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训练方式是非常科学的。上课时,我们十二个同学坐成一个圈,老师坐在中间,然后他就说,某同学,你出一个词。被点名的同学先出一个名词,然后老师叫第二个人接一个动词,然后他就说,用任何一个你能想到的最独特的动词来让这个名词动起来。这样一种训练就是告诉你,能使文章变得非常有活力、非常有动作、往前走得比较快的是动词而不是形容词。
比如老师说这里有个烟灰缸,然后让所有同学就用这个微不足道的东西,当场构思出一个故事来。轮到你来构思的时候,如果你想不出来,老师会说You see it,With your minds’ eye。就是用你脑子里的那双眼睛来看着这个东西,You know,What happened to it。
如果没有东西 happen,老师就说Let it happen,就让你脑子里的那个画面再往前走。所以这种训练让我写作时会有一种画面的感觉,如果我写不下去我就对自己说:See it,You know。老师总是教我们看着它,直到看见它,看见它的形状,Do you smell anything?你闻到了吗,你嗅到了吗?调动的是你所有的感官,来把这个故事往下进行。我觉得这种写小说的训练在美国是独一家的。为什么我现在写小说的画面感很强,这与学校的训练是很有关系的。写一个东西要有质感,最好还有触感,就是六种感官都有。这种职业训练对我后来的写作帮助很大,因为还有第一人称写作、第二人称写作、书信式写作、嘲讽小说、各种小说体裁的训练。
老师说:“我不能给你天才,但是如果你有天才的话,我至少可以让你在使用你的天才的时候要方便得多,容易得多,使你的所有的天赋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挖掘。”
我在这个学校读了三年,得到艺术硕士及写作学位,毕业以后,明白很多事情,如想转换一个视角,应该用什么转换,比如用对话转换是最容易的,从一个女主人公转变到男主人公,或者从她的心理世界转换到他的心理世界,这个技巧学会了并不影响你的天才的发挥,那么你有天才,也有技巧,写起来就省力一些。以后,我就将这种技能大量运用在后来的写作里,写出了很多作品。
我觉得很多中国作家在年轻的时候,就把自己架起来,社会也把他架起来了,很快他就在一个不落地的生活中。在美国,比如我们全班同学,后来有出去写广告词的,有写剧本的,写什么都有,我也和他们一样,每天用写作来尽到作为一个社会人的责任。我当然还有其他的使命。比如我比较喜欢中国近代历史,我们中国这一百年间的人和事,或者说我在写个人命运的时候怎样映照了中国这一段近代史,对这些我是有一种使命感的,我想写,我这辈子好像不写就会死,激情到了这种程度,有了这种自己的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