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隙小记 文/天马行空9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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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隙小记



           脚崴了。日本国发地震了。春天来了。­
          周末，阳光很明媚。朋友相约垂钓。去不成，朋友一定要面见，真不真。见面见跛腿，哈哈一笑。“真的？”“更要出门！”“户外空气流通，水开始孵化，有利于恢复”。是真的相邀，也是真的笑一笑，终于没有户外。­
         不好如日常的看书，有些心不在焉。读唐诗，在唐诗里呼吸春天的气息，那空气毕竟遥不可吸。读史铁生，安静，使人安静。轮椅上四十年的人，刚刚节日一般过完自己人生的人。用上身支撑着思考的人（很时髦的很流行的是用下身写作）。这个人说：“死是必然降临的节日”。而残疾呢，会不会是一种必然的日常生活？脚崴，是不是一种忙碌的止泻，如同音乐的休止符。­
            跃起的一刻似乎感觉有事情发生，落下即是一疼，生疼。很安静地知道脚崴了。一群人围拢来，应急救护：人坐地，脚抬高坐椅子上。冷水，重新坐椅子浸泡，畏寒的脚麻木无知。加冰块，沉浸。云南白药喷洒。­所有的动作在安静里进行，每个人的声音都相对关切而柔和，认识不认识的男男女女。同情或者怜悯——“仅当这样的祸事曾经在自己或者自己的亲友身上发生过，或者预期祸事在将来还会重演时，他们才会产生同情之心。”亚里斯多德如是说——是不是这样——形同陌路或恩怨两忘——彼此低调抵达，也不错的。对手很不好意思的表情需要我安慰：“很快会没事的……”
          一切都颠倒。坐着为主的姿势变化为躺着。睡觉，脚枕着枕头，头放平。走路，无用人扶着也行，须单腿跳。着衣 ，睡衣成日常的修饰。饮食，都端到床头了。办公，从来不在家办公的，这回电话、QQ都摆上用场。一场小小的意外即打破经年的秩序。若日本的9级地震，将如何？来看的朋友说着各自的态度：有同情怜悯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冷眼旁观的。爱顶真的发生激烈的观念交锋。问于我，我顾左右而言他：多元化总好于一统天下。用唐人答问穷通理的话说：渔歌入浦深。实际的话是不便于当面加油添柴，也是说不清的事情----我们对于日本这个一衣带水的邻邦真是爱恨交加：基于普遍人性的怜悯，基于不远战争的仇恨，基于理性人的隔膜……想想自己这样小小的意外，知道的不也是种种面目昭然：真心关护的，礼节性的，漠然的…… 史铁生花费四十年的轮椅时光用上半身参透生死，我且享用这下肢不便的琐细光阴一掠而过世道人情。­
            风紧，朋友在博客说花事真要摆开一场盛宴。我确乎觉得似乎要彻底打扫衰败的余威，比如农村一场喜事的粉刷老屋子，一个店面的重新开张。鸟儿的说话每天清晨漩涡似的开启，偶尔一只布谷歇脚空调外机上摇头、晃脑、拳打、脚踢、飕飕羽毛，警觉地向室内张望，一掠而去。从窗子看出去香樟树绿浪翻滚，翻滚的是春的裙裾似的。自然的节令如约而至，如不约而至。好像大洋彼岸惠特曼《初夏的起床号》在呼唤我：­
          “那么离开吧，去放松下来，松开神圣的弓弦，如此紧绷得长长的弦。离开，离开窗帘、地毯、沙发、书本-----离开‘社会’-----离开城市的房屋、街道、现代的改进和奢侈-----离开，去到那原始的蜿蜒的林中溪流，它那未经修剪的灌木和覆盖着草皮的岸畔------离开束缚之物，紧巴巴的鞋子、纽扣和全副铁铸的文明化的生活------离开周围的人工商店、机器、工作室、办公室、客厅------离开裁缝和时髦的服装------也许，暂且离开任何的服装……至少一天一夜，返回我们所有人赤裸的生命之源——返回伟大、寂静、野性、接纳一切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