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郭初阳

管季超0712

文青郭初阳
初语出了个郭初阳。明眼人可以看出，此句为《东方红》的仿句，多少有点不敬的意思。我一向自诩是个理性的人，对有一拨人以“王小波门下走狗”自居的反感，从未影响到我对王小波先生的崇敬之情。同样，对郭本人我其实并无丝毫不敬的意思。

我知道郭初阳也晚，不是郭的影响不够大，而是之前，我极少翻看语文专业刊物，也极少上语文论坛。知道他红成这样，几乎就是在他的那本《言说抵抗沉默》畅销于市时。

这次去嘉兴听课，首先当然是冲着郭初阳去的。甚至去之前就打算回来要写一写我看到的郭初阳。听了他一节《留白》的作文指导课，又听了半个小时的讲座，却发现这篇作文没法写了。细节太少，而他讲的那些内容，我又太熟悉了。连他说话的语气语调都在我的想像之中。这小半年来，我一直在他的博客潜水，捎带着连他的那些亲朋好友们也一路潜了过去。

可是总有一些细节值得一记。

课开在影院里，学生和我们一样从正面上舞台。学生鱼贯而入时，我就在找郭初阳的身影。在队列的最后，我看到两个男人。我不能确定哪个才是，距离太远了。学生上了台，那两个男人也上了台。其中一个穿黑色外套的，肩膀一耸掀掉了外套，他就是了。这镜头常见，在武侠影片中的大侠决战前，那是披风。我老公说，他小时候看完《智取威虎山》，在床上拿毛毯披着扮演杨子荣也是这动作。我的猜测是，即便成名如此，他上舞台还是需要自我鼓励的。

郭初阳一上课，眼里就只有学生了。学生把舞台当课堂多少会有些不适应，郭初阳却很适应。轮到里面一组发言的时候，他的身体倚靠在外头一组的课桌上，就像在自己的教室里。郭初阳一开口，我就知道对了，这才是语文教学。他的语言不像某些名师出口成诗，也不像另一些名师扮演杨钰莹式的弱智。他明白如话，但都是规范的汉语。他也幽默，不是那种能引起满堂喝彩哄堂大笑的幽默，听懂的人自然会会心一笑。可能出乎他的意料，幻灯片上的文字，叫了好几个学生，都读不下去。原因却只有一个，字太小了。我又猜测了，这恐怕还是和性格有关。

远距离看着郭初阳，听他讲留白，我想到了丰子恺。他讲到了国画中的虚实相生，海明威的冰山理论，《三国演义》里的温酒斩华雄，马克·吐温的《丈夫支出账单的一页》，宋徽宗出的画题《深山藏古寺》。让学生操练的时候，用到了张爱玲的《夜营的喇叭》。讲留白这些应该算是必讲的例子，但郭初阳站在上面，还是有一种气，这些领域他自己是通了的，于是不会缩手缩脚。他后来解释说，这课原本是给高中生上的，原设计也是同事的，只是觉得好操作就拿来上。给初中生上，当然还是深了点。有老师同步评课说，上郭初阳的课我会觉得害怕，我觉得自己不够聪明。可这是我向往的语文课了，一直有智力的挑战，有思维的快乐。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说他这节课对我有太大的震撼。留白只是写作技巧，换一个人来上也可能上成这样。他给了我冲击的那些课，《珍珠鸟》、《愚公移山》，就不止是技巧的传授。关于这些，前人之述备矣。我更愿意听到他现场示范层层剥笋，用文本反对文本。我关心这样的技巧。光有价值观是不够的。夏宇的诗，“只有咒语可以解除咒语”。

73年的郭初阳，和我同岁。我们在相同的年代下成长。至少在大学时期，我们听的都是相似的歌，看的都是相似的书。我不愿说我已沦为势利中年，但看到郭初阳如此文学如此青年，还是让我多少有些自惭形秽。这样的文青在网络上并不少见，但在初语这个界，我是第一次见到活人。这是我能设想的文青之后最好的道路，贴近地面安静地实践，可以有所妥协，为的是“为尚未存在的社会培养新人”。

转载自：教育在线  作者季子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