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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6 07: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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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超:心灵捕手
□赵金禾
本文的主人公是陈大超。何许人也?
不是焦点人物,不是新闻人物,不是特别人物,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写作者。
说得更确切些,自由撰稿人。他自命为“一个写手”,就像歌手鼓手吉他手一样。
他不喜欢人家称他作家。他说如今的作家变成一种名份,一种职位,丢了实在的意义,他不喜欢。
他普通是普通,普通得有“焦点”意味,有“新闻”意味,有“特别”意味。
三十年前,他刚从部队复员,二十毛边的小伙子,因爱好写作,来找我了。他的真性情注定我们成为好朋友。后来他到孝感图书馆当了副馆长,我们每周有信往来,后来有了伊妹儿,直到如今我住武汉,一天一个伊妹儿,就像往来精神岛屿的航船,风雨无阻,少有延误地抵达的。
我居美国的一段时间也是如此。我在美国想读他的文章,便在网上搜索“陈大超”,便有几千篇目跳出,成了我在异国的中文读物。
十年前,大超辞去了副馆长的职务,当了自由撰稿人。
十年前的自由撰稿人不是没有,像他这样辞去公职,20多年的工龄不要,置相当级别的位置而不顾,同事,朋友为他挽惜。
如果他是一没能力,没水平,遭人嫌的人,倒也罢了,偏是一个堪称优秀干部,自己下自己的课。中国作家当中,不多吧?
上级领导也一再挽留,以至开出条件:可以给你写作时间,可以不坐班。
他不。
他说他这样可以腾出一个位置,可以让国家少一个负担,不是很好吗?
没有谁不明这个大义,领导就是不批。直到他回家当了六年自由撰稿人,也就是说,领导耐心等待,等了他六年,够意思了吧?
六年之后,他没有回心转意,丝毫没有。领导无奈地给他办了。还送他一句温情的话:什么时候想回来,什么时候欢迎。
他断了自己的后路。
20多年工龄算断。8046元。两不找。
你作何感想呢?
20=8046
我们不必去想想数字的背后,重要的是,情愿。
大超情愿。
因此有人说他不值得,不值得的理由充分。
大超说值,哪怕只给我一块钱,也值。
因为他有了下半生的自由选择。
自由无价。
一位在某大报当了四五年“本报评论员”的朋友,到孝感看大超,大超吓了一跳,多年没见,老多了。
朋友说自己的工作是一种灵魂煎熬。常常是一篇文章怎么写都不合领导的味口。完全生活在一种揣摸之中。
跟这朋友相比,大超说他是幸福的。
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老是需要揣摸别人的意图和想法,最不幸。
我现在说到他辞职的根本原因,就是为逃避那种需要时时揣摸别人的生活。这是他不曾向多家报导他的媒体不曾说破的。
大超当自由撰稿人的头一二年,媒体追踪报道他。
湖北日报和长江日报是湖北的两家党报,曾在重头位置不惜篇幅,且还不说那些文学艺术类的专业性报纸的报道。好家伙,他不成为新闻人物焦点人物特别人物还不行。
下自己的岗,当自由撰稿人,稿费能养活自己及家人吗?
记者赞赏他的勇气与执着,佩服他坚持“做自己”的品性,也为他担着心。采访过他的资深记者朱学诗,被他心灵的东西感动,成了他的好朋友。
辞职前,他也想得乐观。
全国有一万多家报刊,是吧?凭他的才气与经验,饿不死人,是吧?
后来发现,那一万家里,绝大多数都是地县级报纸。你就是一篇文章投一百家,也只有一两家可以用,而这一两家的稿费也少得说不出口。不能不叫他暗吸一口冷气的。
当然啦,他的文章多是发在大城市的报纸。一连发过几篇的报纸,也不意味着永远占领。这逼得他多视野多领域多层次多体裁的发展,永远面向未来地洞察时代发展秘密,正视自己内在的生命体验,突破生活的种种束缚,迎接每一天全新的太阳。于是他的写作总呈现出一种涌动状态,这令许多人吃惊。
诗人作家谷末黄打电话问他,你怎么有那么多东西可写啊?
他戏称上帝在可怜他哦。
作家总要多有几副笔墨为好。原意是同源与惯通的意思。在大超这里,却要变成十八般武艺。
他是经常写诗的,诗的层次很高。
“2004年6月3日至5日在瑞士城市卢家若举行的第八届世界和平诗歌大会上,中国作家、诗人陈大超先生创作的诗歌——《写给一位英国皇家空军驾驶员》,作为中国唯一战争与和平题材的诗歌入选大会,并在大会上宣读。”
这是媒介的报道。没法说他写诗的层次不高吧?
尽管他有不少诗作入选《诗歌报10精华》、《全国报刊诗歌集萃》、《中国诗歌选》(台湾版)等选本,写诗能赚钱吗?做梦去吧。
他还写诗,是他心灵的需要。
他写千字文。怕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写了多少千字文。他的千字文,叫随笔也行,叫散文也行,叫杂文也行,那是满天飞的。
他的进项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别以为他什么样乱七八糟的都写,装到篮子里的就是菜。
他有原则。
他文章的骨架是思想,他文章的生命是灵魂。不然那些个有名的网站侵犯他著作权的时候,他一边跟他们打官司,一边偷他的文章,总量达到几百篇。
那是他的文章好。读者叫好,公从叫好。
他为文为人,是有信誉的。
《深圳青年》编辑的约稿信开头写道:“交稿日期已近,发现手头好稿少得可怜,交不了差啦,救命啊!”
这就是市场。市场残酷的,也是生动的。有一个西祠网站,那里面就是作者与编辑做买卖的市场。有作者经常通报哪家杂志拖稿费,赖稿费,哪个编辑懒,不回复,哪个编辑缺乏敬业精神,甚至还有人提议设立编辑黑名单。
这也就是说,市场剥去许多人高高在上的伪装,让他们变得可爱起来。
大超的可爱也在这里。
大超也写小小说,是基于拓宽自己的的财路乎?文路乎?
两者并存。
不同的是,他的小小说是作为艺术而为之的。
在海内外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几千件。小小说占有相当比例,也多是上乘。每年的小小说年度精选本,总会选他的作品。小小说选刊之类的转载也是经常的。
具体摆事实摆个谱罢:
小小说《下毒手》、获《天津日报》飞鹰杯全国微型小说大赛二等奖。
小小说《贼》、获《微型小说》杂志举办的全国幽默小小说大赛三等奖。
小小说《想吃人胆的豹子》,获“春兰·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赛”的一等奖。
小小说《出奇制胜》被选入《世界微型小说经典丛书-中国卷》。
短篇小说《街头小店》,获“人民文学·贝塔斯曼”文学新秀杯三等奖。微型小说。
应当说,这成绩不错吧?
大超不以为然。既不让这成绩自己打败自己,也不让别人的成绩打败自己。他做自己。一方面重心灵的捕捉(包括自己的心灵),一方面面对市场接受挑战。
那些省作协办的"纯文学",是国家养着的,他们有自己的“近亲繁殖”,对作者无痒无痛,麻木不仁。责任在于他们的被养。像大超这样不拿工资,靠写作吃饭,不可能看“纯文学”的脸色行事。读者愿意掏钱买他的文章,而不是那些评论家的评论和编辑高抬贵手的恩赐。
呵呵,叫他如何不生动!
大超也认为市场有可笑之处。有回他在给我的邮件里说:“许多人死后作品才火,以至成了一代宗师。古代文人特别信这个。所以古时候下死功的人特别多。他们也真的可以做到语不惊人死不休。现代人都是讲究及时行乐的,也就少了那份执着,垃圾作品也就特别多。文明社会有多种标志,我们不可忘记的一个标志,就是垃圾产量高。社会物质丰富了,人们的生活却也在被垃圾包围着。每个月我能收到十几份样报样刊,不说是看一眼,有好些我都不拆封的。没有人乐意再动一动的东西,它实际上就是垃圾。”
一个人,一个社会,不产生垃圾不可能。大超也说他也生产一些垃圾。垃圾是不值得欣赏的,不值得欣赏也是生命中的一部分。问题是怎么对待不值得欣赏的东西。
大超就是这样活得明白,真实。对于钱,过于看重,为它所累,他以为也是“垃圾”,“垃圾思想”,“垃圾欲望”,会让心灵受染,不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十年来,稿费收入一年比一年多,他像个每年增收的农民,自然是喜悦,又不像一般农民那样算计。他说,稿费怎么才叫多?哪里是止境?倘若纯是为多赚稿费,干吗不去写“拳头”加“枕头”?有身体的人谁不会用“身体写作”?让稿费“多多益善”,不又成了一种重负,一种奴隶?
他规定了自己每天的写作时限,活着,写着,安宁,快乐,这是他的生命过程与生命质量。散步,读书,跟朋友聊天,出外旅游,也带来生活的灵感,就像针灸点击到他敏感的思想穴位,燃烧起他的生命激情。
他不认为自己的文章是“不朽之盛事”,他愿他的文章是“心灵的捕手”。
大超好歹能用稿费养活家人了,我也早为他松了口气。他知道他不能跟那些“触电”的写手比,不能跟那些被书商盯着的写手比。不能跟那些走红写手比,各有各的活法。砌墙要大石头,大石头还要小石头塞哩。
他的路,也只能这么走。
一个人不可能越过他的时空。
他是他的“这一个”,走得坚实,快乐。
快乐因了坚实,坚实营养快乐。
10-1-30改定汉口黄兴路觉悟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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