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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能力需要终身培育一一序李君《大学语文教材研究(1978一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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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处:北华大学学报(社科) 2013年第1期 作者:李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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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的博士学位论文《大学语文教材研究》(1978-2008)即将付梓,我由衷高兴。
李君的求学之路很不平坦,但终有所成。“王冕七岁上死了父亲。”这是语法学上的经典例句。一般人分析这个句子,能滔滔不绝地从语法讲到语义,而对于九岁丧父的李君来说,可能有更多的人生感悟。是母亲一人供养七个孩子长大成人,饥饿和寒冷是他们家当年生活的代名词。李君1994年考入黑龙江大学中文系,是哥嫂的无私供读才使他得以完成学业。大学毕业工作了两年,有了点儿经济积蓄,他才考回黑龙江大学读硕士。毕业后再工作四年,又有了点儿经济积蓄,即考入南开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现在是黑龙江大学的副教授。东北的黑土地很养人,生活的磨难是人生的一笔重要财富。
据我所知,《大学语文教材研究》是我国第一篇从应用语言学角度研究大学语文教材的博士论文,研究材料的时间跨度从1978年到2008年共计30年,研究教材的数量多达350余部。为尽量全尽量多地获取这些研究素材,李君前后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到国家图书馆查阅复印。为了节省开支,或是住在昏暗的地下室,或是到同学处借宿;复印费用太贵就用相机拍照,照片就拍了四万多张。通过对350余部大学语文教材多角度的统计分析,得出了一系列可信的数据,展示了新时期30年来大学语文教材编写的基本风貌和发展变化,对大学语文教材的编写提出了具有大量事实根据的建议。研究的扎实来自材料的扎实,更体现着一个学者的学品与人品。
在李君搜集材料、撰写论文的过程中,作为他的博士论文导师,我和他一起思考大学语文的教学目标、教学内容等问题。大学语文之“语文”,究竟是何含义?是语言文字,是语言文学,还是语言文化?甚至就是文学、文化、文章学?在已有的教材研究、教学讨论和教材选文上,都会发现对“大学语文”理解上的各种倾向性。也许不同层次、不同类型的大学,或是大学中的不同专业,就应该有不同倾向的大学语文教材。
大学语文教材的倾向尽管多样,但大都认为应有一定的语言文字内容。的确,大学生还是需要学习一定的语言学知识,需要继续发展其语言能力的。但要进一步追问,大学生究竟需要哪些语言学知识?需要怎样发展其语言能力?由于学术研究的欠缺,恐怕谁都难以给出清单式的回答。回答这一问题,需要对现代社会成人的语言生活进行系统的研究,需要从语言能力的终身发展上进行教学规划。
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人生任务,由生到长,由壮到老。语言生活是人类最为重要的社会生活之一,关乎人生质量,从物质生活到精神生活。人生的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语言生活,保证每个阶段的语言生活质量,就需要获取一定的语言能力和语言知识,就需要终身关照下的语言教育。“终身观照”的语言教育,要旨有二:其一,人需要终身接受语言教育;其二,人生每一阶段的语言教育,都应有终身的系统考虑。
人生每阶段的语言教育,应考虑三方面的问题:第一,此阶段人的心智水平能够接受什么样的语言教育;第二,前段已经完成了哪些语言教育;第三,哪些教育是为后面的人生阶段教育做准备的,哪些教育是作用终生的。据此三点,可以粗略描画人生一些阶段的语言发展任务。比如:
婴幼儿期,是孩子发展基本口语的时期。2012年9月,教育部发布的《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从健康、语言、社会、科学、艺术五个领域描述幼儿的学习与发展。《指南》将幼儿期语言发展放在重要地位,是非常科学的。
小学阶段开始识字,开始发展书面语,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口语,并适时地引入第二语言,特别是外语。
中学阶段是基本语言能力的培育阶段。中学生要具有运用口语和书面语完成人生主要交际任务的能力;要具有一定的外语能力、使用一般的现代语言技术的能力和一定的语言学知识。中学生的语言能力其实代表着国民的基本语言能力。
大学阶段是高级语言能力的培养阶段,起码需要考虑如下几点:第一,能够运用口语和书面语自如交际,且具有一定的文学鉴赏能力;第二,外语能力有较大提高,甚至开始学习第二外语;第三,具有一定的语言科学素养,树立科学的语言观,对语言生活现象能够合理看待;第四,较为熟练地使用现代语言技术;第五,能够借助语言学促进专业学习,具有解决本专业语言问题的意识和初步能力。例如:法学、医学专业的学生,应有一定的应用语言学素养;哲学专业学生,应有一定的语用学、语言哲学、语言逻辑学的素养;计算语言学、发展心理学等专业的学生,应有一定的语言结构分析能力;理工科学生应有一定的术语学素养,等等。
语言生活随社会发展而快速变化,新词语雨后春笋般涌现,现代语言技术伴随着信息技术的进步而如新月异,在信息化时代语言能力对于人生的意义也愈加重要,因此,语言能力也需要终身培育,大学之后的人生旅程中,还需要不断地进行语言学习。
我国的语言教学实践和语言教育研究,随然有较长的历史,但是缺乏对人生各阶段语言生活、语言需要的描述,缺乏终身语言教育的规划,特别是对高中之后人生各阶段的语言教育胸无定数,不确定还需要教些什么,还能教些什么,以及用什么方式去教,因此有了不同目标、不同内容的大学语文教材。当然,我国已经进入老年社会,老年语言生活还罕有学者涉足,老年语言学还是一片“处女地”。
李君的这篇论文,开了一个好头,但“终身观照”的语言教育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需要学界,需要李君继续耕耘,继续开拓。
古人讲究教学相长,李军的研究也启发我思考了很多问题。李君谈起他的人生历程,总是感谢曾经帮助过他的人,特别是教育过指导过他的老师们。我常为他的“懂得感恩”而感动,也是教学相长的一部分。此时我也把这种“感恩”的感动化为语言,来表达对南开大学和南开大学同仁们的感谢。我国有悠久的语言文字工作传统,但却没有直接支撑的学科。在马庆株先生的倡导下,南开大学首设语言规划学博士专业,使我有机缘与马庆株等先生一起,为国家培养了一批从事语言规划研究的博士,以企对国家语言文字事业尽绵薄的学术之力。
唐代崔护有诗云:“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题都城南庄》)诗人展现了对“人面桃花”的美好回忆,也强烈抒发了“物是人非”的人生感慨。我却突闪奇念,若将语言规划学专业比作诗中的“桃花春风”,我多么希望,不管人面何处去,桃花依能笑春风!?
2012年10月31日
序于北京惧闲聊斋 (本文作者:李宇明,教授,博士生导师,原国家语委副主任、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司长,现任北京语言大学党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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