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材是统一的,不要说一所学校,就是一个区、一个市,乃至一个省,用行政命令,全部采用某一套教材。
进度是由教研室统一制定的,不管班级里的学生是多是少,也不管你是城区还是农村,或者是山村,一个学期就教那么一册,你不用多教,也不能少教。多教,会说你是加重学生负担;少教,会说你是偷工减料,不负责任。
考试是统一的,要么全校同卷同时考,要么全区统一命题统一考。阅卷自然也是统一的,流水作业,答案统一,量分标准统一,一人批改一题。大多数教师早已不用出试卷了,也不会命题了。平时要测试的话,到书店里去溜一圈,包你抱回一大摞,什么同步训练,什么综合评估、什么素质测评之类,应有尽有。几乎所有的书店,都不会放弃教辅资料这一块。自己的教学结果,用别人的模板来检测,日后的结果必定是被别人的模板套住:别人会怎么考,我就怎么教,跟着他人的感觉走。
备课是集体的,同年级组的四五位,或六七位教师,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团团围坐,在一位组长的领头下,开始商量:哪里是重点,哪里是难点,该布置什么作业,该用几节课时间,等等,琢磨出一个模板来,然后各自分头去实施。一位小学教导主任颇为得意向人介绍说,我校的备课本是统一印制的,格式化的,要求教师严格按照备课本上规定的格式填写。原先我们也允许电子备课,后来发现有个别教师拷贝别人的教案,从上个学期起,我们一律取消了电脑备课,统一要求纸质备课,还要定期检查。
还有其他统一吗?恐怕还有一些,比如统一学习教学理论,统一订阅教学报刊,统一写作文体。有许多学校明确规定:学校每年发放200——300元的书报费,但只能订教育教学类刊物,不能订《小说选刊》、《散文》之类的,更不能生活休闲之类,有的学校不倡导甚至反对教师看杂七杂八的书,哪怕是语文教师,也不倡导读文学作品。教师要写的话,就写教研论文,写小说,写散文,这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的话,去市里、省里拿个教研论文一等奖来!去核心期刊发表几篇论文!
教研活动是多的,可是赶来赶去,听的就是那几位大师在台上演戏似地在上课,听来听去就是那么几篇上得腻烦了的课文。“《地震中的父与子》我至少听过12遍了!背都会背了。”一位刚刚参加完教研活动,从多媒体教室里走出来的教师感叹说。“《搭石》我也至少听过10遍了,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另一位附和道。这样的教研活动,在研究什么呢?在研究教法,你是这么教的,我就挖空心思地不这么教。你是以这样为主线的,我偏偏不是这样。好像厨师烧肉,你是红烧,我就白斩;你切成丝,我割成块。把换个形式,看作艺术,当作创新。殊不知,内容还是原来的内容,营养还是原来的那么一点营养。
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必定会扼杀一大片被遮蔽的小花小草,使它们变得纤细而孱弱,要是没有大树的覆盖和遮蔽,他们也许每一棵都会长得健康和活泼,每一棵都能尽情地发挥自己的禀性。大树和小草就永远是这样的一对矛盾:我们希望每一棵小花小草都能得到自由发展,可大树的覆盖又不能不制约它们的自由伸展。我们期待有参天大树,但又期待所有花草能自由自在的生长。
一位名师上过公开课,被一次次地复制,被一遍遍地套用。在这无限量的复制中,名师巧妙的构思是得到了广泛的普及,可多少教师的头脑被桎梏了,多少自主和创意被无形中扼杀,多少学生也就成了模具的毛坯。不知从何时起,向名师学习成了照搬照抄,参考经典成了拿来就用。批量化教学正在形成。
统一,整齐,上一齐上,下也一齐下。这是我们的传统,是我们的追求,也是我们的思维特性。在这样的体制下,老师,你觉得还能教学自主吗?不能,几乎没有动弹的余地。我们的教师可怜的很,绝大多数已经是一只只关在狭小的笼子中的猴子,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折不断那一根根组成笼子的铁条条。
在这样的管理机制下,老师,你还敢教学自主吗?不敢,假如我有本事,我想自主,我想发挥一下自己的教学个性,十有八九是要碰壁的:轻者,被领导批评训斥;重者,很有可能被碰得头破血流。山东哪个自编教材的中学语文教师,尽管他的课深受广大学生的欢迎,最后还不是被校方解聘了吗?
这样统一的管理,统一的机制,往往还美其名曰:是教学的规范化和科学性。往往还作为先进经验在四处介绍。
读早期的书籍,主要是五四时期的文章。经常可以看到这样史料:三五个志同道合的先生,汇聚在一齐,编写出一套教材来,然后分送去教,当然是你教你的,我教我的。浙江有浙江的特色,山东有山东的风格,渐渐地,我教的形成这样的一种流派,你教的自然又是另一种风格。不同的门派,就有了风迥异的人材。作为当代教师的我,有时非常渴望先前这样的教学,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多么有个性,多么有特色。
教学也是需要创新和变革的。教法是什么?是雕虫小技。教法上的变来变去,是变革的皮毛,是带着镣铐跳舞。仅仅只是在教法上那有限的一点点自主,会有多大的价值呢?
我们正在批量化的、工业化地从事各科教学,我们的教师已经成为操作熟练工人,他们不需要鲜明的教学个性,环境也容不得他们有自己的个性,在这样的教学环境中,我们培养的学生是会什么样的?
我在忧虑,但愿只是杞人忧天。
(311200 浙江杭州市萧山区教育局教研室朱华贤) (T:0571—82703925 E—mail:xszhuhx@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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