则不得而知了。
  目前所见到的关于当时自杀规模的主要数字来自一些海外政治避难者的叙述,有人估计,在“镇压反革命”时期有五十万以上的人自杀,“三反”“五反”运动又有二十万人自杀。周鲸文写道:“有一个动人的例子发生在北京钢铁学院。这个案件轰动了北京以及各处的学术界和文化界。可惜我忘却了主角的姓名。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学生平常很用功,但是拒绝加入青年团。因此党和团的积极分子就想以他为斗争的对象,而且是在大会上开始对他斗争。这个学生性情耿直,以为埋头读书,还闹成这个样子,人生有什么意味。而且自己也很自尊,受不了他们的污辱。他想这是没法活下去了,于是决定自杀。他的自杀方法新奇,所以也就轰动了远近。他决定自杀之后,决以头颅抨击这个昏无天日的运动;他选择了学校汽炉的七八丈高的烟囱。事前他买好了一瓶酒、糖果,放在书包里,另外带了十几块碎石头。他就拿着这些东西向烟囱上爬,忽然被一个同学看见,要他不要上去。他说:‘你近前来,我就用石头打你。’这个同学见势不好,就跑去告诉学校当局。不一会,院长、教授和大批同学都围在烟囱底下。院长劝他下来,说:‘一切都好办。’这个学生坐在烟囱上,把瓶饮酒,吃着糖果,用沉着语气回答:‘你们不必想污辱我这活人了,我是清白的学生,我没有罪。我要以纯洁的学生身份,拿头颅鲜血,评判你们这无法无天的运动。……’接着又是饮酒。谁要上来,他就投石打,而且说逼他紧了,他就跳下。在全校紧张观望他的时候,他饮完了酒,跃身一跳,他的脑血染红了灰色的洋灰地面。接着是同学们一阵哭泣的声音。”由此可见当时运动的残酷程度。
  虽然上述数字可能是被夸大了的,但是,即使根据官方材料也可以发现,当时自杀显然是一个常见的现象,并引起了官方的注意,但自杀现象并未得到制止。1955年的第237期《内部参考》有一篇“北京市自杀事件增加”的报导,提供了北京市的完整数字:据北京市公安局统计:1954年发生的自杀事件有1,086起,死亡386人;1955年10个月有1,246起,死亡517人。根据今年10个月发生的自杀事件分析,有如下情况:(一) 自杀者的身份和政治面貌:在工厂企业中有185人,在机关干部中有340人,在家庭妇女中有326人,在学生中有75人,在军警中有13人;临时散工、独立劳动者19人;小商贩、资本家及老弱病残和无业者共179人;在农村的农民中有109人。其中,党员47人,团员57人,群众1,142人。(二) 自杀原因:在肃反运动中自杀的484人,其中大部分是因为不了解政策或反革命分子畏罪自杀。……另外,也有由于个别地区在肃反运动宣传中方式简单、对坦白材料处理不及时而自杀的。
  五十年代是一个恐怖时期,基层官员在执行上面的政策时有一个基本思路,即“宁左勿右”,这种政治运动方式造成了自杀现象的蔓延。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对于自杀现象的大量出现,当时无论是上层官员还是基层干部都习以为常;虽然上层官员也提醒基层注意这样的事,但并没有采取措施制止这种现象的发生。从官方内部材料中,可以看到相当数量的与自杀有关的报导,但从中既看不出对自杀现象的特别关注,也看不到对死者的同情和关怀。从下面列举的《内部参考》中的相关材料可以看出这一点:
  1952年11号79页,“西北区的单位在三反运动中宣传政策不够发生自杀事件”:西北区级机关为迅速展开三反运动,自本月7日起实行首长十日包干制后,部分机关已发生简单急躁宣传政策不够的现象。西北人民革命大学学生铁炳坦已畏罪自杀,西北企业公司经理王德彪等五人自杀未死。
  1952年16号118页,“上海铁路管理局三反运动开展后高级技术人员贪污嫌疑分子自杀者已有三起”:该局直属单位三反运动深入后,至17日已连续发生四件自杀案件。自杀的除一个是铁路公安部队的战士外,其余三个都是高级技术人员中的大贪污嫌疑犯。如上海铁路管理局材料处计划科科长陆逸智(曾留学美国),于1月16日即表现情绪不安,领导上发现这一情况后即由该局政委谭光启、副局长吴良珂亲自找他谈话,鼓励他坦白,并向他说明不一定要在群众中坦白,可以找个别负责同志坦白。陆逸智当时很受感动,但回宿舍后又服DDT自杀,经急救后未死。中央铁道部材料局驻沪办事处采购组副组长吴培松被该处采购员涂耀南当众检举后,次日即投黄浦江自杀,临死前留了一个条子说:“我为涂耀南而死”。上海铁路管理局卫生处药剂师王英才服吗啡自杀未死。这些高级技术人员大贪污犯的自杀事件,该局领导上很感棘手。
  1952年19号143页,“沈阳三反运动中发生工人自杀事件数起”:沈阳在三反运动中发现几起工人自杀事件,其中沈阳市电车厂就有两个20多年工龄的工人,因为自己有贪污行为,基于阶级的自觉,认为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而自杀。市委书记凯丰认为这一问题严重,他提出,在工人中不要搞坦白运动和相互检举(检举工厂领导和奸商在外),对工人应着重进行阶级教育,否则就会紊乱了斗争的阵营,模糊了斗争目标。
  1952年35号125页,“上海市在打虎运动中强打硬仗——老虎自杀、翻案现象十分严重”:华东区级机关亦发现老虎自杀翻案现象,如合作总社至16日为止,已捉到大老虎17只,但其中有8个人坦白后又重新翻案,其中有一个人坦白七次,翻案七次,有二人企图自杀未死。华东财委办公室主任蔡辉(一只很大的老虎)撤职查办后,于11日卧轨自杀,影响到该重大贪污案已无法破获。
  1952年35号130页,“私营轮船业民生公司总经理卢作孚畏罪自杀”:我国最大私营轮船业民生公司总经理卢作孚突于2月8日自杀身死。自杀原因尚待了解,外间揣测可能是:(一)解放前卢与蒋匪勾结很紧,可能有政治问题,怕“三反”、“五反”运动中追出。(二)民生公司盗窃国家财产很严重,害怕坦白和被检举,据说民生公司内部已有职工检举卢贪污事情。(三)民生公司内部有派系斗争,近有轮船两艘被特务击沉,卢的周围也有特务,卢死的原因甚为可疑。卢是国内航业巨头,在四川影响尤大,但死后却少见议论,主要是因为工商界进行“五反”甚紧,人们不便顾此,有的人也不敢发言或表示态度。记者与工商界人士谈话时,他们均故作镇静,但言语之间仍透露了他们的心意。上层人物如李仲平(重庆市工商联副主任委员)认为卢死并不突然,甚至说“死得其时”,意谓再活下去将来查出政治问题仍不得好死;中小工商业者则传说纷纷,揣测死因,表示惋惜。目前工商界消极情绪很浓,有的说“五反后我把产业卖了,不干了”。民生公司内卢所培养提拔的高级职员曾号啕大哭,童少生也哭了,该公司附属的民生机器厂副厂长说:“卢作孚白手兴家(卢青年时候是一贫苦小职员,由于攀附得法,迅速变质为资本家, 以后从掠夺性的原始资本积累,成为大资本家),平生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落得这般下场,有些可惜”。但在该厂工人中则确认为卢有政治问题,情绪未受影响。
  1952年40号185页,“三反简讯”:在三反运动中,南京市自杀的贪污分子已有26人(其中有12人未死),还有8个贪污分子的家属自杀。贪污分子用“自杀”吓人的手段抗拒运动以及在斗争大会自打自伤的现象也有。
  1952年55号95页,“西北铁路干线工程局问题严重——相持二十多天还未打中老虎要害”:徐鹏飞(日本留学生、工程师)在打虎战斗开始不久投井自杀了。
  1952年82号133页,“重庆五反转入处理阶段以来自杀案件增多”:重庆市“五反”运动转入处理中小户,复查四、五类违法户以来,自杀案增多。截至9日止,自杀总数达120多起,死者70多人,未死者46人。其中除一部分为情节严重的大盗窃犯外,有一部分系中小工商业者,本身违法不大,有的才几十万元,有的还是职员。一般多是问题严重或与政治问题有联系的畏罪自杀;个别的是由于检查人员逼供;造成中小户自杀者多是由于检查人员工作方式简单,政策交代不够,未安定其情绪;有的摸不清罪情大小;有的被坏分子恐吓,造成自杀。二、三区均发现有中小户为“大虎”逼死的严重事件,群众影响极不好,对死者多表同情,坏分子并乘机造谣,情节恶劣的奸商甚至藉此反攻。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有集体自杀的现象出现。牙刷业有几个奸商被管制后,互相递条子商量自杀。大美绸布店股东之一的翟大庆四月八日晚与妻子、母亲一同自杀而死,原因尚未查明。对此问题有的单位已引起注意。
  1952年287号444页,“上海二期失业登记中发生自杀事件四起”:有一个人是因为申请登记后害怕追查他们的历史,不登记又没有办法,最后只好自杀。
  1952年231号67页,“甘肃武都专区在土地改革试办中干部宣传不够连续发生自杀事件”:甘肃省武都专区在试办土改中先后发生自杀案件30起,其中有中农14人,地主9人。发生自杀事件的原因,一方面是有些恶霸和不法地主畏罪自杀。另方面是由于该专区在土改中宣传政策不普遍,不深入,一般干部的政策思想很不明确,观点模糊在工作中存在包办代替、强迫命令的现象。
  1953年58号370页,“重庆因婚姻问题自杀者增多”:重庆市“贯彻婚姻法运动月”在上月下旬开始后,因婚姻问题自杀的案件骤然增多;仅据一、二、三、五等四个区不完全的统计,截至3月3日止,已发生自杀案36起。因领导机关先有布置,控制较严,全市自杀者只死了2人,其余获救未死。……上述自杀案大半是在二月下旬发生的,三月以来已减少了,如二、五两区已有五六天未发生此类事件,其原因是各区工作干部已经下去,根据中央补充指示进行了宣传纠正了急躁现象,同时各区负责同志都下去亲自指导,由专人掌握和照管可能自杀者,并分别情况进行了教育和处理,所以群众情绪已趋稳定。
  1953年66号573页,“西南各地大中学校连续发生学生自杀事件”:西南各地大中学校连续发生学生自杀事件。……学校中的青年团组织对所谓“反动”、“落后”的学生采取孤立和打击的态度。严重的如四川大学团委,仅1951年3月镇压反革命运动开始,到去年7月为止,被孤立的学生共达418人,占全校学生总数14%以上。被“孤立”的学生,包括曾经参加过反动党团者,社会关系复杂者,个人历史复杂者,生活作风恶劣者,“有没落阶级情绪者”等等。“孤立”的办法是不让他们和同学们接近,常常被斗争和打击。……该校相继发生学生自杀事件。去年暑期,历史系四年级学生周彦能投河自杀(未死);去年12月,历史系二年级学生张可成坠楼自杀(伤);同月,农学系三年级学生冯寿夫用剪刀割喉自杀(伤)。该校前后得神经病者三人,并有退团退学者。又如重庆高级工业学校团支部,于去年3月,将32个所谓有“反动思想”的学生进行集训,其中3人挨过打,两人挨过捆。“五一”游行、成渝路通车、以及“七一”、捷克文工团来渝都不准这些人参加。对这些学生的行动限制直到去年10月团市工委的检查组下去后才停止。
  1953年132号183页,“山西省人民政府人事厅通报农村转业干部李文元自杀事件”:山西榆次区企业公司营造厂秘书李文元因工作不适应自杀。
  1953年141号355页,“河南、湖北、湖南夏荒情况”:祁东、嘉乐、耒阳、临武等县已先后发现饥民因病饿自杀和自杀未遂的事件多起。
  1953年168号316页,“贵州王家司选区审查选民资格时发生死人事件”:贵州都匀县纸坊乡王家司区在审查选民资格时发生偏向,致选民王继华自杀。主要原因是由于以往的历史问题,不给王继华选民资格。
  1954年8号124页,“安徽省粮食统购中发生十五人自杀事件”:在粮食统购中,已发现十五人自杀。 其中一个原因是:在与投机粮商斗争中,没有注意策略。望江县洒口区区委书记江良,在公审投机粮商徐树华的群众会上,用“打鸡骂狗”的办法,点了私商胡效祝(开屠宰店、南货店、兼营粮食生意)的名字,胡回家后,很畏惧,与妻一同自杀。
  1954年76号33页,“辽西第二批基层普选中发生自杀事件十四起”:绥中县某村工作组因对政策交待得不全面,不清楚,该村一个富农因没有得到选民证上吊自杀了。
  1954年131号174页,“河南省在第一季度内因家庭和婚姻问题死了六百人”中说:自杀者536人。
  1955年163期219页,“河南省今年有25万初中、高小毕业生不能升学——学生的不满情绪日益表面化”中说:全省已发生自杀事件五起。
  1955年25期43页,“旅大市在打击刑事犯罪工作中发生十起自杀事件”:旅大市在打击刑事犯罪中,由于调查方式不当和政策交代不明确,在不到一个月内,已发生十起自杀事件(其中六人自杀已死,四人自杀未遂)。……有不少报告员和宣传员对打击刑事犯罪的政策领会不深,在宣传中“信口开河”地乱讲,有的还歪曲了党的政策。金县十区山后村宣传员在群众大会上讲,“歪戴帽子、斜瞪眼、喝酒的、搞恋爱的都是流氓,都应检举。”已引起许多青年男女不安。金县六区河阿尔宾村农民侯忠良爱喝酒,有时酒醉骂大街,在1月6日晚召开打击刑事犯罪的宣传大会上,有人提到:“我们村里有喝酒骂人的,为什么不处理?”当时公安派出所的同志也未进行解释便散会。因而引起侯忠良不安,他回家后便上吊自杀。大连机车车辆制造工厂61岁的老工人邱馨齐,1月7日在工厂听报告,当听到“有偷窃行为的人自己说吧”的话后,表现惊慌,过了两天便投井自杀,并留有遗书一封,上写:“我拿了工厂一点钉子,东西虽少,很可耻。”
  1955年37期213,“浙江省在粮食统购统销等工作中逼死群众133人”:浙江省在粮食统购统销和发展互助合作组织等工作中,逼死人命的情况严重。根据最近不完全的统计,全省自去秋粮食统购统销以来,群众被迫自杀已遂者达133人。嘉兴专区在土改扫尾、统销补课、发展互助合作组织以及这次统购统销等工作中,逼死了109条人命。金华专区在粮食统购统销中,自杀74人。据省委办公厅在一月份的统计材料分析,自杀者除地主、富农外,贫农和中农要占到50%以上。嘉兴专区三个乡受逼害的224人中有地主13人,富农18人,雇、贫中农193人。据金华专区的了解,自杀和受逼害者,还有青年团员、村干部、劳动模范、互助组长、人民代表、转业军人和军属。
  1956年2103期231页,“江苏复员军人自杀事件逐年增多”:从1950年到1956年共有395起。
  1956年2105期287页,“吉林的十所中学这一学期有七名学生因失学失业自杀身死”。
  从上述中共内部关于1952年到1957年4月前发生的自杀现象的通报中可以看出,因正常生活出现障碍(如升学、婚姻、失业、饥饿、工作中压力等)而自杀的只有少数几例。绝大多数自杀现象都与政治相关,特别是在“三反”和“五反”运动中,工商业者和知识分子自杀达到了1949年以后自杀现象的第一个高峰。1956年没有发生大的政治运动,从以上的官方报导中可以看出,就只发现两起常态情况下的自杀现象。
  2. “反右”期间
  1957年4月以后发生的“反右派”运动是对中国知识分子最沉重的一次打击。在这次运动中,自杀的知识分子达到了1949年以后的又一个高峰。这一时期被逼自杀的知识分子在中国各文化单位、高等院校和中小学校比比皆是,中国许多知名作家和科学家即在这一时期自杀。对许多知识分子来说,这是一个绝望的年代,除了自杀没有别的路可走。
  当时的自杀现象相对集中在大城市。下面列举几例:著名生物学家汤非凡是当时的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于1958年的拔白旗运动中自杀。东北人民大学(现吉林大学)历史系主任丁则良鸣放期间正在苏联开会,并无反党言论,但他尚未回国,学校里就已制造出一个“余(瑞璜,物理学家)、丁、徐(理治,数学家)反党集团”,把丁则良定成右派;他返国后回到北京大学拟继续编写教材,可是东北人大却电话召其返校接受批判;他对来势凶猛的运动毫无思想准备,遂投身北大校园内的未名湖自杀。云南昆明的政协委员、资本家汤汝光本以为自己听党的话,积极批判右派,党就会信任他;不料传出消息云,他照样可能被定为右派,于是痛不欲生,跳河自杀。福建师范大学中文系女生江凤英是该校第一份大字报《党委在干什么?》22位署名人中的第一位,因此成为全校“斗臭斗垮斗倒”的头号目标;她被连续斗了三天,昏倒在台上,喷几口冷水弄醒再斗,直到倒下后喷水不灵为止;她被抬回宿舍后当晚就跳楼自杀。云南大学中文系有四名同学因向系党总支的领导提了意见,一并被定为右派分子;因不堪批判斗争的侮辱,其中一位党员跳河自杀。著名电影演员石挥反右时刚完成一部根据真事改编的电影《雾海夜航》,由于片中有一干部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算是“诬蔑党的干部”,他平时说的笑话(指电影局的人为“警察局派来的警察”、“咱们拍镜头都要经过警察局批准”)也拿来作为罪证;连续被批判斗争两天后,他登上自上海赴宁波的轮船,在真正的雾海夜航中跳进吴淞口外的扬子江,年仅42岁。胡适留在大陆的孩子胡思杜是河北唐山铁道学院的讲师,虽然他在1949年初已公开宣布和“反动”的父亲划清了界线,但《人民日报》报导该校机械系主任孙竹生及胡“使用卑鄙手段妄图夺取学校领导权”时,特别注明胡是“胡适的儿子”,胡不甘受辱而自杀。广东某县一位年轻的小学校长在全区右派指标缺一个时被补入名单凑数;他被准许留校,撤职当教员,但不能教政治、历史、语文,只能教数学及做杂工;每月仅得15元生活费,养不活妻子小孩,还要忍受批斗及辱骂,终于寻了短见。死后县广播站对全县宣布:“右派、特务、反革命XXX畏罪自杀,死于汽车轮下”。广州水利发电设计院女技术员黄倩,是黄金荣的堂侄孙女,哥哥又在台湾,只因写了一份大字报,希望领导“对目前的知识青年的取舍、培养、使用和鉴定,不能再死死抱住其家庭出身,而应着重从他们具体的思想动态和工作表现去观察、鉴别和评价”,因而被定为右派;一连几天几晚的斗争,斗争之余又打扫厕所,这位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受不了,上吊自杀了;第二天设计院照样召开“批判黄倩右派谬论大会”,在党委的安排下,发言者批判死者是“用死来软化群众博取同情,用死来威胁党,用死来否定党的反右的正确性和必要性,用死来洗脱自己见不得人的丑恶……”。还有著名的电影导演史东山,曾担任周恩来机要秘书和《人民日报》副总编的著名女散文家杨刚,中共中央党校秘书长、著名文学理论家周文,以及新闻工作者洛蔚、麦招汉等,都是此时自己结束了生命。
  当时对“反右”时自杀的人都以“畏罪自杀”而论,人们不敢公开表达对死者的同情。在“反右”初期,知识分子曾就此前历次政治运动中的自杀现象有过一些反映,但这些意见最后均未受到重视。
  以下则是1957年官方在短短的两个月里内部通报过的29起自杀事件,当时对“反右”时发生的大量自杀事件均不报导,这些作为内参上报的案例只是其中极少的一部分。在这29起自杀事件的报导中,因正常社会问题引起的只有两起,其余全是政治运动所致。
  1957年2214期13页,“清华大学学生‘放’的劲头不足”:最近学生中陆续发生6起自杀事件,团组织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1957年2215期27页,“武汉医学院被迫停课情况”:对在运动中自杀身死的学生刘卓勋应做出结论,如是冤屈而死,应做好善后工作。
  1957年2216期52页上的一篇报导中说:两百多个归国华侨学生,斗争了80%,已有一个归国的华侨跳楼自杀。
  1957年2218期13页,“天津大学掀起了大字报风潮”一文称,有一个叫周树仁的女生在肃反中投河自杀。同期另一篇文章中说:党员秘书丁猛一口咬定是某某公务员偷窃的,逼得那个公务员自杀,被救后变成了神经病。
  1957年2219期12页,“天津大学许多学生贴出大字报追查于逢自杀事件”,提到在肃反时于逢的人格被污辱损害了,……于先生终于被迫自杀。
  1957年2220期13页,“天津高等学校的‘鸣’、‘放’普遍活跃”:河北师范学院也开始出现活跃的情况,许多大字报提到“李奎顺自杀事件”。同期新华社记者李正杰的文章“南开大学‘程京事件’基本平息,天津大学继续在肃反问题上纠缠”提到,鉴于天大揭发的肃反中几个事件的情况,南大党委顾虑因类似事件也会在南大引起波动(南大有两个教授、一个教师在肃反中自杀)。
  1957年2223期19页,“山东师范学院‘鸣放’情况:化学系在肃反时教授崔永福自杀,崔不是肃反对象,是被吓自杀的。
  1957年2224期13页,“南京高等学校‘鸣’‘放’情况”提到江苏医学院的情况时曾就陈少伯教授为何自杀表示可疑。
  1957年2149期180页,“上海电机制造学校因追查反动标语引起一学员跳楼自杀”:1月25日,上海电机制造学校因追查反动标语,导致师资训练班学员陈君豪跳楼自杀(未死)。原因是怀疑陈在厕所里写了“打倒共产党”“消灭共集团”的反动标语。
  1957年2150期208页,“内蒙古复员军人中发生多起自杀、被杀和烈属、军属被奸案”。
  1957年2252期26页,“重庆市反右派中连续发生自杀逃跑事件”:中共重庆市委宣传部派在四川人民艺术剧院“鸣”、“放”的党员干部胡汉忏2日晚八时三刻左右在该院自杀身死,自杀发生在他参加市委宣传部召开的一个布置反右派斗争会议后的两个小时内。据重庆市公安局检验证明,胡系用自备小型洋刀在颈项左右动脉戮了五刀后死的。……胡本人有问题未彻底交代可能是自杀的原因,而反右派斗争的压力则促成了这次自杀。文章还提到,西南农学院的右派分子李友霖六月底曾嘱其妻准备后事,表示要自杀。
  1957年2254期11页,“武汉高等学校反右派斗争中发生自杀事件”:武汉高等学校在反右派斗争的第一个高潮中有一人自杀,一人自杀未遂。……自杀的是中南财经学院经济系二年级学生彭先赞。彭是共青团员,湖南人,23岁。他看到反右派斗争声势较大,就在7月1日投江自杀。这一情况该院已向湖北省委书记汇报,省委书记许道琦指示该院不能因此影响反右派斗争的进行。院方已将此事向全院宣布,并进一步揭露彭的右派言论,团委会还宣布了开除彭的团藉。据说学生中反映还好。
  1957年2256期28页,“上海外国语学院在反右派斗争中有两人自杀、两人逃跑”:上海外国语学院在7月5日至8日四天中,有两人自杀,两人逃跑。该院一年级七班学生陆立时(女,21岁)于8日中午自杀身死。经过情形是这样的:当天上午班里开会批判其右派言论,因陆态度强硬,激起了同学们的愤怒,曾高呼“只有老实交代才有出路,继续抗拒只有自绝于人民”等口号,这时陆承认有反党言论,并表示愿在下午交代。会议结束后,校方为防止发生意外,曾派两名女同学注意她的行动,吃饭时那两个女同学没有留神,陆即奔宿舍,写了一封简短的绝命书,随即用剪刀剪断喉管自杀,发现后,经校医急救无效,死亡。另一个自杀的是工友施永丰(未死)。
  1957年2256期31页,“湖南各地中等学校酝酿闹事”:最近,有些地方由于政治思想教育工作没有跟上去,已发生学生自杀或企图自杀事件。
  1957年2263期29页,“安徽省右派分子吕荫南畏罪自杀”:安徽省右派分子、民革安徽省委常委兼组织处处长、省文史馆员吕荫南畏罪自杀,原因是他不承认对他的批判,7月12日夜服安眠药自杀。
  1957年2274期7页,“最近陆续发现有右派分子逃避斗争、自杀和逃跑现象”:截止7月20日,安徽一个专区发生自杀自死一起,死者为淮北公路运输分局姜福海。他在第一次斗争会议被提名为右派分子并责令继续交代以后,当晚即投淮河自杀。文章分析原因说:领导上缺乏警惕,没有注意掌握右派分子的思想动态,有的已表现了紧张情绪亦未引起足够注意;同时对右派分子只一味强调斗争,而没有进行启发诱导等劝降工作,亦未交待政策。
  1957年2281期11页,“湖南中小学毕业生发生自杀失踪事件七起”。
  1957年2281期15页,“重庆市反右派斗争中发生自杀事件六起”:重庆反右派斗争期间先后发生自杀事件6起,死6人,未遂2起,伤2人。死者除1人系小孩被父母自杀前杀死外,有党员4人,共青团员1人。论职别:处长一,科长一,一般工作人员三。自杀未遂之二人,一为一般工作人员,一为学生。自杀者一般都有政治历史问题。如东林煤矿生产科长王彬1939年参加过国民党,194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平时他有一系列的反动言论,大“鸣”大“放”期间,他又竭力为肃反对象“鸣冤”;其妻有杀父之仇,因此他们以全家三口自杀表示“不与共产党同处一世界”。文章还说:“据了解,自杀事件大部分发生于反右派斗争初期,可能是因来不及全面交待政策所致”。
  1957年2289期15页,“北京市有些未考上学校的中、小学毕业生思想波动很大”一文说:“目前已发现未考取学校的的学生自杀的有三起”。
  1957年2304期55页,“河南省农村在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发生畏罪自杀案件多起”:河南省农村在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发生地主、富农分子畏罪自杀事件多起。据初步了解已有18人自杀身死。如信阳专区发生自杀事件6起,死5人。其中属于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畏罪自杀者4人,农民2人。
  1957年2307期18页,“吴县在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发生三起自杀事件”:吴县在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后,群众的社会主义觉悟普遍提高,发扬了正气,压倒了邪气,但有部分基层干部和群众却随之产生了偏激情绪,以致在运动中出现了乱扣政治帽子、查粮、抄家、打人、绑人等情况,最严重的是在8月中旬,六天内竟因此先后发生了3起自杀身死事件。本期还有一篇文章,“山东省农村在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连续发生自杀事件”:山东省农村在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个别地区发生重点批判面过宽、乱点名、乱斗争、翻粮食,乃至打人、捆人、罚跪、游街等现象,有的因此造成了自杀的严重事件。截至9月5日的统计,已发生自杀事件57起(内未遂9起)。
  1957年2320期9页,“青海农业区在大辩论中十二天内有十一人自杀身死”:青海省农业区在大辩论中,从本月12日到25日已有11人自杀身死,其中藏民2人,汉民9人,地主1人,上中农8人,下中农1人,贫农1人。死者大多数是思想落后,没有破坏活动;少数有破坏活动,也不够法办程度。文章分析原因:“总的来说是对不法地主、富农和反革命分子的打击斗争和对富裕中农资本主义思想的说理批判没有严格分清,工作方式简单粗暴,把土改时斗争地主的方式用于社会主义大辩论。
  1957年2322期9页,“武汉高等学校在反右斗争中一周内发生自杀、逃跑事件十五起”:近一周来武汉各高等学校在反右派斗争中发生自杀、逃跑事件15起,其中自杀的有5人(1人得救未死)。文章分析原因说:“经过开学前的批判右倾思想后,开学后的反右派斗争声势很大,右派分子和中右分子到压力很大,惊慌不安。如华中工学院死了的一学生,原来是划做中右,他在大鸣大放时只偷偷地写过一张大字报,反右派斗争开展后也没有跟任何人谈,开学后思想斗争很激烈,一时转不过弯来就自杀了。武汉大学物理系教授毕长林是一般右派分子,上学期未点他的名,暑假中他还和李达校长等一同去庐山休养,回来后也还未动他。上星期有一天晚上物理系一个教师到他家闲谈,谈到物理系开会时对他意见颇多。毕长林听了后惶惶不安,晚上8时谈的,10时即上吊死了。
  1957年2324期14页,“辽宁省各民主党派反右派斗争的情况”:有些右派以死威胁。如吴润芝(民进大连市委秘书长)表示“活着没意思”。姜陟庭(民建辽阳市工商联主委)已经服毒自杀。
  1957年2332期11页,“河北省农村在社会主义教育中发生许多自杀事件”:河北省各地农村在整风和社会主义教育中,发生许多自杀事件。据不完全统计,53个县发生105起,死95人。据79起自杀事件统计,有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分子5人,顽伪人员、人,富裕中农4人,中、贫农19人,军属2人,村、社干部3人。”文章说,这其中“畏罪自杀的12起。另外,在社会主义教育中对党的政策宣传不够深透,使一些有问题的人,摸不着底,恐慌自杀的38起。还一个原因是,由于斗争方法简单生硬,甚至采用打、拉等办法,使被斗对象感到无路可走,造成自杀的14起。
  1957年2361期3页,“党内右派分子、大众日报总编辑刘建畏罪自杀”:党内极右派分子、原中共山东省委候补委员、大众日报总编辑刘建已于10月28日夜畏罪自杀身死。刘建死时,年龄仅39岁。在刘建死后,山东省委认为:刘是畏罪而死,其中也有自愧的成份。目前,大众日报根据省委指示已经和正在召开各种会议,并通过大字报,声讨刘建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肃清刘的影响。
  1957年2371期13页,“山东省秋粮征购、定销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在定销方面,由于摸底不清,安排迟缓,个别地区农民发生闹粮、外逃和自杀现象。
  从以上材料可以看出,“反右”期间的自杀者未必是因为懦弱。有的人是见到与自己背景相同的人被划为右派后受尽凌辱,为免自己受辱而宁肯先死。而有的人是因为亲人被斗争,不愿与之“划清界线”而宁可玉碎。例如,一位中学生因为说“苏联并不是真正帮助中国,他们把中国的鸡蛋、苹果、好吃的东西都运到苏联去了”而被检举,当局便责令其父“揭发”,父亲不愿伤子而卧轨自杀。还有的父母因为孩子成为右派而自杀的。尤其应当指出的是,当时的许多自杀案都可以被看做是一种抗议行为,这可能与中国知识分子“士可杀不可辱”的传统有关。不仅许多人以终结自己的生命向当局及其追随者的倒行逆施表示最后的不屈的抗议,甚至还有为朋友被整而愤然自杀的。例如,当刘宾雁被打成右派而遭到批判时,其好友戚学毅即以跳楼表现了“士为知己者死”之气概。
  3. “文革”期间
  “文革”期间发生的知识分子自杀现象达到了1949年以后的最高峰,反右后已基本消失的因政治运动而导致大量自杀的现象又开始集中出现。仅湖南省道县在1967年8月到10月之间被迫自杀的即达326人;文革期间,零陵地区的自杀人数达到1,397人。
  在文革的发源地北京大学,据那里的教师叙述,当那张“马列主义大字报”出现后,全校被关被斗的所谓“反动学术权威”多达500多人,有一个时期燕园天天都有跳楼和上吊的,有的教学楼女生晚上都不敢近前。笔者曾看过的一个材料说,仅在北京大学,“文革”初期和工宣队进驻期间,自杀的著名教授就有24名。北大历史系共青团总支书记、后任北京大学历史系办公室主任的吴伟能文革中曾经是“左派”,担任了历史系文革委员会主任。1968年11月4日晚,他悄悄离开了“学习班”,在圆明园东北角投水自杀。死后第二天,北大历史系召开了针对他的批判会,给死者扣上了“反革命”、”叛党”(指自杀)等六顶帽子。在吴伟能的尸体被发现时,圆明园的那个池塘里还有三具尸体,其中有一对夫妇是北京地质学院的,有一个是清华大学的老师。
  其实,文革中对知识分子的迫害遍及全国,岂止是北大一校。1966年6月,中央民族学院历史系教授、清史专家、副系主任傅洛焕看到大字报和遭到“斗争会”攻击后在北京陶然亭跳湖自杀。文革时天津有一阵子自杀成了风,据说是由市委书记万晓塘、副书记王亢之的自杀开的头。一位天津的老大夫告诉笔者其亲自目睹之事:1966年8、9月间,在“红色风暴”刚刮起来的日子,他在市区海河上的解放桥上经常看见有尸体从河面上漂过,如果站立的时间长一些,还会见到两、三具。由于人们普遍见过投水自杀的尸体,以致于北京市民中流传着一种说法,不用看死者的面容,仅看尸体浮起时的状态就知道死者的性别,女的仰着,男的趴着。这种生活经验大概是中国人独有的。
  “文革”中自杀现象与以往不同的一个特点是,随着政治运动向社会各阶层全面延伸,其残酷程度越来越高,自杀行为也蔓延到了社会各阶层,不再集中于某几个阶层。从大学到中央机关,从普通工人到中小学生,都有人遭到或惧于政治迫害而自杀。但迄今为止关于这一时期自杀的记录始终是零散的。那时的自杀还有个奇怪的特点,即为数不少的夫妻结伴走上黄泉路。笔者居住的大院里“文革”一开始就死了好几对,来自延安、拍摄“开国大典”的著名摄影记者陈正青和他的妻子何慧是走得最早的一对。文革中的自杀行为一直延续了几年,根据一份”内部”的统计材料,仅上海市在1968年到1969年的“清理阶级队伍”运动中,饱受侮辱和折磨后自杀的人即达一万多人。由于关于文革的资料和回忆录比较多,读者可以从许多出版物中找到类似叙述,这里就不再进一步说明了。
二、知识分子自杀现象的分析与评价
  在已收集到的1949至1976年间自杀者的案例中,以知识分子的自杀最引人注意。下面的分析以笔者选择的部分知名知识分子的案例为基础,这一名单与上一节的自杀名单基本不重复。在这一名单中的知识分子多数是本世纪上半叶的大学毕业生,不少人曾留学国外,多半学有专攻,是各自学科或领域内的骨干,也可以说是民族的知识精英。他们在中共建立政权时都留在大陆或在中共建政后特地从海外回国,投身祖国的科学文化建设事业。他们是爱国的,并非中共的政敌,不少人甚至就是中共早年的党员和重要干部。但是,在历次政治运动中,这样的知识分子却变成了政治打击的对象,使得他们走上了绝路。
  1. 39例自杀案例的归类分析
  为找出自杀现象的共性特征以研究其成因,笔者曾按下列项目分析对比过名单中的案例资料:1.自杀的具体时间和地点。2.自杀的具体方式(如跳河、跳楼、跳烟囱、跳海、跳井、跳粪坑;自缢;打开煤气;服过量安眠药;触电;切断动脉;卧轨等)。3.自杀的直接动机。4.生前工作单位。5.生前经济状况(主要指收入)。6.自杀前的身体状况(是否患有疾病)。7.自杀时的婚姻状况(主要指是否与配偶不和)。8.自杀时与子女的关系。9.自杀时的年龄。10.自杀后单位的结论。11.自杀者家族成员中有无自杀史。12.其它特殊情况。
  经过归纳分析后,发现了如下特征:
  第一,在诸种自杀方式中死者通常选用最简单、成功率较高的方式,如跳楼、自缢,这表明知识分子自杀时的绝望程度和必死的决心。他们选择的自杀方式还受制于物质条件的制约。例如,只有少数人选择打开煤气的方式,且集中在家庭煤气使用率较高的上海;自杀的高级官员中多采用服安眠药的方式;而其它自杀者则往往选择自缢和跳楼等痛苦或惨烈的方式。
  第二,自杀者中,除少数人外(老舍67岁、饶毓泰77岁、卢作孚69岁、王重民73岁、周瘦鹃67岁),其余35人的年龄约在45岁至55岁之间。自杀者的这一年龄特征说明,自杀的知识分子中以年富力强、正处在事业高峰期的中年人为主。例如,其中有张宗燧、饶毓泰,谢家荣、汤非凡四位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饶、谢两位还是1948年的中央研究院院士,还有熊十力、周予同等国学大师。这个年龄段的人一般也都上有父母、下有儿女。既然处于这一年龄段的知识分子有较多自杀者,说明社会生活是极不正常的,这些人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上,一般情况下其自杀动机本来可能会比其它年龄段的人低。
  第三,自杀者集中分布在高等院校、作协文联、艺术团体,这些职业恰恰是“思想改造运动”、“反右”和“文革”的矛头所向。
  第四,自杀者中有不少是夫妻双方同时自杀,如翦伯赞夫妇、傅雷夫妇、吴晗夫妇、闻捷夫妇、刘盼遂夫妇、刘绶松夫妇、杨嘉仁夫妇、田保生夫妇、李绂夫妇、张宗颖夫妇。这种现象说明,这些自杀者的婚姻状况良好,他们选择这种方式反映了夫妻双方对自杀身死有高度认同。
  第五,绝大多数自杀者的家族中都没有自杀记录,从自杀者的性格、年龄、经济、婚姻状况里,都找不到明显的自杀理由。由此可以推测,这些自杀现象的原因与社会学通常对常态社会里自杀现象的假设不同。
  2. 自杀现象的原因解析
  著名社会学家爱米尔·杜尔凯姆(Emile Durkheim)曾对自杀现象做过系统的研究,他从对宗教活动、婚姻家庭以及政治、民族群体的研究中,将自杀的类型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利己型(egoistic),这类自杀的根源在于个人未与社会融为一体;第二种为利他型自杀(altruistic),即自杀者出于高尚的信念,如为宗教信仰或义无反顾的政治忠诚而贡献自己的生命;第三种为动乱型自杀(anomic),它的产生是由于个人缺乏社会约束的调节,个人需求和欲望的实现受到了社会的制约。杜尔凯姆将自杀的原因归结为社会因素的思路,给人们很大的启发。他认为,自杀与社会环境有关;正是从自杀的社会环境中,我们才能找到某人自杀的根源和背景。
  1949年至1976年间中国知识分子的自杀状况,恰好能从它们发生的社会环境中找出根源。但是,导致这一时期中国知识分子自杀的原因与杜尔凯姆的分析并不吻合。因为,杜尔凯姆所描述的是常态社会中自杀现象的一般规律,而笔者在本文中所考察的却是一个非常态社会中知识分子自杀的奇异现象。杜尔凯姆有关自杀的理论难以解释中国的这种自杀现象。仅在分析某些个案时,杜氏的理论或许有参考价值。
  在1949年至1976年间自杀的大批著名知识分子与他们所处的社会之间,本来并不存在特别的紧张和冲突,但是,在当局有意识地引导操纵下,形成了一种对知识分子强加政治压力的社会政治环境,这种压力在1952年、1957年和1966年达到了高峰,而知识分子的自杀率则与这几年政治运动中的政治压力高低完全成正比例。在已知案例中,自杀的时间集中在1952年、1957年和1966年这三次高峰,这些自杀高峰与当时的三次政治运动的高潮期完全重合,恰好揭示了这些政治运动的实质。
  这一时期出现的知识分子自杀现象还带有明显的突发性和传染性。当许多人处于几乎相同的政治压力之下时,个别自杀者的行为具有对其它社会成员的某种暗示性,而别的正感到恐惧的知识分子很容易接受这一暗示,而选择相同的结局。例如,1966年9月3日著名音乐家傅雷夫妇自杀后,仅过了三天,上海音乐学院指挥系系主任杨嘉仁教授和夫人程卓如副教授也一起自杀;又隔了三天,傅雷生前的好友、该音乐学院钢琴系系主任李翠贞教授也自杀身亡;随后,该院的音乐理论家沈知白、管弦系主任陈又新也相继自杀。
  在这二十多年里,有这么多的知识分子选择自杀的道路,确实是令人吃惊的。从这些案例中,可以归纳出以下几点自杀的原因。
  首先,这个时代的政治社会制度产生了一种严重威胁知识分子生存的气氛。在自杀者中以早年信奉自由主义理想、并有留学和国外生活背景的知识分子为多。这些知识分子曾经感受过自由社会的生活方式,他们回国前或者对中共的制度不了解,或者是对这一制度抱有不少美好的幻想,结果国内现实的政治环境与他们所期待和愿意接受的显现出巨大的差异。发现受骗上当后,他们的内心可能长期处于复杂的矛盾状态下而无法自拔,再遭遇突然降临的政治打击,就很可能导致他们的精神崩溃。一个值得注意的例子是,当年从香港回到中国的三个著名乒乓球运动员姜永宁、容国团和傅其芳,最后全都选择了自杀的道路。另一方面,在中共建政之初,有不少知识分子本来是可以选择离开中国大陆的,由于对新政权抱有幻想而留了下来。当后来他们面临政治高压时,或许会对自己当年的选择有一种追悔莫及之感,这也是令他们走上自杀之路的可能原因之一。
  其次,五十年代初期接二连三的政治运动,产生了一种媚上卖友、不择手段打击同事甚至亲友的极为恶劣的政治文化,而且这种政治文化被冠上“革命”的旗号而受到政府鼓励。社会当中充满了对立,中国社会中传统的友情被无条件对党和干部的效忠所替代,正常的社会人际关系受到很大的破坏。这样的政治文化是中国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也是这些知识分子难以认同的。从以往早已习惯了的比较自由的社会环境落入这样恶劣的社会环境,并且毫无选择地不得不在其中生存下去,使许多知识分子的身心受到摧残,个人与社会的紧张关系无法通过任何渠道释放出来。人际关系的普遍恶化,甚至使家庭、亲戚、甚至长幼之间的关系都发生了异化。知识分子自守的个人道德和人格,无法对抗这种由政权强加给整个社会的无道德化,因而他们会有孤立无援之感。长期生活在这样的政治文化和社会气氛中,让许多正直而洁身自好的知识分子产生厌世的社会心理,这是自杀现象大量出现的重要原因。
  再次,五十年代以降,社会生活的高度政治化日益取代、甚至消灭了传统的日常文化生活;人为地制造阶级对立,使整个社会普遍缺少人道主义精神;由于取消了教会,使一切与教会相关的博爱观念都淡化了。生活在这样的社会中,人人都自顾不暇,甚至人人自危,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社会成员也普遍失去了人类本应有的同情心。在这种情况下,绝望而有可能走上绝路的人们以及已经自杀的死者,不但得不到别人的关心和爱护,反而受到更严酷的打击。从本文列举的自杀案例中可以发现,某人自杀后,其所在单位往往不会放弃对他们的批判,他们的多数在“畏罪自杀的”名义下而被罪加一等。巴金曾说过:“当时大家都像发了疯一样,看见一个熟人从高楼跳下,毫无同情,反而开会批判,高呼口号,用恶毒的言词攻击死者。”不仅在社会基层如此,党政高层也毫不关心绝望者的命运。毛泽东就曾对他的医生李志绥说过这样轻松的话:“这次恐怕又要有千把人自杀”。整个社会从上到下对自杀现象缺少起码的人道关怀,也是自杀现象激增的原因。
  第四,中国知识分子的高自杀率,与1952年、1957年和1966年间政治运动中对他们人格的恶意侮辱有关。从已知的自杀案例中发现,自杀者往往相对地集中在这样几个社会群体,即大学教授(学者)、作家、大学生、名演员。有研究表明,在西方和日本,作家自杀的情况比较为人熟知,而历史上中国作家却很少自杀。为什么在特定历史时期在这些知识分子中却集中出现了一个自杀的高峰呢?其原因只能从那一时代的政治文化中去寻找。从案例中发现,当时对知识分子的人格污辱有时甚至超过了政治迫害。比如,当年武汉大学教授刘绶松夫妇就是在被人当面扇了耳光之后自杀的,其它诸如老舍、傅雷、翦伯赞等都有类似情况。知识分子是高度自尊、传统上也受到社会充分尊重的社会群体,只是到了毛泽东时代,知识分子才史无前例地受到了自上而下的、有系统的、刻意的政治迫害和人格侮辱,这是许多知识分子自杀的直接原因。
  最后,自中共建政以来,除了连续不断的政治高压外,知识分子的生存空间也迅速缩小,他们一旦受到打压就只有死路一条。知识分子以传播思想文化为职业,但1949年后完全取消了新闻和出版自由,逼着知识分子只能依赖现存体制生存。同时,政府垄断了几乎一切知识分子可能就业的场所。如果知识分子被这个体制所排斥,他们将再也无法以自己的知识技能谋生,而只能去从事体力劳动;而对一些中年以上的知识分子来说,失去了原来的职业,他们的生存能力是很低的。多数知识分子受迫害后的绝望正是由此而生的。这种为了明确的政治目而塑造的严酷的生存环境,是导致这一期间知识分子自杀现象急剧上升的根本原因。在这一时期,受到政治迫害的知识分子的处境,既不同于帝俄时代的流放,也不同于中国古代的谪贬。在那样的时代里,在皇权之外还有民间社会,被正统贬斥并不意味着在民间无法生存。而在1949年至1976年间,民间社会基本上消失了,这样,一个知识分子受到政治迫害后根本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当时对受迫害的知识分子的处理方式通常是两种,一种是将其下放到最为贫困的地区,另一种是将其遣返回乡。两种方式都以急剧改变知识分子的生存条件为特点,从肉体和物质上进行双重折磨。前一种方式把原来生活状况尚属中上的知识分子(其中许多习惯于南方气候)送到新疆、青海、山西、北大荒等地最偏僻的乡间,故意从物质条件和精神状态两方面长期折磨他们,目的是要让思想上比较独立的知识分子臣服。后一种方式对知识分子的打击则是双重的,中国有荣归故里、衣锦还乡的文化传统,但把来自农村的、好不容易才从乡间挣扎出去的读书人遣返回老家,让他们戴着右派、历史反革命、特嫌、阶级异己分子等帽子,在故乡的前辈、亲戚、朋友面前认罪,是对他们的尊严的最后的严酷打击。在1949年以后的很长时间里,这种对知识分子的打击方式已经成为一种受到主政者鼓励的政治文化,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里,这无形中对知识分子受到迫害时考虑最终出路产生了极为负面的影响。
三、结论
  在1949年至1976年间,中国出现的大批知识分子自杀的现象是人类的耻辱。对这一现象的深入研究有助于了解毛时代给民族带来的灾难性后果,也可以帮助人们理解这一时期其它阶层的生活状况。在一个没有自杀传统的国家里,突然出现异常的知识分子自杀高峰,这个现象从反面证明,这一时期的政治文化不仅具有摧毁社会传统的能力,而且对知识分子怀有特殊的敌意。本文所研究的自杀现象对中国所产生的负面影响是极为明显的,而且为祸之久,至今仍未消失。知识分子的大批自杀与打击知识精英的其它结果一起,严重地阻碍了中国的科学技术和人文艺术的正常发展,造成了学术文化发展的断层,进而妨碍了现代化的进程。这些损失可能是永远也补不回来的了,何况这一政治文化至今仍然束缚着我们的国家和社会,由此就更可以体会到坚持类似研究的意义。
摘自《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困境》
台湾秀威科技出版有限公司 2008年版
(原文有86个注释,转载时省略。限于篇幅,转载时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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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5 10:07:15 | 只看该作者
文革中自杀的女名人(组图)




  上官云珠(1920年3月2日-1968年11月23日),江苏江阴长泾镇人,女,名均荦,字超群,小名亚弟,又名韦亚君。中国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中国影协会员,上海影协常务理事,上海市政协第一、二届委员和第三、四届常务委员。1968年跳楼自杀。



  言慧珠。1919年生,北京人,蒙族。著名京、昆剧表演艺术家。言菊朋之女,梅兰芳之徒、俞振飞之妻。解放后曾任上海市戏曲学校副校长,擅演《玉堂春》、《游园惊梦》等。“文革”中惨遭批斗、殴打,肉体和精神受到巨大伤害。1966年9月11日晚,连写三封绝命书自杀身亡。



  赵慧深。1911年生,四川宜宾人,著名表演艺术家,以在舞台剧《雷雨》中成功饰演繁漪闻名。“文革”中因电影剧本《不怕鬼的故事》家庭成份不好被打成“三反分子”,屡遭批斗;又因在《马路天使》中饰演妓女小云受到造反派肆意嘲弄和侮辱,于1967年12月4日含恨自杀。



  严凤英。1931年生,安徽桐城人。著名表演艺术家。文革中被指为“文艺黑线人物”、“宣传封资修的美女蛇”,并被诬为国民党潜伏特务。1968年4月7日夜自杀身亡。死后,当时的军代表为看其裸体硬说其肚内藏有特务联络的发报机。在对严凤英的尸体脱光衣裤后还对其开膛破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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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5 10:07:46 | 只看该作者



  顾圣婴:1937年生,江苏无锡人。著名女钢琴家,1958年参加日内瓦第十四届国际音乐比赛,获女子钢琴赛最高奖。同年获中央音乐学院荣誉毕业证书。1964年参加比利时国际钢琴赛再次获大奖。1967年1月31日与母亲、弟弟开煤气全家自杀。




  李翠贞。上海郊区南汇县人。在文革中遭受极大污辱,红卫兵强迫她趴在地上爬过桌椅,用墨水涂黑脸。这位高贵的女士不堪屈辱,毅然选择了高雅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于是她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并且精心的化了妆,然后才拧开煤气…




  陈琏:1919年生,浙江慈溪县人,系蒋介石高级幕僚有“文胆”之称的陈布雷之女。1939年入党,解放後曾任林业部教育司副司长、全国妇联执行委员。“文革”开始后。造反派诬蔑她是叛徒、特务,并扬言要开除她的党籍。1967年11月19日,48岁的陈琏从十一层楼上跳楼身死。



  小白玉霜 :原名李再雯,小名福子,祖籍山东,5岁随父亲从天津逃荒到北京,父母亲养不起她,就把她卖给了著名评剧演员、白派创始人白玉霜做养女。一九五零年全国第一次政协会议上受到毛泽东主席亲切接见。由于“四人帮”的迫害, 毒打后吞食安眠药自杀时才45岁(时间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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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5 10:08:14 | 只看该作者




  张琴秋,学名张悟,著名红军女将领,长征期间曾任红四方面军政治部主任、中共中央西北局委员等重要职务;建国后担任纺织工业部党组副书记、副部长;《中国军事大百科全书》把张琴秋定作为红军惟一的女将领;1968年因受残酷迫害,1968.4.22被诬蔑为叛徒后跳楼自杀!



  杨必,1922年生,江苏无锡人,钱钟书夫人杨绛的妹妹。早年在震旦女子文理学院毕业,后留校任教,院系调整后在上海复旦大学外文系,为副教授。世界文学名著《名利场》的中译者。1968 年在“清理阶级队伍”中被迫害自杀。



  舒绣文 女影星 1968 在监狱中自杀身亡



  朱梅馥,傅雷妻子1966年,她与丈夫在家中从容赴死,享年五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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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5 10:08:38 | 只看该作者


  曾昭燏(1909年-1964年),考古学家、博物馆学家,学者,文学家。湖南省双峰县荷叶镇万宜堂人。

  清末己酉年(1909年)出生书香世家。民国3年(1914年)入读曾氏家塾读书,曾从族师曾筱屏学习《十三经》。民国10年就读于堂姐曾宝荪创办的长沙艺芳女子学校。民国18年考入国立中央大学(南京大学)国文系,民国22年毕业,获文学士学位。曾师从胡小石。民国24年前往英国伦敦大学学习考古学,两年后获硕士学位,之后前往德国博物馆实习,曾任伦敦大学助教。民国27年(1938年)回国,曾任中央博物馆专门设计委员、总干事。1950年2月任南京博物院副院长,1954年9月任南京博物院院长。1964年在灵谷寺跳楼自杀。



  吴小彦(1954年-1976年9月23日),著名历史学家吴晗养女,1966年吴晗被打成黑帮,母亲袁震被送入劳改队,双腿瘫痪,吴小彦年仅12岁,独自承担照顾患病母亲和弟弟的责任。因为是黑帮的子女,饱受生活上的煎熬和精神上的摧残,于1973年罹患精神分裂症。

  1975年秋被北京公安局拘留,在看守所遭受非人折磨,精神病加重。终因身心俱残,走投无路,文革结束前夕在精神病院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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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5 11:14:53 | 只看该作者
廖伯康:1960年向毛泽东告状 四川饿死了1000万人
作者:廖伯康      时间:2013-08-02   来源:《21世纪中国最佳文史精品2000-2011》
  【核心提示】“雅安地委宣传部副部长刘恩,早在1959年就到荥经调查饿死人的情况,并写成报告上报,结果被打成三反分子。根据这些情况估计,四川饿死的人,起码比我推算的还要多出250万!但我正式反映只说死了1000万。”

  1960年,全国性的“大跃进”已经进行了三年,人们面临的现实,是农业生产遭到严重破坏。1960年的粮食产量已经下降到2870亿斤,比“大跃进”前的1957年下降了26%,国民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四川的情况更加严重。从1959年至1961年,粮食年年大幅度减产,到1961年粮食产量已经下降到260亿斤,比1958年的420亿斤下降了38%,甚至比1949年还少收30亿斤。可是,当时的西南局和四川省委主要领导却继续执行极“左”路线,对上浮夸虚报,隐瞒四川农业生产的实际情况,对下实行“一言堂”,压制党内民主,对敢讲真话的同志打击报复。他高唱着“发扬共产主义风格”的高调,继续大量往省外调粮,仅1958年至1960年三年就外调157亿斤,几乎相当于前五年外调粮食的总数,其中严重减产的1960年就外调了68亿4千万斤,大致相当于当年产量的1/4还多。就在他骄傲地宣称四川外调粮食“居全国之冠”的同时,号称“天府之国”的四川农村却大量饿死人,城市也普遍饿饭,老百姓怨声载道。

  1960年11月,中共中央向全国发出了《关于农村人民公社当前政策问题的紧急指示信》(简称“十二条”)。信中指出:坚决反对和彻底纠正“大跃进”以来“一平二调”的错误;允许社员经营少量的自留地和小规模的家庭副业;少扣多分,尽力做到90%的社员增加收入;有领导有计划地恢复农村集市,活跃农村经济与此同时,中央还调派了万名干部下乡进行整风整社运动。时任中共重庆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兼共青团重庆市委书记的廖伯康也下乡参加运动,并担任重庆整风整社工作团办公室副主任,负责与当时重庆所属三个县的工作团进行联络。

  一大群在城里指挥“大跃进”的干部们,来到离自己并不遥远的农村,所看到的情况触目惊心。树砍光了,房子拆来烧了,社员的很多东西都归公了,为办食堂甚至连社员的锅灶也搬走了,家里不准煮饭冒烟。长寿是当时重庆三个县中的重灾县,1960年饿死人数以万计,有些生产队“到处家徒四壁,犹如猪圈,强壮劳力丧失,剩下孤儿寡母,令人惨不忍睹”.廖伯康到长寿渡舟公社作调查,看到的是田地荒芜,十室九空。其中的两件事情,令已经八十高龄的他,至今心潮难平。一件事是干部们走进一户“人家”,屋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床,没有被褥,没有锅和灶台,连房子都没有了墙,用稀疏的包谷秆扎起的笆子挡不住冬天的寒风;屋里只有一个用来到食堂去吃饭的破碗,一个空空如也的柜子。一个没有了父母亲人的孤儿用呆滞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群从城里来的“大干部”.解放不过十来年,工作团的干部们不是刚刚走下枪林弹雨的战场,就是刚刚走出九死一生的白色恐怖,在残酷革命斗争中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是他们在这个孤儿的目光面前,却不能自已。统战部来的周怀瑾,跑到一边去失声痛哭。他是从北平大学的课堂走进革命队伍的,对于解放后人民当家做主的幸福生活,曾经抱着十分美好的憧憬。

  另一件事,是廖伯康从工作团的同志口中知道的,说的是农村的一个老头儿,亲人都饿死了,只带着一个孙女儿活着。那年月的邻居爱管“闲事”,好久没看见那孙女出来玩,就去报了案。派出所的同志到老头屋里屋外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确实没有孙女的影子。临出门的时候,有人随手揭起了锅盖,才发现锅里骇然煮着一只小胳膊和一只小腿儿孙女其他的部位,都已经被她爷爷那些天“慢慢省着”吃掉了!这件事情令全县震惊,也让公安局的同志很为难,最后决定,逮捕老头,但没有判死刑。大好河山,勤劳的人民,在解放已经十多年的“大好形势”中,在“粮食亩产超万斤”的高调下,老百姓竟然饿得吃掉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作组在农村认真传达“十二条”指示精神,老百姓听了“大干部”们的话,都相信党中央的政策始终是正确的,问题出在公社大队的这些“歪嘴和尚”把“真经”给念歪了。那些刚刚还在对社员们指手画脚的社队干部们被揪上了台,社员们就像当年控诉恶霸地主一样,哭诉他们如何抄家抢粮、拆灶砸锅,还将那些饿得不得不去庄稼地里偷粮食的人捆绑吊打,致伤致残,甚至逼死人命一时间,社队的干部们被批斗、撤职、抄家、逮捕,搞得杀气腾腾。

  可是一个问题在工作团的干部们心里展开了:为什么那些执行上级指示最坚决的社队,干部们就越是显得面目可憎可恶,生产就越糟糕?而那些执行上级指示时打了“折扣”的地方,反而还比较“先进”,死人比较少。究竟是基层干部执行政策时发生了偏差,还是上级的方针政策错了?工作团的许多干部都是早年怀着崇高的理想参加革命的,在严峻的现实面前,他们不得不对高调满天的“大跃进”进行深入的思考。其实,这些思考早在“大跃进”之初就有人开始了,并且在庐山会议上提出来,虽然遭到高层的强硬压制,可依然在全党各个层面蔓延开来。

  上报中央的《综合简报》被扣下来了

  1962年1月,中国共产党历史上有名的“七千人大会”在北京召开。会议通知中明确指出:1958年以来,中央和地方的工作中发生了一些缺点和错误,并且产生了一些不正确的观点和作风,妨碍当前克服困难,必须召开一次较大规模的会议来统一思想认识。1月30日,毛泽东在大会上作了长篇讲话,中心是讲民主集中制,强调不论党内党外都要有充分的民主生活,让群众讲话。有了错误,一定要作自我批评,让人批评。毛泽东在会上也作了自我批评,承认在社会主义建设问题上还有很大的盲目性,还有许多未被认识的必然王国。

  “七千人大会”后,重庆市召开全委会传达会议精神。在会上,许多人对当时的四川省委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大家认为,四川这些年大量饿死人,与省委提出的发扬“共产主义风格”、大量往外调粮有直接关系。近几年四川农村生产力究竟破坏到什么程度,群众生活困难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全省这几年非正常死亡究竟有多少人,这些情况省委是否如实向中央作了汇报,请省委给大家一个说法。有人说,近年来四川非正常死亡这么多人,省里却不敢正视现实,共产党员对人民生命冷漠到如此程度,实在令人痛心。从1958年的下半年开始,毛主席和中央就开始纠正“五风”,以后又陆续作了很多讲话。对这些指示,凡是合自己口味的,省委主要负责人就传达,不合口味的就强调四川情况特殊,拒不执行,有时甚至根本不传达。省委主要领导动不动就把一些普通问题提到两个阶级、两条道路斗争的原则上去,运动不断。1960年冬开始的农村“整风整社”本来是为了纠正前些年工作中的缺点错误,可他却大谈阶级斗争,大搞“揭盖子”,夺取政权,不但没有制止错误,反而在极“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1961年又在全省搞了两次大逮捕、三次运动。干部在执行上级指示中犯了一点错误就斗臭、斗透、斗垮,还要查成分、查历史、查社会关系,翻老账,株连家属。1957年以前大家还敢讲话,党内上下级意见不一致时,可以争得面红耳赤。1957年以后就不同了,省委主要领导大搞“一言堂”,谁提了不同意见,就给人家扣上“党内反对派”、“反党分子”的帽子,下面的人都不敢讲真话。

  这次全委扩大会议结束时,时任重庆市委第一书记的任白戈作了总结,他以自己的党性向与会者作了两条保证:第一,一定把大家提出的问题如实向中央反映;第二,对提意见的同志决不打击报复。

  重庆全委会后,部分代表们又到成都参加四川省委召开的“扩大工作会议”,再次把意见全盘托出。廖伯康根据重庆会议上的小组发言记录,搞出了一个《综合简报》送给任白戈,请他向省委和中央汇报。一次偶然的机会,廖伯康发现自己整理的这份《综合简报》没有用上报中央的红色刊头,用的是只限发到省委常委(不上报也不下发)的绿色刊头。他心里一凉:重庆的《综合简报》被省里捂住了,没能上报到中央,省内也只有几个常委知道,任白戈的保证落了空。后来才知道:省委主要负责人看了这份《综合简报》,加上重庆小组的发言,吃惊不小,便批了个“此件只发常委”。

  向毛主席告状

  由于中央“七千人会议”前后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从1961年初到1962年的上半年,全国的形势逐渐有所好转,可是四川饿死人的事却还在继续。1961年,四川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安法孝带领“整风整社工作团”到重庆附近的江北县,副团长、团省委副书记王毓培告诉廖伯康:江北县还在饿死人。也在这个时期,四川省委组织部副部长苗前明到涪陵召开川东片区组织工作座谈会,会后路过重庆时,提到涪陵地区各县加在一起死了350万人;雅安地区荥经县委书记说他那个县人口死了一半,有的一个村死得一个人不剩,死人都没有人埋,只得派另外一个村的人去埋人,这些埋人的没有吃的又要挖坑,是重体力劳动,结果埋人的人也死了,只好再从其他村调人来埋这些埋人的人

  1961年初,时任团中央第一书记的胡耀邦同志给18个省、市团委书记写过一封信,强调要进行调查研究,如实反映情况,总结经验教训;还提出青年团要做党的助手,就应做党的耳目,要说实话,做政治上、政策上的助手。当年的五六月间,在重庆团市委机关中层以上干部学习会上,大家对面临的形势和存在的问题坦荡陈言。重庆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萧泽宽和中共重庆市委候补委员、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李止舟有时也到团市委来,同大家一起议论。会上有人提问:四川问题如此严重,饿死了那么多人,中央知道不知道?

  廖伯康说:根据我的判断,中央不完全清楚。

  市团委副书记于克书提出:我们是不是可以给中央写封信,反映一下情况?

  廖伯康没直接回答,只是说安徽的问题开始很严重,盖子揭不开,后来有人给毛主席写了信,毛主席派人去一查,就把盖子揭开了。

  一听这话,几个副书记都积极赞成给中央写信反映四川的情况,并公推于克书来写,因为他任过巴县整风整社工作团副团长,比较了解农村的情况。于克书在淮海战役期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以后随部队南下到了重庆,廖伯康调市委办公厅之后,他担任主持工作的重庆团市委副书记。于克书最后下决心给毛泽东写信,是在四川省委工作会议之后。他听廖伯康说,在省委工作会上,重庆组提的意见全都被捂下来了,没能反映到中央去,便决定给毛主席写信。信的署名是“一个共产党员”,没有署真名。为防止查对笔迹、查出从哪里寄出的,这封信写好后又请团市委打字员(是个哑巴)打印,并托人带到武汉寄出。一次列席重庆市委常委会时,他悄悄对廖伯康说:“我给毛主席写了封信!”还将信的打印稿给了廖伯康。

  廖伯康看完后顺手递给李止舟,说:“你看这封信写得怎样?”

  李止舟看后说:“没得用,毛主席收不到。”

  四川饿死了一千万

  1962年6月,共青团三届七中全会在北京召开。身为团中央委员的廖伯康同团中央候补委员于克书一道赴京参会。此前,廖伯康收集了很多资料,想借此机会,向时任团中央书记的胡耀邦同志反映四川的严峻情况。

  廖伯康到了北京,原在重庆团市委工作的老同事、老朋友向洛新、陈家俊夫妇请他吃饭,曾德林、罗玉清夫妇作陪。向洛新时任团中央《中国青年报》的群运部长,后任团中央学校工作部副部长;曾德林时任团中央候补书记兼办公厅主任。

  饭桌上很丰富,引起廖伯康无限的感慨:“在重庆要想吃到这些东西,太难了。”
  曾德林说:“四川怎么搞的,不断有人写信来说吃不饱,浮肿病多,要求我们寄粮票回去。”

  廖伯康长叹了一口气说:“实际情况比你们知道的要严重得多。你们只知道城里的困难,干部家庭的困难,而真正困难的地方,饿死人的情况,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对中央封锁情况,许多问题中央都不知道。”

  廖伯康说的那些情况,引起曾德林深深的忧虑,随即向团中央第一书记胡耀邦作了汇报。

  因为“七千人大会”后各地传达贯彻会议精神的情况尚未充分反映到中央,党中央便建议此次团中央全会在原定议程之前,先用三天时间让大家充分反映各地传达贯彻“七千人大会”的情况,以及当前存在的问题和干部的情绪。在三天的小组会上,平时敢说真话的廖伯康基本上没有发言,他知道,在这样人多嘴杂的地方说话不合适。这个情况引起了耀邦同志的注意,他决定单独找廖伯康谈一谈。

  胡耀邦过去找地方来的同志了解情况,一般都带有秘书、速记员和有关业务部门负责人,这次他只是拿了厚厚的一摞稿纸和一大把削好的铅笔,只身来到廖伯康住的前门饭店。在前门饭店偌大一个会议室里,只有他和廖伯康两人对谈。廖伯康努力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平静地说,胡耀邦也平静地听,默默地记,只是不时停笔插话,说某个问题安徽有,某个问题甘肃有,某类事件河南发生过在那个特殊的环境里,人们都很敏感,廖伯康隐约觉得耀邦同志似乎有点为四川那位主要领导辩护,情绪陡然低落,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令廖伯康没想到的是,胡耀邦不仅将谈话笔录交给了团中央书记处书记胡克实,由胡克实整理了一份简报送到中央,还口头向中央书记处候补书记兼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作了汇报。杨尚昆决定找廖伯康和于克书谈话。为了“掩人耳目”,团中央以调廖伯康参加起草团中央全会文件的名义向小组请了假,于克书则是由团中央办公厅通知小组,说要找他了解一些情况。1962午6月28日下午,廖伯康和于克书乘专车来到中南海中央书记处的一间小会议室。入座后,尚昆同志对廖说:“听说你反映情况有顾虑,有什么顾虑啊?你们省里李大章、廖志高我找他们谈过。重庆的廖苏华我也找她谈过,不过她不了解情况,谈不出什么来。我也找任白戈谈过,他有顾虑不敢讲实情。唉!不怕官,只怕管嘛,我要处在他那个位置,我也怕。最近我还找了一位四川来京开会的省委部长谈,他环顾左右而言他,同我打太极拳,你今天不是来跟我打太极拳的吧?”

  廖伯康解释说:“我长期在城市工作,对全局的情况、尤其是农村的情况不完全了解,怕反映的情况不够全面。”

  杨尚昆同志说:“又不是要你们来解决问题,只是要你们来反映情况,你们怕什么?国务院办公厅收到一位逃荒到陕西的四川人写的一封信,题目是《一字一泪诉川情》,这封信把四川的悲惨状况写得非常具体,国务院办公厅转给了中央办公厅。唉,我们看了也很震惊啊,还送给中央有关领导同志看了。”尚昆同志提到中央办公厅还收到一封信,这封信写得很好,简明扼要,只有两页半,明确提出四川的问题是没有认真执行中央政策,是政策出了偏差造成的严重后果。

  廖伯康一听,知道于克书写的那封匿名信中央也收到了。

  尚昆同志继续说:“我们知道四川死人的情况严重,但详情如何,得不到证实。我们要四川报,四川始终未报。我们找民政部问,四川情况如此严重,你们是管救济的,那里究竟死了多少人?民政部说是400万,实际上他们是通过四川省民政厅报的,中央不相信。然后又找公安部,公安部是管户口的,那时的粮票、布票、油票、肥皂、火柴等一切生活用品都同户口挂钩,死一个人就抹掉一个人,这个数字应该准确啊!公安部查的结果,当然也是通过四川省公安厅,说是800万。中央依然不相信,但究竟死了多少人,中央不清楚。你说说,四川究竟死了多少人?”

  廖伯康举起一个指头,说:“死了1000万。”

  “1000万?你这个数字是怎么来的?”

  “是从省委正式文件上来的。”

  “全国县以上的文件都要送中央办公厅,为什么我不知道?”

  廖伯康说:“我看文件和你看文件不一样,你看文件是备查,我看文件是要贯彻执行,所以我要研究文件。1962年5月,省委批转《省委行政机关编制小组关于全省国家机关、党派、人民团体精简工作的意见(草案)》,规定各市、地、州要分别按照城乡人口的比例定编。这个文件本来很简单,但后面附有一个各个地区的人口数字及各地干部定编数。我一看,1960年底的四川人口总数是6236万,而国家统计局中国人口统计年鉴上1957年的四川人口是7215.7万,两数相减正好约为一千万。这只是从文件上推算出的数字,实际上恐怕不止。”

  “为什么?”

  廖伯康说:“从1957年到1960年还有人口的自然增长数没有包括进来,这还只是到1960年的数字,从1961年到1962年上半年,全国形势都好转了,四川却还在饿死人。1961年底,江北县还有人饿死;涪陵地区先后饿死了350万;1962年3月省委传达七千人大会的时候,雅安地区荥经县委书记说他那个县的人饿死了一半,前任县委书记姚青到任不到半年,就因为全县饿死人太多被捕判刑。这份简报刚刚发出就被收回去了,别说中央,就连四川的同志也不完全知道。雅安地委宣传部副部长刘恩,早在1959年就到荥经调查饿死人的情况,并写成报告上报,结果被打成三反分子。根据这些情况估计,四川饿死的人,起码比我推算的还要多出250万!但我正式反映只说死了1000万。”

  尚昆同志听到这里,一拍大腿说:“就是你这个数字!”说着吩咐秘书将书记处小会议室里的一个保密柜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折叠账本式本子,打开看了一下,又说了一句,“就是你这个数字!”

  尚昆同志说:“在和平建设时期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依你看,究竟在哪些政策、工作上出了问题?”

  廖伯康顿了一会儿,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一下,接着说:四川主要的问题,是没有认真贯彻执行中央“纠偏”的有关政策。比如说农村自留地问题,1959年6月中央下发《关于社员私养家禽、家畜、自留地等四个问题的指示》,指出大集体中的小私有,在一个长时间内是必要的,有利于生产的发展,也有利于人民生活的安排。而×××却把这个文件扣下来了,不准下发。困难时期老百姓把自留地称为“救命地”,“救命地”长拖不决,也是饿死人很多的重要原因。

  廖伯康问道:1961年我们四川搞了个“新三反”,实质上就是“反瞒产私分”,不知道是中央布置的还是四川自己搞的?杨尚昆同志说,中央根本就没有布置过什么“新三反”。廖伯康说:事实上,从1959年起毛泽东意识到“浮夸风”问题,多次提出不得在农民中反瞒产私分,后来中央又就此问题专门发文,可谓三令五申,但一直到1961年上半年,四川还在各地大搞反瞒产私分,抄家抓人。×××还一贯主观臆断,搞瞎指挥。他在全省搞亩产万斤的“万斤亩”运动,这明明是假的,也不准人怀疑,哪个怀疑哪个挨整,而且蛮横地说我就不相信搞不出来,我搞不出来,我的儿子也要把它搞出来。他在全川硬性规定必须放干冬水田种小麦。结果水放不干,造成小麦播种时积水歉收。第二年春天田中无水,秧又插不下去,水稻也大幅度减产,两头失着。粮食减产了,他不是纠正自己的过失,还要做假面子,在铁路、公路、交通沿线搞所谓的“高产路”,把远离公路的人力物力畜力肥料都集中在“高产路”沿线做给人看,造成了新的“一平二调”。他还大搞“一个样”,规定拉绳插秧搞密植,无论山上山下、平坝丘陵,栽种收割都要一个样。这样瞎胡搞粮食能不减产吗?

  杨尚昆说:“是不是因为他是北方人,不了解南方的情况啊?”

  于克书在旁边插话说:“他不是北方人,是南方江西人。”

  廖伯康接着说:问题不在于是什么地方的人,而是走不走群众路线,有没有群众观点,听不听群众呼声的问题。四川饿死这么多人,×××的对策却是向中央封锁消息,不准谈饿死人的情况,谁要谈,就是小资产阶级动摇性和软弱性的表现。1958年四川人均占有粮食630多斤(包括种子、饲料和工业用粮)。到了1961年,这个数字下降到373斤。三年之内下降了将近一半!情况已经如此严峻,×××还是继续欺上瞒下,硬绷面子,狠心克扣群众的口粮。四川城市居民每月口粮是21斤,干部只有19斤,有的地方甚至只有17斤。农村社员每天的口粮由公共食堂控制,一般是老秤(16两为1斤)的4至5两原粮(即谷子),打出米来只有老秤的2到3两,折合新秤只有1到2两米,城里居民每月供应2两肉和糕点,农民根本就没有。这么低的标准,有的地方还不落实,只有空指标没有粮食。1960年7月1日,省委突然一道命令宣布粮票作废,把老百姓苦苦积攒下的4800万斤粮食化为乌有,这种做法在全国也是绝无仅有的。此外,上调的粮食里面还有一部分是宝成铁路修成前边远地区运不出去的死角粮,是从万县等地调了一批民工用人力去背出来的,而那些地方的人民更加贫困。这样搞怎么可能不饿死人!

  听到这里,杨尚昆同志感慨地说:“你们今天所谈的情况,很多中央都不知道,只知道四川上调的粮食多。四川口粮定量低我们知道,我有个老同学在江津白沙教书,让我给他寄点粮票去,我哪有粮票啊,只好给他寄了100元钱去。”

  谈话进行了三个半钟头,期间杨尚昆同志不断率直地表达自己的看法:“难怪中央向四川要传达贯彻中央七千人大会精神的总结报告,省委办公厅总说还没有整理好。”“问他们死了多少人,四川省民政厅报的是400万,公安部查的是800万,我这里还有个数字大约是1000万,不知四川搞的什么鬼!”最后他问:“你们今天谈了许多情况和问题,依你们的看法,总起来是些什么问题?”

  廖伯康想了想说:“李止舟对此说过一句话:上不听中央,下不听群众。我看是合乎实际的。”

  告别时,廖伯康对杨尚昆向志说:“今天我们反映的只是问题的一部分,建议中央派人去进一步深入了解。最好是派一批四川籍的司局级干部以返乡探亲访友名义进行暗访式调查。因为派部长一级的干部到下面要报告省公安厅,而司局级干部用不着,也不那么引人注目,可以自由找人谈话。还有,”廖伯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们今天向中央反映情况的事希望保密,万一传回四川,我们便活不出来了。”

  杨尚昆同志笑了笑说:“你也是办公厅主任,有人向你反映问题,你会怎么处理?”

  悲壮的“反党集团”

  廖伯康和于克书向杨尚昆同志汇报后的第四天,即1962年的7月2日,由邓小平同志主持中央书记处开会,李富春、李先念、谭震林、杨尚昆等人参加。杨尚昆同志在会上汇报了四川的情况和问题,并反映了廖伯康和于克书要求中央派司局级干部到四川进行深入调查的建议。小平同志说:那就按照他们的意见,派人去。

  当时杨尚昆分管组织工作,他让中央组织部长安子文在中央机关司局长一级的四川籍干部中提个名单。为此安子文专门在中南海西楼召开了几次部的党组书记会议,提出了一个16人的名单交给杨尚昆同志。后来又多了一个不是四川人的萧风。萧风原任《人民日报》社总编室主任兼报社机关党委书记,当时刚调到中央办公厅任财贸组组长。要求他参加的理由,是他参加过对安徽饿死人事件的“揭盖子”工作,有调查研究的经验,而且他当时的关系还在《人民日报》社,可以用记者身份找人谈话,比较方便。
  这就是后来人们所说的“西楼会议”。这次会议是保密的,除参加者外,其他的部党组成员都不能告诉。派出的17名干部分头到了四川,大部分都先以探亲的名义回到自己的家乡,再去各处进行调查。17名干部回到北京后都交了调查报告。毛泽东的秘书田家英对于这次调查很关注,所有的调查报告他都看过,并打算请刘少奇同志阅后转给毛泽东。

  天有不测之风云。1962年8月,距离“七千人大会”还不到8个月,毛泽东在中央北戴河工作会议上就提出阶级、形势、矛盾问题,这个题目随后成了9月在北京召开的八届十中全会的主要议题。毛泽东发表了多次讲话,将当时党内外一些干部群众要求纠正“大跃进”、人民公社化和“反右倾”斗争扩大化错误看做是“阶级斗争的反映”、“右倾机会主义即修正主义的表现”,是“黑暗风”、“单干风”、“翻案风”还说近年来刮“平反风”是不对的;1959年的“反右倾”不能一风吹。在这样的形势下,上述所有调查报告一下子没有了音信。

  可是四川省委主要领导却早就通过各种途径看到了于克书给毛主席写的信,还了解到有人向中央反映过四川的情况,一旦风向逆转,就开始了大范围的追查。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统统落入“天网”,大量的“反动言行”被揭发出来,最后都集中到了时任重庆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萧泽宽,时任中共重庆市委候补委员、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李子舟和廖伯康身上,揪出了一个所谓的“萧李廖反党集团”。中央有关部门得知后,通过很多途径给四川省委主要领导打招呼,甚至说你要再查就查到中央头上了,可他毫不理睬,继续狠批猛斗。中央也没有办法,只好打算把几个人调离四川。萧泽宽被中组部调到了中侨办,当了个政治部主任。中联部部长李初梨准备把李子舟调到他那里去,已经担任高教部政治部主任的曾德林也准备把廖伯康调到自己手下,算是“惹不起躲得起”。可是当中联部来调李子舟的时候,四川省委主要领导人说,李子舟是我们准备开除党籍的人,你们怎么还要他?弄得中联部只好作罢,而廖伯康的调动,更是无从说起了。

  最后,廖伯康被“留党察看两年,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下放到建筑工地劳动;李子舟被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下放到一个机砖厂当厂长。重庆团市委的5个副书记被撤了4个。于克书和赵济被免除团市委副书记的职务调往基层;副书记王竹被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贬到重庆市水上运输公司去当了个副经理。

  直到20年后的1982年,划入此案的人才得到平反。1993年,廖伯康从四川省政协主席的岗位上离休。2000年10月,他开始撰写关于此事的回忆录,这篇题为《历史长河里的一个旋涡四川“萧李廖事件”回眸》的文章被收入《当代四川要事实录(第一辑)》,2005年11月由四川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此时,“萧李廖”集团中的其他两位已经去世,中央曾介入此事的胡耀邦、杨尚昆、贺龙、刘少奇、田家英等同志也相继离去。然而,这个事件在中国当代史上留下的印记,却是永远无法磨灭的。但愿人们能从中认真总结经验,让这样的悲剧不要在中国大地上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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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5 12:38:46 | 只看该作者
王彬彬:特殊时期的自杀与遗言



作者:王彬彬      时间:2013-01-04   来源:学习时报
   
    中国本就是自杀率较高的国家,“文革”时期的自杀率,就更高了。自杀,原因虽然多样,但通常与政治无关。而“文革”时期,迫使人们自杀的,除了通常的原因外,还有政治性原因。政治性自杀,是“文革”时期的常见现象。邓拓、田家英、老舍、傅雷夫妇,都是不堪迫害而自尽的。我们知道的“文革”期间自杀的各界名人,就多不胜数,但这也只是那时期政治性自杀总数的冰山一角。由于政治迫害并不只针对名人,普通人同样遭受着残酷的迫害,因此也同样会含冤而自杀。在人命如草芥的年代,普通人的政治性自杀,不会引起关注,死得无声无息,亲人们恐怕连哭都不敢出声。这样的因政治性迫害自杀而死的普通人,“文革”期间有多少,其实也是应该认真统计的。

  政治性自杀者,再加上通常原因的自杀者,“文革”期间的自杀率,应该远高于其他时期。而与此相反,“文革”时期的离婚率,却低得惊人,低得让不了解那时代的人目瞪口呆。

  没有爱情,不是理由;感情破裂,不是理由;性格不合,不是理由;经济纠纷,不是理由……一切非政治性的理由,都不成其为离婚的理由。至于“性生活不和谐”这样的话语,那时的人们是听不懂的。如果有人以此为由要求离婚,会作为“阶级斗争的最新动向”而引起“无产阶级专政”的高度警惕。

  自杀,就一定是因为“畏罪”,就更是“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就更会使亲人受连累了。一些被戴上“叛徒”、“反革命”帽子从而受到残酷迫害的人,本想一死了之。但一想到自杀后,头上“叛徒”、“反革命”的纸帽子、布帽子就变成了铁帽子,且亲属要受到更大的连累,也就不敢死了。若非如此,那年代的自杀率还要更高。

  1966年5月16日,中共中央发出了全面发动“文革”的“五五一六通知”,5月17日深夜(18日凌晨),邓拓即弃世。在留给北京市委的遗书的最后,邓拓写道:

  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我本应该在这一场大革命中经受得起严峻的考验。遗憾的是我近来旧病都发作了,再拖下去徒然给党和人民增加负担。但是,我的这一颗心,永远是向着敬爱的党、向着敬爱的毛主席的。

  当我要离开你们的时候,让我再一次高呼: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中国共产党万岁!

  我们敬爱的领袖毛主席万岁!伟大的毛泽东思想万岁!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伟大事业在全世界的胜利万岁!

  我过去把邓拓这类人自杀前的这种政治表白,视作是愚昧和奴性的表现。现在觉得,这样的理解,可能有些简单、肤浅了。我们再来看叶以群给妻子和孩子的遗书:

  素明暨孩子们:

  我对党,对社会主义犯下的罪行,千言万语也说不清楚。党一向对我爱护、宽大,只是由于我的旧思想、旧习惯改不过来,资产阶级思想体系没有破除,所以错误一犯再犯。现在事已太迟,已经无法清偿,也不可能立功赎罪。近日身体、精神都在变坏,如再拖延下去,既对党不利,又会不断增加你们的精神负担。思想上几经反复,只好最后走自己处决的路。

  以后,唯一要求你们的,就是坚决听党的话,坚决站在党的立场上,逐步认清我的罪恶,激起对我的仇恨,坚定不移地与我划清界限!你们受我的毒害都还不深。

  你们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一定可以在党的帮助下,大家团结起来,克服各种困难。孩子们稍大一点,都尽早争取到边疆、到社会主义建设的大家庭里去,尽早离开自己的小家庭,小家庭里教不好孩子。他们应该忘记我的一切,但不要忘记我的这辈人所犯的罪恶,并且从中吸取教训。

  最后一句话就是要求你们认真读毛主席的书,听共产党的话!为党立功!

  今天读来令人悲哀的政治表白,除了愚昧和奴性的因素,恐怕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种策略。激烈的政治表白,庶几可减轻一点死后的污名,而这首先对家人有利。自己的污名轻一分,家人受的连累就轻一分。邓拓遗书直接写给北京市委。叶以群身份、地位与邓拓不同,所以把遗书写给家人。但实际上,叶以群字字句句都是写给“组织”的。他在向组织表明:我已经让家人与我彻底划清界限了!我已经让家人永远仇恨我了!更何况,他们受我的毒害不深!求求你们放过他们吧!

  (2012年第5期《随笔》王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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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5 12:57:36 | 只看该作者
文革中考古专家陈梦家选择自杀:不能再被当猴耍
作者:      时间:2012-09-27   来源:光明网
本文摘自:光明网,作者:佚名,原题为《诗人陈梦家:最后一弯新月》
当年院系调整时,陈梦家由于口无遮拦,被迫离开清华,去了社科院考古所;而考古所的官僚作风更让他难以忍受。最近在网上看到一个贴子,说陈梦家到了考古所后,反对政治挂帅,批评当时学术界的行政领导是“外行领导内行”,甚至反对学习马列。当时考古所所长尹达是30年代投奔延安的老革命,并无多少学术贡献,但因政治出身,名正言顺做了一把手。陈梦家为此很反感,他曾质问当时的副所长夏鼐:“你是否有职无权?”意在讥讽尹达。这些话,在政治气氛宽容的时候可能无所谓,但到了非常时刻,就有可能转化为定时炸弹,成为消灭一个人的“罪证”。在1957年批判陈梦家的文章里,就有一篇西北大学历史系学生的来信,说陈梦家在西大讲学期间,“恶毒攻击我们敬爱的郭院长(郭沫若)”,攻击革命烈士闻一多“不洗澡,不换衣服,身上臭的要命”。陈是闻一多的学生,两人关系亲密,开个玩笑是有的,绝对谈不上“攻击”;对“郭院长”的学问,陈梦家自是“文人相轻”,以陈的性情,讥讽几句也是有的,但绝对称不上“恶毒”。后来随着事态的发展,对陈梦家的打击是否曾得到过“敬爱的郭院长”首肯,就很难去猜测了。事实上在1958年5月,陈梦家还捉笔对郭沫若的《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一书进行过颂扬:“在我国科学大跃进的高潮中,郭院长这两部巨著的增订出版,对于研究周代或古代社会一定将会起着巨大的指导作用。在考古工作大跃进的今天,一定会有更丰富宝贵的周代铭文出现,我们热切盼望郭院长在增订序记中所说的‘补路’能早日出现,使考古工作的成果更加光辉,使我国考古学和历史学的研究更快的向前跃进。”(载1958年5月《考古通讯》,署名余孚山)如此吹捧,似有为己脱罪之感。
据胡厚宣先生回忆,当时科学院的领导也曾动员他和张政烺先生出来批陈梦家,胡先生明确表示“不干这种缺德的事”,张先生也没有答应。他们不干,但有愿意干的……
划成“右派分子”后,对陈梦家的惩罚是“降级使用”。他的妻子赵萝蕤受到过度刺激,导致精神分裂。他曾经一度“下放”到河南农村劳动,种田、踩水车等等。1960年,由于夏鼐的关照,他得以借调到甘肃整理新出土的“武威汉简”,并在那里干出了一番成就,这也许是不幸中之大幸。
作为陈梦家的朋友,三十多年后,著名史学家杨宽先生还痛心地反问道:“为什么在政治上对他进行陷害的同时,还要贬低他的学术著作的价值呢?事实上,(《殷虚卜辞综述》)学术著作的价值是有目共睹的,历史将作出公正的评价的。”
被贬兰州后,陈梦家又投入到了汉简研究之中,并以其惊人的毅力和才华,完成了《武威汉简》和《汉简缀述》两书。徐苹芳先生在评价陈梦家此一阶段的学术成就时说:“陈梦家先生原治甲骨卜辞和金文铜器,1960年起研究汉简,从研究武威仪礼简开始,进而研究居延汉简,主要是结合考古学的发现探讨居延边塞组织和烽燧的分布,对烽燧制度、居延史地、汉简历谱等都作过研究,仅用三四年的时间便撰写了十四篇汉简论文。”
在兰州呆了两年后,六十年代初期,政治回暖,陈梦家又被召回考古所,《汉简缀述》也得以出版。正当他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文革”也爆发了。
1966年8月,老“运动健将”陈梦家被揭发有经济问题、作风问题和学术问题。“经济问题”主要是指陈的那18间房;所谓作风问题,据揭发者言,陈梦家作为解放前的新月派诗人,生活放荡,进入新社会拒不改造,与考古所某女有染。其实此女是陈梦家亲手教过的学生,后来由官方指定她协助陈梦家工作。而所谓的“学术问题”,更是欲加之罪了。
在那个“红八月”,陈梦家被揪出来接受批斗。烈日当头,被强迫长时间跪在考古研究所的院子里。有人往他身上吐唾沫,有人往他身上扔脏东西。他的家被抄,他苦心收藏的那些明清家具、古玩器具、丰富的藏书,被一扫而空;他们夫妇的房子住进了别人,“宁娘子的象牙床”也被红卫兵小将们占用,他和妻子被赶到一间本来是汽车库的小破屋里居住。此时,赵萝蕤的病情更加严重,曾两次发病,但是送不进医院。
此时……陈梦家注定在劫难逃了。与陈梦家一起被打倒在地的还有顾颉刚、侯外庐等一大批专家、学者。解放初,考虑到顾先生藏书太多,政府特意安排他住在一套200平方米左右的平房里。……
8月24日傍晚,在被“斗争”了一整天后,陈梦家离开考古所,来到住在附近的一位朋友家中。一整天非人的折磨与侮辱让他几乎出离了愤怒,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绝望感,他告诉朋友说:“我不能再让别人把我当猴子耍了。”这时,考古所的一些造反派又跟踪而来,在他的朋友家中,强行将他按跪在地上,对他进行又一轮的叱骂和毒打。随后,这些人把他又押回考古研究所。
那天晚上,陈梦家被关押在考古所里,不许回家。事实上他已无家可归,妻子疯了,房子被占了,家被抄了……那个晚上,想起这么多年走过的坎坷路,使他感慨万千。自美返国之后,他没过过几年安稳的日子,“思想改造”、“三反、五反”、“反右”……特别是在被打成右派后,他的右派帽子就一直没有摘下来过。他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没有朋友,更没有学生,曾经相濡以沫的妻子不仅精神出现了问题,而且两人之间也产生了裂痕,曾经的“神仙眷侣”几成陌路……没有人同情,也没有人理解,他的生活完全变了……(文革结束后,三联书店曾约赵萝蕤写一本关于陈梦家的书,10万字左右。赵拒绝了,“我实在没那么多的话可说。5万字都写不出。”最终只写了篇千字文。很难想象,这一对夫妻曾是燕园里的那对让人艳羡的情侣……)在那个夜晚,邻近考古所的东厂胡同有至少6个居民被红卫兵活活打死。拷打从下午延续到深夜,除了用棍棒打,用皮鞭抽,用沸水烫……“简直像杀猪一样。”附近的居民说。凄厉的惨叫声在胡同里久久回荡,邻居们不忍聆听,只好用枕头捂上耳朵。
那个晚上,陈梦家更是听得不寒而栗,他想到了死……
1966年8月24日,也是北京红卫兵暴力活动最严重的阶段。他们满城抄家,到处打人,其野蛮和残忍,无知和疯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简直已经丧失了人性。也正是在那一天,另一位不堪其辱的老人、“人民艺术家”老舍,正徘徊在城北的一片湖边,他要以死来找回自己做人的尊严……
在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夜晚,陈梦家悄悄写下了遗书,吞下大量安眠药片自杀。由于安眠药剂量不足以致死,他没有死成。十天之后,陈梦家又一次自杀。这一次,他选择了自缢,一种更绝望的死法,他决计要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非人间的世界……他死时,已经没有“新月”,有的只是不断堆积的尸体,和焚尸炉日夜不息的青烟……
(关于陈梦家死因,也有说是被活活打死后,伪装成自杀。据说赵萝蕤曾将陈梦家被打死的真相告诉过考古文物界的一些老人。周永珍《我的老师陈梦家》(台湾《历史:理论与批评》第二期,2001年5月)也说她老师是被活活打死,是“含冤逝世”,不说是自杀。因资料所限,此处存疑。)
1966年9月5日,陈梦家离世刚两天,“中央文革小组”便发出了一期“简报”,标题是《把旧世界打得落花流水——红卫兵半个月来战果累累》。据这份“简报”公布的“战果”说,到8月底止,北京全市共打死上千人……
“文革”结束后的1979年,考古所为陈梦家举行了追悼会,……大家都是上当受骗者,都是受害者,那个巨大的罪犯已经为大家承担了一切,于是,大家拍拍屁股,一身轻松……在这年1月25日出版的《考古》杂志第1期第19页有一则报导:“黄文弼、陈梦家、颜誾先生追悼会在北京举行”,文中称,陈梦家先生“一九六六年九月三日被林彪、‘四人帮’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迫害致死,终年五十五岁。”好极了,陈先生是被一种叫做“路线”的东西害死的,所有的一切都要由一个叫“路线”的东西来承担,与你无关,与我也无关,你没有打过他,我也没有骂过他,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大家渐渐都忘了,忘了好啊,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好像他还没有死,悲剧也从不曾发生过……真是太忙了,谁还记得当年那个才子诗人、饱学之士陈梦家呢?
陈梦家,才子而生当乱世,这是他的不幸;乱世而逼死了诗人,这是时代的不幸。陈先生写诗的生涯虽只有短短六七年的时间,大半辈子都在搞古文字和古文献,但他却写出了那个时代最漂亮的诗歌。“没有忧愁,/也没有欢欣;/我总是古旧,/总是清新。……也许有天/上帝教我静,/我飞上云边,/变一颗星。”(《铁马的歌》)这多么像他一生的谶语!
诗人,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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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5 13:06:52 | 只看该作者
丁帆:“红色公主”孙维世命陨五角楼
作者:丁帆      时间:2012-08-16   来源:党史纵横
本文摘自《党史纵横》2008年第3期,作者:丁帆,原题:《“红色公主”孙维世命陨五角楼》
记得在广西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故事片《周恩来》中有这样一组镜头:1968年10月,周总理在办公室里看阅公安部送来的有关孙维世的死亡报告书,“在押犯孙维世于10月12日晚11时送公安部医院,诊断系蜘蛛膜下腔出血,经治疗无效,于14日下午3时30分死亡。特此报告,王明苏修特务专案组。”周总理心情特别沉重地在孙维世死亡报告上批示并告诉秘书“马上送公安部,叮嘱他们要保护好孙维世的遗体,准备检验”。秘书奉命走后,周总理陷入回忆中……
1939年8月,延安。周恩来伤臂缠着绷带,正在办公桌前与邓颖超、孙维世谈论去苏联莫斯科的事。孙维世说:“爸爸、妈妈,毛主席批准我跟你们一起去苏联了,可以见到斯大林,去莫斯科红场,瞻仰列宁墓,还要去莫斯科小剧院,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戏剧学校,可看好多好多戏……”
周总理拿着孙维世的遗照在沉思着……秘书进来说:“总理,孙维世同志的尸体已经火化了,他们说按反革命处理的,连骨灰也没留下。”
周总理拍案而起:“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烈士子女呢!”
以上这几组镜头虽然是电影中的几个画面,但却是历史事实。早在1937年延安时期,孙维世是江青的战友、同事,也是朋友,可到了1968年3月1日,孙维世便成了江青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的“仇敌”,不仅被戴上手铐投入监狱,而且到10月14日被迫害惨死狱中,这完全是江青为掩盖她自己丑恶历史而一手制造的大冤案。
6岁时父亲被敌人杀害
孙维世的父亲孙炳文是革命先辈,四川南溪县人(1885-1927),1908年考入京师大学堂文科班,1911年加入同盟会,为京津同盟会文牍部长。辛亥革命后,任北京《民国日报》总编辑。由于揭露袁世凯窃国阴谋而被通缉。1918年到朱德旅部任谘谋(即参谋)。1922年赴德国留学,11月于柏林经周恩来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旅欧支部成员。后曾两次到苏联考察学习。1925年冬回国,任广东大学(后改中山大学)教授,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上校秘书,1926年6月,孙炳文任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秘书长。同年7月,北伐战争开始后,他任总政治部后方留守处主任。1927年春,蒋介石加紧反共步伐,阴谋发动反革命政变,孙炳文在黄埔军校的演讲中予以坚决揭露。4月16日,孙炳文在取道上海前往武汉时,由于叛徒的告密,被敌人逮捕。敌人对孙炳文诱以高官厚禄,遭他严正拒绝。4月20日,孙炳文在龙华被敌人杀害。时年42岁。
当时孙维世(原名孙光英)只有6岁,母亲任锐带着她逃亡到武汉,不久又回上海,继续坚持地下工作。孙维世从小就受到党的革命思想熏陶,小小年纪就能帮助妈妈烧毁秘密文件或送信。从9岁到16岁,基本上过的是颠沛流离的生活,除了母亲的教育,只在12岁时在北平贝满中学上过一段时间学。14岁随母亲到上海参加由党领导的上海业余剧人协会和东方社的进步演出活动(当时江青也在那里),曾在龚秋霞主演的电影《压岁钱》里演出。
16岁时被周恩来认做干女儿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她随上海戏剧界救亡演剧队到武汉,沿途演出抗日救亡剧目《放下你的鞭子》。作为一名在敌占区残酷的斗争中成长的革命烈士遗孤虽然当时只有16岁,但孙维世的思想却成熟得多。她找到驻武汉八路军办事处请求去延安,恰巧碰到周副主席,一阵亲切问候,不久,周恩来便派专人将孙维世护送到延安,先后到抗大、党校、马列学院学习,周恩来和邓颖超写信给任锐同志说:“愿将烈士遗孤当成自己的女儿。”并常写信鼓励教育孙维世:“你是我向党负责的女儿。”而孙维世也非常尊敬周恩来和邓颖超,把他们看做是自己亲生父母一样,经常去看望或住在他们身边,每逢见面团聚,都充满革命家庭天伦乐趣。第二年,孙维世加入中国共产党,曾参加话剧《血祭上海》的演出,显露出她的艺术才华,获得热烈反映。1939年,毛泽东亲批同意孙维世到苏联学习,并由周恩来和邓颖超亲自带她飞往莫斯科。当时,苏联正处于卫国战争时期,一切都比较战斗化,也很艰苦,有关负责同志出于对中共烈士后代关心,将孙维世安置在外国友人住的受到照顾的环境中,但孙维世从不搞特殊,她说:“毛主席派我来学习,不单学习专业技术知识,也要学习好苏联人民反法西斯的革命斗争精神。”这样,她便和苏联普通公民一样去排队领取每日配发的口粮,到工厂进行义务劳动,参加医院救护工作,为伤员输血……尽管战争年代条件艰苦,她却安心坚持学习,以优异成绩先后毕业于莫斯科东方大学和莫斯科戏剧学院。
留苏回国成为戏剧专家
1946年秋,孙维世在莫斯科学成归国回到延安,当时正处于解放战争初期,她向毛泽东、周恩来汇报了她在苏联学习情况和在卫国战争时的见闻。几位领导人都给了她很大的鼓励与嘉勉。为了了解情况接近群众斗争生活,很快孙维世又投入到陕西、山西三交县土改运动。到了1948年9月,孙维世来到当时驻在石家庄正定的华北大学三部(即文艺学院)教学,任编译组研究员,组长由三部主任沙可夫兼。记得在欢迎她的晚会上,气氛异常热烈,特别是听到领导介绍她是在苏联莫斯科戏剧学院学习表导演,并以优异成绩毕业回来的专家,大家非常钦羡和敬佩。孙维世在会上朗诵萧三写的一首《礼物》,大家听后一片热烈掌声,给人留下难忘的烙印。
不久,孙维世调华大文工一团工作,真是给全团增添了力量,无论从生活、学习、工作,还是个人作风上,她事事走在前,处处作榜样,她为人热情、坦率、真诚。每逢行军休息或节假日闲下来的时候,大家总爱围上一圈听她讲苏联的战争和社会见闻。最让我们感兴趣的是有关艺术上的苏联名剧。通过她有声有色的讲述,我们更加着迷,有时一次讲不完,就讲好几次,使大家对苏联莫斯科大剧院的演出特别向往。
1948年,解放战争已到了大反攻阶段,在山西,我解放军正围攻太原,为配合宣传党的政策,华大文工一团奉命来到太原前线榆次县南河流村,一面开展群众创作,一面排练新节目准备进城。恰好李键庆、李翎作剧,张鲁作曲的小秧歌剧《一场虚惊》被孙维世看中,并亲自导演,其中只有两个人物,突击排练并未引起大家重视,连演员自己都觉得就是一般效果,可一进入排演场情况则不同了。首先孙维世的导演构思就十分精辟、新颖。她还给这出小戏增加了序幕与尾声,使整个故事丰富饱满。到了11月中旬《一场虚惊》彩排了,出人意料的是这出反映解放军遵守党的政策法令,保护关爱人民群众利益,为配合任务写的小秧歌剧,经过孙维世的手这么一导,整个戏完全活起来了,在一片掌声与笑声中大获成功,不仅同志们满意,更得到了榆次老乡们的赞同与夸奖!有的老乡更是剧演到哪,他们就跟到哪。
到了12月5日,革命形势发展得很快,平津战役开始了,文工一团奉命北上,准备北平解放进行宣传。行军从涿县坐火车到良乡,这里解放才十多天,群众对党的政策不太了解,说话中都带着恐惧,恰好我们演出《一场虚惊》慰问驻军部队和当地老乡,同样效果火爆,还受到叶剑英、钱俊瑞等领导同志的表扬。到了长辛店演出更受到铁路工人们的欢迎,甚至多年后,参加过二七大罢工的老工人还说:“我们认识解放军是从看《一场虚惊》开始的。”
1949年2月2日,进入北平后,更得到市民与文艺界同行们的欢迎。最使人激动的是在西单长安大戏院那场汇报演出结束后,孙维世带领我们到休息室去见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领导时的情景,实在令人终生难忘。到1956年,执教于中央戏剧学院的苏联专家库里涅夫看了这个戏后说:“请把剧本和曲谱抄给我,待我回莫斯科后,要为瓦赫坦戈夫剧院排演这出戏。”可见这出戏的魅力与影响之大。
红墙内唯一才华横溢的才女
1949年12月,毛泽东访苏会见斯大林,孙维世担任代表团的翻译组长,一直在毛泽东和周恩来身边做机要工作,她勤勤恳恳,严守纪律,受到了领导人的表扬。但是,孙维世不会想到,正是这次工作经历,多年以后竟成了一场轩然大波的祸根。
新中国成立后,孙维世被选为全国政协第一、二、三届委员,中国剧协理事,多次出国从事政治活动,但她的专业还是戏剧,翻译并导演了一大批欧洲古典名著。从1950年,孙维世协助廖承志筹建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历任总导演、艺委会主任、副院长。同年9月,她导演的苏联戏剧《保尔柯察金》在北京公演引起轰动。1952年,执导果戈理名剧《钦差大臣》。1954年,导演契诃夫名剧《万尼亚舅舅》均获成功,显示了孙维世导演艺术的卓越才干。
与此同时,她参与中国儿童艺术剧院的建院工作,并翻译和导演了苏联童话剧《小白兔》。她是新中国儿童戏剧的开拓者之一。1953年,为苏联专家开办中央戏剧学院导演训练班担任班主任,给新中国培养了第一批导演人才。1956年,任中央实验话剧院总导演、副院长。她非常热心高等艺术院校的戏剧教育工作,为话剧艺术培养了大批人才,为新中国话剧艺术事业的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在那个时代,孙维世的确与众不同,她在红墙内的子女们中间最有才华,是唯一配得上“才华横溢”四个字的一代才女。加之无出其右的容貌,在红墙子弟们中人称“红色公主”。罗瑞卿大将曾说:“这是我党培养的第一位戏剧专家,红色专家。”
因做毛泽东访苏翻译遭江青仇恨
然而让人异常悲痛的是,像孙维世同志这样一位为党、为国家作出突出贡献的天才导演专家,在“文革”中由于与江青反革命集团进行坚贞不屈的斗争,于1968年被迫害冤死狱中。
“文革”初期,江青曾经和叶群说过:“现在趁乱的时候,你给我去抓了这个仇人,你有什么仇人,我也替你去抓。”江青在这里提到的她的那个仇人就是孙维世。
前文提到1949年12月毛泽东访苏时,孙维世担任过翻译组组长,陪同在毛泽东身边。作为翻译在主人公的身边本属无可非议,但是,奇怪的是江青对这件事大起疑问。不论是后来金山的回忆孙维世的文章《莫将血恨付秋风》,还是《话剧皇帝金山传》以及“文革”史料中都明确无误地记载了江青不断追问孙维世,要孙维世说一说她和主席出国的事情。而且,这个要求的未获满足竟然成了江青仇恨孙维世的一个主因。
金山的回忆文章《莫将血恨付秋风》中说,在金山和孙维世结婚的那天也就是1950年10月14日,江青找到孙维世,故意拉近孙维世问道:“你为什么不上我那去?”孙维世问:“什么事?”江青说:“还不就是讲讲你和主席出国的事情吗?”金山在这里解释孙维世不去也不和江青讲她同毛泽东出国的事情是因为事关党和国家机密。
但是,江青是什么身份?江青在1938年就已经是中央军委办公室的秘书,她是毛泽东的五个秘书之一,按照曾志的回忆,江青可以阅读政治局委员规格的文件,所谓国家机密在江青眼里早已不再是秘密,更何况就在当年,也就是1950年的上半年,江青已经通过评论《清宫秘史》开始直接代表毛泽东干预文艺界的大事小情,其后直接向胡乔木、周扬等人发难,力度着实不小。何来需要向孙维世了解什么国家机密呢?
1967年9月,江青、陈伯达在接见北京大专院校红卫兵的时候,两人异口同声: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孙泱(孙维世之兄)是坏人,是日本特务、苏修特务和国民党特务。几天后,孙泱惨死在中国人民大学的地下室里。
孙维世按捺不住悲愤,写信给江青,要中央派人去调查;又给周恩来写信。1967年12月,江青以“特嫌”的罪名,把孙维世的丈夫金山投进了监狱。借搜查金山“罪证”之名,对孙维世进行抄家,抄走孙维世大量信件、照片。
江青截获了孙维世给周恩来及给毛泽东的信。江青拿了信去找周恩来,愤怒指责周恩来纵容自己的干女儿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当时江青为此打了周恩来的耳光。
周恩来违心在逮捕证上签字
周恩来只能面对现实:这是江青和叶群联手做的,又是和军队中的造反派合作的。他若挺身而出,会有更多的麻烦。他非常清楚,她们抓孙维世的目的还是“意在沛公”,准星就瞄在他身上。
周恩来一言不发,默默在孙维世的逮捕证上违心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中央专案组在逮捕要犯或逮捕比较特别的犯人时,都要周恩来签字。这时期周恩来签字逮捕的还有他的亲弟弟周恩寿、王光美的哥哥王光琦。
于是,孙维世被江青加上了“苏修特务”的罪名,于1968年3月1日戴上手铐,投入已被军管的北京公安局看守所,孙维世被打得遍体鳞伤。1968年10月14日,孙维世死在五角楼,死后一副冰冷的手铐依旧锁着双手!在江青授意下,孙维世的尸体被迅速火化。当孙新世到公安局索要姐姐的骨灰时,得到的回答是:不留反革命的骨灰。金山出狱后知道了孙维世死讯,痛不欲生,10月14日那天正是他们结婚的十八周年纪念日。孙维世死时年仅47岁,一代才女、红色专家如流星般陨落历史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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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5 14:07:24 | 只看该作者
王凡、曾自:毛泽东秘书田家英自杀之谜 反“顶峰”引杀身之祸
作者:王凡、曾自      时间:2012-04-28   来源:凤凰网历史
  “秀才”们的政治嗅觉还不够灵敏
  包产到户事件,客观上造成了田家英和毛泽东之间的政治裂痕。在此后整整半年里,毛泽东既不理也不用田家英。田家英心里非常郁闷,有时甚至流露出消极情绪。他曾对董边说过:“搞政治风险大,一不小心就会跌到旋涡里。”他还曾几次同董边认真地商量,提出离开中南海,到下边去当个县委书记,认真搞点调查,研究中国的社会主义该如何搞。
  性情耿直的董边,虽然并不认为丈夫在大的路线是非问题上总是那么正确,但她相信田家英的为人和他的出发点,相信他即便犯了错误,也是思想认识上的错误。她完全赞同支持田家英下去的想法,并愿意和他一起下去。她对他说:“你当县委书记,我当县妇联主任。我也一直在上边工作,很想多接触些基层的情况和同志。”
  田家英的要求没有被批准,毛泽东不放他走。酷爱史学的田家英,又向毛泽东表露了离开现岗位,潜心研究清史的愿望。毛泽东说:“噢,你也是搞本本主义!”仍然没有同意。按逄先知的分析:毛泽东对田家英“虽然已不那么信任,但工作上还需要他”。
  1965年11月21日,毛泽东在杭州召集陈伯达、田家英、胡绳、艾思奇、关锋谈话。当时,毛主席提议学习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要选择几本出版,出版时每本均应由中国人为之作个序。这实际是一次打招呼,要“秀才”们考虑一下先选择哪几本,如何作序。谈完后他说过几天还要商谈一次。
  可在此之后毛泽东突然前往上海,在那召开了一个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对罗瑞卿的“错误”进行批判。但在杭州的田家英、胡绳、艾思奇等人,并没感到政治空气的骤然变幻,在等待毛泽东再谈的一个月里,甚至有些优哉游哉。田家英还带秘书逄先知重游了1961年搞调查去过的嘉兴等地,为那里喜人的变化感到欢欣鼓舞。直到毛泽东重返杭州,于12月21日再次谈话,他们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这次谈话持续了3个小时,话题还是从选书和写序始,但谈得海阔天空,谈到中国古代的几次战争,谈到中美关系,谈哲学,谈当时的思想界,其中还插入了《海瑞罢官》。毛泽东说:“戚本禹的文章写得好,缺点是没有点名。姚文元的文章,好处是点了名,但是没有打中要害。《海瑞罢官》的要害是罢官,嘉靖皇帝罢了海瑞的官,彭德怀是海瑞,我们罢了彭德怀的官。”他把历史学家吴晗的剧作《海瑞罢官》与彭德怀的问题联系起来,提出了一个尖锐的政治话题。
  第二天,毛泽东同彭真、康生等人谈话,再次重申了21日与秀才们谈的看法:《海瑞罢官》要害是“罢官”。
原本毛泽东就写序同几位“秀才”讲的话,几个人知晓,依照毛泽东的思路完成交代的任务就行了。可一向尊重毛泽东的田家英听了如此丰富的宏论后,感到这个以学习马克思主义为主题的谈话非常重要,加之作为中办副主任的传统工作习惯,遂提议整理成纪要送给中央其他同志。
  具体参加整理纪要的有田家英、胡绳和关锋,由关锋执笔。当整理到关于罢官一段言谈时,田家英认为谈话的主题是马列主义经典的学习,而《海瑞罢官》寥寥数语,是附带提及的,同其他附带言及的话一样,不必放在纪要中。胡绳支持,艾思奇也同意田家英的见解,执笔的关锋就按照他们的决定,搞了一份没有《海瑞罢官》内容的纪要。
  在叶永烈的《毛泽东的秘书们》中,是这样叙述此事的:“原本只作为毛泽东随口而说的话,却要整理出谈话纪要”,“整理纪要的任务,落到了田家英头上”。仿佛田家英是被动的,并不情愿搞纪要。
  “由于艾思奇、关锋的记录最详细,田家英转请他俩整理记录”,“关锋和艾思奇连夜整理,干了一通宵,就写出了纪要。他俩把纪要交给了田家英。”田家英看后,删去了毛泽东对姚文元、戚本禹的评论那段话。”
  很显然,这样的叙述是与真实情况不符的。艾思奇并没有直接参加纪要的整理工作,他从杭州返京不久即因病逝世了。关锋最初整理出的纪要,原本就没有言及《海瑞罢官》的话,根本不存在从纪要中删除的问题。关锋在完成纪要稿后,曾提出毛泽东有关《海瑞罢官》的言论不写进纪要“行不行”的疑问,但田家英、胡绳对此没有理会。
  回京后,关锋将田家英不同意把毛泽东关于《海瑞罢官》等语写入纪要传了出去,引起了江青的愤怒。因为对《海瑞罢官》的批判,是江青在极不正常的情况下精心策划的。最初,她在北京组织人写文章,可搞不下去,才到上海找张春桥。在柯庆施的支持下,文章由姚文元执笔。
  文章写成后,江青只给毛泽东一人看,当毛泽东提议让中央其他领导人过目时,江青极力说服他:不要送周恩来了,因为一送周,就得给刘少奇、邓小平、彭真、陆定一这些人看,而他们是反对发表这篇文章的。这些情况,田家英都不知道,江青封锁得很严密,连中央的核心领导都被她瞒过了。
  十多年后,董边在拜望胡绳同志时,和他谈起此事。胡绳回忆说:关锋后来纠缠不休,非要把那段话加上。经过一番周折,最后只好加进去了。我们在此事的处理上,的确缺乏政治敏感性,关于《海瑞罢官》的话虽然是附带的枝蔓,但分量很重,不可小视。而且后来这篇讲话的真正“要害”,恰恰是我们不主张放进的那段话。原先的主题,倒不再被提起了。
  胡绳告诉董边,以他同田家英的接触了解,能明显体会出家英主张删去那段话,与他1959年参加庐山会议,对彭德怀深表同情,不能接受借《海瑞罢官》来进一步谴责彭德怀的思想感情是分不开的。
  在失去毛泽东信任后,田家英仍然敢于在有人反复强调之后,把毛泽东讲话中不符合事实的内容置于纪要之外,他虽然当时没有意识到这恰恰是讲话的“要害”,但这仍需要极大的勇气。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最终使他陷于“篡改毛主席著作”的万劫不复罪责。
  田家英反对毛泽东思想是“顶峰”的提法
  1966年初,田家英凭着他在中央核心部门工作多年的直觉,预感到一场大的政治运动到来已是不可避免了,“‘风’既已起于‘青萍之末’,必然要‘浸淫溪谷’,以至‘盛怒于土囊之上’”,他对一位朋友作了如是分析。江青、陈伯达等人在政治舞台上日趋走红,那么正直的实事求是的党的干部们能安然履过风涛吗?处于被毛泽东日渐疏远的他隐忧重重。
  “这种提法在理论上是否站得住?”罗瑞卿问。“这个提法是错误的。”田家英斩钉截铁。“错在哪里?错在‘顶峰’二字。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产物,是科学、真理;而科学、真理是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前进而不断发现、发展和丰富的。顶峰的观点,就是说马克思主义发展到毛泽东思想就到头了,不再发展了。这是违反科学、违反辩证法的,也是站不住脚的。”
  田家英的分析,赢得了罗瑞卿的赞叹。
  不久,江青也对田家英施以颜色。1966年3月,哲学家、中共“秀才”之一艾思奇病逝。由于艾思奇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普及方面作出了十分杰出的贡献,故而他的治丧活动超出了其所任职务的通常规格,组建了相当庞大的治丧委员会。但据说由于江青的阻挠,使得与艾思奇关系颇密切,并同为中共“秀才”的田家英被排斥在外,受到故意贬损。
就在那些日子里,田家英请挚友为他刻了一方图章——“无我有为斋”。他拿着图章给董边看时,解释了何以起这么个斋号的说头:“一个人光忘我不够,还要有为。忘我不是目的,有为才是目的,故曰无我有为斋。”
  也是在那一时期,中央在杭州召开会议,毛泽东在会上对吴冷西说:你吴冷西还算半个马克思主义者,我还批评批评你。田家英一贯右倾,连半个马克思主义也不够,我连批评都不批评他了。
  此时,田家英已经被取消了参加中央会议的资格,这话是一位与会的秀才朋友传过来的。毛泽东对他的定论在他的内心引起极大的悲哀。同毛泽东相处18年,并经历了建国后几次所谓“党内斗争”的田家英,稔知毛泽东的脾气秉性:
  毛泽东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凡是对他有过帮助的,他不会忘记,并会以行动表示感谢。但谁要在重大政治问题上,在他认为是路线问题上,同他发生分歧,要想依旧得到他的信任,则非常困难,而且他也是不会忘记的。特别是党内的干部,如若被毛泽东视为在路线问题上对立的话,他在政治上便很难再有作为。
  而田家英,恰恰是那类在意念中视政治生命与肉体生命之比如泰山与鸿毛的共产党人。如若在政治上无所作为,活在世上而于国于民无益,生命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多么希望仍像庐山会议一样,他再次成为一个例外,哪怕在无我的状态下继续“有为”。他没有向董边提及毛泽东的评断,或许他正是以新的斋号吐露了此刻悲凉的心态。可惜的是,田家英虽肯“忘我”,然而面对日益拧紧的阶级斗争之弦,他又能做什么“有为”之举呢?
  这年4月,他的一位朋友随陈伯达到“大三线”看视归来,特意去看望田家英。因为他与陈伯达分手时,陈曾当他的面对田家英肆意攻击,说田家英一点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也不懂,应该下放到人民公社劳动改造。所以他请田家英注意提防陈伯达动手整人。
  但田家英对朋友的劝告不以为意,他告诉朋友他与陈伯达打交道二十余年,深知陈的为人,且从不掩饰对他的批判态度。显然,他并不惧怕来自陈伯达的报复。
  但5月22日,中央三人小组突然宣布的关于他的问题的决定,令他感到震惊。他最不能承受的,就是反对毛泽东的这顶大帽子会扣到他的头上;江、陈会以这样的罪名陷害他,这是出乎他的预料的。
  “篡改毛主席著作”,这是在政治上宣判他死刑的罪状;与杨尚昆关系不正常,把他正式划入了“彭、陆、罗、杨”反党集团;交出工作,搬离中南海,这说明毛泽东真的不再需要他了。
  作为一个共产党员,被党的主席划到对立面去了,他还能为党做些什么呢?田家英是以善于思索、善于逻辑推理、善于辩论出了名的,可他此刻感到他再也没有机会在毛泽东面前为自己辩白了,同时他又怎能和他追随、爱戴、仰慕了几十年的领袖,去辩个孰对孰错呢……??田家英选择了他的亲人和朋友都意想不到,也绝不希望的方式结束了他的生命。今天,当许多人谈论起此事,都不免惋惜。然而经历苦苦的思索之后,我们感到如果他当时选择了生,无疑会承受更加难以承受的折磨和痛苦,也可能会扭曲如今他在我们眼中的形象。一个勇士的死,或许比他的生,能引起人们的更多的思索。他的死,是有价值的!
  注:本文系与田家英女儿曾自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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