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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阅读中寻找一个人的精神原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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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6 17:11:4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原文地址:从阅读中寻找一个人的精神原乡作者:韩宗夫
从阅读中寻找一个人的精神原乡
——董增文小说初探

对于一个业余作者来说,长期生活在基层,始终没有放下文学,这种坚持是令人钦佩的。写作对于他来说,已经完全是精神层面的追求。当一个人的写作行为和社会意识形态相左、与物欲横流的商品世界格格不入时,写作往往会转入一种半地下状态。选择了码字这活本身就是一件苦差事,没有什么可值得炫耀,完全是一种“个人行为”,早年那种觊觎名利的心态早已放下,内心归于平静和疏淡,写作实是对内心的救赎。居于诸城南部山区的董增文,一直以来把小说创作视为个人爱好,在经商之余,选择在文学之岸停泊思索,把更多业余时间放在小说创作上,说小有成就并不为过。这种不停留在生活表层的探求,向灵魂深处沉潜的自我反省意识,像一束光亮,不乞求照亮别人,能照亮自己前行的道路便已知足。
那个叫桃林的小地方,就是他的精神原乡,他肯定倾注了太多复杂的情感在里面,说不透,理还乱。他的众多小说都是从最基本的生活现场起步,没有苛意拔高,只是做了符合艺术规律的理顺,人物描写生动有趣,是对现实生活的艺术再还原。无论是《宋经理的猪》中的宋经理,还是《乐果》中的吴小莲,还是《梧桐花开》、《面壁》、《何时杀青》等诸篇什中的小说人物,都和乡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小说的背景多为乡村乡镇、大山、农田、黄土,以及商品社会中城乡互相交织下复杂的人物性格。《宋经理的猪》中写道:“有一次他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大黑猪,被工人弄到车间抬上案板就要捅刀子,他嗷嗷叫着没命地往外蹿。我妈被猪叫声惊醒了,照我爸的肩膀拍了一把,他呼地坐起来,满脸是汗……哈哈,他大概是被猪魂附体了,竟发出了猪叫声。”小说中的主人公因为长期与猪打交道,竟然产生了一种精神恍惚感,出现人猪合体的荒诞现象,反映出人的命运和动物的命运密切关联的社会现实。随着现代社会生活节奏的加快,作者不可避免地在文笔中流露出一种怀旧感、无处皈依的焦虑感,在看似轻描淡写的描述中,生动传神地传达出一种直面现实并深沉反思的品格。
当我们在意于阅读之后的所思所想,往往忽略了文本自身的内部矛盾,以及作品内部隐而不显的零乱性、不确定性、多义性等。在《乐果》中,作者以乡村苹果园为叙述平台,塑造了吴小莲、李志远等人物形象。乐果是果园中常用的灭虫药,也是致人命的烈性毒药:“这些东倒西歪的玻璃瓶子闪动着金色的光泽,把吴小莲的眼睛照亮了。她几步走过去,蹲下身,拿起一个空药瓶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遂放在一边,又摸起一个,再闻,竟让她为之一震。”残余农药的味道和清新空气的味道有天壤之别,在遭受积压的心态下,竟让人产生了兴奋感。在面对婚姻的抉择时,一个人是选择苹果还是乐果?简直就是美梦和噩梦的争夺战。《立碑》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忧伤和追思过去的怀旧情结。当主人翁回到阔别三十年的故乡,一切都物是人非,记忆最新的是儿时同学冷美玲,也因为一场意外英年早逝,那种欲说还休、欲哭无泪的感觉跃然纸上。显而易见,命运的无常无形中会异化着一个人的心灵。《面壁》是一篇诗性小说,通过结识仙风道骨的老奶奶和亲临女孩玲子的陨落,给人一种似梦似幻的感觉:“我将时间拉近又疏离,我惊异地发现,那些发生于时光深处的细节,混凝着柔软、融化与对抗的壮丽,仍旧尚未蒙尘,那扇门原来从未关闭,一切新鲜如昨。”虽然作者不相信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但现实世界就是如此残酷,一种思想的悖论撕扯着作者的灵魂,从而更加加重了他的负罪感。
什克洛夫斯基有一句名言:“艺术永远是独立于生活的,它的颜色从不反映飘扬在城堡上空的旗帜的颜色。”从董增文的小说中,我们看到了众多小人物的命运,正是这些小人物流星般闪光的生命迹象,抒写了可触可感的历史真实,一些生活化的情绪碎片流泻其中,呈现出创作者向人性深度探幽发微的主体意识,刻画出一幅幅有关乡村的心灵浮雕。董增文正在寻求一种自我解脱的叙述方式,通过具有疏离效果的审美形式,实现理想与现实精确的对抗。其精炼、老道的语言风格,向我们展现出一幅幅或凄婉、或美丽的乡村风情画。《宋经理的猪》中“你的鼻子有两个孔,感冒时的你还挂着鼻涕牛牛//你有着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边//你的耳朵是那么大,呼扇呼扇也听不到我在骂你傻//你的尾巴是卷又卷,原来跑跑跳跳还离不开它//哦……传说你的祖先有八钉耙,算命先生说他命中犯桃花,见到漂亮姑娘就嘻嘻哈哈。”把猪的形象描写得出神入化,堪称一首猪之歌,没有和猪的日夜相守,怎么会有如此真切的感受?宋经理从肉联厂到粉丝厂到养猪场的创业经历,可谓历经了生活的酸甜苦辣,有失落、有无奈、还有对眼前世界迷离虚幻的感知。在汹涌澎湃的商品大潮下,个人的命运微乎其微,除了抗争就是随波逐流,他代表了当下时空里一代人的精神原貌——压力与幻想、迷茫与希望共存,物质与精神不可调和的现实龃龉,造就了一群底层生活的精神流浪者。董增文习惯于向复性的人物性格开掘,体验写作过程的冒险性,加上长期以来基层生活中细致的经验积累,他的小说丰盈着精巧辛辣的艺术感召力和审美潜景,也是对当下的去蔽或显影。
接地气是董增文小说的另一个特点,虽然人物可以虚构,但读来就感觉出他(她)就生活在我们中间,通过对这些乡镇人物的生动描述,加大了文学作品的可靠性和信任感。按照海德格尔的观点:世界趋向于去蔽,以显示自己的存在;大地则自行锁闭,以制造作品的隐匿之所。在世界与大地的争执中,优秀的艺术作品产生了。世界是我们的生存空间,是桃林的青山、茶园、以及淳朴的山民;大地是存在的空间背景,是世界的载体,没有大地就没有一切。董增文的视角是穿透式的,缭绕的青山云雾增加了山乡的厚重感和玄妙感。无论是向过去美好时光的回溯,还是直面现实的剖析,都需要一定量的勇气,需要有对社会和人生的担当精神。董增文在远离城市的一隅,建立起自己的精神乌托邦,或乌有之乡。这些或踌躇满志,或疲惫焦虑的人物原型,就像一颗颗棋子,在他们应有的位置上不停地跳动,可以因一时生计问题而被迫屈就,但决不会向残酷的生活低头。对于一个山外人来说,渴望走进他的小说中去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去亲临那种面对大山时圣徒般的生活方式,那种原始的、质朴的乡间神话,因阅读已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愿意像山野的青草一样,被小说中的草莽之气吹动。
《何时杀青》是一篇非常有分量的小说,作者借助了烘焙茶叶的杀青工艺,来映照现实生活中的人性。写到这里笔者不得不透露一下,受制于大山的恩惠和漫山遍野茶树的青睐,董增文在当地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茶厂,烘焙茶叶是他的另一个爱好,对茶的要求与对文的要求一样精致。杀青,是制茶的初制工序之一,主要目的是通过高温破坏和钝化鲜叶中的氧化酶活性,抑制鲜叶中的茶多酚等的酶促氧化,蒸发鲜叶部分水分,使茶叶变软,便于揉捻成形,同时散发青臭味,促进良好香气的形成。我们也可以把人生看做一种工艺,经过了无数痛疼和欢乐的历练,也会制作出属于上品的心灵,并散发出人性的芬芳。但掌握制茶工艺和掌握人的命运是两回事,在他的小说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命运,既透露着悲情的力量,又充满着温馨的原乡记忆。于是,在《乐果》的悲情之后有了圆满的结局,极富戏剧性:“冬去春来,吴小莲的苹果园又飘满了淡淡的花香。吴小莲和李志远常常漫步在果树间,花香像酒一样把他们醺醉,他们沉浸在一个个春风拂面的日子里。李志远的面貌可谓日新月日,仅仅过了一个春天,他的白发就开始变黑,而且,在这年夏天的某一日,吴小莲突然发现:李志远的腰竟一下直了起来。”这种意识流式的处理和作者的审美想象有着必然的联系,虽没有多少浪漫可言,但对一个山里人来说,有一份实实在在的生活,比任何画饼充饥的说教都珍贵。这种审美想象能激发人性心底的能量,从而获得心灵的慰藉,不至于让人在困境的承压下而丧失生存的信心。因此一篇好的文学作品,不仅能够摹写出人物的复杂性格,还要给读者提供一条向美向善提升的通道,并对整个社会良好形态的建构出一份力。这些可喜的变化,早已延宕于他的作品之中,就像尼采说的:艺术应当以其特有的酒神式沉醉,去唤起人的生命活力,使之走向更美更好的生活。
董增文有扎实深厚的文学功底,又有一颗历尽揉搓的内心,既可以做茶,又可以为文,让人充满了期待。
2013.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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