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我当李镇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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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把我当李镇西

李镇西


我对王朔小说一向反感，尽管他对假崇高的嘲讽令我酣畅淋漓，但他把真正的崇高也“消解”了，我因此而不喜欢他的作品；然而，有一部王朔的中篇小说是例外：《我是你爸爸》。 我认为这篇小说是王朔最好的小说（果然，这也是他唯一获得文学大奖的作品）。小说通过父子俩“教育”与“被教育”的故事，表达了一个浅显的道理：自作聪明故做平易的“教育者”是很可笑的也是很可怜的。这篇小说依然保持了王朔小说中“消解”一切权威的后现代主义色彩，而且如果沿着他的思维逻辑推导必须颠覆所有教育。但我只取其一点：永远不要做自以为是的教育者。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我当然没有忘记我是教育者（不是educator，而是education worker），我也有着真诚的教育责任感使命感。但我对“教育”的理解是感动，是感化，是感染，是陶行知所提倡的“与孩子一道成长”。尽管我的教育过程中也不乏义正词严、慷慨陈词、气势如虹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我铭记苏霍姆林斯基的忠告：“我坚信，把自己的教育意图隐蔽起来，是教育艺术十分重要的因素之一。”我努力实践陶行知所说的境界：“谁也不觉得您是先生，您便成了真正的先生。”绝不因为自己是教育者就以真理的垄断者自居，这是我最重要的教育理念之一。
正是带着这样的理念，我来到k12班主任论坛而且还成了该论坛的版主。
我是6月19日在“韩军在线”被天如水“招呼”到刚建成不久的班主任论坛的。贴了几个帖子，便有网友怂恿我申请当版主，我当即断然拒绝，同时毫不犹豫地支持红袖的申请。当时的拒绝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因为我想都没有想过当什么劳什子“版主”。后来网友们一再劝说，我仍然不同意，这时有原因了：表面我说我太忙，而真正的原因是我看到红袖已经呼之欲出，我怎能当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抢班夺权”？经过一番曲折我后来之所以终于答应了众多网友，条件是我说服红袖答应和我一起当这个版主。然而尽管如此，我还是迟迟没有提出申请，因为有一天我突然看到天子――这位班主任论坛的主要创始人之一也在申请版主。那几天，我一直在犹豫，我甚至还私下给管家表达我的意愿：让天子和红袖当版主。再后来……算了具体细节不说了，总之， 我后来还是带着遗憾的心情和红袖一起当上了版主。――到现在面对天子我都有点抬不起头。
在接受版主任命之始，我就和红袖一起考虑“治版思想”。说到“治版思想”先得谈谈我当上版主后，我面临的一种尴尬，一种源于版主身份的尴尬，我相信这种尴尬李方、韩军、蓉子、imtistory、阿W等人都遇到过――以前以网友身份发言时，没有什么顾虑，而现在，版主身份提醒你，你的发言可能会左右别人的观点、影响别人的勇气甚至支配别人的精神。怎么办？对这个问题的思索，必然涉及到对版主责任的认识。在这一点上可能我与一些网友存在分歧。我理解的版主，是谈论良好秩序的维护者，是网友之间感情交流思想对话的穿针引线者，当然，也是论坛精神垃圾无情的清除者；但绝不是真理的垄断者，绝不是是非的仲裁者，绝不是自以为是的“教育”者，绝不是自作聪明的“引导者”，版主并不因为他是版主而使其发言具有权威性甚至“一句顶一万句”。
因此，自从我当上版主，我就告诫自己：李镇西，你没有资格也没有义务去“引导”谁，“教育”谁；你的任务就是招呼客人，为大伙儿服务，给大家提供一个畅所欲言的茶馆，当然如果有网友失去理智破口大骂，你就劝劝他，帮他捶捶背消消火――其实，这种情况是很少的。我当然也有发表不同看法的权利，但如果由于版主身份而使这种自由表达可能会对争鸣气氛产生负面作用，我宁肯保持沉默。也正是这个原因，当上版主后，我基本上没有以真名与网友展开过争鸣。
于是，我让包括educator在内的一些网友失望了。“为什么在这种非常明显的，对比度强烈的帖子面前，李镇西的观点却不知所云。李镇西想说什么？又想表示什么？ ”然而，对不起，我只能这样。我曾经在与红袖的一次聊天中谈到，如果我以后要与网友论战，我将用化名。由edcatoer的失望，我想到红袖在劝我当版主时说的一句话：“你是论坛的精神领袖。”我绝对相信红袖的真诚，但这正是我警惕的一点。从当上版主的第一天起，不，从来到论坛的第一天起，已经成为我潜意识的民主观念就使我警惕任何人（首先包括我自己）在主观上追求或客观上成为“精神领袖”的企图或可能！因此，指望我以“教育家”的身份或以论坛“领导”的身份对任何人予以“引导”的人，注定是要失望的。
班主任论坛老网友可能还记得，我刚来此坛时，发了好几篇反映我和学生故事的文章（主要还不是我的经验，而是我的教训），很快引起网友们由衷的褒奖，我很快意识到，这样下去，我会成为某种精神上的聚焦点。于是，我很快发出一系列争鸣话题，以引火烧身。果然，网友与我展开了激烈的争鸣。在我看来，这些争鸣的意义，还不在于具体明辨什么“真理”，而在于给论坛带来了学术气息，更在于论坛打破了任何“权威”。这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一些网友担心――担心无人敢与我李镇西论战。这次educator对我的质疑，也让我很高兴，因为我盼望的，正是这种思想的火药味！我以前长期在“青年话题”和“韩军在线”游荡，特别喜欢这两个论坛的风格：这是一种让思想争奇斗艳的风格！我希望班主任论坛也拥有这样的风格。但愿我能学习李方、学习韩军，让班主任论坛没有权威，只有同志――真正意义上的“同志”！我希望班主任论坛在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前提下，不是只有一种声音，而是“万类爽天竞自由”的精神原野！
我的性格是，凡事不做则已，一做便非尽我所能做好不可，而且一定要做出我的个性！正如不同的语文教师应该上出不同风格的语文课一样，不同的版主也应该让不同的论坛呈现不同的风格，这风格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版主的个性。我的个性是什么呢？我有激情，我爱思考，我的同事说我有幽默感。至少这三点，我希望能体现在班主任论坛中。激情应该是教师起码的素质，因为面对孩子我们会永远拥有青春的心灵；思考应该是教师的基本品质，因为知识分子不能没有自己的头脑；至于幽默，我想它能够使激情与思想充满人情味，有时还能激发智慧的灵感。我希望班主任论坛班主任论坛真情流淌，思想燃烧，而又不乏情趣。当然，我的这种想法，显然不能通过我发一篇《网友们，让我们多一些激情，多一些思想，多一些幽默》的帖子来“引导”大家。我的做法依然是用我充满激情、思想的帖子来感染大家。严肃而不拘谨，认真而不固执，在思想交锋中心灵交融，在激扬文字的同时感受到朋友间亲密无间的真诚与情趣。这是我和红袖的追求。
我隐隐感到，有些网友对我诙谐的文字不习惯甚至不喜欢。我得说明一下，我生活中我是一个让周围的朋友更让我的学生感到非常有趣的人。曾经有与我三年同一办公室始终自愿与坐在一起的女同事在离开我时，“强烈要求”我赔偿她“青春损失费”（当然是开玩笑），因为她说和我坐在一起听了我三年笑话使她眼角的鱼尾纹增加了许多许多！也许是情不自禁，只要不是正儿八经地探讨问题，我总是习惯与朋友开玩笑，至于我与学生就更随便了。有些学生毕业多年，来看我时还记得我给他们说的某一句“经典玩笑”。这种习惯自然也带进了论坛，而且我觉得无伤大雅，我想用一些轻松活泼的语言来让大家感到：论坛不是政教处，不是校长办公室，也不是学术杂志，它只是一个大家认真而随意聊聊的情感草地和思想茶馆而已。正如红袖所说：“论坛的责任是鼓励他们畅所欲言，让他们心情舒畅地在这里聊天、说话。而且说得酣畅淋漓，说得眉飞色舞。” ――当然，如果有人要认为它是“小市民的聚会”也无妨。
这篇帖子的题目是《请把我当李镇西》，这个题目有点滑稽：谁不把你当李镇西了？你以为你是谁？但我从edcator和一些网友的帖子中感到，他们没有把我当成李镇西，而是当成“星”，当成“专家”，当成“先进”，当成“典型”，当成“前辈”……（当我在打出括号里的这些词时，我觉得很无奈，但我因行文的需要我不得不打出来，而且我还得继续打下去，因而很可笑）。他们总是以他们对“星”、“专家”、“先进”、“典型”、“前辈”……的期望值来要求我，如果我不负他们的期望，他们会很欣慰，但我会很累；如果“我行我素”，我会很潇洒但他们会很失望甚至痛心疾首：李镇西居然甘于“坠落”！或者干脆充满蔑视地说：李镇西也不过如此嘛！
我因此而真诚地请求包括educatior在内的的所有真诚关心我并对我寄予厚望的朋友：请把我当李镇西！
请把我当李镇西――我没有你们所想象的那种天赋，连“灵气”都谈不上，我有的只是对教育的真诚热爱（是非常热爱而不仅仅是“比较热爱”），而正因为这种热爱使我在教育上小有成就（对此我从不故做谦虚），为此于漪老师曾对我说：“对学生的爱，能够使一个老师变得聪明起来。”你如果认为我才华横溢，你会失望的，但责任可不在我。
请把我当李镇西――我没有你们所期待的渊博的学识，我有的只是勤奋。在苏州大学读书时，每逢考试，我总是凌晨三点过就起来苦读。老师和师兄们谈到我，总是说“李镇西的精神太感人”。不错，我写了几本书和几百篇文章，但这不是学识的证明，只是我勤奋的证明。如果你认为我学富五车，你会失望的，但责任可不在我。
请把我当李镇西――我没有你们所希望的“思想境界”，我只是想做一个真人。如果我该得的奖金没有得到，我也会去争的。在平时，见到不平事，我的涵养也很不好的。我很敬仰我的朋友和老师孙维刚，他的修养我一辈子也达不到。于是我想，与其故做高尚不如率真，敢怒敢骂敢苦敢笑。如果你认为我应该是道德楷模，你会失望的，但责任可不在我。
请把我当李镇西――我不是“×××”更不是“××××××”（“×××”和“××××××”都是我由衷尊敬的教育专家和一流的教育家）。曾有我非常尊敬的真专家在拙著《爱心与教育》的跋中说“李镇西的教育思想源于×××××而又超越了××××××”，我在后来的《走进心灵》中专门对此提出了我的看法：人与人是不可比的，任何一个教育者或教育家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精神个体。也不止一次，有朋友把我同×××相提并论，我很反感。因为如果我真的成了他，我的精神会窒息而死。如果你认为我是他们，你会失望的，但责任可不在我。
请把我当李镇西――我毫无当领导的行政才能，也没想过这辈子要当什么官，最高的“职务”是曾当了两年教研组长，后来都主动辞去了。现在我就是一个纯粹的教师和不太纯粹的学生，因此我不具备领导的“稳重”和“高屋建瓴”。虽然我和韩军开玩笑时曾说过“我也当官了”，但我从不没有把版主当成什么“领导”。如果你认为我应该“总揽全局”，你会失望的，但责任可不在我。
请把我当李镇西――我有我的性格，我有权选择我的生存方式，我有权拒绝成为你所希望的人。在这个坛子上我认识了许多网友：红袖的热情，韩军的睿智，蓉子的纯真，imhistory的率直，阿W的厚道……都是我很羡慕却望尘莫及的。我愿意向他们学习，但我不可能成为他们。如果你认为我应该成为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你会失望的，但责任可不在我。
请把我当李镇西――我说我是“马克思主义真诚的追随者”，有人会说“原来李镇西是个正统派”；我说“教师不是人类灵魂工程师”，有人会说“李镇西怎么公然放弃教育的崇高使命呢”；我说“教育者首先应该是思想者”，有人说我“偏激，鼓吹离经叛道”；我说“教师应该坚守起码的职业道德底线”，有人说我“假正经，是被官方收买的典型”……这些话都是我说的，但如果你依据其中任何一句话对我定型，你会失望的，但责任可不在我。
请把我当李镇西――我到这儿来就是交朋友的，就是来寻求思想刺激的，就是来找乐的。我愿意和坛子上任何人交朋友，但也不会因为思想而怕得罪任何人。因为我坚信，思想的碰撞只会让我赢得更多的真正知音（我与imhistory的关系就是明证）。我一开始就以真名登上班主任论坛，因为我愿意很磊落透明地站在论坛上：一颗童心，十份真情；四面树敌，八面威风！“让人们因为我的存在而感到幸福”是我班的班训，也是我由衷的信念。我愿意以此赢得天下朋友。你如果认为我应该把论坛办成“大熔炉”或“坚强的战斗堡垒”，你会失望的，但责任可不在我。
我不过是李镇西而已，而不是什么“星”；我从不担心我会“坠落”了，因为我原本就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