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良厚:为什么犹太人的教育做得好?
教育这个以培养灵性人生为己任的时间事业,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是灵性的,也不可能培养每时每刻都灵性的人,果真那样,就是灵异了,就是神了,甚至变成怪异也有可能。这里说的灵性,主要是省悟、顿悟而灵性、灵化。
教育是教人寻求时间之域的永恒,远远不止创造空间的光辉 ——从赫舍尔《安息日的真谛》想到的 著名犹太教神学家赫舍尔在其“二十世纪谈安息日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安息日的真谛》“前言”中这样写道:“科技文明就是人类对世界的征服。但这样的征服,往往得牺牲一种基本的存在要素,这要素就是时间。……控制这空间世界固然是我们人类担负的一项任务,然而,如果我们在空间之域争取权力的同时,却失落了对时间之域的一切渴望,危机就此诞生。在时间之域中,生命的目标不是拥有,而是存在;不是占有,而是施予;不是控制,而是分享;不是征服,而是和谐共处。一旦对空间的控制、对空间之物的攫取,成为我们唯一的关注,生命就走上了岔路。”p7
赫舍尔先生这一对人类和科技文明的判断,直到今天,依然是了不起的判断,而且越来越有意义。比如,农业时代,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太无能为力了,受的苦头太多了,人类多么渴望在大自然面前更有能力、更有作为、获取更多啊。进到工业文明时代后,科技文明的广泛运用,人类在不少领域有能力可以大规模征服自然了,于是肆意地不计后果的尽情向大自然攫取、攫取、再攫取,甚至达到了破坏性攫取的疯狂程度,结果如何呢?工业文明辉煌了,物欲横流了,人类尽情地玩弄着、享受着物质生活了。然而,人类生存环境却因这种不计后果的开发、攫取、占有和消费而遭到极大破坏,有些甚至是灭顶之灾了。我们今天虽然在享受着工业文明的雨露阳光,但同时也在承受诸如环境污染、温室效应等严重后果了,而且还在制造明天的灾难了,甚至把我们子孙后代的灾难也提前制造出来了。这也就是赫舍尔所说的危机诞生了,生命“走上了岔路”。
赫舍尔先生的这一判断,对教育来说尤其有意义,而且早就意义深远了。因为教育历来就是依附于社会、服务于社会的,而且直到今天我们都这样要求着教育。社会危机了,教育自然也逃不脱危机的命运。教育也是依附于生命、服务于生命的,生命走上了岔路,教育能幸免?按理应当幸免,只是我们做得不够。因为教育也是超脱于社会、超脱于生命并塑造社会、塑造生命的超拔事业、永恒事业。
教育永远属于时间,而且永远属于未来。也就是说,教育始终是一个过程,是一个没有尽头的过程,即使一个人的生命结束了,但他的思想还在教育着他人,他的灵魂还在影响着他人。卢梭提出“教育即生长”,杜威阐发了它,这言简意赅地道出了教育就是让儿童不断生长,教育永远是一个生长过程。具体说,教育就是教人学习过去、洞悉现实、走向未来,这种教育和学习始终伴随人的生长过程,或者说人的生长过程就是学习的过程、教育的过程。比如中国早就有“活到老,学到老,还有三分没学到”的老话。比如终身教育的思想已成为人类的普遍教育理念。还比如,虽然我们把人的系统受教过程分为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等几个阶段,但谁又能把它们截然分开呢?而杜兰特说的“教育是一个逐步发现自己无知的过程”,则把教育与人生过程、人生成长过程、人生纠错进步过程同一起来了。如果从产业角度来说,人们把教育这个生产人的产业,始终看做朝阳产业、未来产业。
因此,我们可以有教育理想、教育目标,但不可能有终极教育理想、终极教育目标;我们可以把教育分成不同阶段、不同环节,但不能使之绝对化:我们可以强化教育过程、优化教育过程,而且也必须优化,但我们一般不能强化教育结果,特别是不能片面强化教育结果,因为片面强化结果的教育往往片面化,甚至走入歧途,比如应试教育。
教育在空间之域,更在时间之域。教育就是教人寻求时间之域的永恒,远远不止创造空间的光辉。百度百科这样解释时间与空间:“时间”是表达事物的生灭排列。其内涵是无尽永前,其外延是一切事件过程长短和发生顺序的度量。“无尽”指时间没有起始和终结,“永前”指时间的增量总是正数。“空间”是表达事物的生灭范围。其内涵是无界永在,其外延是一切物件占位大小和相对位置的度量。“无界”指空间里任一点都居中,“永在”指空间永现于当前时刻。人创造空间的光辉是创造自己在空间之域的突出,是想比别人征服更多、占有更多、控制更多、享受更多。人寻求时间之域的永恒,是确信自己永远只是流动着的永恒时间的一份子,而且只是短暂的一份子,人不可能蹦出流动的时间,更不能让时间为自己停住,唯一的选择就是静静地融入其中,自然地、乐观地往前行进,能自然偶尔顿悟,便是这流动中的激情、创造和灵性了,人便突出了、优秀了、甚至伟大了,这也就是空间的光辉吧。
然而,人这个时空统一体,由于生命短暂,往往总是竭力让自己在空间中创造光辉,总是竭力想征服、控制、占有空间。而且不分白天黑夜地这么想着、这么创造着。做为以立人为己任的教育,教育人创造空间的光辉,自然责无旁贷,其实自从教育诞生以来,就是做得很到位的,教育这个工具作用往往是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不少时候甚至是畸形到位、畸形发挥。比如我们古代的八股取士教育和现代的应试就业教育,西方的技术教育,日本的武士道教育等,都是教人怎么征服、控制、占有空间的功利教育,而且都几乎把受教者异化了,就像金钱异化人一样。
当然,我们的教育也在教人寻求时间之域的永恒,也在教人寻求时间之域中的存在、分享、施与、创造与和谐共处,但比起空间之域来苍白得多。因为我们在教育中远远没有记住西塞罗的告诫:“教育的目的是让学生摆脱现实的奴役,而非适应现实。”现实是功利至上、技术至上、物欲横流,教育也变得功利至上、技术至上、物欲横流,现在我们的大中小学更是充斥了一个字的教育——“钱”,一个放得特别大的“钱”字。我们的教育过程也只充斥一个东西——“技术”,恨不得把所有的学生在一夜之间,用一个优秀的模子全部模制出来。我们的教育也像社会一样,充斥着竞争、残酷竞争,小小年纪就被竞争搞得冷漠、麻木,甚至神经兮兮。一句话,我们只想着教育如何教人适应现实、服务现实,说的不客气点就是如何与现实同流合污,而很少想着甚至不想着教育教人如何洒脱于现实、超拔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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