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已有之的教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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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已有之的教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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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教育从孔子开始已经有两千多年的时间了，但是，有教辅材料的时间并没有这样长。教辅的出现起于何时？不知道，我是没有能力去考证的，也没有看到相关资料，但是，教辅确实是“古已有之”的。《儒林外史》里有马二先生和匡超人等人选书的情节，称所编之书为“墨程”。什么是“墨程”呢？“墨程”就是“程文墨卷”的意思，“程文”指的是乡会试时由主考和房考官拟作的为应试人取法的八股文，“墨卷”则是对取中士子的文章的称谓。这样说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墨程”里的“程文”就是老师的下水作文，“墨卷”就是历届考生的“优秀作文选”，那么，所谓的“墨程”，其实也就是教辅资料了。小说的第十四回写马二先生看到一家书店门前挂有这样的一个招牌，上面写的是：“处州马纯上先生精选《三科程墨持运》于此发卖。”马纯上即是马二，这招牌就算是售书的广告了。马二先生选书的名气很大，可以称得上是《儒林外史》里的著名选家，也就是著名的教辅资料编订人，广告里特地标出他的大名，意思是那是一个卖点。

《儒林外史》第十八回：“约诗会名士携匡二，访朋友书店会潘三”开头是这样写的，原文照抄：

“话说匡超人那晚吃了酒，回来寓处睡下。次日清晨，文瀚楼店主人走上楼来，坐下道：‘先生，而今有一件事相商。’匡超人问是何事。主人道：‘目今我和一个朋友合本，要刻一部考卷卖，要费先生的心替我批一批，又要批的好，又要批的快。合共三百多篇文章，不知要多少日子就可以批得出来？我如今扣着日子，好发与山东、河南客人带去卖，若出的迟，山东、河南客人起了身，就误了一觉睡。这书刻出来，封面上就刻先生的名号，还多寡有几两选金和几十本样书送与先生。不知先生可赶的来？’匡超人道：‘大约是几多日子批出来方不误事？’主人道：‘须是半个月内有的出来，觉得日子宽些；不然，就是二十天也罢了。’匡超人心里算计，半个月料想还做的来，当面应承了。主人随即搬了许多的考卷文章上楼来，午间又备了四样菜，请先生坐坐，说：‘发样的时候再请一回，出书的时候又请一回。平常每日就是小菜饭，初二、十六，跟着店里吃“牙祭肉”；茶水、灯油，都是店里供给。’匡超人大喜，当晚点起灯来替他不住手的批，就批出五十篇，听听那樵楼上，才交四鼓。匡超人喜道：‘象这样那里要半个月！’吹灯睡下，次早起来又批。一日搭半夜，总批得七八十篇。”

从这一段话里我们可以看出这样的一些问题来：

一，编书一般由书店出面运作，他们出钱，有时也搜集提供所需资料，然后请读书人编订，做的是相当于出版商的工作。被请的读书人一般都是参加科考的落榜生。他们考场失意，又不愿意面对现实，踏踏实实地找一份养家糊口的事做，就无所事事地在社会上到处游荡，不愿放下架子地落魄着。落魄的读书被出版商请去编书，有吃有喝地供着，待到书出来时“封面上就刻先生的名号”，名有了，到结束还能得到一些银子，利也有了，真是难得好事，所以“匡超人大喜”。但是，这样的人编订出来的书，甚至如匡超人那样还要给手边的墨程稿子加以批注，以给参考者以写作指导，它的质量到底会是怎么样，实在让人不太放心。不过，这不是兼着出版商的店家和落魄的编订人所要关注的事，他们只想着银子。有那样多的人参加科举考试，他们都少不得要买这样一本墨程去参阅，这市场就很大了。市场有需求，就有钱赚，这就成了。

二，文瀚楼的主人给匡超人编书的期限是半个月，最多不能超过二十天。他明确地告诉匡超人“又要批的好，又要批的快”。匡超人心里算计着半个月的时间够了，就接了这活，高兴之下，当晚点起灯来不住手地批，才交四更的时候就批出五十篇，真是神速。以匡超人那样的水平，以这样的批文速度，编出来的书会是个什么质量还就容不得人多想了，这样的教辅会起到多大的作用，也真的是只有天知道的事。结论是，商人唯利是图，他们和落魄的书生沆瀣一气，只认钱，不管是不是会误人子弟，是没有起码的道德操守的表现。

三，教辅是有时间效用的，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样店，具体地说要赶在乡试会试之前把书编出来，买出去。应试的士子们，不仅考试过后不会买，也不会看，考试结束，都会把它们弃之如敝屐，没有一点保留的意思，就像店家告诉马二先生的那样：“墨卷只行得一时，那里比得古书。”所以出版商把出书时间的要求总是放在首位的。因此之故就没有更多的时间花在对编书人的挑选上，就有了一种逮到谁是谁的情况，《儒林外史》里的马二先生、匡超人和萧金铉等人，就是这样走上编书的行列的，有的人甚至还成了有名的编者，他们的书一经编出，士子们即争相购买，竟至把他们推到了名人的位置上，这对他们来说也可说得上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对社会来说，则是一种畸型的表现。

科举考试，刚一开始的时候好像没有听说有什么教辅，但发展到后来，各种各样的教辅都出来了，铺天盖地的，大有让人无所适从之感，这与当今的高考好像没有什么差别。时下，我们总是能听到减轻学生课业负担的呼声，学校也总是能接到教育主管部门不要让学生买教辅的通知。其实这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根本的方法是杜绝源头，就是控制教辅的编写出版。可是，这样的工作是决不会做的，因为从编写、出版、发行到教师指导学生购买，教辅有一个庞大的利益链存在着，如果从根源杜绝，就损害了一些利益集团的利益，所以只能空洞地喊叫几声，以示有部门、有同志在关注着，仅仅是起于此，也仅仅是止于此。泛滥了的教辅的质量又是怎么样的呢？看得出的错字错题不在少数，看不出的或许更多，往往是害人不浅，就这点来说，从古到今，似乎没有多少改变。从“古已有之”的教辅的编写、出版、发行，再来看看现在，真的可以给我们以丰富而意味深长的联想。

                                          2011年8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