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意的生活 ◎ 浦玉生
浦玉生,系盐城市委办公室(研究室)副主任、中国水浒学会副会长。 21世纪的人们,工作要有声有色,生活呢?当然要有滋有味。我以为,其实是要进入一种禅的境界,把不忙不闲的工作做得出色,把不咸不淡的生活过得精彩。这里录下的是生活点滴: 一、醉心书法 人到中年,烟酒没有学上,但爱好书法。无意于参加什么书法家协会,争什么书法家之名,只是爱好,并醉心于它。呵呵!这是为什么呢?
书法是汉字的书写艺术。它不仅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而且在世界文化艺术宝库中独放异彩。书法不仅是一门艺术,还是一门学问。中国古代提倡“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的“书”,就是书法。真书是成熟最晚而应用最广的一种,“真”以标其正宗,真书字形方正端庄,故言“正书”,正宗方正,易写易识,可作楷模,故又称“楷书”。我之书法,真草隶篆行,总得学学,为了传承文化也。当然以行书和篆书为最拿手。我的行书均为简化字,还刻了一方印章,标榜为“二十一世纪书法”,我以为书法是审美,是给人看的,既要让人看得懂,又要看到一种美,无疑行书是行云流水。行书是最通用的书体。《宣和书谱》载:“真几于拘,草几于放,介乎两者间,行书有焉”。行书是介于楷书与草书之间的一种书体。至于篆书则是传承文化,那么肯定是繁体字。甲骨文、陶器铬文、商周金文、小篆等等。研读古文字学后,认识到象形文字是书法产生的基础,仓颉造字的情形是一种美,“仰观奎星圆曲之势,俯察龟文鸟迹之象,博采众美,合而为字。”
古人说:“书者,心之迹也”。书法能“达其性情,形其哀乐”。人的心理活动可以借助书法来体现。明代书法家祝允明说过:“喜则气和而字舒,怒则气粗而字险,哀则气郁而字敛,乐则气平而字丽”。清代书法家笪重光说:“精美出于挥毫,巧妙在于布白”。布白是章法,只有内在的美,才能打动欣赏者。
其实,书者,抒也。写字者,写志也。书法家确实常常借书法以表心迹,达意志,形哀乐,发精神。凡是上乘的书法,无不把喜怒哀乐各种情感蕴含于笔墨之中。
过去,文人必要书法。但今天往往是书家才写书法。文人的书法与一般书家的书法有所不同。文人书法,不仅“云鹤游天,群鸿戏海”,“龙跳天门,虎卧凤阙”,还要自出机杼,像那些大学问家们,“胸罗万有,书卷之气,自然溢于行间”。无意于成为书法家的我,常常被邀去为人写字,有的外省市的博物馆、纪念馆收藏了我的书法作品,还被授予爱心书画家荣誉称号。
书法还是一种气功。“笔墨挥洒,最是乐事”。文化人的长寿,与每日的挥毫写字有关,这是一种极好的运动。书法时,心正气和,灵活自若地动用手、腕、肘、臂,调动全身的气和力。既调节精神,又收到消除疲劳的功效。
既有此等好事,岂能不醉呢?! 二、品茗茶韵 在滚滚凡尘之中放下俗事喝茶,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
早晨起来往往先来一杯茶,晚上再冲个澡,我说那是老扬州人的享乐生活:“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
在南窗下坐定,明代的红木托盘上端来清代的紫砂壶,放几许时新的龙井、碧螺春、铁观音,因为考虑到时下从田园到餐桌食品的污染,可以先用一点热开水将茶叶农药滤去,然后沏茶。
一杯淡淡的清茶,品茗吮啜,自有一番古意在心头:“集山水之灵气,品佳木之幽香”。品味“茶”字是“人在草木间”,反映着“天人合一”的理念,品茶是一种无尚的境界。
茶分为绿茶、红茶、花茶等几个品种。绿茶偏凉,可止痢降火,增进营养;红茶偏温,可提神益智,温胃消食;花茶也偏温,可消肉食、解油腻、提精神。
老茶壶即使喝完了茶,看似空空如也,但里面贮满了看不见的茶香。佛家有言:空即有,有即空;悟到空时,即是有时……
轻啜细品,舌尖上掠过一丝青涩,咽到喉咙中渐为甘醇,回味之后满是沁人心脾的余香。
茶喻人生,人生的三境界尽在品茶之中,从青涩到甘甜,再到清淡,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药治百病,茶是百药”。水为天下至清之物,茶为水中至清之物。“茶禅一道”,茶的本色滋味,与禅家之淡泊自然的平常之心吻合,与人生境界的“和静怡真”相契。
知堂先生说:“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用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赵朴初诗吟得好:“七碗受至味,一壶得真趣,空挡百千偈,不如吃茶去”。 三、心仪古琴 古琴,亦称瑶琴、玉琴、七弦琴,为我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有文字可考的历史是四千余年。在中国漫长的历史中,她富含深刻的哲学和人生宇宙的体悟,被誉为哲学性的艺术或艺术性的哲学,“琴棋书画”历来被视为文人雅士修身养性的必由之路。古琴因其清和淡雅的音乐品格寄寓了文人凌风傲骨、超凡脱俗的处世之心,而在音乐、棋术、书法、绘画中居于首位。桓谭《新论》里说:“八音广博,琴德最优,古者圣贤玩琴以养心”。唐代诗人刘禹锡《陋室铭》中勾勒出一幅“可以弹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淡泊境界,古琴成为文人士大夫生活的真实写照。
古琴,至今留下不少脍炙人口的佳话。孔子酷爱弹琴,无论在杏坛讲学,或是受困陈蔡,操琴弦歌之声不绝。钟子期与俞伯牙演绎了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故事,当钟子期去世后,伯牙破琴绝弦,终生不再鼓琴。诸葛亮唱空城计在城头上弹奏的是古琴,林黛玉葬诗焚稿弹的也是古琴。
心仪一张古琴,然真正的古琴价格不菲,也不是吾辈工薪阶层所能忘其项背的。2003年京城第一玩家王世襄收藏的一把唐代“大圣遗音”伏羲式琴,以891万元创造了当时中国古琴拍卖世界纪录。2009年北京匡时秋拍,一代古琴宗师吴景略收藏的唐宋元三张古琴分别以2072万、1232万和582万元被藏家收入囊中。2009年中国嘉德秋拍,明代“月露知音琴”拍出了2184万元人民币的天价,创造出明代古琴新纪录。
在没有古琴的日子里,我会把具有九亿年历史的灵璧石击打得金声玉振、余音绕梁,也能进入如痴如醉、如泣如诉的境界,“精美的石头会唱歌”。如果有古琴,我会以琴为友,与大自然接近,让《梅花三弄》、《阳关三叠》、《渔樵问答》等著名古琴曲流传久远;或是面对真实的自己,亦可挂于墙壁成为一处摆设,古琴此时已经不仅仅是一种乐器,更是一件拨幽通玄的道器,弹琴不仅仅是一门技艺,更是一条通达至道的途径。
古琴音量小,所以她是静观艺术,中国人尚闲,尚闲一定要静,万物静观皆有得。古琴是用心听的,古琴在于听韵。琴音不是悦耳的,而是怡心的。诗人陶渊明一首诗中写道:“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据说他时常静坐,膝上是一张无弦的琴。其实,对真正心仪古琴的人来说,或许已进入一种禅境,无中生有,有中似无,有没有古琴已不重要,或许根本不需要曲调,因为音乐只存在于我们的内心。 四、读书断想 我是个爱读书的人,几乎每天读一本书,藏书、读书、写书是我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至今我拥有5万册藏书中,甚至不乏古籍善本、海内孤本,以及解放区的红色文献。按照国家的标准,几万到十几万册书的图书馆是中级图书馆,我家数十个“顶天立地”的书橱刚够上一个中型图书馆的规模,日常起居,徜徉其间,其乐融融。回眸书房,那一列列书橱仿佛是一座座兵营;那一排排书籍仿佛就是一个个士兵。任我调遣,任我指挥。焦桐作琴,可以听高山流水;断木为鼓,可以响绝世佳音;书籍为阵,可以使灵魂飞升。
一个人的读书要经史子集兼容并包,古今中外兼收并蓄。从工作来说,“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从读书而言,“书不千轴,不可以语化;文不百代,不可以知变。”只有邃密群科,博览百家,纵览古今,横贯中外,我们才可对世界形成整体而系统的认识。人要善于吸收多种营养,读书也要注重“越界”。美籍华人学者李政道说:“物理学方面的书我看得很少,杂七杂八的书倒看得多些。”这就是敢于“把手伸到别人袋里翻找东西吃”的精神。
提倡读书,读书可以启思维、明心智、修德行。保持良好的读书习惯,用琅琅的读书声代替划拳声,用键盘的敲打声代替麻将声。读书会使一个更有教养,即使不会,它也使一个人看起来有教养。读书是人生的永恒主题,读书苦但苦中有乐。陶渊明说:“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读书,是我每天的第一顿精神早餐。诚如宋代诗人杨万里所说:“不是老夫朝不食,半山绝句当早餐。” 天下第一等好事还是读书。
读古人书,我们在“桃花源”里流连,在“赤壁赋”中沉醉,在“岳阳楼”下凝思,在“滕王阁”间冥想。秦时明月,大漠孤烟……诚如陆游所言:“万卷古今消永日,一帘昏黄送流年。”纪晓岚又诗云:“书似青山常乱叠,灯如红豆最相思。”
读书学习要让它成为一种生活态度、一种工作责任、一种精神追求,向书本学习,向实践学习,在学习中汲取新知识,积累新经验,增长新本领。读一本好书获得正确的知识,犹如经受一次精神洗礼、智慧滋养,能够满足人类的精神文化需求,有利于提高各方面的能力。读好书,读经典,感到全身沐浴着灵光,四面八方所见之物都大放光明,与佛教经典所描述的那种庄严世界毫无二致。读好书,读经典,已上升到宗教信仰的境界。
读书的快乐包括过程的快乐和目的的快乐,不管是从“纸间灵韵”到“屏中风景”,尽管我不排斥网络的检索性读书,但更看重的纸质媒介的传统式读书。尽管书的阅读功能在弱化,收藏功能在强化,但我们还是以书为友,以书为乐,以书为生。读书不只是阅读,还应包括藏书、著书,藏书无非是为收藏而藏书,为学术而藏书,生命的意义可以从读书、藏书、著书中体验出来,这是探索、发现的快乐,这是创造、成功的快乐。
读书之要:一是注重研读经典,常读精品名品,能砥砺情操、涵养人生;二是注重时代特色,引发对国家命运思考的图书占相当比例;三是注重兼收并蓄和对比分析的科学读书方法,很多书本身就注重时空、质量、因果、方法的对比分析。读书,即要能够刻苦钻进去,又要善于浮出来。谨记李贽的话“书能误人”。要重视社会这本无字之书的学习,现实的太阳最明亮,真正多彩多姿的是生动活泼的现实世界,所以人们常说,理论是灰色的,而生活之树常青,就是这个道理。
一个人的心灵文明史,就是一个人的图书阅读史。我很赞同“阅读”能够上升为国家战略的观点,阅读是提高人们生命质量、建设学习型社会、促进社会和谐的有效手段和重要动力,能促使人们实现灵魂的洗礼和观念的更新,引导人们的精神更趋纯美和成熟。阅读能调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效协同“人与自然”的关系,从根本上实现人与自身、人与人、人与社会和人与自然的和谐可持续发展。
每个人的心灵成长归根到底都是孤独的:在时间的魔沼里迷失、陷落,没有人听见你撕心裂肺的呼救,必须靠自己在黑暗中探索,奋力从命运的泥潭里挣脱出来。而书就像一盏不灭的明灯,照亮人生前行的道路,也像那朵盛开在悬崖峭壁上的雪莲花。 迷 藏 ◎ 王 选
王选,1987年生,甘肃天水人。打过工、干过记者、当过老师,2002年写作至今,有近百篇诗歌、小说发于《诗选刊》《诗歌月刊》《陇右周刊》《大西北诗刊》《天水文学》《陇南文学》《鳄城文学》等报刊杂志,并入选《2010—2011年度网络诗歌精选》《大西北诗刊80后诗歌选》等,有作品集《葵花之远》。
孩子们已经不再玩捉迷藏了,多少年了,傻傻的月光依旧那么清亮的泼洒在村庄的每个角落,可是月光下没有了一个个奔跑的瘦影子,没有了一堆堆毛茸茸的憨笑声。时光也许老了半截,只有翻过梁的黑风心里亮清,黑风一吹,夜就落下来了。黑风再一吹,村庄里就落满了捉迷藏的孩子,他们裹着小棉袄,衣袖上撅着两坨冒出的白棉花,在月光下,一直跑了好久然后躲进一推胡麻杆里,挖个洞,把自己塞进去,然后又埋下。他们会把掉了很长的鼻涕整理一下,不要让吸鼻涕的声音暴露了他们的藏身之地。
然后月光下跑满了寻找的人。一个个贴着地皮的黑影子把村庄翻遍了。
那些夜晚,只有月亮看的最清楚,她知道孩子藏到了哪堆胡麻杆,钻进了哪个洋芋窖,骑上哪家的瓦房顶,可月亮是老实人,很多年了,她从来不说出。那些夜晚,孩子们摸热了村庄的每个角落,一些藏身的地方他们都了如指掌,他们比大人们还了解一个村庄和村庄生长着的细节。
后来呢,后来就是现在了,现在的孩子们已经不再捉迷藏。村庄的夜晚静的可以听见刘家娃的呼噜声;静的可以听见一阵闲溜达的风踩落了马三家的一片瓦;静的可以听见那枚月亮多年前的心跳声。可孩子们呢,统统呆在家里,抱着电视看那些他们似懂非懂的爱情剧,看那些高楼森林一样的城市中诱人的场景,或者躲在网吧的电脑前抽着劣质的烟,陷进了血腥和暴力的淤泥,撒开了一场天真荒诞的网恋,也或者聚在谁家的厢房里喝着过期的啤酒,玩着扑克牌,谈论着、羡慕着打工回来的李宝平染着一坨红头发,像壮烈牺牲过。孩子们依旧热闹,像一堆苍蝇,生长着那些深红色的梦想和暗黄色的欲望,只是村庄越来越荒芜,月光越来越落寞,那些藏过身的地方越来越苍凉。那些简单快乐的夜晚似乎被小偷剪掉拿跑了,余下了半截子空荡荡的夜色。
孩子们应该有个好前程,应该灿烂的盛开。父辈们在生活的路上蹦跶了半辈子,像一只秋里的蚂蚱开始眼花腿麻了,节衣缩食的日子里给孩子盖起了一面砖房子。一个人,在乡下,活着,给儿子盖一面房,盘个媳妇,一辈子也便了结了,好像人生的戏台就没他什么事了,留下的孩子们爱怎么唱就由他们去吧。孩子便成了父辈们一生最后的赌注,当他们把光阴、爱情、美梦都交给泥土,岁月只在他们高高举起的双手塞进一把麦籽和剩余的半截人生,泥土只给他们继续活着的力量。孩子们成了他们最终的希望,孩子们应该延续他们的种族,更应该考个大学、出人头地,不要像他们,深陷泥土。可孩子们呢,连迷藏都忘记了,或许已经不屑那些月光下的游戏。一阵城市的风刮来;一些打工的人回来;一群描眉画眼、披红挂绿的鸟飞来,孩子们便不再安心于学校,他们渴望发芽,渴望一对穿越麦田抵达城市的翅膀,学习便成了一件费力伤身的活。他们不知道给瘦黄的身体装进知识,他们只知道打工,不论是食堂洗碗、工地搬砖抑或走丢在歌舞霓虹中,因为那样,才能够很快的实现他们廉价的愿望。
孩子们不爱学习,等不到初中毕业,他们羡慕着,梦想拥着一辆摩托、一部手机、一件假皮衣、一头鸡窝一样乱的毛发。当那些打工过年归来的人拥有这些,他们会更加按捺不住,心都被掏空了。他们更羡慕打工的年轻人从外面哄回来了一个小媳妇,像捉来了一只毛都没有长顺的鸟。孩子们早熟了,有着杏黄的麦芒和肤色,不比以前,十三四岁,还是无知而翠绿的细身板。
他们渴望山的那边,山的那边,不是麦田;山的那边,没有葵花疯长,没有木门土院;山的那边,夜色辉煌,没有迷藏。
孩子们经受着诱惑,孩子们经受不住诱惑,父辈们已经管不住他们,如同管不住波涛汹涌、千变万化的世道。那根竹棍太短,已经够不着去敲打孩子们的童年,那声呵责太软,已经落不到孩子们倔强的面前,他们年龄尚小,心都大了,父辈们的话可以不听,打更是不挨,他们羽毛硬了,会反抗。如同勤快人马三和他的孩子,在年前上初三的儿子不去学校了,要打工,要手机,可以上网聊天,可以提在手里听歌,但马三不肯,他们相对殷实的家道完全可以供给儿子上个大学,两个女儿嫁了十几万,女人到北京当保姆一年也挣一万,他们家不缺钱,缺知识,缺一个让祖坟上冒青烟的子孙,可儿子不上学了。最初是小吵小闹,然后是哄骗威逼,最后父子如同愤怒的公牛,吵了起来,马三的鸡毛掸子还未落到儿子身上,十五岁的儿子一拳已经敲掉了他惟一的一颗门牙。
儿子拿了家里的五百元,去城市,打工挣手机去了,那一夜,马三的叹息如同呼啸的风声在没有门牙的嘴里毫无遮挡而伤心的刮着。那一夜,村庄安静,月亮掉进了柴洞里,一夜没有爬出来。
其实好多年了,孩子们已经不爱玩捉迷藏。当一个人走进村庄,只有那年的风披着满头白发,身上沾着草屑和土粒在游荡,好像在寻找一群人。其实人换一茬,风老半截,那些藏过身的墙洞、草窝随着时光变换,人踩狗刨已经容不下一个小小的身躯,更容不下夜色里一场干净而简单的欢乐。一切都变了,捉迷藏的人也走了,只有那些柴尖上还挑着一缕多年前的白棉花,只有墙头上的干苍耳还挂着一些老旧的回忆。
孩子们都走了,坐在开往城市的班车上,不再捉迷藏的孩子会有个好前程吗?谁知道,只有傻傻的月夜蹲在屋檐上,扁扁的、灰灰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荒塚遗恨 ◎ 田启礼
田启礼,1952年2月生,河南省虞城县人。业余从事文学创作,在全国大赛中多次获奖,并被《中国散文家代表作集》《中国当代散文大观》《当代散文精选》《新视野经典文集》《百家散文精选》《百年散文名家》等专著收入。著有散文集《列车向南》《深山幽谷十五脉泉》田启礼卷、《广袤原野十八棵树》田启礼卷,诗集《习诗小札》等。三次荣获散文精英奖。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华当代文学学会理事、《商宋文化》主编。
一个寒冷的冬日,太阳被薄雾笼罩,辽阔的豫东平原上一座座村庄刻画出黛色的剪影,影影绰绰。
一路雾中穿行,来到商丘古城南五六公里的睢阳区路河镇李姬园村。站在村东那条不太宽的土路上,透过雾霾,看到一座坟墓,似一土丘,周围用石板围拦着,上面一簇簇野草已经枯萎,周边的泡桐树叶子早已落尽,墓前一通石碑默默孑立,显得几分孤寂、荒芜与凄凉。走近了才能看清楚石碑上写的是“李香君之墓”。若不是这块石碑,还真看不出来是李香君的墓塚。石碑的上顶呈弧形,仿佛是展开的扇面,清晰的花纹像是历史隧道,让人们在虚无的感觉中,追寻那段名扬天下的凄美爱情故事……
这里说的李香君,即是清代著名戏剧家孔尚任《桃花扇》中的女主人公,与董小宛、柳如是、陈圆圆、寇白门、马湘兰、顾横波、卞玉京被誉为明末“秦淮八艳”。李香君本是一个孤儿,被秦淮名妓李贞丽收为养女。她“身材小巧,肤色如玉,慧俊婉转,善调笑,解音律,人称香扇坠”,是个又美丽又雅趣的少女。她外柔内刚,有一副铮铮傲骨。论才貌可能不是“秦淮八艳”中最好的,但她的气节和傲骨打动了无数人,影响了数百年,有人称其为“秦淮八艳”之首。她与南明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一见钟情,以身相许,至死相爱。侯方域作诗赠与李香君,把“夹道朱楼一径斜,王孙初御富平车。春溪尽是莘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的诗题在一把家传御赐绢扇上,作为定情之物赠送给李香君。李香君自歌以赏之。她支持侯方域抨击阉党与反清复明的政治斗争,表现了高尚的爱国情操。真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天生的一对姻缘啊!
憧憬总是美好的,但有时又是梦幻般的,往往不以个人的愿望而就。李香君与侯方域相爱不久,侯方域因科考文章切中时弊犯忌而落榜,李香君置酒桃叶渡,歌《琵琶词》为之送行,并对侯方域说:“公子的才名文藻,不亚于东汉的中郎将蔡邕。但蔡邕虽善琴博学,才名当世,却依附奸贼董卓,为后人所不齿。虽然《琵琶词》内容失真,但蔡邕依附董卓却是事实。公子豪迈不羁,又失意,此去不知何日相见,愿公子自爱,不要忘记妾所歌《琵琶词》,从此妾不再弹唱。”二人难离难分,洒泪而别,。
侯方域离开南京后,开府有个叫田仰的人,以金三百锾邀香君一见,遭到李香君的拒绝。田仰有失面子,恼凶成怒,派人去抢香君,香君以死相拒,头撞房柱,血溅情扇。如此深情款款,如此气节高洁,如此爱的专一,真不知她对侯方域爱得有多深?一个女人为了爱情和道义,以命相拼,怎能不让人心生感佩呢?当时,侯方域的好友杨龙友以血迹点染桃花一枝,这便是著名的桃花扇。到了清康熙年间,孔子的64世孙孔尚任以此为素材创作出了名剧《桃花扇》,记载了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实际上,《桃花扇》是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利用侯方域与李香君的爱情实事,形象深刻地揭示了明末腐朽、动乱的社会现实。
诗琴书画样样精通的李香君,血溅情扇被人救起后,不久便被选进宫中做歌伎。南京失陷,李香君从宫中只身逃出,去南京东北栖霞山葆真庵,暂时投靠当年好友、“秦淮八艳”之一的卞玉京。侯方域再次游历江南寻亲,在栖霞山找到了李香君。二人相见,互诉苦衷,说不完的情,道不完的爱,两颗滚烫的心紧紧连在一起,并发誓永不再分离。随后二人携手渡江北上,前往侯方域的老家商丘。他们星餐夜宿,历尽艰辛,回到商丘古城内的侯府。李香君隐瞒歌伎身份,以吴氏女子、侯方域小妾的身份住进西园翡翠楼。在这里,她与公婆和睦相处;与侯方域原配夫人常氏相敬如宾,姐妹相称;与侯方域鱼水情深,琴瑟和谐。平静甜蜜地度过了八年的时光。可以这样说,这八年是李香君生活得最为平安、舒适,也是她一生中最为幸福美满的时期。
纸是包不住火的。好景不长,就在侯方域去南京为香君求子、寻亲的时候,她整日担惊受怕的身份终于暴露。公公侯恂这位孔孟之道的卫士,知道其真实身份后,怒不可遏,大发雷霆,当即催促香君搬出翡翠楼,把她赶出侯府大院。好心的婆婆与侯方域原配常氏,知道香君身已怀孕,便向侯恂苦苦讲情,才让香君搬到城南十几里外侯家一处柴草园。这个地方,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十分荒凉。侯方域给这个柴草园起个名子叫“李姬园”,大概是李香君在此居住的缘故吧。以前这儿不是个村庄,只是一个小花园,叫李姬园,后来成了村名。来到这里不久,李香君生了孩子,但侯家不认,不能姓侯,只得随母姓李。使得李香君整日闷闷不乐,少言寡语,时常以泪洗面。终于忧郁成疾,年仅三十岁,便撇下不满周岁的孩子,就香消玉损,含恨而死了。名满田下的李香君就葬在她所居住的李姬园东边这个僻静的地方,因侯家不承认这个儿媳妇,也未能与丈夫侯方域合葬在一起,更不能葬入祖坟,成为一座孤坟。
红颜薄命的李香君撒手离开人世,作为丈夫的侯方域悲悔交集。他感到对不住李香君,亲自为李香君立碑,并撰写了一幅对联:“卿含恨而死,夫惭愧终生。”表达自己内疚的心情,还在墓碑前设置了一个圆形的“愧石墩”,经常到香君墓前,坐在愧石墩上久久不忍离去。
看得出来,侯方域对李香君的愧疚之情是真诚的,发自肺腑的,而绝非是浅浮的,做戏的。其实,面对当时封建社会的风俗,侯方域这样一个书生,是无能为力的,无奈的。深宅大院的侯府,怎么没有李香君一个柔弱女子的容身之地呢?就李香君而言,她的最后选择也是妥协、忍耐的。他们都是为了一个“爱”字,而最后都被封建世俗所扼杀。李香君性情刚烈,神情端凝,爱而自尊,面对田仰的抢亲以死相拼,而面对侯家对自己的不公却选择妥协退让,委曲求全,直到忧郁而亡。为什么不去以死去抗争呢?恐怕还是为了爱与情。在那乱世中,尤其是这些女子,尽管才气横溢,貌美若花,又能怎么样呢?出身低贱,能有一个深深爱着自己的男人,过上常人的平静生活,已经是万福了。所以在这种生活中,刚烈的也可以忍受苟且,倔强的也可以变得柔顺。以刚烈之性去忍受这样的屈辱,无疑是对身心的摧残,最终成为传统世俗的牺牲品。真是让人为之伤心,为之落泪啊!
侯方域与李香君的爱情故事着实不一般,又经戏剧家孔尚任妙笔生花创作出了名剧《桃花扇》,20世纪30年代,著名戏剧家欧阳予倩改编了《桃花扇》,60年代又拍摄了电影《桃花扇》,在海内外产生了巨大影响,李香君也成了世上名人。但桃花扇也惹出不少的麻烦,使李香君死魂也不得安宁。据当地老百姓讲,李香君墓曾被扒过三次。第一次是日本入侵中国时日本人扒的,说是找陪葬的桃花扇子,掠夺成性的“小日本”,扒开香君墓,把柏木棺材撂得到处都是,骨头也散落一地,坟墓成了一个大坑。老百姓无法种地,只好把骨头拾拾重新放在墓坑里,平了坑,堆起一座小坟头。没隔几年,土匪又扒了一次,还是为了寻找那把扇子。第三次是红卫兵向“封资修”开战,把批判的锋矛指向已故三百多年的李香君。如今的香君墓,是后来重修的。就这么几次,足把李香君的魂灵折腾得体无完肤了。悲也!
薄雾缭绕久久不肯散去,站立在香君墓前,感觉一种苍凉。一只乌鸦从外边飞过来,落在香君墓旁的一棵泡桐树上,翘起尾巴,哇!哇!叫了几声。这或许是对李香君和侯方域真挚爱情的赞美;或许是香君亡灵愤恨的呐喊!
二泉与阿炳 ◎ 吴 洛 吴洛,笔名楚鸾,中国散文家协会、中华诗词学会、湖北省诗词学会、随州作家协会成员。
“听琴声悠悠,是何人在黄昏后,身背着琵琶沿街走?阵阵秋风吹动着他的青衫袖。淡淡的月光,石板路上人影瘦,步履遥遥出巷口,宛转又上小桥头……”彭丽媛演唱的这首《二泉映月》时时在耳边回旋,每次听到它,我的心都会不停地下沉、下沉。
知道二泉,并不是因为这首歌。歌是近两年才流行,同名的那首脍炙人口的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却是少年时便能哼唱曲谱的。那浑厚中略带沙哑的二胡声低缓哀婉、如泣如诉,使我的心坠入潭底,周身感到冰凉彻骨,异常沉闷。我不明白如此深沉凝重的曲子为何会同二泉映月这个极富诗意的名字连在一起,也许是我浅薄的文化基础和乐理知识难以理解这部伟大的作品。于是心里产生了一个奇特的念头:去寻访二泉,去亲眼看看二泉及周边的环境,看看二泉映月,从实地感受而理解这部作品。
二泉原名惠山泉,位于无锡城西的“天下第一山”锡惠山,公元766年开凿,水质清纯甘冽。据说唐代名士陆羽品评天下水为二十等,惠山泉位列第二,素有“人间灵液”之称,“天下第二泉”由此得名。
进入二泉景区,穿过爬满绿色植被的院门,茂密浓荫下依次排开的下、中、上三个泉池统称二泉。上池是泉源,八角型,水质最佳,目前被有关部门保护起来,轻易不得取水;中池与上池紧邻,为方型;下池最大呈长方型,池壁上有明代弘治年间所凿制的石螭首,栩栩如生,泉水经螭口流入池内,颇具“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之情趣,这便是孕育二泉映月的地方。
每年八月十五夜九点至十一点,宁静的月光下泉水叮咚,清脆悦耳,晶莹圆润的明月倒映在下池,晃悠悠的在树影中跳跃,犹如闻乐起舞一般,又似在捉迷藏,格外皎美俏皮,挑逗得螭首垂涎欲滴,欲吞之而后快。这便是二泉最独特迷人的美景“二泉映月”。而让二泉家喻户晓、甚至扬名海外的不是文人墨士,却是一位饱经风霜的民间老艺人——瞎子阿炳。
对于瞎子阿炳,我不想道听途说地用苍白的文字去描述他。我只看看惠山的山山水水,看看周边多如牛毛的“惠山祠堂群”,看看如寄畅园般极尽奢侈、走进去便会迷失路径的园林豪邸,想想阿炳那单薄的寒衣,其余的便不言而喻。
无锡人喜茶,最喜在二泉上池中取泉水煮茶,平日以收集新闻编歌演唱糊口度日的阿炳少不得常来此处。我不知这里会不会也是阿炳经常演唱的地方,但这里的绿叶肯定为阿炳的演唱鼓过掌,这里的桂花树肯定为阿炳的琴音落过泪。那堆杂乱无章的太湖石,想必是劳累的阿炳平日歇息思考的地方。静静地坐在太湖石上,我想像着在静夜中孤独的阿炳。我不时地看看景徽堂,看看漪澜堂,看看万卷楼。当我回头再看看千疮百孔的太湖石,不由一声长叹,心情抑郁。凉风习习青衫拂动,阿炳手指间滑出的旋律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宛若他的人生一波三折、起伏跌宕;仿佛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但又如天上之月可望而不可及,或如水中之月随波缥缈。然而这冰冷微弱的月光依然为他燃起了希望,借助琴音他表述着自己对命运的抗争和对美好生活的不懈追求。明月如镜,只有这月夜是属于阿炳。在他无边黑暗的生活中,音乐就如同那轮明月,是他此生最大的精神寄托。
生活犹如品茶,有人品的是上池之甘甜,阿炳品的是下池之浑浊与苦涩。正如同源头的水总是清澈明净的,流经不同的渠道,水质也会产生不同的变化。
丝竹之音带来的快感,不能满足年轻时才华横溢的阿炳。阿炳的苦难,在于他特殊的身世;在于他十多年道院刻板、沉闷的生活;在于他心中压抑已久的,对人间温暖和亲情的渴望和对社会、对环境、人生的强烈不满;在于他忘却自己的身份和教规,交友不慎,放任自流,做出荒唐之事惹来灭顶之灾。生活从来不相信眼泪,腐败政府没能给阿炳提供良好的土壤,没能让阿炳的才华得到很好的发挥,反而滋长了阿炳畸形的人生观。由于自身及多方面因素造成阿炳的叛逆心理,少年成名更让他恃才忘形。一段时间阿炳的生活极度荒唐,短期的自我放任只换得一生残疾遭人唾弃。人啊,为何只有到了生死边缘之时才会幡然醒悟呢?好在扎实的音乐功底和一副好嗓子给了阿炳沿街乞讨的本钱,好在嫉恶如仇的个性和爱国心使他的说唱赢得众人的喜爱。如果阿炳一直够优秀,他不会失去曾经的安身立命之地,他的命运也不会如后来那么悲惨,世界上也就少了《二泉映月》这首名曲,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多现已失传的正统而庄重严肃的道家范音,所以有得有失,得与失并存。
阿炳用一生心血,换得《二泉映月》的传世,成就了他中国民间音乐家的美名,也将无锡的美景推向全国,推向世界。然而阿炳创作的《二泉映月》与二泉到底有无关系?《二泉映月》最初的灵感来源于道家范音姑曲中之精华《道春来》,如果将《道春来》比做二泉上池中的源头水,沉稳纯净,那么《寒春风》就如同二泉中池里的水,有了一些变化。因为阿炳嫌其刻板、沉闷,在其中加入了一些花腔和颤音,庄重严肃的道教音乐中揉进了世俗之气。在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之后,阿炳对人生又有了全新的体验,他将他的磨砺和思索揉入琴音中,弓随情走,弦出心声,正是他一生如戏剧般充满情节的跌宕成就了这首动人心魄之乐曲。常言“水至清则无鱼”,没有这些苦难的磨砺,没有这些深层次的思索,也就没有这首刻骨铭心的作品。《二泉映月》不正如同二泉下池中的水,水质看似浑浊而包容更多更丰富的内容?如果硬要将《二泉映月》这首曲子与二泉的景点联系起来,我想也仅莫过如此吧。
此时,我望着如今长满绿色苔藓的下池,望着倒映在池中的树影,我能想像在夜色中,那摇曳的树影犹如无数双求救的手臂,在浑浊的水中浸泡着挣扎着,不由轻轻地摇摇头,叹了叹气。我想起了阿炳的墓地,状如音乐台,一尊雕塑立于墓前,赤脚的阿炳身着布衣手执二胡佝偻着正在操琴,饱经沧桑的脸上写满生活的悲苦与艰辛。
风中断断续续地传来 “二泉映月”的二胡独奏,犹如一声百感交集的轻轻的叹息,我的身子微微一震,难道是我产生了错觉?寻声而去,见一长须中年男子身着藏青色对襟衫,手执一把二胡正专注地演奏那首众人皆知的名曲,周围有不少围观者。几位外国游客立于演奏者对面,用随身携带的手机拍摄下整个演奏过程。音乐声中,我仿佛看见满天飘起了鹅毛大雪,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媪用一根小竹竿牵着阿炳从街的那头走来,饥饿使他佝偻着身子,背上的琵琶几乎压弯他的腰,手中的二胡咿咿呜呜地发出欲哭无泪的袅袅之音。这深沉的叹息,伤心的哭泣,激愤的倾诉,倔强的呐喊将我的心紧紧地揪着,时而上提,时而下沉。在表面的一潭死水下,是音乐中流淌出的一股清泉滋润着阿炳干渴的心田,才给了他美好的向往、生活的勇气和与黑暗抗衡的力量。曲罢,掌声将我唤回,外国游客收起手机,纷纷与演奏者交谈起对乐曲的感受,一再地竖起大拇指。我忽然想起一段介绍日本指挥家小泽征尔的文字,说他1978年访华时第一次听到《二泉映月》这首乐曲时,流着眼泪告诉别人:“……像这样的乐曲应该跪下来听。”是啊,音乐无国界,阿炳用一生心血谱写的这部伟大的音乐作品无需任何语言解说,它具有超强的穿透力,能穿透一切障碍。一生对音乐执着追求的阿炳,终于在晚年站在新中国的大舞台上,为广大的无锡人民演奏他的倾心之作。机会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最终,《二泉映月》被灌制成唱片,走出了国门,走向世界,从此蜚声海内外。
此时,我的眼前再度出现阿炳戴着墨镜清瘦的身影,耳边响起《二泉映月》那起伏的旋律,彭丽媛的歌声在惠山上空回旋:“莫说壮志难踌,胸中歌千首,都为家乡山水留……纵然人似黄鹤,一抔净土惠山丘,噢此情绵绵不休,天涯芳草知音有,你的琴声还伴着泉水流!”
送别·长亭之恋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伴着静谧和谐,淡雅清新的节奏,我们渐渐地进入了一副画面,它的美丽意象:长亭、古道、这里有夕阳,有芳草,有晚风,有山外山的笛声……当一阵清风拂面,当落日余晖的晚霞照映在我们的脸颊上时,那跨越百年的音质依旧打动着即将踏上征途的每一个人的内心,这就是一首名为《送别》的歌曲,它的作词作曲人是李叔同,他送别的人又是谁呢?以至于这般情深意切?而故事就发生在1905年。
这年冬天,大雪纷飞,当时旧上海是一片凄凉,许幻园站在门外喊出李叔同和叶子小姐,说:“叔同兄,我家破产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挥泪而别,连好友的家门也没进去。李叔同看着昔日好友远去的背影,在雪里站了整整一个小时,连叶子小姐多次的叫声,仿佛也没听见。随后,李叔同返身回到屋内,把门一关,让叶子小姐弹琴,他便含泪写下:“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传世佳作。在这首歌的本意里表达了李叔同对在上海“天涯五友”“金兰之交”分别时的情感,李叔同与许幻园一度成为社会风口浪尖改革潮中的一份子,二次革命失败、袁世凯称帝,这些层出不穷的社会变幻,导致许幻园家中的百万资财和家业荡然无存,许幻园赴京找袁世凯讨回公道,离别时,李叔同在百感交集中创作此歌送别许幻园,但它竟然在百年历史里被中国数代人所传唱。
《送别》一词写的是人间的离别之情,讲述的是人间美好之缘,构筑的却是对人生命运的思考。离别主题从未老去,而随着送别之音而来的是我们人生风雨中一直陪伴着的每一个人,离别着我们的青春,离别着的我们的美好记忆。在送别歌词的字里行间,我们也感悟到人间事事本无常的道理。花开花落,生死无常,何况离别呢!在这首清词的丽句中,蕴藏着禅意,是一幅生动感人的画面,作品中充溢着不朽的真情,感动着自己,也感动着熟悉的陌生的人们。在弘一法师的众多作品里,从另外一个角度也体现了中国文化的意蕴和精神。“一音入耳来,万事离心去”。弘一法师的作品充满了人生哲理,蕴藏着禅意,给人启迪,宁静淡雅。法师的词象一杯清香的茶,清淡纯净,淡中知真味。
今天的我们在这意蕴悠长的旋律中慢慢行走,那音乐的美妙与文学的幽深堪称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在音乐起伏平缓的格调中,我们不仅看到了长亭、古道、夕阳、笛声的晚景,一幅寂静冷落的画面在山川原野之中渐次地展开,而更为动人的是百年前的离别如今看来并不遥远,那情绪的激动,似乎是对人生的深沉感叹。告别友人的离愁与长亭古道的晚景一起让后世听到它的每一个人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美感。淡淡的笛音吹出了离愁,幽美的歌词写出了别绪,听来让人百感交集。而我想或许此时诗人的感悟更是看破红尘。
弘一法师李叔同是中国近、现代史上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才华横溢、学贯中西,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凭借其生前超常的智慧给世人以无限的思索和追仰。有人说研究他的一生对于了解上个世纪知识分子的精神追求具有重要意义。
作为“二十文章惊海内”的大师,李叔同集诗、词、书画、篆刻、音乐、戏剧、文学等于一身。他在多个领域,都首开中华灿烂文化艺术之先河。我们可以从他在天津求学,到上海参加“城南文社”,考入南洋公学等求知历程看出他曾比较系统接受儒学经典,他曾写下了大量忧国忧民,充满入世精神,甚至带有愤世嫉俗激进色彩的诗文。他也曾积极用世,奋发有为。随后他在日本东京留学六年,在审美思维和人生追求上他渐趋务实,一扫过去以“修身、齐家”为目标的“以学致仕”的儒学体系,逐渐确立了“以美淑世”、“经世致用”的教育救国的理想取向。这一时期是李叔同在艺术上突飞猛进的一个阶段。而最让世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1918年8月19日,李叔同突然抛弃俗世功名,离开娇妻爱子前往杭州虎跑寺削发为僧,时年39岁。出家后的李叔同,断绝尘缘,超然物外,耳闻晨钟暮鼓,心修律宗禅理,完全过起了一种闲云野鹤似的宗教生活。24年后,也就是距他63岁生日还差10天的时候,李叔同安详地圆寂于福建泉州,他在临终前书写了“悲欣交集”四字绝笔。他追求人生的圆满境界和对社会的责任感,在“悲欣交集”着四个字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我们可以从中看出他对人生的独特理解,人生悲喜交加,我们又是怎样理解的呢?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廊而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君子之间的交往如水一般纯净没有任何功利之心,如果只看事物的表面现象,好像看到了真实情况,实际上会差得很远,问我将到哪里去安身呢?前路广阔,我无言以对,但只见春满花开,皓月当空,一片宁静安详,那就是我的归处啊。原文出自《庄子•山木》的这段话李叔同在临终之前引用了它。我们如今观其一生,半为艺术,半为佛。其一生光明磊落,潇洒飘逸,道德文章,高山仰止。可以说他是中国绚丽至极归于平淡的神奇人物。
一生63年,在俗39年,在佛24年。其生其死都充满诗意和神秘色彩,他在事业最为轰轰烈烈的时候却突然离家出走,遁入空门,仿佛是演完了一场人生大戏,在人们还没有品出韵味的时候,便匆匆卸装收场,留下遗憾万千。他拥有艺术家的气质与浪漫,他的皈依是超然尘外的自我选择,而求得自身的真正价值看来他做到了,而且就像送别歌一样,他将人生的追求逐渐淡忘在了晚霞与长亭古道的美丽愿景里,成就了永恒的长亭之恋。
“深悲早现茶花女,胜愿终成苦行僧,无数奇珍供世眼,一轮明月照天心。” 在每一个大时代的感召下,总有一些人,他们忘记了目标,丢失了自我,迷失了方向,而在当今绚烂的商业文化充斥之下,谁又能保持几分超凡的宁静和云鹤般的淡远呢?我们需要在忙碌的工作后思考绚烂至极的平淡,我们需要在浮躁过热的背后体会雄健沉思的文静,我们更需要在世态炎凉的迷茫中找到老成之后的稚朴,恰如李叔同自我表白的那样:“朽人之字所示者,平淡、恬静、冲逸。
应事接物,常觉得心中有从容闲暇时,才见涵养。逆境顺境看襟度,临喜临怒看涵养。而李叔同的一生正是我们每一个人需要在内心修为上努力的过程:认识自我,超越自我,完善自我。
在他的意象中我们每一个人应该是一丛菊,一片霞,一轮月。一月当空,千潭齐印。而作为青年人的我们更应该以冰霜之操自励,则品日清高;以穹窿之量容人,则德日广大;以切磋之谊取友,则学问日精;以慎重之行利生,则道风日远。
弘一大师就是一部哲学大书,无字之经,不刊之典。李叔同以平常心澹定自然地完成转化成了弘一法师。他曾是最有才华的天才之一,最奇特和最遗世而独立的一个人。他曾是翩翩之佳公子,激昂之志士,多才之艺人,严肃之教育者,戒律精严之头陀。这是他人生方向追索的目标,他做到了问心无愧!
有人说经典就是经过时间的磨砺那最坚实的表达,就是经过污水的冲刷最洁白的一面。大师值得我们尊敬和学习的是他的多才多艺和认真的精神。他一生做人确是凡事认真而严肃的。何况,他原是个对任何事情,除非不做,做就要做得认真彻底的人。生前每次在坐藤椅之前总是先摇一下,以免藏身其中的小虫被压死,其临终时曾要求弟子在龛脚垫上四碗水,以免蚂蚁爬上尸身被不小心烧死,其善心可见一斑。他要学一样就要像一样,要做什么就要像什么。古人有话说:“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将相之所能为。”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先生走了,大师离开了,但正如送别歌里的场景一样,一份对人生的不懈追求和淡然生活的理性态度如长亭的眷恋之情一般,永久地藏在了美丽的画面里,在笛声里,在古道之旁,在晚霞之下,在今宵的梦里,仍然有民国时,百年前不老的长亭之恋,这般情恋是肉体的消逝无法改变的,而相反的是他的人格魅力还在,这份长亭之恋会在大师离去的背影里,飞越历史沉重的帷幕,渐渐地离我们越来越近,如风常拂,如月明澈。
大哉焦裕禄
◎ 郭扬华
郭扬华,经济学硕士,高级经济师。现任中国农业发展银行河南省分行副行长。系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作品多次参加各类赛事并多次获奖。著有散文集《人过四十》《扶桑日记》《漂泊》等。
小雨飘忽,大雾弥天,这样的氛围使得我们的兰考之行显得神圣肃穆。我在与“焦陵”默默对视四十多年后,才踏上了朝拜这座肃立在豫东平原的国人心中的精神之路。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几十年里,从影视里,文字上,画册中一遍遍凝视焦裕禄钻草庵,进牛棚,治三害,风雪铺天盖地之时送救济粮,大雨倾盆之际查灾情,治理盐碱地现场满身泥水的身影……我实在太惧怕自己俗世的心理和红尘的步履,会打扰“焦陵”的宁静与圣洁。只因工作奉调至中原,使我谦卑的灵魂多少年的久久遥望,才有了接近精神圣地的勇气。
可以说,我是听着焦裕禄的故事长大的,最早让我记住焦裕禄的是穆青写的《焦裕禄——县委书记的好榜样》。从此,焦裕禄的影子在我心里扎下了根。时间是最好的酵母,越久,我对他的景仰越强烈。
梦在心里存放久了,脚步就会不由自主加快。
郑州过去了,开封过去了,立体的高速公路网使去兰考的路程缩短了。广袤的兰考平原若隐若现出现在黄河的下游。一望无际的碧绿麦田静静潜伏在苍茫大地上,一如我们这些行走在朝圣路上的圣徒:沉默、虔诚,坚持不懈地奔向故事的起源之所,在焦裕禄逝世纪念日前夕拜谒“焦陵”。 一 在兰考,焦裕禄已成为一个符号。塑像、纪念馆、“焦陵”、“焦桐” “焦林”等等,都成为当地的重要地标。
这些地方,都见证过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身影。三年前习近平同志趁曾专程赶赴焦裕禄陵园,感怀焦裕禄同志的高尚品质和伟大精神。前不久,习近平同志对兰考饱含深情的重要批示,在中原大地再次掀起学习焦裕禄精神的热潮。
细雨中的焦裕禄铜像,格外清晰高大,那么熟悉而亲切:头发向后梳着,显出面庞的清瘦;脸上挂着微笑,目光深邃;褐色旧毛衣的下摆插在裤腰里,外衣披在肩上;双手叉腰,双腿微曲。
焦裕禄陵园位于兰考县城新城与老城之间。这里原是黄河故道,当时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如今“盐碱净,内涝治,风沙驯。弦歌声起,杨柳东风万户春” 。陵园里,一排排青松翠柏苍劲挺拔,生机盎然。
“焦陵”由焦裕禄纪念馆和焦裕禄烈士墓两部分组成。陵园左侧为焦裕禄纪念馆,走进大厅,江泽民的亲笔题词“向焦裕禄同志学习,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十七个字镌在正面墙壁,壁前摆放着焦裕禄的半身塑像,塑像下面摆放着中共中央委员会送的花圈,挽词上端端正正写着“深切怀念焦裕禄同志”。
多少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但焦裕禄,不仅活在兰考人民的视线里,还活在很多人的心中。
馆内陈列的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图片、一件件饱经风霜的遗物,仿佛又把我带回到了当年焦裕禄带领兰考人民治理“三害”、战天斗地的动人场面。
站在旧火车站模型前,我鼻子一酸。那时冬春季节,有多少兰考的灾民在这里啼哭饮泣,有多少家庭在这里骨肉离散。站台上堆着从全国各地运来的救灾粮,站内站外,货运列车的棚顶上,都坐着衣衫褴褛的灾民。
在复原的县委会会议室和焦裕禄生前办公室里,我看到了县委会会议桌和焦裕禄当年坐过的有个大窟窿的破烂藤椅,我顿时有了电影记忆的久别重逢之感。这个最大的展品,是历史的见证,焦裕禄召开的第一个县委会,就在这个桌旁进行;焦裕禄长期身患胃病肝病,当时已到肝癌后期,他在工作中为了抑制肝区的疼痛,他总是把右腿踩在椅子上,用铅笔、茶缸盖儿、鸡毛掸顶住肝部,把这把藤椅的一边压出了大洞。他就是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办公室里,忍着痛苦,熬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透明的展柜里,静静地摆放着焦裕禄生前用过的物品,从生锈的锄头到带着窟窿的布鞋,还有发黄的雨衣和打了42个补丁的被子。我认真聆听着讲解员声情并茂地讲述,睹物思人,唏嘘不已。真切感受到焦裕禄心系群众冷暖、全力造福百姓的革命情操,被他艰苦奋斗、无私奉献、不怕困难、勇挑重担的精神所感动,一个优秀共产党员的光辉形象更加深深地印记在我的脑海中。
焦裕禄原籍山东淄博,幼时因家庭贫穷背井离乡去做苦工,受尽屈辱。抗日战争结束后他回到家乡参加革命加入了共产党。解放战争后期,焦裕禄随军南下河南,1962年12月党组织派焦裕禄到兰考担任县委书记。当时全国正值三年严重困难时期,而苦难的兰考大地更是内涝、风沙、盐碱“三害”肆虐,兰考农民食不果腹、衣难御寒。为根治“三害”改变当地的贫困面貌,找出良策,驱赶贫穷,焦裕禄把生死置之度外,以重病之躯,夙兴夜寐地为兰考人民奔波操劳,他几乎跑遍了全县的沟沟坎坎。他以共产党员的大无畏气魄,率领兰考人民战天斗地,从重重困难中闯出了一条希望之路。在封沙、治水、改地的斗争中,他身先士卒,以身作则。风沙最大的时候,他带头去查风口,探流沙;大雨瓢泼的时候,他带头趟着齐腰深的洪水察看洪水流势;风雪铺天盖地的时候,他率领干部访贫问苦,登门为群众送救济粮款。他的心里装着全县的干部群众,惟独没有他自己。焦裕禄常教育干部“把群众的安危冷暖时刻挂在心头”,“干部不领,水牛掉井”,“眼睛向下,面向基层”,“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 二 1964年5月14日,焦裕禄同志终因积劳成疾,不幸逝世,时年四十二岁。
焦裕禄把自己永远留在了兰考。陵园右侧的焦裕禄烈士墓为汉白玉大理石砌筑,墓地后面的屏壁上,镌刻着毛泽东“为人民而死,虽死犹荣”的题词。墓地周围,参天泡桐郁然成林绿荫蔽日,苍松翠柏密密相连错综环绕。我从松柏中拾级而上,望着陵园墓碑上焦裕禄书记那清瘦坚毅的面庞,耳边响起讲解员的追忆,眼前分明又一幕一幕地展现出当年焦裕禄拼命工作的图像:焦裕禄拄着拐杖冒着寒风和部属们一起探沙;焦裕禄深更半夜带着全体县委常委到火车站看望出外逃荒的灾民;焦裕禄访贫问苦到老大娘病榻前自称“我是你的儿子”;焦裕禄强忍着肝癌的剧痛听取汇报手中的烟掉到了地下也浑然不觉……
在焦裕禄陵墓前,我献上了花圈,深鞠三躬绕陵一周以缅怀。感觉就像习近平同志说的那样,焦裕禄精神跨越时空,历久弥新,永远不会过时。这个时代,更需要焦裕禄精神。
焦裕禄虽死犹生,他的精神,他的形象,在很多人心中是不朽的,依然有很多人在深深地怀念着他。正如鲁迅所说:“有的人活着,他却死了;有的人死了,他却活着。”据陵园工作人员介绍,焦裕禄逝世后的四十多来,每年都有四十多万人从全国各地来到兰考,来到焦裕禄烈士墓前拜祭。这里面有党和国家领导人,也有外国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但更多的是普通的工人、农民、干部、学生和解放军战士。特别是每到六月新麦收获时,就有农民从家里带来新蒸的白面馒头,摆在焦裕禄墓前;而当地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一提起焦裕禄,依然亲切地称之为“老焦”。
三年前,习近平同志在兰考时说:“焦裕禄精神不仅影响着你们,而且影响了几代人……,焦裕禄同志是一个很高很高的标杆,我们要见贤思齐”。
站在他的墓前,我心里默默地向他汇报自己的心路历程。我是沐浴着焦裕禄精神成长的。记得刚参加县农行工作时,面对钞票,诚惶诚恐。自己当了行长后,仍然心有余悸,开支一笔财务费用,举轻若重,“毛孔痉挛,汗不敢出”,总要喊大伙一起商议;审批一笔贷款,战战栗栗,如履薄冰,手中的笔有如千钧。现在回想,的确受焦裕禄勤俭节约为人民理财的思想影响。看见皑皑白雪,有人会陶醉于这银装素裹的景色,我却想起儿时光着脚板去上学;穿行长江三峡,有人会叹服大自然造物的神奇,我却想起那些环境恶劣缺衣少食的山民。我喜欢深居简出,不愿意出入灯红酒绿的地方,与如今流光溢彩,红红火火的生活格格不入。这或许也是因为受焦裕禄艰苦创业的精神感染的缘故吧。但这多年来粗茶淡饭,有吃就行;薪金俸禄,够花即可。为小吏多年,辗转多个岗位,恪尽职守,不敢懈怠。因为焦裕禄精神鞭策着我,如影随行。 三 离开“焦陵”前往“焦桐”,我思绪万千。焦裕禄只不过是个七品县官,在兰考任职时间仅仅四百多天,他何以能取得人民群众如此巨大的信任、拥护和爱戴?究其原因,正如穆青所言,“他心中装着全体人民,唯独没有他自己” 。对一个把一颗赤诚的心捧给了人民的公仆,人民必然会以百倍的亲情来回报。
已是耄耋老人的刘俊生是焦裕禄任兰考县委书记时的新闻干事。他说,从焦裕禄去世后人民的深切哀悼和纪念,到上世纪90年代人民呼唤焦裕禄,再到21世纪的今天深情缅怀焦裕禄精神,这并非偶然现象。“焦裕禄是一座丰碑,焦裕禄精神像一面旗帜。人民呼唤焦裕禄,是在呼唤我们党一贯同群众血肉相连的好传统,呼唤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的好作风。”
穿过成片静谧的树林,我已聆听到了大地深沉的呼吸。“焦桐”,是焦裕禄当年亲手栽下的泡桐树。“焦林”,他带领人民种植的泡桐林,就出现在视野里。
站在远处眺望,绿油油的麦地里长着一排排泡桐树,一个个村庄掩映林丛之中。雨雾中,“焦桐”与之相连的“焦林”显得更为神秘和庄严;坐落在“焦桐”附近的焦裕禄干部学院工地正在加紧施工,一片繁忙。
树犹人也,总要寻求自己的价值。当年焦裕禄亲手栽下的那棵麻秆粗的幼桐,已经长成双人合抱的参天大树, 枝繁叶茂,人们亲切地叫它“焦桐”。凝视“焦林”,耳畔仿佛依然回响起48年前冬天的黄昏呼啸的风沙声、风雪声和焦裕禄临终前的叮嘱:“我死后只有一个要求,要求组织上把我运回兰考,埋在沙堆上,活着我没有治好沙丘,死了也要看着你们把沙丘治好!”焦裕禄用一己之躯扛起整个兰考县农民的祈望,实现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人生信条。终于他倒下了,在他倒下的地方长出了棵棵大枣树,长出了亩亩花生田,长出了片片泡桐林。他死了,可依旧活着,躺在兰考深深的沙土里,依旧注视着兰考,滋养着兰考。
眼下的泡桐已不单是遮风挡沙的“保护伞”,还成为兰考人民的“绿色银行”:焦裕禄当年治理风沙的“农桐间作”模式,已形成了一个有着五百多家相关企业、产值100亿元,解决4万多人就业的“泡桐经济”产业链。如今用兰考泡桐制作的家具和乐器因为不易变形和音质优美早已漂洋过海,远销欧美东南亚,成为兰考县的两大支柱产业。兰考泡桐树的传奇经历,被媒体形象地概括为:“一棵树,一个产业,一种精神。”
焦裕禄在兰考只工作了475天,却把共产党人的本色诠释得淋漓尽致,用实际行动铸就了感天动地的焦裕禄精神。我们也应该在心里栽下一棵棵精神的“焦桐”,把根系伸向大地,让自己活出价值。 四 下午,雨仍淅淅沥沥。
我们在兰考的大地上穿行,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巨大的色彩斑斓的画卷:一座座绿树掩映的村庄,一片片花蕊绽放的果园,成方连片的农田林网、郁郁葱葱的泡桐林和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油油的庄稼。黄河故堤淹没在绿色的海洋里,当年让群众吃尽苦头的大面积沙荒,更是难觅踪迹。由点、片、网、带构成的巨大绿色屏障从根本上锁住了风沙。兰考大地到处呈现出“路畅通,渠相连”,“林在田边,粮在树旁,农林结合,林茂粮丰”的繁荣景象,焦裕禄的遗愿终于得以实现!
东坝头是黄河下游一个最险要的地段,从三门峡、花园口奔泻而来的黄河激流,在这里按照人们的意志,回旋了一个马蹄形,从巍峨的石坝脚下乖乖地折向东北,奔向大海。滔滔黄河历史上多次泛滥,给这一带留下了271个大大小小的沙堆。每当刮起5级以上大风,黄沙蔽日,天昏地暗,一夜之间沙丘就能搬家,举目黄沙茫茫,不见树木。眼下东坝头一带,茫茫黄沙已经不见踪影,眼底尽是一望无际的麦海。微风起处,漾起层层绿色的麦浪,一个个旧日的沙堆,变成了郁郁葱葱的刺槐林,极目望去,宛如飘浮在金色麦海里的一个个绿岛。
近年来,在焦裕禄精神的激励和鼓舞下,兰考发展步伐加快,主要经济指标在全省全市的位次大幅提升,经济社会发展和各项建设取得了新成绩,进入了新阶段。陪同的李县长如数家珍:“去年,兰考县财政一般预算了收入增长76%,增幅居全省第一,固定资产投资完成增长居全省直管县之首。近两年,改善民生的投入大为增加,用于城乡道路、城乡绿化、城乡文化医疗卫生教育等公益设施项目的资金达10多亿元,这些项目的实施,像春雨一样滋润着兰考千家万户。”现在的兰考,又有了新的描述:漫天风沙变为天蓝地绿,不毛之地变为产粮大县,农业为主变为工业支撑,外出逃荒变为邻家就业。
离开兰考的路上,我陷入了深思。
历史上的包拯和现实中的焦裕禄都是河南人民的骄傲。是当代中国最应该受到顶礼膜拜的人。但他们却都非河南人,都是异地做官,以献身的精神和不凡的政绩在开封人民中留下了口碑。使我深感诧异的是,焦裕禄和包拯任职的时间却惊人的巧合:都恰恰是一年零三个月。包拯于宋嘉嘉祐二年三月履职开封知府,到次年六月离任,任职刚刚一年零三个月时间。焦裕禄从调到兰考任县委书记,到他身患绝症辞世,任职也正好是一年零三个月。一年零三个月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短的一瞬,在人的一生中也不算长。包拯知开封府,却是他一生中最负盛名的时期,“包青天”、“包龙图”、“包待制”等几个响当当的名称一直传颂至今。留给后人的是几天也讲不完的清正廉明的传奇故事。焦裕禄任县委书记,却是他一生中忘我精神的集中凝聚,“县委书记的榜样”的感人事迹从此在神州大地广为传扬。
“人,总是要有一点精神的”。中国古人也把精神层面的东西看得很重。孔子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构成一个国家脊梁的不是实在的金钱,而是理想、信仰、抱负、美德的遗泽。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因为稀缺而变得更有价值、弥足珍贵,它们是社会的净化剂,是经济持续发展、国家长治久安的原动力。
焦裕禄就是一面镜子,一把尺子。我们党员干部应该深思:看一看焦裕禄,一事当前,是一已私欲当头呢,还是“百姓大如天”?比一比焦裕禄,调查研究,是高高在上做“墙头芦苇”,“三拍干部”呢,还是下到最基层,让群众把自己当做“跟咱一样的老百姓”,掏心窝,道心声?想一想焦裕禄,干事创业,是把“数字政绩”、“短期效应”、个人升迁当做头等大事呢,还是埋头做事,干出一番惠及百姓、功在千秋、碑在人心的事业?
大哉焦裕禄!他是我心中永远的精神丰碑,他那不朽的名字注定要影响我一生。
九寨沟,一次美丽的邂逅 ◎ 赵洪亮
赵洪亮,中学高级教师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平顶山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和阳光一起陶醉》,诗集《驿路风景》。主编出版多本中学生用书。作品发表在《经典诗歌》《中国散文家》《中国诗赋》《诗刊》《辽阳日报》等刊物上百万字。散文作品获得全国一等奖。
翻开一帧帧卷面,九寨沟,在季节的风中,流淌着鸟鸣、花瓣、清泉的味道。一次美丽邂逅,让我清瘦的文字找到了快乐的解药,饮着阳光,去撩开她神秘的面纱。
十月,我的急切尚未站稳,便与满山的翠撞个满怀。清风白云,小松鼠飞快地拽走我的好奇,而静谧的峰岭松林绵延着万里江山。
走在木质通道,相约山林神秘的足迹,试着找找比央朵明热巴九个聪慧的女儿,想必那只是传说中的呓语。走进我思绪的,却是五彩静池,七色山花,还有野趣和溪水里枕着鹅卵石过日子的游鱼。
九寨沟,走进你,我只能这样说,每走一步都有惊呼的感觉,鸟群飞瀑,碧水幽潭山花烂漫,还有大片的彩晕,让我应接不暇。
走近你。水面很静,几只过路的鸟招呼着白云在水面飞过。风柔软着,滑过额头,仿若母亲亲手缝制的问候,暖暖的,有些异样。
走进你,连香树,不言不语,还有鹅掌楸身上,七八朵花苞点缀着也不吭声,松树下蹲着几朵可爱的蘑菇,让我一下子想把自己挤进秋天的怀里。
彩林清溪一路延伸,我的思绪不管停留在那一片叶子上,都会留下曼妙的颤动。我小心地,小心地跟随一只白天鹅逗留在海子。
九寨沟啊,请告诉我,是谁让我嗅到了海风的味道,我看到,群山和喜马拉雅一寸寸长高,时光挤走波涛,直到远古时期的秘密被翠海淹没。
石阶路上,风清,清风,思绪正密谋着一次突然,我想给所有的渴望一个惊喜。越来越近,我分明听到有飞瀑私语清唱,可峰峦叠嶂,一抹远山,依然垂钓着我的渴望。
山神达戈和沃诺色镆,拥抱在那个传说里,宁静祥和,我的梦不敢惊动,只是敬畏地走着。道旁的山花,紫的,粉的,黄的,嫩嘟嘟地开着,每走近一步,体内的幸福就会溢出一杯杯,快乐的笑声。
既然树正群海尚远,我就用镜头大胆地,摸摸紫山花的身段,听听山泉的回声,等回家的时候,好闻一闻这些沾染花香的诗句。
沿着光线一路走来,总感觉自己是一粒厌倦喧闹的蒲公英,白羽一样飘啊,飞啊,飞,我要感谢谁呢?是假日有约,还是多动症的风让我沉醉着,促成这一次美丽的邂逅。
来到开阔的则查洼沟段,我看到清风在阔大的海子上蹑手蹑脚走着,碰见好多五彩池水的清梦。那些辽阔的字眼一直干净着,当阳光点亮额头的时候,我感觉灵魂突然开了窍。
而我的灵感伫立在九寨沟的怀里,在听,听一页来自九个寨沟的经文,一任梦里的佛指点化我的茅塞,空灵 无我。
远逝的叫魂声 ◎ 杨仲伦 杨仲伦,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大众文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在《中国散文家》《华夏散文》《散文百家》《老人春秋》《中州今古》《中国有色金属报》《中国旅游报》《河南日报》等百多家报刊发表散文100多万字,有多篇散文获奖,并入选《今日文坛散文佳作选》《当代散文精品选》等多部文集中。已出版《大地情韵》《我心中的红豆》《踏歌秋野》《乡思回韵》《吟啸行旅》《五彩风情》等6部散文集。
“狗娃儿,回来吧!”
“回来喽——”
“狗娃儿,回来吧!”
“回来喽——”
……
一声声凄凉悠长而忧伤的呼叫和应答声,穿透漆黑的夜幕,在故乡苍茫的原野上久久地回荡着。
这是我童年时代,经常会听到的声音,也就是被乡亲们称之为“叫魂”的声音,这也是在家乡的土地上已经远逝的声音。
所谓“叫魂”,就是家里有人生了病,特别是小孩子患了重病,或者高烧不退,或者是昏迷不醒,老人们认为,一定是患病者外出时冲撞了鬼神,被吓丢了魂魄,于是,就在漆黑的夜晚,由家里的两位长辈亲人,拿上病者的一件衣服,到村外的十字路口去将丢失的魂魄叫回来。
“狗娃儿”,是患病者的小名,农村人的小名都起得随意而俗气,甚至土得掉渣子,也可能叫“羊蛋儿”,也可能叫“臭包虫”,也可能叫“黑球子”……总之,叫魂时病者的小名叫什么,叫魂的人就喊什么。
叫魂时,一位亲人手拿病者衣服高声喊道:“某某某,回来吧!”,并用手拍拍衣服,示意丢失的灵魂赶快回到衣服里,另一位亲人则回应道“回来喽——”,就这样,他们一呼一应地从村外回到家里,病者的魂魄也就随着呼唤藏在衣服里回来了。到家后,叫魂的人将手中的衣服赶快披在病者的身上,就等于丢掉的魂魄被叫回到病者的肉体了。在叫魂之前,亲人们还会拿一枚鸡蛋裹在用水浸湿的纸包里放在炉火的热灰烬中烧熟,然后剥去了蛋壳让病人吃下,吃的时候,还要看看鸡蛋黄的颜色,如果颜色发红,说明病者的魂魄已经投了别人的胎,将会转世为别人的孩子了,如果蛋黄颜色较淡,说明魂魄还未投胎,总之,病者在吃鸡蛋时,亲人们都会怀着希望和期盼,庆幸病者魂魄被叫回来了,病者的疾病也能够马上痊愈。
在叫魂前,有时,会用最简单的驱邪法,家乡叫“擦一擦”,就是在一个碗里盛满清水,再拿三支筷子像搭三脚架一样,竖立在碗中,或者将一支筷子横放在碗口,另外两支筷子像骑马一样骑在横放的筷子上,然后,点燃一张黄表纸,一边在病者的头上绕圈,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地祈祷:“过路的神灵,娃娃不懂事,冲撞了您老人家,给您送上一份礼(即那张烧成灰的黄表纸代表冥币,那碗清水代表茶),请你高抬贵手,饶了我的娃……”然后将清水和纸灰泼到门外,表示已将附在病者身上的鬼魔送走了。
叫魂,在如今的人看来,是愚昧落后的迷信之举,可是,在几十年前,在缺医少药又贫穷没有钱请医生医治病人的偏僻乡野农村,家中有了病人,除了用艾叶灸,喝姜糖水,拔火罐这些最简单的偏方手段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甚至有的人家连生姜,红糖也没有,唯一的的办法就是叫魂、驱鬼,祈求神灵保佑了。叫魂是乡村人的无奈之举,但也包含着一股浓浓的亲情,也有一种精神暗示的作用,当病人在缺医少药无法医治的情况下,叫魂不至于使病人感到绝望,往往会因为叫魂而鼓起精神来,与病魔搏斗,最终战胜了疾病。
还记得我12岁那年,刚考上县里的中学,在开学报到时,突然下了一场暴雨,道路中断,河水暴涨,在我涉水过河时,被河水冲倒,虽然被同行的大人及时打捞上来,但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也许是因为惊吓,也许是因为受凉,一下子病倒了,在我回家治病时,连续几天的高烧,让我昏昏沉沉,全家人都为我着急,那时,医疗条件非常落后,除了刮痧,拔火罐,服偏方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发烧昏睡,具体怎么治疗的我都不记得了,但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妈妈焦急、亲切的叫着我的小名,为我叫魂的情景,似乎我的病就是因为妈妈叫魂而痊愈的,因此,故乡的叫魂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叫魂,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在2000多年前的战国末期写出的《九歌》,其实就是一篇招魂曲,其中,《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山鬼》等篇是在为神灵鬼魅招魂,而《国殇》则是在为国阵亡的将士们祭祀招魂,使之成为我国古代最杰出的爱国战歌之一,也是屈原爱国主义诗歌中的典范之作,请看,“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为鬼雄。”字字句句饱含着屈原为那些为国捐躯的英勇将士的赞美讴歌之情,试想一下,在那个的时期,还有别的什么方式能够表达诗人对爱国将士的崇敬情怀呢?另外,屈原还写了为自己招魂的诗篇《招魂》和为楚王招魂的诗篇《大招》,尽管这些招魂词除了《招魂》是写给自己,写给活人的之外,其他无论是为神灵,为将士,为楚王写的都是给死人叫魂,这与家乡为活人叫魂有所不同,但它是家乡叫魂习俗的源头是毫无疑问的。
我的先祖在春秋时期已经从山西洪洞迁居到江南的无锡,到战国时期,吴国已被楚国灭掉,无锡已属于楚地,文化习俗自然要受到楚国的影响,虽然,我的先祖在明朝时期到四川绵阳任官,后来迁徙至甘肃天水定居,至今已有19代了,可这种招魂的习俗却绵延不绝,流传后世。
了解了叫魂的历史,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用简单的思维方式,将其归之于封建迷信的范畴,如果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看,它无疑是愚昧荒唐的,但是,如果我们从人文的角度来看,它应该是我们的祖先曾经有过的一种生活习俗,是我们民族的一段厚重的文化积淀,它记录着我们先祖艰难奋进的历史,尽管我们已经没有必要继承发扬,但也不应该忘记叫魂的苦难往昔。
据长辈说,我们家族的男子过去从来没有超过52岁的。叫魂,并没有使我们家族长寿,这是不争的事实。还记得一位远房婶母,因为难产,采用了各种求神驱邪的发生都无效的情况下,请了十几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抬着担架,费了十几个小时翻山越岭步行一百多里路,等送到地区医院时,人已断气,这是多么悲痛的遭遇啊!
现如今,生活好了,医疗条件好了,我的那些长辈们大都70多岁了,仍然身体健壮,精神矍铄。我的一位堂叔,今年已经年届八旬,已是四世同堂了,但依然眼不花,耳不聋,背不驼,腰不弯,和年轻人一样忙里忙外,活跃在田间地头。不用说,现在头痛脑热有医生,看病吃药有医疗保险,再也不用叫魂驱邪那一套了。我的大嫂去年偶然脑溢血,在外打工回家的侄媳,因为在北京医院做过病人的陪护,懂得救护知识,一边采取简单的救治措施,一边给市医院打电话要救护车,在最短的时间里送到医院抢救而化险为夷。这在过去,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叫魂治病的习俗已经远逝了,可远逝并不是一件坏事,新陈代谢,事之常理,我并不对它留恋和怀念,只是希望家乡的后辈们在了解叫魂这种习俗后,能够更加珍惜我们现在的新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