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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乙已-联通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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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6 16:15:1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咸亨联通营业厅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充值卡,可以随时供顾客充值。上班的人,做工的人,话费用完了,打不出去,每每花二十块钱,买一张充值卡,--这是两年前的事,现在每张卡涨到五十块,--靠柜外站着,刮开密码,按照语音提示一通拨号便充好了;倘若想摆阔,便可以直接在收话费的柜台缴费,几百上千地交,但这些顾客,多是短衣帮,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长衫的,才踱进店面隔壁的柜台前,缴七百八百,单据劈雳啪啦被打出来,慢慢地享受着上帝的滋味。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安陆咸亨联通营业厅当伙计,老总说,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长衫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短衣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卡从柜子里取了来,看过卡是不是别人用过的二手货,又亲自刮开卡上的密码,然后放心:在这严重兼督下,卖二手卡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老总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修手机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老总是一副凶脸孔,市场部经理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买充值卡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程序软件网络硬件之类,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充值交费修手机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充值卡,五十块钱的。"便排出五十块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东西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何家的鼠标,吊着打。"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窃鼠标不能算偷……窃鼠标!……IT人的事,能算偷么?"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选择判断循环" , 什么"地址冲突"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学过电脑,但终于没有通过计算机等级二级的考试,又不会编程;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打字快,手指在键盘上象飞一样,便替人家打打字,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喜欢用手机聊声讯台,还好吃懒做。坐不到几天,便连键盘和鼠标,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打字的人也没有了。孔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孔乙己充完值,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会电脑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程序员也捞不到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软件程序语言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 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老总是决不责备的。而且老总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学过电脑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学过电脑,……我便考你一考。电脑用的操作系统是什么?"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吧?……我教给你,记着!这些东西应该记着。将来做老总的时候,谈生意要用。"我暗想我和老总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老总架设宽带代理服务器时也从不将操作系统上账,都用盗版的。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WINDOWS么?"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windows有四种版本,你知道么?" 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挥舞着手指,想比画出四个窗口的样子来,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玩他的世界风手机,一人打一分钟。孩子打完手机,仍然不散, 捂着手机不还他。孔乙己着了慌,追着强行抢过手机,弯腰下去说道,"话费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 直起身又看一看手机,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老总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二十块的充值卡的钱呢!" 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交话费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 经理说, "哦!""他总仍旧是偷。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偷到武汉电脑城去了。那里的的东西,偷得的么?"   "后来怎么样?"  "怎么样?先写服辩,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 老总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电暖器,也须穿上羽绒服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在电脑上玩着CS。 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买一张充值卡。"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克,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鼠标垫,用网线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买一张充值卡。" 老总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欠二十块钱呢!"  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卡要地道。"  老总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偷了东西了!"  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 ""取笑?要是不偷,怎么会打断腿?"  孔乙己低声说道,"跌断,跌,跌……" 他的眼色,很像恳求老总,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老总都笑了。我拿了卡,送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五十块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充完值,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己。到了年关,老总取下粉板说,"孔乙己还欠二十块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孔乙己还欠二十块个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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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8 19:52:45 | 只看该作者
本人发帖中没明确注明是转帖和作者名称的系本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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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7 20:23:54 | 只看该作者

补注

上文为本站版主彭工程师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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