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就这么简单！

教师之友网

原文地址：我不愿意。就这么简单！作者：河的第三条岸

“去你妈的，老子不干了！”或者

平静地、温和地、甚至有点儿腼腆地说：

“我不愿意。”

只是简单地行使自由意志——人人都有的自由意志，就可以让自己从受奴役的境地中解放出来。格雷厄姆·格林的小说《哈瓦那特派员》里的警察局长说：“我们只折磨那些想被折磨的人。”如果你是想被折磨的人，那你就不要抱怨。

七岁时，有天下午，我对祖父抱怨说，我觉得烦。他当即扇了我脑勺一巴掌，说，再也不许当他的面说烦——我烦是我的错，与旁人无关。使自己高兴、学习，是我无可推卸的责任，不懂得这一点的人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离他们远一点。（《上学真的有用吗？》）

有一次吃饭，听几个年轻的班主任老师说到某学校常规管理的事情，先是觉得好笑，继而气愤，最后深感忧虑和不安。检查、打分、排名、评比……这些做法倒也无可厚非，但在执行过程中完全变了样。眼保健操、课间操、黑板报、早自习、午休、晚自习、教室卫生、书柜，还有学校的各项活动等等都由学生自己互查并打分。每到这些时间，教学楼的过道里和操场上，检查人员一拨一拨如走马灯似的川流不息，这倒也无所谓。但既然是打分，就有一个标准，而且这标准又必须是统一的、量化的、简单的和可以操作的，尽管如此，各人在执行这个标准时的尺度却相差极大。

比如有一个学生检查卫生时用手在窗台上、墙角边甚至地面上用劲摸一把，然后给你这个班打50分，仅此一项就让这个班丢掉了40分左右，几乎一个学期都翻不了身。

我还听到很多这方面的笑话，有检查员质问：“垃圾桶里为什么有垃圾？扣分！”我不明白，垃圾桶不放垃圾，难道是做摆设的？有检查员质问：“书柜里怎么少了一排书？扣分！”这个班级的学生急忙向他解释，这些书都借出去了，不信可以看我们的借书记录。“于是，这个检查员悻悻地离开了，也不知道他给我们打了几分。”班主任无奈地说。

有一次早自习，语文教师在班上指导阅读，让课代表回到座位上，但课代表不敢，说是等会儿检查的人看到班上没有学生站在前面是要扣分的。有一次班主任在班上讲事情，负责检查的学生冲进教室开始检查，检查完还把班主任叫出去“训斥”一番，班主任点头称是，说下次一定注意。我经常看到班上督促做眼操的同学急切地说，快把笔放下，检查的人来了。如果上一节课是体育课，而这一节课刚好又有眼操，那就惨了，那就需要班干部追着检查员不断地解释、道歉和保证。

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很多，恐怕让他们说几天也说不完，而他们在说这些时显然带着深深的疑惑和不满、苦恼和厌烦。我说，这些分数有什么用呢？这几位年轻的班主任像看着外星人一样地看着我。这个分数太有用了！是的，这个分数就是权力者手中的胡萝卜加大棒！规训和惩罚，排名和评比，批评和表扬，从第一名到倒数第一名，不断地短信群发，不断地激励和羞辱，还有各种评比，流动小红旗，评比的花样之多之繁之新之奇让你目不暇接，让你烦不胜烦，让你苦不堪言！

如果说，权力是魔鬼，愚蠢是不可战胜的，那么，愚蠢的权力呢？当然就是不可战胜的魔鬼。他们自以为是对学生负责，对教师负责，对学校、家长、国家和社会负责，他们可以很美妙地宣称这是一套很先进的管理理念和方式，实际上只是权力的游戏罢了，是满足自己的权力欲和施虐狂而已。这一套可耻的游戏自己玩玩就算了，为什么要把十多岁的孩子拉进来陪他们一起玩？他们说起来是培养孩子的自我管理能力，其实是培养孩子的统一性、纪律性、服从性（这是普鲁士帝国的传统），是在培养孩子的虚伪、功利、浮躁、控制欲和领袖欲，培养撒谎者、告密者、间谍和秘密警察，培养大大小小的流氓，和他们一样。我敢打赌，如果做一个跟踪调查，20年以后，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将走上领导岗位。这所号称有着深厚文化底蕴和自由、民主、独立的光荣传统的名校怎么会走到这一天？他们可能是忠诚的（我不知道忠诚谁，忠诚什么），但绝对是愚蠢的，他们的问题出在不会思考和没有思想。

作为个人，作为日常生活中的同事或朋友，他们不乏诚朴和可爱之处，然而，一旦进入权力结构，他们就立即异化为权力系统中的一个部件，立即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和独立的人格，成为隆隆作响的权力自动装置中的螺丝钉，这颗螺丝钉对于整个庞大的权力机器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它们也不可能看清这个大机器的全貌，更不明白这个大机器是如何运转的，它们颤抖着紧紧吸附在这个大机器的某个角落，时刻担心着哪一天会被震落下来。他们是不可能有自由意志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们的精神是分裂的，人格是双重的，一句话，他们是可怜的。

但是，我们就不可怜吗？我们同样可怜，因为这个机器随时会碾压过来，把我们化为齑粉。

不被碾压的办法有两个，一是放弃自己的理性、良知和责任感，把它交到更高的权威手里，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工具，参与到这个权力游戏中来，成为机器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组成部分。这样就既是权力的受害者，又是权力的支持者和工具。如果干得好，——所谓干得好，就是自己的理性和良知放弃得更彻底，还可以在权力等级中爬得更高一点，也就是成为一个更大一点的螺丝钉，这样你在受折磨的同时，还可以折磨更多的人。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去你妈的，老子不干了！当然，如果你的脾气比较温和，你就平静地、温和地，哪怕带点腼腆地说“我不愿意”，它们的效果是一样的。我主张用后一种语气，因为，我祖父告诉我，千万不要得罪小人。

不就是文明班级、先进集体、优秀班主任等等等等这些花样繁多层出不穷的破玩意儿吗？我告诉你，所有这些荣誉称号，我都不要。我记得有一年，优秀班级评比时，有一个班在介绍完自己班级情况后，平静地说，我们放弃所有荣誉的申报。说实话，当时我肃然起敬。我们设想一下，如果有三五个班级，或者更多一点的班级做出了这样一种神勇而明智的抉择，那么，那台看似强大的破机器会立马轰然垮塌，一地的破铜烂铁恐怕连废品收购站的人都不屑一顾。如果我是班主任，我当然不会代替学生做决定，但我一定会明确告诉学生我的想法、意见和态度，并且告诉学生全部真相，让学生自己观察、思考、讨论并拿出一个决定来，然后为自己的决定去努力。如果学生选择放弃，我会非常欣慰。但并不意味着所有相关的工作就可以不做了，相反，我们会做得更好，更有想象力和创造性，更有生机和活力，更灵活也更符合实际，更喜欢并更投入，因为，所有这些事情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自己要负起责任来，用负责任的态度做自己愿意做和想做的事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一定会“有大量的好主意，这些主意彼此关联，使脉搏加快，这种出类拔萃的感觉无法比拟，本身就是奖励，不是任何表扬、流动红旗或者对前程的许诺之类甜蜜的监狱所能给予的。”（《上学真的有用吗？》）

“心灵是自己作主的地方，它可以让天堂变成地狱，也可以让地狱变成天堂。”

你越在乎分数，他们就越高兴。他们更喜欢折磨那些盼望受到折磨的人。施虐狂总能找到受虐狂。现在，你只要简单地行使一下你的自由意志即可。“我不愿意”“我不干”“我不要”，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当你一旦说出这样几个字，你的眼前将出现一片广阔的天地。

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对自己的命运负责，对自己的学习、工作和生活负责，做自己的主人，安排好自己的生活，让自己快乐，让自己变得有趣，让自己享受创造的喜悦，让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2012/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