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牌大捷赋 （1） 颜亮亨

孝感高中陈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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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牌大捷赋（1） 颜亮亨

     序：中华民国三十二年五月中旬至六月初，长江西陵峡口南岸之石牌，曾有石牌保卫战之大捷。但其知名度似远不如前此之平型关台儿庄诸役。然拱卫陪都“最后之国门”，有“中国斯大林格勒”之赞誉，其意义固不容小视也。余四十多年前因文革之难，谪戍于此者三年之久，常睹断壁而仰旧碑，感佩良多；当地父老，犹能述及当时惨烈之状，惜不谙全局，语焉不详。今乃广阅有关资料，构思旬日而作此赋，以为抗战胜利七十周年之纪念云尔。

     险哉石牌！陡峭沉雄。山壑错落，林莽葱茏。俯瞰西陵峡之千层恶浪，背靠“三把刀”（2）之百仞尖峰。江面至此束腰而益沸，洪流急湍激越以奔东。乃陪都最后之门户，为川鄂咽喉之要冲。此兵家重地之存陷，实关乎民国命运之吉凶！
     当是时也，敌我对峙，已逾两载。敌军重兵压境，急不可耐。中枢告急，形势危殆。委座电令，陈诚挂帅。集将星于恩施，筹良策以分派。具慧眼而择人，语谆谆而告诫：矢忠矢勇，毋怯毋懈。我具地利人和，敌虽凶顽必败。我诱敌于深山，敌何展其重械。诸将策应于五峰长阳，胡琏坚守此石牌关隘。励虎贲三军用命，愿袍泽同仇敌忾。力挽狂澜，诸君是赖。于是昼夜兼程，赶赴营寨。集军粮、掘洞穴、布地雷、设鹿砦。后发制人，严阵以待。
     硝烟弥漫，鏖战将临。胡琏率八千壮士，遥瞻黄陵之庙（3），仰视山泽之神。牺牲酹酒，跪拜虔诚。千营一呼，声透天庭：以我堂堂之阵，挡此蠢蠢之兵。宁尊严以赴义，岂忍辱而偷生。皇天后土，实鉴我心。祖宗佑我，克难制敌，抗战必胜，救国必成！将军久踌躇，夜深千帐灯。噙泪挥洒笔墨，抒写家室之情：菽水久欠，愧怍良深。儿既移孝作忠，理宜许国以身。纵然裹尸马革，是亦我家族之荣。望父勉母加衣强饭，嘱妻教子卫国请缨。毋负所托，以慰我在天之灵。遗书甫就，飞翰入秦（4）。由是专心帷幄，顿失瞻顾之心。
    此战也！始则双方万炮齐发，地颤山摇；继而倭寇机群呼啸，鬼哭神嚎。巨石炸为齑粉，草木顷刻枯焦。耳受震而失聪，地灼热而难蹈。鲜血聚乎谿谷，断臂挂于树梢。烟雾弥漫兮日星隐耀，雷鸣山壑兮鸟兽奔逃。
     继而炮声顿寂，硝烟渐散。敌料我之丧胆，欲一举而攻占。卒蜂拥而前冲，官督阵而呐喊。兽语嗷嗷，屠刀闪闪。视支那（5）为草芥，态狰狞而傲慢。路崎岖而仰攻，步趄迾而杂乱。虽屡进而数仆，亦撅起而复战。何其悍也。
     倏尔勇士跃出，狠插猛刺。机枪哒哒于高垒，榴弹嗖嗖乎密室。敌恃武士道之愚忠，虽弹雨而不顾；我怀中华魂之大义，誓成仁而雪耻。苟免神州陆沉，何惜微躯一死。愿化一腔碧血，流芳千秋青史。
     肉搏惨烈，惨不忍睹：血肉筑成长城，白刃大刀挥舞。或攫耳眼，或剖肠肚，或砸头颅，或断手足。或厮打于丛林，或抱滚之山谷。敌我肢体交叠，安能辨其面目。战友饮弹兮何暇搀扶，长官殉国兮不遑痛哭。尸骸狼藉山坡，血污凝结草木。毒气传播于村舍，恶臭弥散乎江浒。偶尔炮停，千山死寂。群鸦啄肉则体无完肤，百兽争食而唯余白骨。岂人间之宜有，真阴森之地狱。伤心惨目，有如是耶？
     敌度无功于正面，乃迂回于后方。正合我之庙算，罗已布而网张。山路蜿蜒则重炮难进，丛莽茂密而敌机迷航。尝我暗堡之排射，中我石后之冷枪。就巉岩而格斗，坠绝壁以偕亡。筑就铜墙铁壁，保我固若金汤。酋屡攻沮丧于五峰，寇再犯衰竭于长阳。强弩之末，势已难穿鲁缟；挥戈逐日，岂容倭寇猖狂！
    十天十夜，时进时退。目不交睫，形容憔悴。何惜命而瓦全，宁卫国而玉碎。是丈夫之所为，虽九死而未悔。受炼狱之熬煎，忍非人之苦罪。苟一息而尚存，亦鞠躬以尽瘁。忽而前哨信号，报敌军之宵遁；顿时漫山欢呼，盈满眶之热泪！
    伟哉此战！追逃逐散。弃甲曳兵，仓皇北窜。更我飞虎队（6）之初试锋芒，轰敌舰船而击沉炸烂。日寇伤亡逾于国军，为抗战以来所罕见。“最后之大门”稳如泰山，得“中国斯大林格勒”之盛赞（7）。自此敌已力竭兵残，欲再举而无能进犯。两载后天皇窘迫而乞降，未始无此役之重大贡献！
    美哉石牌！旧貌新颜，人已非而物尚在，事已过而境不迁。平湖现于高峡，绿水萦绕青山。十里柑橘，千亩茶园。笑语飘散于村舍，山歌荡漾乎田间。英烈碑犹存，诉说艰难历史；纪念馆初建，传扬悲壮诗篇。置身此境，浮想联翩。当年兄弟阋墙，皆因抗击外侮以携手；如今振兴华夏，曷不冰释前嫌而并肩。一瓣心香，肃穆以敬献先烈；满腔热血，诚挚而祭荐轩辕。

      作于二零一三年五月廿五-----六月三日，此正与该战役起止之日同也。

注解：
    （1）据最新电脑统计，此役：时间：1943年5月25---6月3日；双方参战者：我方第18军及第10、26、29、32、33、86军一部分；日军则是第11军及第3第13第39师团。两军人数大致相当，总计十万有奇。主要指挥官：我军陈诚、吴奇伟，胡琏；敌帅横山勇。伤亡：日方25718人，我方10000余人。名为“石牌保卫战”其实其側与后有数县皆为战场，特以石牌之争夺为中心耳。此材料或有争议，其为关乎全局之大捷则无疑。
    （2）石牌之背后，三座石壁高耸并立，形如尖刀，故当地百姓以此名之。
    （3）石牌之上游十里，有“黄陵庙”，供奉黄帝。故将士战前宣誓而遥对之。
    （4）胡琏给其妻之遗书，嘱其胜利后可留于陕西，老家节俭自能度日等语。故知其为陕西人，此处有“飞翰入秦”之语。‘
    （5）清末日本人称中国为“支那”，清末的留学生也曾沿用。以后中华民国及中华人民共和国都认为是对我们的蔑称，二战后几乎不用矣。
    （6）美国退役空军上校陈纳德组建空军一个中队以援华，机身画有猛虎，且战绩甚佳，故有“飞虎队”之美名，后升为空军少将。此次战役之追逃阶段，飞虎队及本国飞机约十余架助战。当时之中央社电讯云：渡江运残兵抢逃之敌船，遭我扫射轰炸，敌多船沉覆，无数日军葬身鱼腹，江水为之赤。
    （7）《陈诚回忆录》载：委员长电话指示：石牌要塞须独力固守十天，希望成为我国之斯大林格勒。这样就叫开了。今有史家认为尚不足与彼相提并论，见仁见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