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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一种缓慢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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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9 22:04:3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诗歌是一种缓慢之物
——《延河》“名家现场”栏目
专访著名诗人、评论家何三坡
栏目责编:阎安(《延河》主编)
提 问 者:李东(《延河》编辑,诗人)
何三坡简历:1964年生于贵州。土家族。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历任武警总部文工团总编剧,《诗歌中国》总策划,中国作家实力榜评委,崔永元“新锐导演计划”评审团评委、2012土豆映像节评委。著有诗集《灰喜鹊》、《徒然草》,访话录《向美丽汉语致敬》,电影剧本《开往南京的火车》。荣获第六届丰田环保奖、2014年第九届中国作家榜致敬诗人。
李  东:三坡老师您好!在中国当代诗人中,您是一个异类,这些年里,一直住在北京之北的大山中。繁花碧树为邻,清风明月作伴,远离城市喧嚣,独享静谧时光,简明老师谈及您的一篇文章写到“诗人何三坡丰富了当代文人‘归隐情怀’的内涵。”在这个纷繁的社会,“隐士生活”是无数文人向往却不能及的。您是何时因何原因开始这种在外界看来“归隐”的生活?
何三坡:许多年前,一个出生在乡下的孩子,突然间被带进一座浩大城市里,过上了漫长的尘廛生活,等他明白过来,发现自己好像待在一座疯人院中。之后,他开始渴望住在树林里,渴望一早醒来,听到鸟声。1996年,夏天,生活给了他一个机缘,他住进了燕山里。从此,与燕山的树木、喜鹊待在了一起,写了几句日常札记,做了个看月色的闲人。这算得上是归隐吗?我觉得是千辛万苦回到了故乡。
李东:您集诗人、文化批评家、编剧、导演等多重身份于一身,而且只要您出手,就有令人瞩目的成绩,比如诗歌获丁玲文学奖;小说入选《中国先锋小说二十家》;文学批评在文化界有“南朱北何”之称;电影剧本获得电影界破纪录的稿酬。等等。似乎每一次转型都轻而易举,对此您有怎样的心得?
何三坡:哦,惭愧。这就是我此刻真切的感怀。伟大的《石头记》里,贾宝玉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此生只为一人去。多么好。我羡慕的是那些九死无悔的痴情人。我自己做不到如此孤绝,于是换来换去,忙得像个变戏法的孙悟空,还莫名戴了一堆破帽子,真心滑稽又无地自容。
我童年的梦想其实是做个穿隐身衣的侠客,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身怀三尺龙泉剑,路见不平要铲平,月光嘹亮的夜晚,在屋檐上飞来飞去,身轻如燕,还没人能看见你,蝙蝠侠似的,真是太酷了。奈何世道不予,绝了望,只好退而读书,写几个字,最终混成了无用的书生,老实说,背负有巨大的挫败感。
以我在这个古老帝国的看客经验,往往是,什么都能做的大抵什么都做不好,从宋徽宗到李后主不都是最好的例子么?真正能当好皇帝的不用去画画,去填词,不用做那么多的春秋梦。而我眼见着到了天命之年,还想去拍电影,那是这衣襟下有一颗愚蠢至极的野心。
李  东:去年年底,您荣获中国作家榜致敬诗人。授奖词中说:“他的诗歌恍如清泉,将我们芜杂的心淘洗得洁白又清净。作为陶潜与王维古老衣钵的传递着,他以《灰喜鹊》、《徒然草》代我们向伟大的自然致敬,向美丽的汉语致敬。”《文学报》总编给您颁奖,可以说为诗人们赢得了敬意与光荣。但前几天又发现您竟然说诗歌不打算再写了。为什么会决然封笔,放弃诗歌?
何三坡:大概是,比起我活泼的生命来,诗歌太过柔弱,已安妥不了这无缰的野马。又或许是因为我与它相处日久,失去了耐烦心。我喜新厌旧,这几年,好像电影更具魅力,它更加吸引我。圣人说,随心所欲,不逾矩。或许拍完我想拍的电影,我还会回到诗歌的裙边。我相信那时候我的诗歌已变了容颜。我们就能执子之手一起终老了。
李  东:在最近的一次回答记者问中,您说过您喜欢的诗歌是《天鹅》,但很多人其实更喜欢您的《豹子》、《姐姐》和《过普渡寺》。您的代表作应该是哪一首?读者应该怎么理解它?
何三坡:也许应该是《过普渡寺》吧。上个月,看到一个叫芦苇岸的诗人对这首诗有过解读,好像比我自己理解得还好一些。我把这首诗歌和他的解读都贴在这里好了。
过普渡寺》
月下的琉璃瓦。被风吹散的琉璃瓦。清凉的月光的响声。
众生被废弃在白昼里。
一块石头在说出寒冷。万物被蒙羞。
芦苇岸快评:三坡是我的同族老乡,他的诗歌是现代诗经的典范,是神灵密语的自然流泻,是故乡高山上薄沙般的云朵,是松叶间漏下的一片透亮的月光,是山间流水唤醒的黎明。总之,他是以宗教建构的要求在小心翼翼地对待诗歌,他的诗将繁复的技巧和西方诗歌的影子剔除得干干净净的,大都亲和、阔大、浩渺和无限。严格地说,他的诗是接宋词的脉流而注入到现实语境并潺潺进人的心里,像一方中药滋养魂灵。这首诗共三行,第一行绘景,第二行写人,第三行造境。每一行看似简单却蕴涵丰富,有一种深远博大的东方美学与哲思的智慧若隐若现其间。寥寥数句就把诗贵有的精妙和人世的因果轮回统摄,读之感觉大气,读罢意犹未尽。
李东:《灰喜鹊》出版后被称为“最牛诗集”,关注您的读者不难发现,后来您的书可以买到了,但是从大众的角度来看每一本定价都不便宜。在网络阅读不断占领纸质阅读份额的当下,您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这样做?为什么不把定价低一点让更多人购买阅读呢?
何三坡:其实,我不关心大众,大众也不必关心我的诗歌。我们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不是挺好的吗?天下熙熙,大众忙死,就不要耽误大众的好时光了。再说,我只是写了几本没用的闲书,几句草木句子,只想给几个闲人读,没想取悦他人,要是卖得像麦当劳肯德基,我看着也会难过、汗颜。还是形同陌路各不相扰为好。
李东:在当前这样快节奏、娱乐至上的时代,您觉得文学环境如何?诗歌还可以以何种面目生存下去?
何三坡:我记得尼尔·波兹曼说的是娱乐至死,比起死来,我以为诗歌还是贪生,还想安静地活下去。而且,作为一种缓慢之物,它可以不必去追赶时代这辆急速奔跑的车子。
环境重要吗?其实也未必。吴冠中先生说:如果你是最好的艺术家,即便将你种在水泥地里,你依旧可以开出花来。
只要你不去急吼吼地求名,面圣,去成为牛逼哄哄又傻逼呼呼的大人物就好了。,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甚至,历史地看,好像越糟糕的环境对文学越是不无裨益。魏晋一朝风刀霜剑吓死人,可恰恰是那样严酷之中,天才横出,不可一世。
至于诗歌的存在价值,我相信是千千万万人的疑难。
我的答案是,这一生的尘土,它需要一场风。不是么?
而且,即便没有人读诗了,诗歌还可以变成民谣或者摇滚,它还可以安静的,嘶吼的生存下去。
李东诗歌是可以变成民谣摇滚,但毕竟是极少的一部分。我想知道的是,在一个物欲横流的今天文学存在的价值究竟如何体现?换句话说,对纷繁、强大的世界,文学应持何种态度?
何三坡:我说过,几乎所有强大的蓬勃的力量,都在蔑视、摧毁文学,比起这些强大的蓬勃的力量来,文学是幽微的、柔软的、缓慢的、天真的、复杂的、笨拙的、深奥的、沉默的、羞涩的、灰暗的、甚至是无用的事物,但它有智慧,从容,有耐心,它知道“那些全速奔跑的,既没有脑袋,也没有心灵”(叶芝)。
它愿意留下来,席地而坐,懒散地舒展它的身体,它的美曾经伤害过那么多人,现在,它一如既往,轻笑着,瞎胡扯,有时候它自言自语,像那个秘密的土地测量员,在城堡外踱步,享受自己的光阴,或者它兴致勃勃,说起唐吉柯德带着桑乔怎么大战风车,而不是去买股票;贾宝玉跟姑娘们一起厮混,而不去考公务员;小王子与一朵小花谈心;王二喜欢跟陈清扬通奸。押上刑场前的阿Q在地上画圆圈,怎么也画不圆……它不去关心英国女王手上的钻石有多大,布兰妮是不是穿了短裤,潘十亿盖了多少房子。面对广大的物质生活,它是莫尔索,显得像个局外人。
这就是文学的态度。它愿意躲着那些忙乱的人民,坐在一间小屋子里,泡一壶茶或者咖啡,叼一支烟,铺开一张稿子,去说起另一种“可能的生活”,它可能是快乐的生活、伤心的生活、独特的生活、丰富的生活、幽默的生活、嘹亮的生活、绝望的生活、饱经沧桑的生活、涕泗横流的生活、无法无天的生活、莫名其妙的生活、毛骨悚然的生活、离经叛道的生活、空穴来风的生活、梦寐以求的生活、抑或是滑稽的、荒唐的生活,它诉说我们心灵的悲喜、明暗,尘世的美好,与艰难。
如同萤火虫提醒夏夜,明月提醒夜空,秋天到来之前掉下的一片叶子。它提醒的是我们每个人这一生都仅能拥有一次的生命。它窃窃私语,发出一些细微、快乐的声音,就像布罗茨基的那匹黑马,来我们之间寻找骑手,它在寻找它自己的听众与读者,它自得其乐,安然得很,一点也不羞愧。
:诗人与作家需要有信仰吗?如果有,信仰什么,如何去信仰?
何三坡:信仰是一个外来词,最早来自一句梵语sraddha。可见,我们这个民族是没有信仰的。在唐代一部佛教百科全书《法苑珠林》中有:“生无信仰心,恒被他笑具。”之句,意思是说:众生如果没有信仰之心,常被鬼神嘲笑、侮辱。
但我发现最形象的说法来自基督教,说是,神在造人后,发现泥做的人总是软弱的,一经风雨就会倒下,于是神在人的背上插了根脊梁,这根脊梁在人遇到无论多大的风雨、多深的坎坷,终可以让人类屹立不倒。这根脊梁就被称作信仰。
  诗人与作家的信仰是真善美。这应该是他们的脊梁。
  从前,孔丘信仰的是:治国、齐家、平天下;张载信仰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些都好高骛远,太大太玄了,终究都成了丢盔弃甲的笑谈。还是真善美朴素。梭罗说,简单、简单、再简单一些吧。
  
李东:你说诗歌是一种缓慢之物。很多年前,您还提出要过一种慢生活。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这些年,您是否坚持下来了?
何三坡:八年前,我在博客里说,我尝试过这样一种生活。
归结起来,有以下几点。
1:吃简单的食物。
2:穿棉布衣服。
3:不买轿车。
4:尽量不结婚。万一结了,千万不要生孩子;万一生了,千万不要让孩子去学校。
5:不为任何单位工作,只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6:每天散步。
7:冷水浴。
8:尊重自然,带动身边的人爱护环境。
9:与人为善。帮助穷人。
10:拜访几个古人,多读几篇童话。
这样做的结果是,你一生有漫长的光阴,可以读点闲书,喝点小酒。与好兄弟闲谈。好像,大部分坚持下来了。
李  东:您之前说“官家的杂志,早已沦落为上等青楼了,几乎是中国三流文人的集散地,平庸文字的天堂。”您觉得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什么?
何三坡:我是一个有点洁癖的家伙,基本上不去青楼,让一个不去青楼的人谈青楼,相当于让一只掉在井里的青蛙谈海市蜃楼。朱自清先生说,青楼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李  东:您还说过“只有把诗歌写好的人,才配去做作家;而不会写诗也不愿读诗的人,只配叫写字师傅。”在您看来,诗歌是艺术中最高的艺术?如何去界定一首诗歌的好与坏?
何三坡:最高的艺术?好像是,要不怎么说皇冠上的明珠呢?照我狭隘的见识,人世间,除了诗歌,好像只有美酒、佳人,还能让人去怀想、去传诵了吧。
但我不是中国好诗歌节目负责人,也不关心诗歌的标准。内心当然也有界定,但以为不可推己及人。前几天看见一个叫费舍尔的家伙说,“艺术是一种鲜活、积极的爱,它是分享,它是亲密。是把人从一种经验中带往不同经验的方式,让你能通过别人的眼睛来观看这个世界,并将带给你更多的其它体验;它也是艺术家创造的能够帮助人们观看与感知世界的语言。艺术就是要把我们带离日常生活,把我们带到与日常生活不同的关系中去。”我觉得费舍尔的说法不错,也大抵适用于诗歌。
李  东:您对屈原、杜甫怎么看?在中国历史上,你喜欢什么样的作家与诗人?为什么?
何三坡:他们俩都是苦大仇深的家伙,对生民怀有巨大的悲悯心。我说过,悲悯心是一块基石,会确立伟大与渺小的界限。因此,在文学史上他们都有坚不可摧的地位。但老实说,我从来也没有喜欢过这两个伟大的苦逼,我只喜欢李白那样的顽童,陶渊明那样的酒鬼。
人世短得如一声叹息,为什么要去做一枚苦逼呢?而且,据我观察,苦逼都容易为了国家和皇帝患抑郁症,而一旦变成了抑郁症患者,就会有药不吃,有觉不睡,有恋爱不谈,有快乐不要,有生命不珍惜。
我热爱的是另外一群人,他们叫庄子、叫陶潜、叫孟德斯鸠,叫塞万提斯,他们没有患上这种抑郁症,他们洞悉了智慧的趣味,都是些欢脱的家伙。
李  东:您的诗歌中,充满了道家的仙气与佛家的禅意,而在您的一些言谈中,对儒家文化充满了鄙薄与排斥,我们知道,儒家文化在我们这里是正始之音,我们应该如何对待儒家文化?
何三坡:这些年,孩子读经,成人祭孔,大学中开国学班,坐着的全是老总。百家讲坛上国学汹涌,仿佛突然间我们开始尊重了文化似的。但细一打听,就发现很荒唐,诸子里只请孔子,百家中只说儒家。老子、庄子、墨子、荀子、惠子、鬼谷子、韩非子们都被门卫挡住了。说校方不邀请没有身份的人。诸子们只好叹息摇头,各自回家去。
难怪当年孔子三拜老子后,老子吩咐庚桑楚备马而逃,毕竟打忠君治国幌子的要去庙堂,真做学问的智识者只能走流沙。
照我几十年的读书经验,儒家的核心是秩序修为,解决的是世道人心,在法制时代已经相当腐朽了。比起道家佛家来,它甚至都算不得一门学问。所谓古宅生鬼,老树成精,我不知道这块忠孝节义的裹尸布怎么会又被打开,台上台下的人何以那么兴致勃勃。
李  东:诗人周公度曾说:长诗验证一个诗人的愚蠢等级,并说在读完您的简短的诗集《灰喜鹊》后,更坚定了这个想法。但我们知道,中外都有许多优秀的长诗,像帕斯的《太阳石》,泰戈尔的《吉檀迦利》都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您是否认同周公度的说法?您如何看待长诗写作?
何三坡:据我所知,诺贝尔文学奖掖的是一个作家的一生的文学成就,帕斯和泰戈尔也必然不是因为长诗而获奖。而且,今天,泰戈尔还能让我们看得下去的恐怕是他的《飞鸟集》、《新月集》,帕斯能让我们读下去的也是《遥远的邻人》和《乌大浦之日》那样的短章。
文学不是建造大厦,也不是修筑长城,而在于它是否可以让我们在人世的光阴得以片刻停留,是否可以让我们怜惜一点美。
长诗不只是一种愚蠢,而且是一种疾病,我没有对付一场疾病的持久的耐心,远离长诗,是因为我珍惜生命。
:在中国文坛您觉得什么样的文人是幸运的?什么样的文人是一种不幸?
何三坡:幸运与不幸只是个世俗判断,这样的判断没有什么价值。按照这个世俗判断,王小波那样的文人就很不幸,写了那么多年,总在艰难困苦里,几乎无人问津,直到一命呜呼了,作品才得以面世、流传。而生前,几乎没有得到过一个批评家的肯定,没有收到一个读者的来信,没有得到过应有的殊荣。但谁知道呢?也许他自己的感觉适得其反,一生写了那么多有趣的东西,已经相当圆满了,还有什么比艺术创造更能让自己快乐的?相反的例子倒是比比皆是。比如郭沫若,比如余秋雨,生前就被捧为大师了,幸运得很,可说不准用不了多久就被人鞭尸。所以说幸运与不幸的这个说法是靠不住的。
李  东:最近几年,诗歌类大赛征文不断增多,奖金的设置似乎也出现了暗暗较劲的态势,据我所知,有诗歌征文一等奖奖金已多达50万。但值得注意的一点,征文都要求围绕一个主题,或弘扬地域文化,或赞扬品牌口碑。您如何看待这样的现象?
何三坡:听你这么说,我意识到每个地方政府都混成了财神爷,而诗人们都还是在做孔乙己,我对世界知道得不多,要真是你说的那样如火如荼,我的心就会拨凉拨凉的。诗人本该是贵族,怎么沦落成了孔乙己的呢。
李  东:有人说故乡是创作源头,也有人说现代早已没有了故乡,作为诗人,您如何理解“故乡”?
何三坡: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我的故乡在一朵白云上,在月光下,在一壶红酒里。
李  东:您去年十月因为荣获“第六届丰田环保奖”,专程去了一趟日本。您眼中的日本是怎么样的?
何三坡:我看到那里活着的是中国的唐朝人,宋朝人。温文有礼,高贵至极。跟我们主流文化中的丑化的截然不同。它让我理解了一个真理:百闻不如一见。
李  东:从您的诗歌和一些访谈答问里,我捕捉到了陕西元素:羊肉泡馍、岐山臊子面,更甚者提到一位被您称作“中国最好的音乐家”的老人。可见您对“唐诗的故乡”是很有感情的。请您谈谈对陕西这个非故乡也非居住地的地方的印象。
何三坡:我不止喜欢陕西的美食,还喜欢我见过的每一个陕西文人,我常常与他们冠盖相倾,一见如故。这几天,还有一位读者说,她最喜欢的是我的诗歌和许巍的摇滚,而许巍恰恰也是西安人。我要说,我与陕西有着奇妙的情感。有一年,去了一次西安,回到北京后,连续做了一个月关于唐朝都城的大梦,真是太怪了,我怀疑上一世生在长安,估计是宫中的一株银杏树,或者只是它的一片叶子。
李  东:对于一个全新的地方,您最先关注的是什么?是文化背景、自然环境、独特美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呢?
何三坡:是车子,看看是否有接我的人。这么说不太正经。作为一个吃货,关注的是美食。一想起西安的羊肉泡馍、太原的皇后面、郑州的羊肉汤,就会心生欢喜。就能看见我们最古老的文化热气腾腾。
至于环境,就难免让人难为情,在一头怪兽面前,环境不堪一击。我要说这个国家,文盲实在太强大了。
李  东:您博客《诗人是一种神经病》一文,以网络红人余秀华为切入点,从诗人们奉为“殿堂级”的《诗刊》到当前国内一些具有影响力的诗人“调侃”了个遍。您和这些诗人关系如何?您为何选择这样一种方式对一个偶然的诗歌现象发声?
何三坡: “殿堂级”的《诗刊》?“最有影响力”的诗人?听上去问题很严重啊!是要拉出午门斩首, 还是要搞电击疗法?我可以说天下的诗人都是好基友吗?
李  东:同样在这篇文章中,您还使用了“男诗银”“赶脚”等网络词汇,您对新事物都比较包容和能够接纳吗?
何三坡:本王也想阻止新事物来着,但大爷我做不到哦。
李  东:如果没有微信,余秀华不可能这么迅速“走红”。诗歌随着微信迅速传播,也因此有人说“诗歌将迎来新的高潮”。对此,您持怎样的态度?
何三坡:通常,高潮是这么叫喊来的。需要我为他们鼓掌吗?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真是汗死了。
李  东:您是先做了“新锐导演计划”评委,之后才自己准备当导演的。在没有导演经验情况下胜任导演的评委,作家有什么样的优势?
何三坡:要是诗人和作家都不能去电影界当评委,那电影界就只能让文盲和流氓们自撸了,您觉得他们有什么样的优势呢?
李  东:当前中国电影有一个普遍现象:有口碑的票房差,有票房的骂声多,口碑与票房俱佳的少之又少。您要做了导演,是先考虑口碑还是票房?您认为这种错位如何解决?
何三坡:被人骂了,但赚钱了;被人点赞了,但赔钱了。如果只有这两部电影,这还就错位不了了。但我万一是那个赚了钱又被人点赞的呢?您又如何解决?
李  东:在大众看来,电影已经属于娱乐范畴,您说要把诗歌带到电影里去,这个如何体现,是通过镜头、诗意的对白还是其他什么方式?
何三坡:通过一个熟人,一个从未谋面的家伙。
李  东:最后一个问题,您为什么要写诗歌?
何三坡:我为什么写诗歌?这如同问一个孩子,为什么在月亮地里奔跑,而不去灯下做作业。我猜想他奔跑久了会飞起来,会飞过村庄、田野,飞到离大人们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此时,明月当天,万里空明,大风将他与尘世愈推愈远,直到所有的问题都找不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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