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小故事-------有一颗种子

管季超0712

有一颗种子

康活莉（教师）

★四川锦阳63820部队八一小学

康活莉硬笔作品

我的外公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逢年过节，总会有很多人拿着红纸慕名前来求字、求对联。我哥幼时便常常帮着外公磨墨、铺纸。自幼的习染，哥与书法结缘一生。儿时，我在哥哥练字的书桌边玩耍，他握笔安静书写的神情深深烙在了我的心里。在哥哥的影响下，我的字写得不算差，但我却无心练字，即使过手也不过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在墨香熏染中长大的，但书法却从来没有走进我的心里。自从哥哥异地求学，离开他的督促，我便再没有好好练过字，工作之后，虽然我成为了一名老师，每天红笔不离手，但我几乎连钢笔都不曾碰过。
2017年2月15日，新学期开学第一天。站在小学五年级教室的讲台上，我依然老生常谈给孩子们说：“书写很重要，一定要坚持把字练好。”可说完这话，我心里很没有底气。每一个学期都会督促孩子们练字，苦口婆心告诉他们书写的重要性，提醒他们一定要“坚持”，可是五年下来，孩子们的字看不到长进甚至更加“龙飞凤舞”。练字，如何练？又如何坚持？我反问自己，让孩子们练字，我做到了吗？我可以坚持下来吗？我自己都没有做到，又如何要求孩子们做到坚持并且精进？好吧，我想要孩子们做什么，那我先从自己开始。这一天放学后，我没有如往常按时下班，而是留在了办公室，我开始执行我的新学期第一项计划——练字。为了督促自己，我在微信朋友圈里上传了当天的练字照片并附言：“告诉娃娃们要坚持练字，我也要做到。”无数朋友为我加油点赞，家长和部分孩子们也来围观。如此高的关注度在我的朋友圈里史无前例。我知道自己是有惰性的，宣言发出去就是要绝了自己的退路，我想逼自己一把。
16日，17日，18日……一个星期过去，一个月过去，一百天过去……我就这样踏上一日一日的硬笔练习之路。在学校，如果工作太忙，我就放学后晚走，留下来练几个字；在家，如果家务太多，孩子需要陪伴，我就把家务干完，把孩子哄睡了再爬起来写；旅途中，我就抽饭后的时间顺势趴餐桌上写几个；出差，就在临睡前趴酒店的桌子上写……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只要真心想写，我发现坚持真的不难，哪怕每天只抽五分钟时间，只练一个或两个字，只要有心，这是完全可以办到的。所有的才艺中，硬笔书法的练习可能是对外在物质条件要求最少、最简便、最省钱的一项了。条件充裕，在宽大的书桌上铺开字帖取出纸笔端坐认真对临；出门在外，包里随时揣一支笔，带一个本，手机里下载一份高清字帖图片，一桌、一凳、一笔、一纸，立刻就可以开写。身处喧闹的空间也可以在笔墨的方格里，在一撇一捺的构架里，独享那份安宁与惬意。
开始练字时，我是为了坚持而坚持。“坚持”二字中带有一种苦行僧似的悲壮，努力做到“坚持”的同时内心有放弃和懈怠的情绪在作祟，但慢慢练下来，我发现我已经不需要那么刻意地做到“坚持”了，临帖成了我的一种习惯和自觉，由内而发地想写。我慢慢品味到了书法的魅力：接近它，它就会敞开双臂拥抱你，它会吸引你、感染你并将它的美一层一层优雅地展示给你。每一次更急切地想向前靠近，以为可以看见它了，却发现它还有更深层次的香气和姿态藏在更内里。书法散发着一种诱惑，慢慢靠近它的同时我开始对它上瘾。我甚至看到字帖手就不自觉地开始痒痒——想写。一旦坐下来，拿起笔，享受笔落纸业的那份美丽，越写越觉得写不够，一坐下就不想起，开始抱怨写字的时间不够用。慢慢领略到了哥哥告诉我的境界——废寝忘食。
我的字在练习的过程中逐日蜕变。我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进步，心里充满喜悦。这个过程中，我也惊讶发现，写着写着，我身旁围拢来越来越多好奇的小脑袋。他们会在下课后第一时间跑到办公室，挤在我的身边看我写字，索要我的字，珍藏我的字；会在课间跑到黑板前拿粉笔描我刚刚板书的生字。他们是我微信朋友圈里练字打卡的忠实围观者。我没有明确要求班上的孩子们练字，但他们居然开始自发地练起字来。孩子们练字的热情随着我练字的进步逐日高涨。我把我练字的经验，练字的收获一一分享给班上的孩子们。我坚持将每日所写的字发送到微信朋友圈，孩子们在看。我发现，有孩子也开始学我在朋友圈里每日打卡练字。孩子内在动力一旦被激发，字也突飞猛进。练字，成了我们班师生携手并进的一道独特风景。我在前面走，不断回头告诉他们前路的风景，孩子们开始是排斥、观望，后来他们摇摇晃晃踏着我的脚印，一个接一个地跟来，叽叽喳喳地讨论并模仿着我样子。孩子们让我明白，老师只有做好自己才是给他们最好的示范。“身教重于言传”，不用语言来灌输和规定，而是用行为来感染。我突然发现，儿时我哥用他的行为在我幼小的心里播下的种子，多年之后我感觉到它蠢蠢欲动有发芽之势，那么我想：我亲爱的孩子们，我是不是也能在你们的心里留下一粒种子？
2017年，多年不曾练字的我突然想提笔安静地写字，我与书法结缘的同时也因书法和孩子们走得更近；2017年，2018年，我和孩子们一直坚持练字，孩子们还自发成立了班级书法协会，后来扩展成全校性质的学生书法社团。为了鼓励孩子们有针对性地进行书法练习，我开始带着孩子参加各类型的书法比赛。以赛促练，我参加成人组，孩子们参加少儿组，从最初的被淘汰和优秀奖，到后来我们收获全国比赛中的金奖和一等奖。我们靠近书法的同时，书法也给了我们很多的鼓励和恩遇。
赵孟頫临习王羲之终身不辍，吴昌硕直到八十三岁还在临习《石鼓文》。一个人会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去临习一本字帖，外人看来似乎是清苦的，但其中的美与享受，只有临习者自己知道，“不足为外人道也”。我和孩子们的坚持，过程中也有苦涩，但苦而回甘。
书法是一种美，是一种感染，也是一种无声的传承。握笔书写，脑袋里常常会呈现出儿时外公和哥哥握笔在手，他们眼神中流露出的那份让我迷醉的笃定和安静……书法之笔一旦提起我便再不想停笔。2019年5月，转眼，那些和我一起练字的孩子们已经毕业离开我快一年了，我还如从前每日练笔，亲爱的孩子们，你们呢？书法这条路你们可愿意继续？在另一间教室里，你们手里的笔可依然与我的笔同行？
如今我的身边环绕着一群新的孩子，他们叽叽喳喳、摇摇晃晃跟着我学步，书法这条路上，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我看到:有一颗种子，落在我的心底，它在我这里萌生，然后又被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