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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广平
四十岁开始读书
当人们对现实失去一切希望后,会转而从书中寻求慰籍。但总有一天,书给人带来的慰籍一样地会逝去。人,清醒也好,蒙昧也好,总有一天,不同的人们会同样感觉出书的虚妄。到那时,人又会到哪里寻求慰籍呢?
这是大问题,并不是我现在所能解决得了的。客观上说,我现在仍然是一个靠书的慰藉与帮助才能活下去的人。
四十岁开始读书,其实对我来说,是一种决心。并不是说过去没有读过书。但是,很多人都已经看出来了,我们过去对很多东西有着一种深刻的或浅薄的误读。不仅如此,我们像一个匆忙的行路人一样,忽略了路边的风景,或者压根儿就没有把风景当作我们行路的目的,我们对很多走进我们生命中的作家根本没有弄懂就丢下了,然后匆匆忙忙地走向下一个作家。可以预见的是,下一个作家,我们可能还是没有搞懂。
还有一种情况,我们没有很仔细地阅读,囫囵吞枣地吃下去一大堆东西,其实,到后来才明白,我们什么也没有吃到。
这是我年届四十不惑这一年关于读书的感慨。很多时候,我们就像消费跟着广告走一样,解读一个作家,或者领悟一个作家,是基于了一些人云亦云的评说。我们其实没有搞懂一个作家的意义。当然,很有可能,一个作家他也未必知道自己的意义。但这不关我的事,因为,有些作家书写下什么,可能并不是他的本意,或者,他写下了,但内中蕴藏了些什么,他也没有来得及细细挖掘。就像写下《格列佛游记》的那位作家,本意并非是想写一部儿童小说,吴敬梓也绝非是想编织一个神话。
我对自己不能原谅的地方就是,我既没有非常细腻地考虑过这个作家是否如别人说的是“这一个”或者是“那一个”,更没有考虑过这个作家可能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走进我们的生活或改变我们的生活,当然,同样没有考虑作家本身的意义所在。就像我在与毕飞宇对话时所说到的朱学勤、徐友渔、何清涟等人,他们其实在提示着每一个中国人自己身在何处。但我们恰恰对这些人忽略了。我觉得这在一个读书人,是不可原谅的缺失。
基于上述这样一些想法,我决定在四十岁这一年,开始认真地读书。
但是,我也知道这里面的困难与阻隔。作家格非在《暗示》这篇作品里讲过几句话,让人非常心惊,他说,按照他的想法,三十五岁这一年,恰好是一个人开始死亡的年龄。而且,他说他的好几位朋友都是在这个年纪选择了自动消失。至于他自己,虽然勉强活下来,且结果竟然也不坏,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属于那种“活着,但不存在”的状态。
真的是这样的话,我这样的年龄,也应该是属于消失的年龄,不应该在这里饶舌了。但是,那些读过的书,逼着我再度去审视它们,很多事,让我无法对过去的阅读释怀,我只能在这个年龄选择开始读书,读新书,或者重读,或者读那些被我们忽略过的书。
读过《经过与穿越》的朋友一定知道我的读书方式,这些或许是记录在书边的片言只语被我连缀起来了,它们就这样再度以呈现阅读的方式经过我的阅读世界,穿越过我的灵魂来到了你的面前。
其实,若干时间以后,我也发现了这句话的荒谬:很多时候,我对读书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直到有一天,我从苏北回到家,从书橱里拿出书的当口,我突然明白了一点,四十岁之前,我的读书很可能就是一种不会阅读。是的,我们可能都不会阅读,不知道如何切入,也不知道如何理解。面对一本本杰作,我们甚至连一知半解都没有,根本不知道作家想要表达什么,想要说些什么。我又想到过去曾经与很多作家做过的对话,很多次,作家们在对话里告诉我,他们面对的书是写了什么,是怎么写的,是如何让他们震惊。有时候,他们甚至能感受到杰出的作家们的体温。可是,我们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感觉?我们读了那么多书,可是,我们真的相信过书吗?书是否真正地搁置在我们的精神世界里?书在我们的精神世界里有多重?或者,直言之,我们还有我们的精神世界吗?
所以,我决定从四十岁开始读书,还不仅仅是一种决心,确切地说,我在这个时候开始读书,更是一种信心——至少是准备在书中建立起自己的信心来。
《四十岁开始读书》将是一本书。这本书开始动笔时,我的一本新书《经过与穿越》刚刚出版。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我改变了不少,变得恬淡,变得宁静。
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一天晚上,我忽然又有了一点关于读书的心得。我在与很多作家对话时都曾说过,写作是为解决问题的。写作者大都与这个现实的世界存在着某种格格不入的情形,为了缓解这样的情形,作家们才动笔写作的。其实,这种心态对读者而言,也是如此。读书为解决心中的某一些问题。单纯地出于对书的喜爱而读书的人是存在的,但这种情形不会持续很久。
也是在这一天晚上,我在读刘小枫的《沉重的肉身》时,突然有一种茫然,书要读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将书读好了呢?过去,有一段时间,我曾与人比赛似的,看谁读的书多。大学时代,我所读的书不计其数,有时候也以读书多自娱,甚至有时候会以自己所读之书夸耀于人。
其实,真正地会读书,一定是像恋爱一样的方式,甚至是更进一步的那种方式:要会纠缠,更要会感受,还要会联想,会想象。
我们有没有真正的阅读
姜广平我常常在阅读的间歇停下来思考一个问题:我们有没有阅读?有没有真正的阅读?由此,我又常常在想:什么才是真正的阅读?
我思考的结论可能非常可怕:我们的语文教学没有真正的阅读。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建立起一种阅读场来。我们的行为与方式都可能离真正的阅读十分遥远。
现在让我来分析这里面的情形吧。
在马拉美的一篇叫作《伊吉图》的散文里,曾经有过这样的描述:有一间空屋子,桌子上有一本书,正等着它的读者。我觉得这是一切文学作品的最初的境况。
等待,可以看作一切读物对人的期盼。在我们开始阅读之前,所有的读物都是以无生命的在场状态表明自己作为物的存在。读物或者作品的意义在于:必须要有人来把它们从它的物质性和静止性中解脱出来的。也就是说,要有读者将它们沉睡在纸质中的灵魂唤醒。
但它们果真能等待、窥伺着给它们带来人所共知的巨大变化的那个人的到来与驾临么?
我觉得在文学的世界与批评的世界里是能够实现这种阅读的,但在我们的语文教学过程中却没有能实现这种图景。作品或文章的灵魂一直沉睡着,没有被我们摇撼醒转。书籍所承载的各个文本从未曾得到来自于语文教师或他们的学生给予它们的另一种生存方式。语文中的名篇佳作,像一个多情的女性一样呼喊着我们将它们拿起来,翻开。可是最后,等待它们的往往是失望与冷漠。
真正的阅读是一种什么的图景呢,让我们来好好地看一看吧!
还回到马拉美为我们创设的情境:有一个人走进屋子,拿起桌子上的那本书打开,开始阅读。随之而来的是,他走进了书籍所营造的氛围中,书本之作为物对他的精神形成了一种吸收。而他身边的另一种物质世界,如墙、桌子等的暂时消失,则作为他走进精神境界的佐证。
这是一种真正的阅读。这个人在读物里体认出一些人,这一些人开始回报他曾经给予过他们的那种情感。他于是在书里流连,在书里不愿自拔。
阅读还会带来另一种变化。
还是以一本书在那儿,在一间空屋子里等待着人们阅读这一情境入手。一个人进来了,比方说,就是我。我翻开书,开始阅读。这时,在眼前这本打开的书之外,我看见有大量的词语、形象、观念出来。我的思想将它们抓住。(抓住:这是所有语言中最美的动词。抓住,让我们与物有一种同在感与共在感。著名评论家阿尔贝·贝甘几乎是狂叫着:“抓住,这是语言的最美的动词呀!”抓住,掌握你所要叙述的;抓住,控制你所要认知的;抓住,让你与物同在同感。关于这个词,我已经在我的美文作品《物》里作过展开。)我意识到我抓在手里的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物了,这时候,我甚至不是一个单纯地活着的人,而是一个有理智有意识的人,但在这一特别的情况下,他人的意识对我是开放的,并使我能将目光直射入它的内部,甚至使我能够想它之所想,感它之所感。关于这时我(读者)的状态,我一直非常喜欢用著名批评家夏尔·杜波斯的一句名言来描述:“人的确是个场所,仅仅是个场所,精神之流从那里经过和穿越。”这是杜波斯和柏格森经过了那难忘的谈话后在他著名的《日记》中写下的一句话。的确,作为一个读者,在这里,我不是我,就像杜波斯说的,我只不过是那个人,他在那儿就是为了思想猝然来到他身上,并且从那儿经过……我的精神不是思想的总体,不是思想的创造中心,它仅仅是思想通过的地方。我作为一条通道,我所接受的作家们的精神在我的身上流过。我觉得,这才是一种真正的阅读状态。
这种时候,我们手中的书也消逝了,尽管它还在那儿,然而同时它又不在了,哪儿也不在了。这个全然为物的物,这个纸质的东西,不在了。至少在我们全身心地投入阅读时,它确实不在了。书这时已不再是一个物质的现实,它变成了一连串的符号,这些符号开始为它们自己而存在。这是一种新的存在,取代(下文还将出现取代或者让位、替代等字样)了纸质的东西而以另一种状态存在。而这种状态只有在阅读之时才能成立。而这种存在也不存在于空间的某个部位,它只在一个地方存在着,那就是读者的心灵深处。
这是一种阅读的状态。这种状态如何完成?通过什么方法完成?依靠何种中介项?而读者又何以能够如此完全地向那种通常被排斥在读者的思想之外的东西开放读者的思想?读者又何以能够如此轻松地进入大部分时间对读者来说是关闭的思想的内部?
这是一种冒险的情形。我在一篇读书随笔中提到过,读书有时是一种冒险。
古人说书山有路,书为山,读之当算作是一种冒险。一部大部头的书,望之生畏,读之前总有一番思想经历:读,还是不读?如果真要去读,怕真是一种冒险——为这本书,我们又得付出生命中的些许时日了。可我们还不知道这本书是不是一定要去读,或者是否值得一读。如果不读自己是不是就会浅薄下去,读了是不是就一定会渊博起来。我们固然知道所谓开卷有益的话,但我们也知道有些书还不如不读。这些问题也是挺缠人的。
这是读之前的涉险。一念之差,就有两种可能:接受或不接受那个作者与自己谈话。而在读的过程中,那个涉险的奇趣便层现叠出了。读到精彩之处,作为一个清醒的读书人,我们有时会拍案叫绝,这是所谓的出得来。有时我们作为一个读书人,却浑然忘却自己身处书外,而不自觉地把自己等同于书中之人,与人物同喜同悲,这就是所谓地进得去。每个读书人,在阅读的时候,都必须在进去出来之间循环往复周匝数遍。这是阅读中的最佳的对话状态。
这就说到读书作为冒险的另一种情况了。我们读书时,常常面对世界顶尖级的大师。你无法回避大师的生存环境与他们的深沉。更多的时候,你则无当回避大师给你的心灵造成的重负与压抑。有时候,有人以装糊涂或者寻找到到一些庸俗的成功来安慰自己。但真正的读书人却一定在丈量自己与大师的距离。文无第一。文人们在测量自己与大师的距离时,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冒险。因为,那种距离使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觉得难以跨越,那么我们不妨想一想,等待这个读书人的将是什么呢?或者说作为一个读书人,他的心灵的涉险是什么样的形态呢?
当读书人陷于这种无法自拔的境地时,那么等待着他的将是什么呢?
我觉得这里所说的冒险才是读书的真正的意趣。而我们的语文课堂是很能得有这样的阅读旨趣的。这也是我断定我们的语文课可能构成了师生的对话,但这种对话是浅层次的,远没有构成阅读中的互动。
而由阅读而走向写作的情形,则更加少了。
我们都知道,作家是一种纯粹的读书人,这种纯粹便寓有成功写作的意味。现在,将这种情形挪到我们的语文课堂,我们很难发现是语文课堂引导学生走向写作的。
现在我们探讨一下真正的阅读当中的思维与情感的运作方式。知晓了这一点,我们就能判断我们存在不存在真正的阅读。
真正的阅读是一种他者的大量的观念在读者的思想中各得其所的阅读。也许这还只是浅层次的,是思想停留在诸如形象、概念、语词等层面。但占据着读者思想的这些语词、形象和观念,就像鱼在鱼缸中一样活动于水的内部世界。而这种状态,是作者帮助读者完成的。或者说是读者在作者的支配下完成的。
真正的阅读中所产生的思想就这样转化成形象、观念和语词,变成了纯粹的精神实体。所以,从书的角度出发,为了能够作为精神的物而存在,它就必须放弃任何具有真实存在的希望。这里有令人遗憾的地方,从读者角度而言,一旦读者用一本书的语词替代了对现实的直接理解,读者就被捆住了手脚,听凭谎言的摆布。著名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在《一间自己的房间》里说:“谎言将从我的唇间汩汩流出,然而或许有些真理混杂其中;寻出真理,并且决定是否有任何部分值得加以保留,这就是你们的事了。”但读者这时候往往最先做的不是寻出真理,而是向那些貌似真理的作者的意念全部投降。读者在走进书的世界时,告别了一种真实的存在,沉浸在书所编织的语词世界之中,被幻觉与幽灵所包围,成了语言的猎物与俘虏,而且没有逃脱这种控制的希望与愿望。语言用它那虚构的东西包围着读者,就像水漫过了一个被大海吞没的王国。文学的本质,即自由的语言、不受阻碍全面运用其力量的语言的本质,是不理会任何客观的现实、任何确实的事物以及任何被证实的事实的。在虚构这一液体的世界中,没有任何陆地残存。
真正的阅读会在读者的心理或生理空间产生很大的变化:它不仅使读者周围的有形的物消失殆尽,其中包括读者正在看的书,而且还用大量与读者的意识密切相关的精神的物取代了这种外在的客观性。
这时,读者与读者的对象之间的亲密性又产生了新的问题或现象,最奇怪的是,读者成了这样一个人:其思想的对象是另外一些思想。这些思想来自于所读之书,是另外一个人的思考。它们是另外一个人的,可是现在,却让读者成了这些思想的主体。这是一种非常出人意料的境况。读者,假如就是我,我思考着他人的思想!大部分时间里,是我在思想,我从可能来自别处的思想中认出我自己,但是我在思考这些思想的时候,正是我承担着这些思想。狄德罗有一句不雅的话其实道出了这种情况的真实面目:“我的思想是些婊子。”这就是说,这些思想可以被任何人思考,但并未因此而失去再被狄德罗作为自己的思想来自思考的特性。换言之,这些思想不再属于他人,而是变成最后思考它们的那个人的所有物。然而,在我现在的阅读情形下,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由于他人的思想对我个人的这种神奇的入侵,我成了必须思考我所陌生的一种思想的另一个我了。我成了非我的思想的主体了。我的意识像一个非我的意识那样行事。
接着以我为主体去思索这一问题。我们应该看到,在某种意义上说,我应该承认没有任何观念是真正属于我的。任何观念都不是任何哪一个人的。观念从一个精神传到另一个精神,就如同钱币从一只手传到另一只手一样。因此,错误莫过于试图通过所授或所受的观念来确定一种意识了。无论这些观念是什么,无论它们在我的思想中停留的时间多么短暂,只要我接受了它们,我就表现为它们的主体,我就是主观本源,而这些观念此时只能充当它的谓项。更有甚者,这主观本源无论如何不能被设想为谓项本身,它绝不是人们谈论的东西,不是人们参照的东西,也不是被思考的东西。它是思想着的那个东西,指示着的那个东西,即正在说话的那个人。简言之,它绝不是他,而是我。它是思考着我的那个我,是以第一人称进行思考的那个我,是以我的某个思想为对象的那个我。我清楚地感到,一旦我想到一个东西,我想的这个东西就在某种意义上难以确定地成了我了。我所想的一切都成了我的精神世界的一部分。然而,我有时确实是思考着一个明显属于另一精神世界的思想,这种思想在我身上思考着自己,仿佛我并没有思考它。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阅读其实就是这样一种行为,它使一种思想成功地在我身上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主体,而这个主体不是我。当我阅读的时候,我在心里默念着我,然而我默念着这个我却不是我本人。兰波曾说过:“我是另一个人。”这另一个我取代了本来的我,而只要阅读在继续,它就一直要取代我。阅读恰恰是一种让出位置的方式,不仅仅是让位于一大堆语词、形象、和陌生的观念,而且还让位于它们所由产生并受其荫护的那个陌生本源本身。
只有当他人对我这个人的主观深处的控制能够成立,这才能让我们明白地解释为什么我或者说读者为何能以惊人的容易不仅感觉而且理解我所读的东西。当我没有精神上的保留,不想随时保持我的判断的独立性,怀着那种任何阅读都要求的赞同,我的理解就变成直觉的,暗示给我的感情也立即就被接近。
所以,真正的阅读其实是这样一种行为:通过它,我称之为我的那个主体本源在并不中止其活动的情况下发生了变化,严格地说我无权再将其视为我的我了。我被借给了另一个人,这另一个人在我心中思想、感觉、痛苦、骚动。这种现象在某些令人神魂颠倒的阅读使我产生的异化状态中,其表现形式最为明显,甚至最为自然。这一类阅读,我说它们是“抓住”我了。我被他人抓住,不仅发生在客观思维的层面上,也能够发生在主体性本身的层面上。这个时候,第二个我就控制了我,替我来体验。也许是我退居到自我的某个角落,静观这一场剥夺。是我之外的另一个我占据了舞台,我于是不能不提出下面这个问题:这个占据前台的僭越者是谁?这个充满了我的意识的精神是什么?当我说我的时候,这个我说的我是谁?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说书是一种阴谋,或者一种道具。书是作者的一种手段,用以保存他的观念、感情、梦想和生活的方式以及把他的自我从死亡中解救出来。这是一种真正的阅读现象。任何读物,特别是文学作品,都浸透了作者的精神,在让我们阅读的时候,他就在我们身上唤醒一种与他之所想或所感相类似的东西。理解一部文学作品,就是让写这本书的那个人在我们身上向我显露出来。作品借我们的身体与情感复活,我们的情感注入则刺激一部作品走进我们的生命。一部作品往往就是依靠这种方式取消了读者的生命状态而让读者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具体地讲就是变成一种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并且成为它的对象的主体。
相反的情况也会随之产生,作品在我身上体验着自己。某种意义上,它甚至在我身上思考着自己申明着自己。
这种情形就是我们所说的批评的情形。这是一种远远超出于阅读的阅读。这是一种批评家的行为方式。而批评家的工作则是要从读者识别范围的止点开始出发,努力提供那种隐藏在表象之下或表象之外的个体见解。这种极个体性的意识,我们称之为批评意识。这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了。我想说的是,上述阅读的状态在我们的语文教学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而一旦出现,则是我们的语文开始走向前台真正表现自己的时候。现在的语文阅读往往被肢解,被试题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碎,直至让一篇篇潜伏着作者与读者激情的生命在这种过程中耗尽,语文阅读才算完成使命。我觉得这种语文使命是可以停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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