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小说笔法写的童话教什么——《小木偶的故事》解读

教师之友网

原文地址：用小说笔法写的童话教什么——《小木偶的故事》解读作者：陈金铭

    听一位中年男教师教这篇童话，前面30分钟，辨析词语、反复朗读、想象续写，跟任何一篇课文没什么两样的教法。我为孩子错失了一次接近童话的机会惋惜，还有最后十分钟，我真心希望老师能给学生一次静静欣赏这篇童话的机会。

老师开口了，用的是循循善诱的口气：“同学们，这篇文章说明了什么道理呀？”

可惜，最后一个机会也没了。

这不是孤例。今天，老师在教学中把童话的文学价值弱化，甚至视而不见，已经让孩子对本来挺喜欢的童话文体也快失去了兴趣。

问过学生，大多数人对这篇童话蛮喜欢的，这在教材课文中是难得的。学生为什么喜欢？解决了这个问题，就找到了教这篇童话的钥匙，也才有可能教出童话的好来。

看了网上的一些资料，不少老师称赏这篇童话的原因，是作者的构思奇特，主题的安排出人意料。

乍看起来，本文的主题构思确实是别出心裁：一般我们教育孩子，总是要“微笑着面对生活”“笑对人生挫折”“笑着重新爬起来”，这篇童话却反其意而用之：仅仅有笑是不够的，应该根据不同心境选择合适的表情。

但深究一下，会发现，孩子原本就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微笑着面对生活”等，只是成人按自己的模子提出的一个违背孩子天性的要求。写这样的文章想显示作者的了解孩子，其实恰恰暴露了作者对孩子的生疏——孩子用得着这样的文章去教吗？这样的文章教教大人倒有点合适。——他们已经在职场中只会奉承的笑，不会原始、真实、自然的表达自己的感受了。

由此看，这篇童话的主题故意站到一般成人思维的对立面，可能会激发成人读者的思维激荡，却不见得切中孩子的心灵，引起他们的共振。说白些，这篇文章的立意在真正懂孩子的人和孩子自己看来，弄拧了，是替孩子瞎操心。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吸引了孩子呢？

原因可能不少，如其中可能有对比的效用：小学教材中多数都是板着脸严肃的教孩子向上的课文，突然有这么篇多少带有点奇幻、想象色彩的文章，就似灌木丛中站出了一棵挺拔的杨树，对比之下，孩子自然矬子里选将军了。我认为更吸引孩子的，是作者的行文方式：跟常见的中国作家用缓慢的节奏写童话不同，这篇童话的写作方式更多是小说笔法。

重点说说后者。

常见的童话，笔调都很幼稚、单纯，作家硬撅起屁股模仿孩子样，这篇童话没这样做。全文1036个字，安排了39个自然段，几乎一句话、两句话就一段，这在小学的课文中不多见，为什么安排这么多段落，安排这么多段落有什么好处吗？有的。主要作用就是让读者读的时候视线转换快，心理预期间隙转换快，往下推想故事情节的速度快。

一句话，节奏快了。

今天孩子的环境和初次确立中国童话地位的叶圣陶时代不同了，和刚建国文学荒漠的时代不同了，和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刚改革开放的时代不同了，甚至和本世纪初刚引进国外大量童话的时候也不同了。那时的童话，文中的主人公性格基本是单线条，不会有太大起伏，缺少细致的描画，而今天，孩子们能见到、听到、看到、读到的国外优秀童话已不少了，可以说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父辈、祖父辈，无论是从阅读的数量还是从童话本身的质量。他们见多识广，他们在电脑冲击下习惯了浅阅读，他们早已不满足老一辈童话作家温情脉脉的叙述方式，早已厌烦作家严重低估自己接受能力的行文腔调。

他们渴望新的东西，渴望新的表述方式，渴望新的刺激。

这篇文章，用细致入微的小说笔法刻画人物动作、语言、神态、心理，就是对以往低幼表达方式童话的创新。

杨红樱的小说常被很多自认严肃儿童文学作家们所批评，但批评归批评，却挡不住她实实在在的畅销多年，为什么？除了人物的蔫坏、自由、叛逆，让孩子有自我认同、自我释放的情感因素外，其小说的快节奏推进、人物的多手段刻画等写作手段，自然也功不可没。否则，那么多模仿她写同类题材的作家，怎么都没取得她那样的效果？

话说回来，怎么写才能达到这种孩子喜欢的快节奏，而又吸引人的效果呢？这里的秘密也有不少，不妨透露几点。

一是多多的分段。古人纸张来之不易，分段不多，标点不加，严肃文学时期段落也都比较长，今天人们的阅读耐心减少，很多人写文章段落分得勤快起来，尤其是网络文学作家，反正分段不再费纸张，索性一句话、两句话就一段了。当然，一味追求多分段是不对的，会更加助长孩子的浅阅读趋势，就如孩子喜欢肯德基，但并不代表肯德基就多么有营养。

二是多多的运用动词。“板着脸、笑嘻嘻、龇牙咧嘴、嘟嘟囔囔、可怜巴巴、放声大哭……”文中类似描画人物的动词比比皆是，动词殷勤出现，读者就可以更完整连贯的想象文中人物的举止，所谓在脑中能想出画面来。如果文中人物几乎没有动作，孩子才不愿意想象这样的静止画面呢。

三是多多的让文中人物说话。港台的肥皂剧，有时候一个小小的情节要演好几集，而那些家庭主妇们兀自看得眼泪汪汪，为什么？因为剧中人物在不停地说话，说得都是平常生活中不太会说出口的话，那么细腻、那么婉转、那么连贯。影视剧是这样，故事、童话也是如此。多说话，人物就容易动起来、活起来。和影视剧不同的是，为了调节说话的氛围、说话的节奏，说话人的位置要经常变化，一忽儿在前，一忽儿在后，一会儿又跑到中间。

我想，注意了这些，对教学本文可能不无帮助。

还有两点要注意。一是课文的题目不合适，这是编者拟的，原题目《只会笑是远远不够的》，才是恰当的、贴切的，现在的《小木偶的故事》空泛了，不贴切。二是编者有句提示语：在小木偶身上，后来又会发生什么事呢？我来接着编下去。这个练习不太好，因为文章最后的结尾是封闭的、唯一的，实际上已经规定了小木偶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会哭会笑，会恰当表达自己的感受了。童话本以放飞想象为要务，现在的练习却是禁锢想象，所以意义不大。

关于小木偶，本文选自作者的系列文章之一，其中《我不是一段普通的木头》我感觉比选进教材的这篇立意要好，可以给孩子读读。因为它没有曲解孩子，还给孩子一种明亮的暗示：哪怕丑陋的、自卑的、矮小的……只要有心，尤其是一颗爱别人、爱世界、爱万物的心，就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了。

   附一：课文

小木偶的故事

老木匠做了个小木偶。

　　小木偶有鼻子有眼，能走路，会说话。
　　老木匠左瞧右瞧，总觉得小木偶脸上还少点什么。少了点什么呢？老木匠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知道吗？”老木匠问小木偶。
　　“不知道。”小木偶板着脸回答。
　　老木匠一下子想起来了，小木偶脸上少的东西是笑！
　　“笑是很重要的。”老木匠对自己说，“谁要是不会笑，谁就不会过快乐的日子！”
　　老木匠拿起他的雕刻刀，在小木偶的脸上添了一个笑嘻嘻的表情。
　　“现在好了。”老木匠为小木偶收拾了一个红背包，把他送出了家门。
　　“走吧，外面的世界大着呢！”老木匠对小木偶说。
　　热闹的大街上，小木偶兴冲冲地大步向前走。
　　一只小红狐跑过来，很亲热地说：“嗨！小木偶！你的红背包真漂亮，让我背一下好吗？就背一下。我想看看这种红和我的毛色是不是相配。”
　　“好的。”小木偶说。
　　小红狐一背上背包就拼命地逃跑。小木偶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小红狐已经跑出去好远了。
　　小木偶有两条长长的、灵活的木头腿。他很快就追上了小红狐，拽住了小红狐毛茸茸的大尾巴。
　　“放开！放开！”小红狐拼命挣扎。
　　“吵什么！”一只穿警服的熊过来把他们分开。
　　“报告警官，他抢我的包！”小红狐撒谎一点儿都不脸红。

“那是我的，我的，我的！”小木偶尖叫。

穿警服的熊看看小红狐，小红狐满脸的愤怒；再看看小木偶，小木偶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穿警服的熊拎起小木偶，把他扔出去好远。

小木偶委屈极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老木匠只给了他一种表情，那就是笑！

　　小木偶突然觉得脑袋很疼，只好抱着脑袋蹲下来。
　　一只小兔子走过来，温柔地问：“你怎么啦？”
　　“脑袋疼。”小木偶抬起头，笑嘻嘻地回答。
　　“嘻嘻。装得一点都不像！你瞧，应该像我这样。”小兔子龇牙咧嘴地做了个痛苦的表情，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一个老婆婆走过来：“小木头人，你病了吗？”
　　“脑袋很疼。”小木偶还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真不像话，连小木头人都学着撒谎！”老婆婆嘟嘟囔囔地走开了。
　　小木偶的头疼得越来越厉害了。现在，他真希望自己还是一段没有脑袋的木头！
　　蓝鼻子小女巫就在这时候赶来了。她能月用鼻子闻出空气中的伤心味儿。
　　“你头疼，是吗？”小女巫问。
　　“是，而且越来越疼了。”小木偶可怜巴巴地说。
　　“那是因为你很伤心，却不会哭。”
　　“哇——”小木偶放声大哭起来。
　　慢慢地，小木偶不再伤心了，脑袋也不疼了。
　　“小木偶，我把人类所有的表情都送给你。”小女巫说完，又用魔杖在小木偶的脑袋上点了几下。
　　现在，小木偶会哭，会笑，会生气，会着急，也会向别人表示同情和关心了。
　　老木匠说得没错，笑是很重要的。不过，要是只会笑，那可是远远不够的。

附二：选文

我不是一段普通的木头

小木偶大步走在绿森林里。

　　它边走边想：穿过这片森林，会看见什么呢？是大海，是草原，还是另外一片绿森林？
　　小木偶正想得出神，树丛里突然蹿出个小妖怪！
　　小妖怪长得皱巴巴的，活像一块木头疙瘩。它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小木偶大叫：“喂！那块木头！站住！”
　　“我不是一块木头，我是小木偶！”小木偶生气地回答。
　　“不是木头？”小妖怪很疑惑地凑到小木偶跟前，仔细地闻了一会儿。
　　“你不过是一段普通的木头！”小妖怪大声宣布，“我是从小吃木头长大的，吃了整整300年！不会弄错的！”
　　小木偶又生气又着急，它想：我一定得向这个小妖怪证明，我不是一段普通的木头！
　　“我会说话。这证明我根本不是一段普通的木头！”小木偶说。
　　“这不能证明！”小妖怪大声地反驳它，“你不过是被施了魔法！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等着瞧！”
　　小妖怪找来一段破木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歪歪扭扭的魔杖。
　　“你看仔细了。”小妖怪边说边用魔杖在破木头上点了一下。
　　那木头马上长出一张大嘴巴，神气活现地说起话来：“你和我一样！不过是一段普通的木头！普通的木头！木头！木头！……”
　　小木偶气坏了，它大叫：“我还会做算术题、背乘法表！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二三得六、二四得八……”
　　小木偶一口气把乘法表从头背到尾。
　　但是小妖怪还是说：“这没什么了不起！”
　　小妖怪魔杖一点，那段破木头就怪声怪气地念着：“春眠不觉晓，肚子咕咕叫，吃块大木头，味道真是好！”
　　“瞧见了吧，它连诗都会念！”小妖怪得意扬扬地说，“可它和你一样，不过是一段被施了魔法的破木头！”
　　小妖怪说完，就举起那块木头，“咯嘣咯嘣”地把它吃下肚，好像是在吃一块棒冰。
　　小木偶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要是不能证明它不是一段普通的木头，它肯定会被吃掉的！它还是一个崭新的小木偶，它不想死！
　　可是越着急，小木偶越觉得脑袋里面空空的，一句话也想不出来。
　　“哈哈！你还是乖乖地让我吃掉吧，你的味道肯定很不错……”小妖怪一步一步地向小木偶逼近。
　　就在这时候，它们听到了一声尖叫：“救命！”
　　接着，一只粉红的小兔子拼命地向它们这边跑过来。
　　“救救我！”小兔子哭着说，“后面有妖怪追我！”
　　小木偶把粉红小兔子抱起来，它感觉到小兔子在它怀里拼命地发抖。
　　“别怕！”小木偶安慰小兔子，“我会保护你的！”
　　吃木头的小妖怪很惊奇地看着小木偶。因为小木偶好像已经忘了它就要被一个妖怪吃掉了。
　　“把那只兔子给我！”一个头上长着蓝角的小妖怪出现在它们面前。
　　“哈啰！是你呀，老朋友！”吃木头的小妖怪很高兴地说。看来，这两个小妖怪互相认识。
　　蓝角小妖怪只是板着脸点了点头，然后就转向了小木偶：“把那只兔子给我！我追了它好长时间了！”
　　小木偶害怕得两腿发软，可它勇敢地说：“不给！这是我的小兔子！凭什么给你！”
　　“它是你的？”蓝角小妖怪很怀疑地盯着小木偶，“你怎么能证明它是你的？”
　　“我……”小木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能证明。”吃木头的小妖怪突然说，“难道你还不相信一个老朋友吗？”
　　“真扫兴！”蓝角小妖怪很不高兴地走开了。
　　小木偶看着蓝角小妖怪的背影，有点儿发愣。
　　“它只吃没人要的东西，就像我只吃木头一样。”吃木头的小妖怪向小木偶解释。
　　小木偶这才想起来，它就要被吃木头的小妖怪吃掉了。可是吃木头的小妖怪很和气地说：“我不会吃你的。我现在相信你不是一段普通的木头了。你有一颗真正的心。木头是没有心的，哪怕是被施了魔法。”
　　小木偶开心地笑了。它终于证明了它自己。
　　只要有一颗真正的心，哪怕你的身体是木头做的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