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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5 11:0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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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三梦
★喀斯特
引言
以前,有一只蝴蝶，对天上的事情很不明白，就去做了一个梦，成为一个很出名的哲学家。从扶摇的鸟到北溟的鱼，都逍逍遥遥地讨论着他的道。最后，他还是因为一个哲学命题不解而郁闷，这个哲学命题就是：不是鱼的人到底知不知道鱼的快乐。于是，他决定再一次地做梦。
梦入兽界：黄牯、老虎与兔巴哥的故事
一
鼻转被紧紧地勒着。
今天，沉重的轭驮又套在伙伴的肩上，他们踏着那熟悉的泥泞小道去了，去重复着我的劳累。
惊怕的响鞭没再锥刺肉体。绕过了曲曲弯弯的田塍，一条很宽很宽的大路出现了。路两旁，清澈的池溏倒映着翠嫩的垂柳，茂盛的青草散发出阵阵清香。四野普被着白色，周围死一般地沉寂。
我走得很慢很慢，路走得很长很长。
在一棵粗大的杨树下，我站住了。幼年的时候，这棵树上一根枝条曾被砍下，后来就被插入了鼻孔。再后来，我就害怕了那条高悬的响鞭。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老杨树愤怒地向我猛地扑过来，咔嚓一声，杨树断了，我的角也断了。
我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睛，用鼻子嗅了嗅掉在地上的滴着鲜血的一支弯角，又慢慢地向前走着。
在满是生命外壳的地方，一道雪亮的冷光刺向了我的七星穴。我没有疼痛，只觉得山摇地动。大树小树全部倒下了，就跟那棵老杨树一样。
二
当我从山巅上被挤落平原后，我暴跳了。但我仍然迈着威严的步态，跃向山岗。在山上，我是唯一的统治者，温顺得俯首贴耳的百兽，谁也没有力量与我高贵的意志较量。经常脚前爪后的狐狸、狼豺，在那高高的崖石上，正忙得不亦乐乎地在猴子面前奔圈儿，谁也没有看到我。
然而，我是存在的。我的啸声曾写过许许多多辉煌的历史。不幸的是，同样的啸叫，在今天成了最静声的噪音。
更为不幸的是，忠于我的许多走兽突发性地向我发起了猛攻，再次把我赶落平阳。
我悲哀地长啸着，鸡免们躲在远远的角落里注视着我。一条狗衔着骨头走来。我狂怒地撵走了狗，掉转身子，望着昔日的乐园，再次高昂地啸叫着。
愤怒盗走了我全身的力量，在我瞅着猴子指手画脚地奔忙时，平川上恢复了宁静。
三
我莫明奇妙地走进了一个魔鬼般地方，不知在什么时候。
四野的青草鲜嫩极了。我忍受不了饥饿，拼命地裂开三瓣嘴唇，去吃那嫩嫩的鲜草。眼望着宽扁叶儿已撩着了我长长的耳朵，然而，芳草依旧，芳草悠悠，芳草在微风中轻轻地摇着头儿。我决心挪个方向，去吃另一棵草。我的牙齿啮出了血，吃进肚子里面的，却什么也不是。我的眼珠儿红了，毛发儿白了，我在那个与外界联在一起的小空间里左冲右突，始终吃不到一棵青草。于是，我绝望了，我疲倦地蹲伏着一动也不动。
许久许久，我感觉到了一点湿漉，天正下着雨。
又过了许久许久，我觉得身子轻了，我被浮在玻璃缸上。猛地，我吃力地抓着玻璃缸缸沿，轻轻地一跳。
于是，整个世界清晰了。
梦游地府：死亡、求生与再转世的故事
四
我轻盈地离开了自己，随着前所未有的快乐，自由地飚升到较高的地方。下面，是很多很多的白色身影。
天色有些灰暗，但在较远处却是一片灿烂的金色，一道道洁白的光柱大幅地射向天的尽头，一抹红光在说不准的前方安祥地注视着我。缕缕祥云飘来，是那样的轻柔、温暖、靓丽。祥云间，不知何时叠出西岳圣母的侍女。
我知道，我的前方是美丽的朝霞，于是，在我思念的刹那，我便掣向了那茫茫的金色。耀眼的温暖拥融着我，那是没有任何杂色的舒适。
也许过了一万年，也许就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朝霞离我远去了，我浑身冰凉。隐约间听到一句话：“天亮了，你们看那美丽的朝霞。”
我当然应当看看朝霞，但映入眼帘的却是很多很多的白色身影。
五
我不能呆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人们便向我谈说起了地藏王菩萨。
有一小庙，供奉着这个“我不下地域谁下地域”的救世主。因为灵验，方圆百里的香客便络绎不绝。烟雾缭绕中，新的，旧的，破的，钢嘣儿的钱钞纷纷塞向功德箱。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都在啧啧赞叹菩萨的慈悲。
寺庙住持是个慈眉善目的师太，有人问她地藏王菩萨为什么特别灵，师太笑了笑回答说：阿弥陀佛。有人又问师太怎样拜菩萨最能得到佑护，师太手拈佛珠，微笑着直视前殿，道了一声宏亮而明亮的阿弥陀佛后飘然而去。
于是就有人讲那个著名的拈花一笑的故事，讲那个千湖池水千湖月的禅理故事，于是在讲故事中就有人明白了师太的菩萨心肠，眼睛们便齐刷刷地射向了前殿。
庄严的前殿，几个人正礼让地排着队，大把大把地向酣然入睡的谛听的耳朵里塞着一匝又一匝的崭新的百元钞票。
六
云彩是用淡墨涂抹的,冷冷的太阳苍白如纸,在我飘走过的路旁,树木失去了绿色。这是通往温暖的路，我看到了少许的曙辉，在不太远的前方拨动着曼陀铃。一块写有DIE DOWN的路标指向远方。
歇歇吧，孩子。我突然听到了温柔的蒲扇，在这烦躁闷热的七月，缓缓推来了一丝流动的触感。一把青色的光撒在一个茅草棚上，这茅草棚里有张旧的桌子，也许是白兆山上那棵老白果树被人砍伐后，树兜无人要了，便奇形怪状地当上了桌子，如同那个被丢遗在电脑桌旁的人。桌旁是一块青石，四四方方。一个慈祥的姥姥提着烧黑的煨罐站在茅草棚边。歇歇吧，孩子。姥姥微微地笑着打着招呼。
我也就坐在了青石上。我的头顶是鲜嫩的苇叶，近处是用焦墨写成的粗细不均的柱子。稍远处，薄薄的雾冉冉升起。有人从雾中隐隐淡出，全身亮一色的透红衣帽，一群白色的羊驮着那人，狗叼来了带有血腥的鱼刺。雾又吞去了他们。一个老乞丐扛着闪闪发亮的一枚硕大金币，腰弓成了一弯新月，艰难地挪动着。一瞬间，薄雾带着一切化成了一道深刻的皱纹，波在茅草棚旁边的小池塘里。
姥姥用一只粗瓷白碗从煨罐里倒出一些茶，含笑地递给我。前面是你要去的路，很安逸的。你走过的地方名叫PATINA，那是蜃鱼吐气的地方，你遭遇的一切仅仅是一种感觉。现在你要真实地走了，很平等的。
我喝完最后一口茶后，四野更为暗了。渐渐地没有了姥姥，没有了青石，没有了桌子，也没有了茅草棚。我不知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只觉得脐部鲜红地疼痛。我“啊”了一声，耳旁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恭喜恭喜，是个男孩儿。
梦生人间：孤独、残缺与不合群的故事
七
曲阳路有许多条巷子，河边巷最窄，却是我们玩耍的天堂，因为这里没有疯狂的汽车和咆哮的流行音乐。
我和安琪儿从学说话起就一直是这条小巷的居民，现在大家都认识了许多字，自然更成为好朋友了。
和我们一起玩耍的除了别的孩子外，还有阿猫咪咪和小鸡纠纠。纠纠原先住在一个老太太的竹篮里，与别的小鸡在一起。我路过花鸟市场时，纠纠就眨着眼睛朝我叫，于是我就用两个草鞋板烧饼与老太太交换了纠纠，纠纠就到河边巷落了籍。至于阿猫咪咪，则是正经八百的河边巷土生土长的居民，它是一只大黑猫的女儿。
我不喜欢咪咪，因为纠纠不喜欢咪咪。咪咪总是以为自己有尖牙利爪，就轻蔑地用尾巴去扫纠纠。可是安琪儿喜欢咪咪，说咪咪很懂事，什么事情都对安琪儿说“妙”，是个乖孩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巷子里又增加了另一个不知姓名的孩子，是两个到过河边巷又离开了河边巷的浙江人寄养在一个小瓦屋里的女孩。大约四岁或三岁多点，大家叫她小浙江。小浙江是个见人就喊爸爸妈妈的小甜嘴，自然也就和我们好上了。
这天小浙江从雨后的路边拾到一条红红的小蛐蟮，用纸盒装着给我们看，纠纠也兴冲冲地跑过来了，一张嘴，叼住小蛐蟮就跑，安琪儿赶忙去抓纠纠，纠纠竞然脖子一仰，小蛐蟮就被纠纠吞进了肚里。
两行热泪从小浙江眼里流了下来，静静地，我们都没做声。“哇”地一下，小浙江终于哭了，小浙江边哭边喊：“小蛐蟮没有爸爸！小蛐蟮没有妈妈！”
洪亮的哭声流淌在河边巷里，很久很久。
八
那一天，我来到郊外，太阳落下去了，天边留下了一片动人的红云。
“这蝴蝶……美么?”清脆的童音打断了我的遐想，一个蹲在地上的小姑娘伸出一支小手，高举着一只蝴蝶。
我接过蝴蝶，想起了化成蝴蝶的那段斑竹。我轻轻地拔开我身边的白云，寻找着乘座在蝴蝶双翅上而飞逝了的海。
逝去了的能再追回么?
“把它放了吧，”我蹲下身来与小姑娘商量说，“不然，天上将不再有飞翔着的蝴蝶，甚至，连这美丽的晚霞。”
她瞪大眼睛，突然从我手中抓走了蝴蝶，从她书包里掏出一个纸盒子，小心翼翼地把她的爱物装进盒里，然后把纸盒放进书包，头也不回地离我远去了。
我这才发现，她的腿从膝下已完全失去了，她是靠一双手撑着两个小小撑架离开我的。
天的尽头，淌漾着海的蔚蓝，那颜色，犹如姑娘深邃的美丽的眼睛。白云飘过，一张美丽的脸在向我微笑，一条马尾辫上扎着一朵漂亮的蝴蝶结。那个蝴蝶结，是我用颤抖的手结成的。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我发现一只蝴蝶正朝我飞来。那蝴蝶是黑色的，翅膀上涂了一层金粉，在夕阳的余辉中放射着金色的光芒。
前面，离我远去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忽闪着海的颜色的深邃的美丽的眼睛，注视着我。当我在她身边再一次蹲下来时，她轻轻地问我：“高兴吗?”
我的视线模糊了，晶莹从眼里盈了出来。我掏出那方天天贴在我心口的红纱，在小姑娘的头上扎了一枚只有我才熟悉的蝴蝶结。
九
我见到二毛时，已有许多农民走出了黄土地，干起了城里人的买卖，但二毛却还是那个样子。去年秋天，我想挖掘黄毛粘贡米品种，来到了二毛的村湾。村主任听说我是来采撷谷种的，就安排我住在二毛的屋里。村主任说：二毛没姓，人们只知道他被一个老乞丐遗弃在这个村子里，那时大概有四岁或三岁多点。村主任还说，二毛最老实了，只知道盘谷种。
二毛很瘦，头发散乱地蓬着，一双眼睛老望天花板。他局促地时而提自己的脚，时而又把手指头伸进耳朵里去。我笑了笑，独自到田里去了。回来时，天已煞黑。他到厨房里去端来两碗白米饭，一盘小鱼，一盘鸡蛋，一小碗酱豆，我们就不声不响地吃了起来。饭后，他又端来了盆热水，冲我笑笑，又躲进了厨房。我洗完澡后发现他也洗过澡了，湿漉漉的头发倒向一边，脸上横嵌着一双晶亮的眼珠，鼻子略有些塌。他从口袋里摸出两把相同的钥匙，都给我，生涩而轻轻地说：“您住上房。”
房里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柜。书柜里散放着几本农学书籍。书柜旁边有一个没有盖的箱子，箱子里用木板间隔了十多个小空间，里面全是不同的谷种，谷种上面盖着一张平整的铁丝网板。
几天后，我接到紧急通知，要返回县里去。二毛到我的房间，用一些杂纸，把谷种分装了几样，默默地塞进我的背包。我掉头向他告别时，他脸色有些苍白，望着我，嘴张了张，却又没说什么。我在村口上车时，仍然望得见他，他仍然像告别时的那个样子，斜斜地靠着粗壮的水杉树，一动不动。
今年碰巧又到他们村去搞考察，听村主任说，二毛在掐一刁谷种时被“土聋子”蛇咬了，当时没在意，第二天就死在了床上。村主任说着说着，眼泪就从脸上滴了下来。
我来到二毛的坟前，但见野草青青。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谷种，紧紧地攥在手心，终于，我又把它放回了口袋里，并弯下腰，用手指轻轻地拈起了掉在坟尖上的一小粒谷种。
尾声
红黄绿三色的云彩被光写在了浩瀚的苍穹,艳丽的太阳温暖如故,在蝴蝶飘走过的路旁,树木把大地染成了金色。
蝴蝶的梦醒了，他自由地舞动着翅膀。他知道，是鱼，才能知道鱼的乐趣。忽然他怕了起来，假如他只是做梦而成了蝴蝶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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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卡
狗仔卡
发表于 2010-9-5 10:5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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