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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础语文教育如何承担启蒙的使命 ——基础语文教材的问题和改进
来源:爱思想 作者:刘葳
【核心提示】没有预设的目标,没有先行的理论和价值观,没有“他”世界和“我”世界的分裂和对抗,没有威权主义的压迫和对压迫的驯服,没有“教育者”,也没有“被教育者”……只有学习本身。这是真正的学习,也就是能够承担启蒙使命的教育。
当我们谈论教育问题时,教师总被认为是“教育者”,而学生是“被教育者”。这种意识将原本浑然一体的学习活动割裂成了两个界限分明的世界:第一个世界是教师通过自以为是的经验和实证而建构起来的教育幻景,第二个是学生亲自体验的异常丰富而真实的学习生活的世界。当第一个世界试图侵入甚至取代第二个世界的时候,教育中的诸多问题就随之产生了。
对学习者来说,教师的教育幻景是客观的不容怀疑的“他”世界,而“我”的学习世界鲜活而丰富,但常被“他”打断和否定,被“他”告知不正确,不合理或不合逻辑。在“他”的优越感和权威性的压迫之下,“我”背负着原罪接受所谓的教育。然而,在自卑,恐惧,压抑和紧张的气氛中,不但真正的学习活动不可能发生,而且这些“被教育者”将来不是威权主义者,就是威权的驯顺者或屈服者。
康德认为,人的理性思考能力是天生就具备的,一些人没有释放出来而屈从于接受他人居高临下的引导,不经他人指导便无力运用自己的理智能力,这是威权主义态度导致的。而启蒙,就是引导他们摆脱“未成年状态”即“个体无能状态”而走向理智思考。这段话让我们意识到,威权教育不仅妨害真正的学习活动的发生,更严重的是它阻止智慧的觉醒,阻止思想的启蒙,阻止心灵的成长。威权主义在教育中的危害在于它用成人的社会经验包裹儿童,使他们驯服于环境,迎合世俗,顺应经验,让他们成为众人而不能成为他们自己。由于儿童在最初的学习活动中就未能得到足够的尊重,没有养成“尊重自己”的习惯,他们长大成人后就会表现出对强者谄媚阿谀,对弱者蛮横欺凌。威权教育的结果即是大量的处于“未成年状态”即“个体无能状态”的成年“被教育者”充斥知识界,他们因循、懦弱,且能为此找到充分的理由。这是引起知识界腐化,整个社会退化的最为深刻的根源。
教师的权威——“我告诉你应该怎样理解和感受”,直接破坏了教育的启蒙性和完整性。它不仅带来教师和学生在认知、情感、伦理判断以及行为方式等方面的冲突,而且使得学习内容只剩下了一堆知识、信息和技术,不可能融入真实的生命与感情的世界。教育者这种主观的威权主义意识渗透在当今教育的各个方面。当我阅读基础语文教材——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时,发现这种“我告诉你应该怎样理解和感受”的威权意识无处不在。
六年级语文课文“蒙娜丽莎之约”中有这样一段话:“蒙娜丽莎是全人类文化宝库中一颗璀璨的明珠,她的光辉照耀着每一个有幸看到她的人。我虽然在她面前只停留了短短几分钟,她却在我的心底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她已经成了我灵魂的一部分。”我相信,以后孩子们会在自己的习作中用到诸如 “璀璨”“明珠”“光辉”和“永不磨灭”这些华丽的词语,但当他们运用这些词语时不会有任何感觉,就像他们在这里读到这些词语时没有任何感觉一样。我也想起自己在中学学习鲁迅的作品时,老师让我们背诵大段有关中心思想和字词句段理解等方面的标准答案。这些标准答案使得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鲁迅的作品没有,也不敢有任何发自内心的体会和感受。语文课的教育为什么使人丧失了对文学作品的思考能力和欣赏能力?后来我意识到,是这些标准答案扼杀了读者的真情实感,切断了文学作品与它的读者间的交流和感应,葬送了真正的文学艺术欣赏,也破坏了阅读和写作能力的培养。更令人感到恐怖的是,扼杀真情实感就意味着模仿,依循和进行欺骗,这是心灵麻木和腐化的开始,是反启蒙教育的开始。
再如,六年级语文课文“索溪峪的‘野’”中写道:“走进张家界的索溪峪,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字:野……在这样的山水间行走,我们也渐渐变得野了起来,城里戴眼镜的姑娘……,年过花甲的老人……。人们,在这山水中返璞归真了。”我们注意到,新教科书的内容开始关注人与自然的关系,这本是很好的意图,但选编的文章都不是为孩子而写,而是为编教材而写,所想所感都不是孩子的,也不是作者的,而是作者主观“告诉读者要这样理解和感受”的。孩子最大的特点就是“真”,“返”和“归”真的感受与本就纯真的孩子有什么关系?阅读这样的文章,好比吃了坏东西,食而不化,即开始厌食。这也许就是很多小学生放弃对这类矫揉造作的所谓文学作品的“深阅读”,而转向武侠,漫画,言情这类书籍的“浅阅读”的原因——虽没多少营养,但至少食而能化,不会引起不适和消化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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