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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幻的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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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9 20:43:1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1   逐渐消逝的农具

  到能够制造工具,人才成其为人。农具凝聚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同时也推动了中国的历史。近些年,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一些农具渐渐淡出了我们的视野。

划行器,是在生产队最后两年见到的玩意儿,在一米多长的直木棒上,间隔五寸安装一个木轮子,两头系上绳子。待水田犁耙平整后,放干水,将划行器在田里一拖,泥地上就留下一道道平行的印痕。横拉直拉后,秧田就成了小学生写字的田字格。在格子的交点上插秧,就像天安门上检阅的仪仗队一样齐整。秧插的整齐,产量并不见长,放肥水插秧,秧插完后再上塘水,作了无用功。责任制后,划行器成了小孩子们的玩具。

六六六喷药器是铁制的圆筒形手工鼓风机.摇起后面的摇柄,里面的风扇就呼啦呼啦响。风力将六六粉喷成烟雾,均匀地洒在稻田里,害虫闻之死光光。这种药毒性大,难分解,至今还残留在我们的稻田里。六六粉没用几年就禁用了,这种喷药器也就成了废铁。

水车 脚踏水车叫大车,手摇水车叫手车。大车见过没用过,车身一两丈长,脚踏转轴( 俗称民牛)用粗大的硬木作成,能背动这两大件的是身体扎实的象征。车水时,两个搁墩最上方架晴雨棚,往下依次架扑杠、坐板、民牛。五个人坐在坐板上,趴着扑杠,脚踩脚踏,蹬动转轴车水,就像玩跑步机。我们绿布河车水很有名气,五个姓氏各派一人组成团队,无人能敌,至今还流传着这样的歌谣;
孙付刘杨高,上下五把刀,要是你车水车赢了,阎王面前走一遭。
手车以前用的多。暑期,我和哥哥的一个重要工作就是车秧水。哥哥背车子,我拿水架、锹、把手和几根木轴(锁子上的销子老是会磨断)。开始车水有力气,速度也快,渐渐地就要不断地换手,累了,就背着锹去看水流了多远。水快上头时,我们就憋气猛车一阵,然后瘫坐在田埂上。遇到池塘水太浅,我们一家四人就用两辆手车进行二级提水.。后来人们渐渐购买“小三马”抽水服务赢利,水略微陡一点,就不想背手车。如今,把电线牵到田头用潜水泵抽水,无声无息,方便轻捷。

剔子耙是除秧草的工具,在三寸宽,六七寸长的厚木头下钉几排短铁钩,上接2米多长的直木杆。秧转绿,立稳脚跟后,秧行里就长出细细的绒子草。拿剔子耙在秧行中间来回拖动,草被扯起,被泥浆覆盖,经太阳一晒,秧在封行,草就没有生长的环境了。俗语云;棉花薅三次白如雪,秧剔三次冒得糠。到除草剂大行其道后,剔子耙也退隐江湖了。

当收割机进驻农村后,脱粒机,石磙也逐渐退休,跟着享福的还有杨叉、跑板等。它们的用武之地-------稻场要么做了房子,要么成了荒地,农村再也找不到光溜平整的露天电影院了。舍不得花钱脱粒的,就让公路上过往车辆免费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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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9 21:15:56 | 只看该作者
说说梦湖垸
   
   陡岗北高南低,西高东低,梦湖垸就在最低处,是陡岗的水袋子,沙畈村,梦湖村,王砦村,伍洛的张家坡的田都集中于此.小河改道后,陡岗北部的水都流到此处.梦湖垸中间东西向横着一道堤坝,将梦湖垸分成上下垸.关于梦湖垸有这样一句民谣
        梦湖垸,梦湖垸
        良田一千零八石(dan)
        一场大雨淹大半
        养女莫嫁梦湖垸
        一顿萝卜一顿饭

     上世纪60年代末期,上下垸为排水发生了大规模的武斗.横坝不挖,上垸庄稼不保,挖通横坝,下垸将会一片汪洋.为了求生死,双方就横坝展开了几次战斗.双方的青壮年每天像出工一样打仗,听说为打架去抢过弹药库,刀枪炮配备齐全,
     各自都有旗手,先锋.打仗的场面十分惨烈.由于是文革动乱时期,地方制止不了,双方战死二十多人,最后部队干涉才得以平息.现在,战斗的某些细节还是一些老年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后来,在梦湖垸修建了黄司垸泵站,开挖渠道,雨季的积水直接抽入小河,小河的水在卧龙复兴闸抽入大河,如今的梦湖垸可以旱涝保丰收了.

瘌痢沟的传说

   瘌痢沟是七里湖里的一条排水沟,上接王山,唐山,郭山,西接大塘洼,徐家冲的流水,在七里湖蜿蜒,最后在罗河注入小河.七里湖过去积水难排,十年九淹,膏油之地常常荒芜,此外,这一带还有十八个瘌痢接成帮,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这些瘌痢由于有生理缺陷,加之贫困,都没有讨到老婆,成了冒尾巴鲇鱼),人民苦不堪言.后来,有高人以周处的故事点化他们.他们幡然醒悟,决心为人民做点好事,于是合谋开挖了七里湖的排水沟.干旱时,小河里的水可以倒灌到湖心,雨季时,排水顺畅. 为了纪念这十八个瘌痢,就把这条钩叫做瘌痢沟.

防汛日记  2007-7-4
吃晚饭时,接校长电话,马上到六门闸防汛。
雨,还在噼里啪啦地下着,砸在伞上。建筑名人张保林等人捐资修建了里仁村的通村水泥路,四通八达,宽敞平整。不一会就骑车晃悠晃悠到达了驻扎点------堤下粘丝潭村干部五货家。
这个驻扎点里大多是政府机关干部,大概是水位不高,有惊无险,几个人围在一起优哉游哉地斗地主,几个人散坐在门前洋夸五夸,撮白儿扇精。堤下躁热憋闷蚊子多,坐着无聊,就自告奋勇担当巡堤人员。
上到大堤,哇,大水都爬到堤腰,洲子不见了,几棵树的树梢呈中流砥柱状。水翻滚着黄色的泡沫,裹挟着水马齿含等水草向下游急驰。隔着茫茫水面,对岸大概就是飞廉的村庄。我冲着对面喊了一声,声波贴着水面向对岸蹿去,那边却每人知趣地回应。也是该他们自大的,河东的人常在我们面前洋洋得意:涨大水要炸堤,首先就炸你们那里,这边有京广铁路哩。
转到六门闸看女儿港,水也爬到了堤腰,不过平静清亮得多。如果平日的女儿港是文静素雅的小女孩,而此时的她就像丰乳肥臀,活力四射的MM。柳树在水里沐浴,慢条斯理地梳洗自己满头秀发。六门闸的六个闸门都开闸放水,涌向大河。一个老人在回水处用舀子网鱼,我去帮忙舀了几网,网网不空,喜头泥鳅麻鱼虾在网里跳腾。这情趣,好几年都不曾享受
又转到粘丝潭泵站,水泵刚停机,里仁垸的积水只用了40多分钟就抽干了,不过,井都变成了自流井。在堤上碰到一老者正观望堤坡的棉花地,棉花大半截都泡在水里,两天不退水,几乎就没有生还的可能。老人脸上并没有悲戚的神情,轻描淡写的说:这十几年没涨这大的水,河里每年都收不少东西,土里的肥力快耗尽了,水退后,潮泥就是最好的肥。牛不吃芝麻,马不吃棉花。撒把芝麻,秋天照样有香油吃,红薯也踩皮(适应环境能力强),现在也正是栽红薯秧的季节了。
向北转到响水潭,童年时期常玩的一门闸旁边,去年新修了胜利泵站。站在大堤上,可以看见小学母校-------孙桥小学。小时侯发大水时,胜利港的水不能流到大河里去,就淹没了我们上学的桥,老师就把我们一个个背来背去。港边低洼的稻田,那几天也会变成鱼塘。如今,这一切都成了历史。在闸旁边,碰到我们村以前的老书记,老人快80岁了,身体硬朗得很。防了一辈子的汛,如今还要代替当书记的儿子防汛。老人穿雨衣长胶鞋,戴白塑胶帽子,拄着一把锹坐在堤边的马扎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走这么远,只有老书记才像一个防汛的人。老人我熟识,很健谈,聊起防汛来津津乐道:以前堤小水大,防汛时神经总绷得紧紧的,成天困在水里,手脚都浸腐了……
转到堤防段,五货在照夜,又和他聊水里的营生,水族世界的变迁。他是个鱼精,捕鱼的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他也感叹鱼具太先进,池塘河流环境日趋恶化……
回到驻扎点快9点了,总部来电话,10点钟有洪峰水位将达到31米,要求各处提高警惕。由此想到1996年,水位到达33.5米,部队已将炸药运到了殷家畈的河堤上,半夜时分,村干部敲锣组织女儿港 以南的群众转移,电灯连闪三次,顿时,锣声、喊声、哭声、车声交织,惨不忍听。好在老天保佑,洪峰静悄悄的过去了。武警战士扔掉了捏得汗滴的打火机,收起了长长的导火索。也许是人们惊吓过大,96年底又将大堤加高加宽了些。
等到10点多钟,水也看不出涨了多少,还是那么欢畅奔流。
等到11点,由于学校第二天有事,就向负责人请假回家。此时月朗星稀,群虫呢哝,蛙声点点,田禾溢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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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9 21:14:47 | 只看该作者
大河和小河

    家乡人称寰水为大河,称流经陡岗镇境内的河为小河。
    大河发源于鄂豫交界的界牌水库,汇集大别山麓和江汉平原北部千沟万壑的大小支流,穿大悟,过小河,绕花园,走白沙,经陡岗肖港直奔孝感城隍潭,再流经三军台、毛陈渡汇入野猪湖注入府河,投进长江的怀抱。大河改道后,从河口大桥笔直下流,经三叉港注入府河。
    听老年人讲,解放前大河破堤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到陡岗境内,河道落差小且弯曲,到了汛期,大河上游的大别山洪和千沟万壑的急流奔腾而下,撞击着弯道,轻易将河道撕开一个口子。以前的房子是土墙(划子轧)木列架,大水来了,把墙推倒,房子还是风雨不动安如山,水退了,四周围上墙就行了。祖先们就这样和大自然斗争着。儿时常听老人训斥怕水的姑娘,河畈的伢怕水就说到(嫁到)岗上去。
     解放后,在那个战天斗地的年代,上辈人在大河的上游相继修建了观音水库,芳畈水库,界牌水库,将一些河道拉直,如三张村本在河东,现在河西了。加之大江截流,上游来水少,下游排水通畅,近些年大河再也没有恐吓两岸的儿女了。但1996年还是让人们虚惊了一场。那年7月中旬,暴雨几天不歇,河水平堤,大河此时才显其大,茫茫一片。为了保护对岸的京广线,部队已将炸药运到了殷家畈的河堤上,半夜时分,村干部敲锣组织女儿港以南的群众转移,电灯连闪三次,顿时,锣声、喊声、哭声、车声交织,惨不忍听。好在老天保佑,洪峰静悄悄的过去了。武警战士扔掉了捏得汗滴的打火机,收起了长长的导火索。也许是人们惊吓过大,96年底又将大堤加高加宽了些。
     大河是我们儿时的乐园,在河堤河滩上放牛最省事,只需要适时移动牛绳子桩就行了。
     牛吃它的草,我们玩我们的游戏。夏天,在沙滩上挖条槽,躺在里面,上面薄薄的盖一层沙,只露出头喘气,凉飕飕的像睡空调房。在沙滩上玩腻了就钻到水里去,在大河里游泳比池塘里刺激得多,可玩悬崖跳水,可摸鱼虾螃蟹。沙泥鳅和鲇鱼只需堵住洞口就可手到擒拿,鳜鱼稍不注意就会划伤你的手。大河里的鱼熬的汤,只加点盐就美死人。
     河里的田是无粮田(以前不交公粮,不过现在也不交),涨一次水,潮泥肥得流油,长的萝卜甜,花生香,只要不淹水,麻油用缸装。涨水时节,在洲子上抓兔子蛮容易。河水突然涨起来,切断了兔子回河堤的通道,河滩上的兔子就只好往高处跑,洲子的面积越来越小,洲子上人只需一根棍子就可以收获一袋子兔子。
                  
      大河在张桥村上游一点处岔开一个口子,将大河的水分流一部分,经过八屋、罗河,孙桥、高家大湾、陡岗埠,沙畈,梦湖,王砦,袁湖,在卧龙复兴村处回到大河的怀抱。这条河,家乡人称为小河。解放前,其地位相当与今天的陡孝公路。1953年,小河与大河的连接处被堵死,后来自女儿港下游的河道就改道从刺林水库旁笔直下流,梦湖垸和黄丝垸低洼处新修了泵站,积水抽入小河,小河水在卧龙复兴用泵站抽入大河。梦湖垸和黄丝垸现在可以旱涝保丰收。小河改道后,下游九曲回肠的河段有的被填为良田,有的成为一节池塘,以前的小河堤和大河堤一样高,
     源头被堵后,小河堤失去了防洪价值,堤被铲平填了河道,小河变窄了,两岸各多了一条低矮的田。
     和中国的城市都都临近江河湖海一样,陡岗的村湾也大多集中在大河小河沿岸,其命名也和河息息相关。以桥命名的有张桥、孙桥、王桥、钟家石桥、刘桥、高埠桥、詹家石桥、周家桥、张余桥、方桥;以河命名的有罗河,绿布河、冯家河、新河;河里有深潭而命名的如宦潭、朱家潭,曾家潭、响水潭、池家潭蒲;低洼处以湖命名的有七里湖、梦湖、舒湖、段湖,袁湖;村子在河边地势较高以台子砦子命名的有程家台子、三屋台子,林家台子、池家砦、水砦、段家砦、王砦;河两岸有大片田地以畈命名的有沙畈、袁畈、朝阳畈;以河堤命名的有高家堤湾、池家堤湾、汪家堤角、池家堤崂;以河边的植物命名的有胡家柳林、夏家杨林、池家竹林、刺林湾、梨树汪;以沿岸居民的职业命名的有绿布河、道士湾;箍匠湾、郭榨;舒家榨、池家窑、罐子窑、菜园子。
     小河和大河相通,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可以通航,涨水时节,商船如梭,白帆点点。河两岸既有优美的自然风光,也可以流传着许多人文故事。
     宦潭村出了个宦官,家人骑马到汉口,不用喝别人家塘里的水```````
     绿布河的水是绿的,祖先们用树叶作染料,染出的布在河里漂洗,河水自然就变绿了。好歹是天然颜料,没有污染。
     朱家潭里有只神龟,曾救起一个含冤投河的女子```````
     这段河道,最美处当数陡岗埠。陡岗埠是远近闻名的商埠,临河的河街店铺林立,商贾云集,码头间隔十米一个,商船来去匆匆。河街临河的房子,一半延伸到河心,下边用柱子支撑,形成独特的吊脚楼景观。在吊脚楼上扔下一只桶,打的水就可以烧茶做饭,从木板缝里可以看清鱼虾嬉戏,听渔歌互答。北头桥凤阳桥你呼我应,品味着桥面上独轮车的支呀声。从北头桥西行100多米,就可以看到陡岗古戏楼,去欣赏生旦净末丑演绎人间悲欢离合的故事。
         
     现在的小河已是面目全非,满目疮痍了。小河成了一条臭水沟。整个集镇的生活污水都汇集于此,生活垃圾也在此倾倒。所谓的改水改厕,干净了个人,脏了江河。我们学校厕所的粪便,以前可以卖钱,后来免费挑,前年花钱请人挑,去年给钱也没人来,没办法,只好将厕所连通下水道,去污染母亲河。这些污水,最终也是流入长江,汇入太平洋。
        
    吊脚楼也陆续被拆掉,仅有的两处只剩下一点影子,日薄西山。
    以前河上有好多木桥和石桥,现在木桥全部消失,石桥也破损厉害,但还发挥着重要的交通作用。
        
说说梦湖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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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5 21:06:00 | 只看该作者
13    挖沙

我们陡岗有句俗语;种粮不如种花(棉花),种花不如种瓜,种瓜不如挖沙。种粮种花种瓜花的功夫层层加码,有时还得指望老天爷,挖沙完全靠力气。哪个二杆子有力气没处使,老人就会训斥;有力气就去沙滩挖沙。
小时候走嘎嘎的要走一段长长的河堤,寰水的河道在高家赤口的一截靠近河堤,走在河堤上,远远可以看见白帆点点,摇桨悠悠,母亲说那是挖沙的船,那时并没有把力气与挖沙联系起来。稍大后,随伙伴到大河里放牛游泳,走近挖沙的船夫,才知道其中的厉害。那时河滩里似乎到处都是沙,夏天走在上面烙得脚板痛,或许是这些沙太细吧,船夫们志钟情河道里的粗沙。他们将锚抛在河心,船尾就随流水轻轻左右晃荡。挖沙的铁戳前面有齿底部多孔,固定在长长的竹竿上。船夫握着竹竿在船左右逆水拖挖沙子,拉起,沥水,倒在船舱。一戳沙没有40斤,也有30斤,船夫就这样一戳一戳将船舱填满。女人偶尔打打下手,不时用吸筒抽船舱里的水。挖沙的地方和沙码头往往有一定的距离,如果有风,可以挂上帆,只要不是逆风,掌好舵可助船夫一臂之力。光指望风还不够,还得男人撑船。撑船的竹竿很长,大头套着带钉子的铁帽。男人在船头下竿,双手握着竹竿末梢抵在胸前,弓着身子沿着船舷向船尾蹬,到了船尾再回头下竿循环往复。女人在船尾掌舵摇桨,船便悠悠地向码头移动。河边道路通畅的赤口,六门闸,池庙,新堤都有这样的沙码头,码头近处有空地,就直接用锹甩沙,如果是不利地形,还得搭票板用箢子扁担挑,女人戳,男人挑。沙卸完了,男人坐在沙堆旁抽烟,等待“手扶”或“神牛”光顾,女人在河里打水炒菜烧饭,一旦来了主顾,立马熄了灶间的火,和男人一起往车里铲沙……后来在电视里看到非洲人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童年时挖沙的船夫,他们健壮,黝黑,浑身球状的块状的肌肉阐释着健康与美的内涵。
读初中后,到大河边渐渐少了,直到1994年在孝感教院进修时,我几乎每月都要和挖沙船打交道。教院在河口大桥上游河堤旁,河堤里面就是一个沙场,运沙的铁船要到陡岗装沙,瞅着哪个船的沙用传运带卸完了,便乘他们的空船回家。暮春时节,尤为惬意,远处清清的河水,倒映着黄绿相间油菜麦苗和蓝天白云,近处,船头激起的波纹将这清丽的水彩画鼓捣成迷彩服。两岸牛哞羊咩,鸬鹚不时从水里叼起红鳃锦鳞……和船夫攀谈得知,木船早就废弃不用了,用铁船装沙,东风一主一挂都不在话下。竹竿还用,只不过在浅水处点一点就行了,柴油机力气大的很,驾船只需掌舵就行……挖沙用挖沙机……挖沙机?我疑惑。待到池庙时才发现挖沙船有一个长长的臂膀,一头伸到河底,上面连接着一长串倒扣的铁戳,动力转动,铁戳就像电梯一样将河底的沙挖起,通过传运带将沙倒在铁船上。挖沙再也不像以前吃亏了,船夫由衷的自豪。我坐了两年的船,采砂地点由池庙上溯到了响水四屋河,后来听说上溯到了万安和三张。我们学校一个同事觉得河里淘沙发财快,便买了挖沙船在他们老家万安经营,不过好景不长,沙源不久就枯竭了,他因此还赔了不少钱。
这两年房产开发的热潮比武钢的火炉还烫,沙价节节攀升,河道里的沙挖空了,人们又打起了洲子的主意,也常常听到为争夺沙滩地盘而发生的流血新闻。10月14日上午,我在粘丝潭目睹了这一采砂盛况。
粘丝潭河道对面是一大片洲子,对河的池家威洲或许因此得名吧。挖沙的用推土机推去表层的土,下面就是金灿灿的沙土。他们用挖沙船挖沙土,用铁船运到对岸,将沙土沉在抽沙船旁,抽沙的高压水泵能将沙石和着水抽到岸上,水拐几个弯又流回水里,沙便沥在了岸上。我问旁边的人为什么要将沙土倒在河里再抽上来,原来洲子上的沙含土多,这样做相当于把沙洗了一次。我恍然,难怪下游都成了黄河。
眼前的洲子已被啃了一块,过几年会被蚕食完吗?洲子上涨水抓兔子的故事还能重演吗?绿翡翠上嵌牛羊的水彩画会从记忆里消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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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5 21:03:55 | 只看该作者
12   东北之旅

1995年暑假,我哥哥在哈尔滨做小工头。为了丰富生活经历,我在那里呆了一个多月。
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9点在孝感上火车,不久就过广水,钻武胜关隧道。又在落日的余晖中过黄河大桥,看那浅浅泛黄的河水,全没有汹涌奔腾的气势。第二天拂晓,在首都北京停车,惊喜地听到了钟鼓楼上浑厚的钟声和悦耳的鸽哨。又在车站榨油般地站队签证北上,第三天黎明就到了哈尔滨,按地址找到了哥哥的工地――先锋小区。
做工的是湾上的人和熟识的 拐弯抹角的亲戚,还有五个四川人。我休息了一天就上工了,不久就和他们融到了一起。
房子做到了五楼,我们就住在一楼的一间大库房里。床是木桩木板钉的一长溜通铺,上面垫着水泥蛇皮袋子,棉絮和床单都变成了灰色。由于没有安装窗户,加之工友们中午吃饭的间缝懒得脱衣就往床上躺,晚上睡觉时抖半天的床单还觉得有砂子。十几个脑袋一条线,气息相通,鼾声相闻。做主体的是本地人和四川人,他们干活昼夜不息,搅拌机整夜轰鸣,更烦心的是浇筑混凝土的震动棒,震得床前的柱子轰轰然,此时我深刻体会到声音在固体中传播比在空气中传播有效得多。东北夏天天亮早三点钟拂晓,四点钟就大天四亮,蚊子没有,苍蝇到不少,天一亮就绕着耳朵飞,挥之不去。头几天,我就这样彻夜难眠,起坐看工友,他们呼呼大睡,鼾声雷鸣。醒来向工友诉苦,他们满足地说,现在是东北睡觉的 黄金时候,我们刚来时,房子做到了二楼,就住地下室,阴冷潮湿,天天晒被子鞋子,但总感觉到是湿的。好歹住的时间不长,要不风湿关节炎早缠身了。霜降后,我们的住房安了窗户但没通暖气,盖几床被子身上整夜不转热。
住了几天才逐渐适应,吃饭倒不错。东北大米光照时间长,个大细长,饭香甜松软爽口,难怪他们平日说不要菜也能吞两碗的。菜很单调,一餐一样,三四天一调换,土豆、茄子,黄瓜,豆角主打。大锅炒菜,很难做到色香味俱全。当我对菜颇有微辞时,工友们又说我来得正是时候,清明来时,除了土豆就是萝卜,吃得翻胃。寒露过后,除了大白菜还是大白菜,于是天天盼着回家吃腊鱼腊肉。
厕所就在厨房外的角落里,地上挖个深坑,上面横几块厚木板,周围再用木板圈起来,蒙上蛇皮袋子,中间同样用木板,隔成男女厕所。上厕所跺一 脚木板,黑压压的苍蝇便弥散开来。工友说厕所快满时填土就完事,咱们民工没有给城市造成污染。
我休息了两天就上工了,负责和本家三叔打下手,提灰解灰,其中解灰最拆人。抹大灰时搅拌机供不应求,只好半夜就和好灰堆在房间里。灰放久了水干就生硬,要重新加水用锹拌一拌,坟头大的灰堆,浇点说翻来覆去转两遍,水泥灰就和人一样软乎了。
抹灰不算难活。墙一般都大体垂直顺平,先用垂直板和刮板搭一搭,那儿抹厚那儿薄就心中有数。墙施透水,一铁板压一铁板就可以把灰粘在墙上。一面墙抹毕,用垂直板在墙上压出左右两 条垂直槽,再用刮板对照竖槽压上下两条槽,之后用刮板刮去槽子上面多于的灰,最后用搓板搓,铁板压光,整面墙就垂直顺平了。用几何学原理解释,就是两条垂线确定一个垂直面,更何况还有两条连线。一般来说,垂直顺平不超过两个毛(毫米)就合格了。三叔是老师傅,一天下来,手不粘灰,黑衣服不显白,颇有冯骥才笔下的刷子李的能耐。有空的时候,我也学着抵几铁板,通过几天的操练,居然也有板有眼。我个子高,东北的房子低,用装灰的铁槽子正反一扣,搭上票板,铁板一直抹到顶,省却了搬马凳的麻烦。下班时头发,脸上,衣服上处处显示着我的职业特点。
七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对面的三栋工地传来噩耗,一个四川力工在七楼吊篮上接灰时一脚踩空,从七楼掉下来摔死了。也该他命苦,房子四周都有防护缓冲网,唯独上上下下的吊篮起落架边没有。我们过去看时,地上一点血迹都没有,一堆未扫的鞭炮屑还散发着硝烟味。晚上哥哥召集开会,反复叮嘱安全事宜
8月3日,工长的一位熟人家里搞装修,两位工友带我出去做外活,负责切砖和灰。房东是位粮食局的局长,四十多岁,脸又白又胖像馒头。他表面热情,骨子里似乎透露着对我们南蛮的鄙夷。我一直默默做事,当馒头对“一把廉儿带吼”直眨眼睛时,我只好出来当翻译。也许是我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也许是我解释热的原因是热岛效应,局长看我的眼光柔和了许多,吃饭时不停地为我夹菜,称赞我是读书的料,鼓励我回家好好读书。
过了几天,我就真的回来了,到北京转车有点空,到天安门广场转了一圈,瞻仰了毛主席老人家的遗容。随行的同乡不乐意,只在故宫门前站了站,更没有去登长城,成了多年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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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5 21:02:52 | 只看该作者

11 上东北

11   上东北

说乡村的变幻日新月异、翻天覆地有点言过其实夸大其词,因为社会本身就是向前发展的,如果把这变幻当作化学反应,各地的催化剂是不同的,就陡岗而言,促其快速变幻的是上东北抹灰。有个笑话,说北京长城上掉下一块砖砸着4个人,其中三个是处长,一个是局长;深圳的摩天大厦上掉下一个快餐盒砸着四个人,其中三个是董事长,一个是经理;铁岭的阁楼上掉下一串辣椒砸着四个人,其中三个是演小品的,一个是说相声;陡岗的戏楼上掉下一根油条砸着四个人,其中三个是抹灰的一个是装潢的。
陡岗人上东北可以追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当几亩薄田里刨不出金子时,精明的手艺人就像鲁滨孙一样北上南下找发财的机会,当他们来到老工业基地---东北时,看见当地人抹灰咬牙切齿,如同抵棍,就偷偷乐了。他不声不响的操起铁板灰扳,倒腾着一大堆灰,不溅不撒,悄无声息地抹在墙上,又平又薄。瞬间,一堵墙就光溜平整了。东北人看呆了眼,扔下灰板偷偷跑了。家乡人就凭着精湛的手艺在东北打下抹灰的码头。
东北人和开山者签订协议,由他组织人马承包抹灰工程,于是乎包工头及其跟随者就成了首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他们又带动其他人富起来。
东北有座金矿,工头挖金块,工人淘金沙。改革开放春潮涌动,一栋栋楼房拔地而起。一时间,工头如雨后春笋涌现。如果那个村没有工头,就像现在村里没出大学生一样没面子。工头有不同的等级:有本钱喂药,有非凡交际能力和一帮人马,就能接到开发区之类的肥活,这就是工头中的大柱子。和大柱子有一定的交情,能组织和管理好队伍,可以从大柱子那里转包活计,或者自己联系小规模的工程;最小的是带班工头,能帮忙工头找七八上十个人并管理好,一年下来,可以赚到一般工人双倍的钱。
抹大灰这活计,只要师傅热心教,自己有悟性和一把良力,勤心练习,一般三个月上墙,六个月甩单边,一年就称师傅了。至于粘瓷砖、大理石,那还得几年修炼。那些在读书方面觉得没有光明前途的男孩子们,熬不到初中毕业,拜个师傅出征东北,基本上一年成才,二年脱贫致富,就可以攒钱作房子娶媳妇了。清明出去时还是个悚头悚脑的半大小子,冬月回来就成了时髦风光的小伙子,骑着摩托车在街上来回冲,长发飘飘。
当工头越来越多时,东北抹灰市场由卖方变成了买方,一味得拖欠工程款。工头为了吸引更多的工人,除了承担工人来往的路费外,还要垫付押金。手艺出色的师傅,不垫付二千元钱,他是不会掉架子跟工头走的。当工程款越压越多,工人工资不能及时支付,或者工地出事,工人就会就地解散,工程不完工,更加拿不到钱。于是那些没有狠气(随意走人打残你)没有财气(有积蓄垫付工资)没有人气(嫡系三姑四姨亲兄弟)的工头就首先败下阵来,他们昙花一现,贷款欠账压得他们直不起腰,有时三十夜还不能回家。
当工头工人对东北渐渐失望时,四川的农妇熊德明请温家宝帮了咱们的忙-----务必兑现民工的工程款。严冬过后,东北建筑市场又迎来了百花灿烂的春天。工头们一致强硬,先付钱,再施工。工人又有了新的称呼-----打兔子的。晚上收工就给钱,不给少给立马走人。这大概和打兔子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相似吧。如今兔子值钱,一天一百多。到十冬月赶工做包活,抹灰二百多,粘砖三百多。有的夫妻联手,冬月双双把家还时挣个二三W不在话下。
风光与风险并存,发财与惨剧同在。几乎每年都有人在东北或死或残,学校每年开学时,都会新增如此的减免证明。他们和矿工一样时时存在安全威胁,只不过不象矿难频繁,伤亡惨重罢了。
大浪淘沙,那些还能坚持做下来的工头就是家乡的风云人物了,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其中不少人攒足了钱后反哺家乡,架桥修路,捐资助学,投资兴业。春节时,街上穿梭的小车彰显着他们的名气。
16#
发表于 2008-6-10 21:48:00 | 只看该作者
好贴,,,,,,,,,,,,,,,,,,,,,,,大力顶...........................
15#
 楼主| 发表于 2008-6-10 21:16:15 | 只看该作者
10   玩具总动员

儿子三岁多一点,平日上街总朝玩具摊贩那儿瞄,看有无新卖的玩具。家里已经是玩具的世界;鱼儿游到了床上,布娃娃坐上了灶台,火车开到了厕所里,气球浮在天花板上……回想起我们童年时代的玩具是多么少啊,不过引以为豪的是,我们的玩具都是自己动手的原创作品,可以大胆地说,动手能力和创新精神,现在的孩子远远不及。
男孩子玩刀枪,这是永恒的爱好。
谁要是有一支能打响的盒子炮手枪,足以招来一圈羡慕的眼光。做这样的枪很费神,先要找块厚薄适宜的木板挖制手枪底座,没有锯就用街上捡的断钢锯条一点点来回拉,居然有耐心鼓捣两天。底座挖成,还得找子弹壳和枪管,子弹壳在火里烧,敲掉底部的一块铜片就有一个窝,可以做安火炮(一粒粒的火药用双层纸夹着,像椿树的种子)的枪膛,要“蒙”到能恰好插到子弹壳的枪管还真难,有的用伞柄,有的干脆用竹棍插在子弹壳孔里。将二者固定在木枪底座前端之后,在就到街上的供销社、卫生院等部门“盗用”窗户风钩,斩断弯钩的直杆做“藏杆”,两个圆孔螺钉固定藏杆的方向。最后用圆圈橡皮带套在藏杆和木底座头上就大功告成了。把藏杆拉到第一个圆孔螺钉下卡住,在枪膛里安放好火炮,再向下拉藏杆扳机,“嘣”的一声枪就炸响了。有同伴在枪管里灌点鞭炮火药,枪头塞土,枪响了居然有四五米的射程。
能炸响的还有吊炮和搭炮。搭炮制作简单,将一根粗铁丝弯成7字形,再把注射器针头的针剪断,窝里面安放火炮,套在7字头的铁丝上,用索子将注射器头和7字尾绷起来,就成了直角三角形。把注射器头在砖块石头上一磕,嘭的一声会把旁边的人吓一眺。
做吊炮最难的是“蒙”到大号子弹壳和子弹头,谁家有人在部队,就去厚着脸皮去讨要。把子弹头尖朝上敲到子弹壳里,锤扁子弹壳口钻孔,系上红布条做“须子”,再用钢锯条在子弹壳底部上一点锯个小口,安放上火炮,让子弹头压住。抓住须子把吊炮甩向空中,落地就炸响,火炮安得越多,威力越大。
枪类玩具还有泥巴手枪、水枪、苍蝇枪。做手枪的泥巴要用黄泥巴,河畈没有,就跑老远到“岗上”抠,抠回把里面的细石子一粒粒挑出来,和熟泥巴照着手枪摸样做泥坯,阴干,放灶里烧,估计不是持续烧制的原因吧,很难烧得像砖瓦一样硬,而且往往会开裂。   水枪简陋些,用一头有节的粗竹筒做储水器,在木棍头上缠一层层布条做活塞,在竹节中间钻个孔,这种水枪的射程也不差。苍蝇枪用竹片制作,外形与手枪无异,只是枪管更长更细,把枪头上的橡皮筋拉到扳机上挂住,一扣扳机,可以把枪头前方两寸内的苍蝇打死。
可以射击还有弹弓和弓箭。小河两岸依傍着两排杨树(家乡人把杨树和柳树说反了),我们常常在树下瞄,物色分叉的可以做弹弓的树桠,大人也常来树下瞄,物色分叉的树桠做扬叉,结果总是没等到它们长粗壮,就被孩子们捷足先登了。做弓容易箭难求,竹片、杨树棍子、桑树棍子都可以做弓,弹力也大,但直且轻的做箭材料难找,后来在高家堤湾发现了芦花杆,又直又轻,前细后粗,射出去又平又远。
1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0 21:15:14 | 只看该作者
9     做屋

农家有句俗语:田好买,屋难做。看了梁晓声的小说《李顺大造屋》,对这句话的体会犹为深刻。在李顺大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父母的影子。他们经历两回做屋,一回是做现住的老屋,一回是协助哥嫂做镇上的两间四层楼房。
为做房子,父母做了六七年的准备,像蚂蚁衔食般积攒各种材料,其中柴草换瓦印象最深。池家窑,高家赤口有烧瓦窑的,远远看去像个特大号的坟,成天冒白烟,窑旁边堆着大大小小的草垛。按当时的行情,三斤柴草换一块瓦。为了换瓦,家里尽量少动锅灶,中餐一般不用开火。夏天,用早餐的米汤,锅巴饭煮粥,摊在洋瓷盆里中午吃凉粥。冬天索性四日八餐,早上吃饱点,晚饭吃早点,我疑心我的胃功能差和这段经历有关。春秋两季用罐子煨饭,早上蒸饭前盛一罐子熟米,罐口蒙棉纱布,再用草要子旋个圈封口,反扣在灶间火烬里,撒点草引子。中午放学回家,揭锅用包火片取出罐子,拿掉微微烧糊的草要,在棉纱布上洒点水,揭布不会沾饭,煨的饭香味扑鼻,热饭可以温冷菜,何况泥豆腐、盐菜不论冷热。父亲经过多次实验比较,发现冬日煮饭用新汲的井水比缸里的水要少烧三个柴草把子,后来左邻右舍也纷纷效仿。喝的开水也是罐子煨的,里面总是有股烟味。前锅炒菜,后锅煮饭,做饭完毕,就用灶间余火温点水洗澡,父亲和我们兄弟俩就合用三瓢水。要是当时评选节能家庭,我家应该受之无愧。
节省柴草除了节流外,还要开源,主要途径是“擐huan214草皮”。中秋后,草渐黄渐老,初具一定火力了,塘坡上,田埂旁,河滩里杂草密集,用耙子贴着地面薅断草根,待晒干后,再用铁齿耙归拢,敲打去掉土,挑回家就可以烧。擐过草皮的地方光秃秃的像瘌痢,水土流失严重。
如此开源节流,省点柴草就去换瓦,堆在旧屋的墙角层层加高,后来码到齐檐了。
瓦是柴草换的,砖却是几家合伙烧的。烧砖先要和泥巴做砖坯,泥巴要和熟成,尽量干些,我和哥哥就手挽手,两双小脚在泥巴上踩,卷卷裤脚擦擦汗,脸上搞得像五哇儿。搭砖有个木制的四方格的模子,里面沾点沙或火灰,抠坨泥巴使劲砸在空木格里,,用铁丝弓抹去多余部分,在平地上倒扣,拿开模子,就是四块砖。砖坯晒到一定程度再起架,阴干。如果碰到雷雨天气就前功尽弃,只得“卷土重来”。
各家的砖坯准备完毕,合伙请来了一位窑匠师傅,由他指挥码砖夹煤,外层用“华子砖”做外皮,再用粗铁丝围起来,在村后像一座高高的炮楼。这种围窑在下面点火,一点一点往上烧,外层的华子砖也节节变红,由此可以推断火烧到什么位置。烧了十几天,顶层的华子砖也红了,烟也没冒了。窑冷却后开窑,,估计是煤丁的火力比煤末大,好多砖都烧“流”了,方方正正的砖坯烧得有的勾腰曲背,有的疱疱连连,有的发胀得像多孔的馒头,丢在水里竟能浮起来。这些砖后来做房子时好点的砌了前后檐24的墙,坏点的下地脚。烧窑失利,做屋计划因此延迟了两年。后来又费了许多周折买机砖砌两边的山墙。
当时,家里积攒点钱就买些檩子椽子柱子,加上拆除老屋的木料,估计不缺太多东西才开始动工,四间房做成后,过年就没有油炸豆腐。
我上班后基本没在家住,哥哥五年前在镇上做房子,包工不包料,嫂子一人料理,需要什么东西就打电话叫人送,父亲只负责照夜,两间四层的楼房,造价不菲,从征地到入住只用了半年时间。
13#
 楼主| 发表于 2008-6-10 21:14:28 | 只看该作者
8   加工厂

那天经过大队部,先前就读的小学已经停办,加工厂悄无声息。房屋断壁残桓,这里再也难现小学时代的繁荣。
我所就读的小学母校——孙桥小学和村办加工厂分别是两排房子,前排是教室,后排是加工厂,两排房子之间的空地是没有围墙的操场。琅琅的读书声和隆隆的机器声相应成趣,加工的村民三三两两,这儿就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
加工厂的房子是一长溜的,上面是三角的钢梁,其间密布的蜘蛛网被长年累月的灰尘糠沫压得沉沉下坠。下面一字排开的依次是轧花机、碎饼机、加米机、磨面机、豆磙、抖筛,榨油的器具榨房和这些机器隔着一道墙,从拱门进去,里面有炒锅,蒸锅,螺旋压榨和液压榨。
经常开动的是加米机。加米的村民往往和小学生早上上学同步,因为早上有电,到中午来就要碰运气了。有时电停早了,谷卡在机子里,后面加米的长龙耐不住,就只有动用大型柴油机-----六至八。它硕大的飞轮没有人摇得动,就用绳子饶在飞轮上,一群人一二三喊着号子拉,运气不好时,拉十几次不一定启动得了。谷倒在加米机上端倒立的锥台漏斗里,随着机器的轰鸣,米糠扑腾着粉尘从前面泄下,米谷从后面的小口里喷涌而出,烫手。米谷加工三四个回合才成米完毕。不过,米还要经过风车扬弃其中的粗糠,有谜语说 ;远看像匹马,近看无尾巴,屁股冒黄烟,口的吐白沙。描述的就是这一过程。米糠挑回家,米还要经过筛子筛,灵巧的农妇轻抖着筛子,不仅能将细米筛出,还能将米中未加工完毕的谷旋到筛子中间一窝,捧起,下次加米再加工。我们有时抱怨加米烦琐。母亲就自豪地训斥我们:你们还没有用砺子砺,砥窝舂,那才叫淘神哩!
磨面机五月后才开动。芒种过后,麦子归仓。用竹篓子提些麦子到河里淘洗,浮去麦引子,洗尽灰沙,再倒在“竹枪”里晾晒。为了干快点,还得用干毛巾辗。晒麦子要掌握分寸:太干,粉子黑且粗;湿了,出粉率底。一旦家里要磨面粉,孩子们就会守在“竹枪”旁照鸡。粉子磨回来,吃的花样也多;蒸耙、炕油粑、炕结面粑,擀面条,做羹粑,做面子儿,奢侈点就炸气克马。

七月半,捡斤半。棉花在六月的雨水浇灌下,再经历七月流火的烘烤,累累绿桃渐渐变黄,最后忍俊不禁地裂开嘴,吐出朵朵白云。密密层层的棉林间,浓浓绿海里闪耀着一颗颗星星。南方的青纱帐里,穿梭着背着挎篓、包袱采摘棉花的农人。棉花采购站只收购皮棉,于是轧花机在休息了近一年后又开始工作了。轧花机是加工厂里的巨无霸,喂棉花的进口要搭平台上阶梯,机器两侧是大大小小的轮子,几根皮带七弯八拐地把所有的轮子连起来,机器轰鸣,各种轮子以不同的速度转动着,转的最快的是二组锋利的圆锯齿轮,将棉和籽撕割开来。棉籽从前口筛孔里跳蹦出来,皮棉就像魔术师的纱巾一样,从尾部绵绵不断地悠悠吐出。村民四平八稳挑一担棉花来,一大一小一轻一重极不协调地挑皮棉、棉籽回去。
各家的棉花采摘轧毕,喜滋滋地蘸着涎一遍又一遍数卖皮棉的钱,同时张罗晾晒棉籽,榨屋的香味也飘到课堂上来了。棉籽榨油,工序复杂:破籽,一对铁磙子将棉籽轧破;抖粉,抖粉机里横七竖八的钢筋棍将破裂的棉籽里的棉仁粉抖出来,从筛孔析出,棉籽壳从尾部涌出,它是长蘑菇的最佳原材料;炒粉,炒锅倾斜,上面用铁链连着一个半圆带柄的木勺,棉仁粉在锅里要不停翻炒,炒出香味来;蒸粉做饼,粉炒香摊凉,用布在蒸锅上蒸热,再用铁环,齐草包裹踩成饼;上榨榨油,饼上到榨里,八十年代初期用螺旋式压榨,一伙人喊着号子拉着木杠子转动螺旋榨,嘿,嘿,咿呀火嘿,呀和的嗨呀,呀和的嗨呀,嗨呀和嘿,这大概是乡间最美的音乐。稍后换了液压榨,只需要两个人轮流蹭压。看油从饼缝里汩汩流出实在是一件高兴的事,平日炒菜,过年炸豆腐麻页儿就指望这一遭。那年月,油菜种得少,菜油是奢侈品,芝麻也不多,要么几家合做榨,要么夹在棉饼里榨。炒芝麻的香味常常把我们从老师的讲课中拉走,课间,偷偷蹭到榨屋,抓把熟芝麻就跑。
碎饼机里的铁块可以把棉饼粉碎成粉末,成为田里绝好的肥料。

90年代后期,加工厂的机器陆续停机,村里唯一的村办企业倒闭。
首先叫停的是轧花机,直接原因就是棉花采购站的萧条。棉花采购站一直是镇直机关单位中最红火的部门,收购皮棉定级议价居高临下,里应外合以次充好捞个人灰色收入,年终分油分红分得周遭单位分心。也许是应证了“人无千日好,话无百日红”吧,再说市场经济容不得虚假,采购站最终还是闭门谢客了。棉花一下子变得不值钱了,这南方的青纱帐大多改种了黄豆花生,轧花机也就光荣地下岗了。经过短暂的低迷后,棉花又重新紧俏起来,丰收季节,大商小贩开着车走村串户吆喝着收购籽棉,轧花机想再就业也没有机会。
磨面机的下岗是受到了四川挂面的冲击,四川人拖着新型磨面机和轧面机入驻地方市场,经营小麦换面粉面条的业务,为人们提供了许多方便。家乡人的主食是米饭,面食只不过是辅食,何况又不要麸子喂猪,谁还愿意淘神淘洗晾晒麦子磨面呢?
加米机是被砻谷机PK下台的。这几年农村人口大量外出,粮食消费量减少,一个村一个加工厂本来就是资产闲置,而且交通不便,加工烦琐,一些精明的投资者就在交通要道安置砻谷机,谷倒进去,白花花的米流出来,无须风车风,不要筛子筛。
倒是榨油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不过以前的设备基本没用,没有棉籽榨油。现在主要是以油菜籽和花生芝麻加工为主,榨油的程序没变,除了蒸粉做饼是人工外,脱壳、炒籽、豆磙,压榨都机械化了。包裹饼的齐草换成了蛇皮袋子,再也不会出现饼粉“井喷”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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