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赌博生涯

宋伟

我的赌博生涯
（作者：解空 ）

    人大约是天性好赌的，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赌博了，一开始时是赌贝壳，家住在小河边，河里面多的是贝壳，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捡一大把，那时还没有读书，自然有的是时间，用作筹码的贝壳，是有好坏之分的，贝壳太老，出现了风化，不受欢迎，不大容易被对手接受，那种刚死亡不久，贝壳里面的肉已经完全消失，壳内光泽圆润，壳子上还有点青色的最受欢迎。找一块平整干净的地方，双方各抓一把贝壳，用力一撒，数各自背面朝上的贝壳，多者为胜，胜者可以先捡贝壳，背面朝上的首先归胜者，而背面朝下的却要靠自己的本事，伸出小手，用食指的指尖按到贝壳里，慢慢地翻转，如果手不离壳能成功的将贝壳翻转，贝壳就归你，如果失手，换对方重复刚才的动作，直到所有的贝壳都有了主人再进行下一轮的角逐。有时运气好，可以赢到满满的一口袋的贝壳。有时也会输个精光，反正河里面有的是，捡起来也容易。不过输光了的人一般并不马上去找，赌兴正浓哪愿离开呢？多数时候会借一点，对手也很明智，如果不借给他，没有了赌伴，自己一个人没法赌，就没有赌的乐趣。只是借着借着就会生出些矛盾来，小赌伴们大约也认为赌债是可以不还的，常有人赖账，或者以次充好。
    上学前最容易挨大人骂的是赌泥巴，可能有人会问，到处都是泥巴，还有必要赌吗？不是这样的，尽管到处都是泥巴，但泥巴也有好有坏，臭泥巴是没有有愿意要的，这里要赌的是那种黄泥，有很重的粘性的那种。现在都用它来烧砖瓦，长大后我才知道，那叫“第四纪黄色粘土”，有好几百万年的历史了，可惜就是太多了，不然一定很值钱。赌泥巴的规则是这样的：一般是两人对决，每个人用黄泥做一个小盆，然后用力将小盆倒摔在平地上，盆底就会被空气胀破开花，比谁的花开得大，大者胜，负者要用自己的黄泥做一块泥片，把开的花补好。这里面的技巧是盆要大，底要薄，不容易掌握，而且随着赌局的进行，往往是越输泥盆越小，泥盆越小开的花也越小，越输就越容易输，终于是泥巴不够捏成泥盆，退了赌局，在旁边看别人角逐，替别人着急。
    上学后，玩伴多，赌的东西也多。上学时多是赌纸，一种叫“啪”的，用一张纸，折成“啪”，有正反之分，一人拿上一大摞，几个人一起玩，玩是时候轮流打“啪”，几个人的“啪”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轮到的人拿着着自己的“啪”去拍别人的，如果拍翻了面，那么别人的“啪”就归了你，如果没有翻面，自己的“啪”压在了别人的“啪”上，那不但不能赢到“啪”，就是自己的“啪”也会易主，所以拍“啪”是要讲究技巧的。 这种游戏现在的小学生中也很流行，不过换成了花花绿绿的硬纸，上面印有各种图案，需要考虑的也多了，到底是进步了。
    扑克牌的出现使赌博上了一个台阶，花样多起来，“十点半”、“打夯”、“升级”、“揭单双”、“推牌九”等等，总之是除了只有一个人时没法赌，其他人多人少都可以。赌具上了一个台阶，按理筹码也应该上一个台阶，不能再赌那些没什么用的贝壳、泥巴、“啪”之类，这时就开始赌钱，那时家里都穷得无隔夜之粮，大人们只能在春节时才有钱赌一赌，哪里会有钱让小孩子耍？只好自己想办法了，缠着大人要一点，说要买学习用品，父母的账都算得很精，不容易受骗，祖父母一般比较马虎，找他们要一点很少会落空，但一定要注意不能要得太频繁，让他们起了疑心就会断了这条财路。糟糕的是一旦迷上赌博往往会忘掉这个简单的常识，有时频率高了引起祖父母的怀疑，结果是钱没要到，被祖父（母）说了一顿不算，还会被父母亲骂。就算是小心谨慎，也只有春节后一段时间能要到钱，所以春节后的一二个月赌钱是比较凶的，上学放学的路上，三五人聚在一起，拿出一副扑克牌就开始，操场和教室一般是不敢的，怕老师。不过真是“赌胆大于天”，每年这个时候总有将学费输光无法报名的，也总有因赌而迟到旷课的。
    钱终于越来越少，能用钱来赌的人也越来越少，终于枯竭了，大家都没有钱赌了。随着春天的前进，大人们也开始忙碌了起来，这时家里的猪就需要我们来照顾了，每天放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像现在的小学生要写作业，而是要打猪草，田埂上、山坡边、柳树下，乃至池塘里、河床上，一个篮子一把铲，凡是猪能吃的草，都收集起来，一般是一天一篮，不然猪会挨饿。
    也不知是谁的主意，没钱赌就赌猪草，掏出扑克牌来，打“十点半”，一人抓一把猪草作赌注，庄家发牌，花牌都记作半点，１－１０是几就计作几点，赌家可以从庄家那里要牌，把几张牌的点数一加，若超过十点半，就“胀死了”，猪草就归庄家。剩下的赌家再同庄家比大小，“十点半”是最大的，接着是“五小”，就是一共要了五张牌还没有“胀死”的，接下来的就是点数大者胜。这里面庄家是占优势的，所以一般由有扑克牌的人担任，当然有扑克牌的一般也是赌瘾最大的。
    赌着赌着，忘掉了时间的流逝，终于天黑不能再赌了，赢家满载而归，输家提个空篮子回家，轻则被骂一通，重则会挨揍，然而总也不长记性，过两天还赌，还是将好不容易弄来的一点猪草输光，让猪们挨饿。
    最终将赌瘾戒掉是读初中了，那时得到一本书不容易，最喜欢看的是《故事会》，一本书会来来回回看几遍，其中有个故事的名字现在忘却了，好像是说一个财主看到赌来钱容易，要他的儿子去拜一个江湖术士为师，正式拜师的那天，那个江湖术士让孩子拿来两只碗，一只是空的，一只装满水，然后将水在两只碗中倒来倒去，边倒边溢，最后一滴不剩。然后问那小孩子还学不学，孩子说不学了，气得财主大骂孩子不懂事，孩子解释说：赌博就像在两只碗中倒水，倒来倒去什么都没有了。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再多的人赌博，也不会创造一分钱，只不过将钱从你的口袋转到我的口袋，再转到他的口袋。从此以后，赌博的事就极少涉足了。由于不赌了，也由于曾经疯狂地赌过，有时就琢磨赌博这事，“赌”应该是人性，经济的运行也应该合乎人性，不好赌的人搞不好经济，如果股票没有赌的成分一定是一潭死水，这样一想，倒对自己失去赌这一嗜好有点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