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人本取向与权本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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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的人本取向与权本取向




                      许锡良





一国的教育究竟应该怎样办，涉及一个基本问题，即教育究竟是人本取向还是权本取向。这个基本问题如果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那么，一切的经费投入、设备设施、方式与方法都是毫无意义的。

人本取向的教育或者叫以人为本的教育，其实就是以满足人的发展需要为目标的教育。这种教育的目的是服务于人。目标是学生。学生成长需要什么，就得提供什么。由于教育是一个国家民族的智慧之母，受过良好的人，才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最宝贵的财富。因此，人本取向的教育，在教育投入方面常常是舍得下血本的。以人为本的教育，在教育投入方面，常常不是看菜吃饭，有多少钱办多大的事，而是超前使用未来钱。一个国家因军费开支过大，维稳成本过高而出现财政赤字，那是可怕的，那意味着这个国家的政府离倒台就不远了。但是，如果一个国家的财政赤字是因为教育投入过大而造成的，则会很有希望。而这样的教育赤字越大，希望就越大。以人为本的教育是不会成为政府财政来源的，特别是基础教育不会成为政府掠夺民财的借口。因为以人为本的教育，目标是人的成长，一切都围绕着人的成长而来的。孩子的成长需要才是教育投入的标准。因此，以人为本的教育，常常不惜财力物力人力，把学校越办越小，班级人数越来越少，学校对学生的教育越来越个性化，越来越细致认真，做到不抛弃任何一个学生，每一天，每一堂课，都要平等地关注到每一个学生。目前，欧美日澳这些国家与地区都是以这种现象来呈现他们的教育。



以人为本的教育与市场化是一脉相承的。人的成长需要首先是通过市场来实现的，因此，人本取向的教育其实也就是市场取向的教育。市场的目标是满足人的需要，作为教育的人首先是学生，然后是教师，所有的教育行为都是为学生的成长提供条件。市场规则相对生产方来说，就是提供最好的产品，相对购买方来说就是出钱。市场规则就是提供最好的产品，满足最大的需要，同时也挣最多的钱。

有人将教育的市场化视为洪水猛兽，其实是弄错了一个概念，那就是教育市场化与教育产业化不是一个概念。市场是借助资金来服务于人的，市场的规则是公平、自由、开放，每个学生都可以选择学校，学校也可以自由选择学生。中间基本上是不受干扰的。自由择校与自主招生，构成教育的自由市场。当然，这个过程中学生与学校之间的交易是自由平等地提供优质的教育服务与提供购买资金。同时由于校与校之间的竞争，学校也会兼顾到优质生源或者贫困家庭的因素与所交学费之间的关系，因此，市场是最有效率，也是最人性化的。

而教育产业却是计划体制的产物。在产业机制里，教育也成为买卖对象，却不是公平竞争与自由选择的关系，而是在权力垄断之下形成的巨大产业。垄断是权力的特征。权力垄断之下的产业是最为腐败的现象。教育产业化的结果，就是学校越办越大，越来越成为集中营。办教育的目的不是提供为学生成长的服务，而是为了挣钱，同时在这个过程中实现权力的最大化。因此，教育产业化条件下，学生成为谋利的工具，教育的一切行为措施，都是为了实现权力的严密控制。因此，我们也可以看到以权为本的教育，其主要特征就是：

一是等级森严。这是权力本位的最重要的特征，没有这一条，权力就无法实现自己的扩张。作为学校来说，以权为本的教育，首先表现在各类学校的行政级别上，大学的部级、厅级、副厅级地行政级制，基础学校的国家示范级、省一级、市一级、区一级与一级也不级的面上学校，然后是农民工子弟学校；然后是表现在学生与教师的级别上，学生按照三好学生、优秀干部、大队长、中队长、小队长之类的学生干部分级，教师则按照职称分级，而优秀教师又按照行政级别划分级别。然后是校长的职级制。等级制，这是权力主导的重要特征。因为，只有在等级制形成的金字塔中，权力才能够最有效地控制，垄断才能够真正实现。

二是封闭式。封闭式的重要特征就是排斥市场，因为市场的发育对权力的垄断冲击最大。社会资源以产业的方式，被垄断与控制起来，然后按照权力的大小实行内部分配。按照权力规则分配资源。在这里，学生是被盘剥的对象，教师是被奴役的工具。权力高高在上。

三是检查评估越来越频繁。这也是行使权力的重要方式。权力主导的必然结果就是频繁的检查与评估。这是权力的必然趋势。只有在检查与评估的过程中，才能够显示权力的存在。检查与评估也是权力扩张的最好方式。当一个教师、一个校长、一个学生，一间学校处于被权力检查与评估状态的时候，他们才会真正处于完全弱势的一方。检查与评估，并不是真正要贯彻落实某项政策——事实上，几乎所有的检查与评估都会过关，前提就是，必须给权力以寻租的机会。检查与评估不过关，常常是没有给予权力寻租的机会。由于封闭的舆论环境，这种权力寻租被曝光的可能性非常小。除非有更大的权力想寻租，但是即使如此，那也仍然是处于可以被搞掂的可控范围内。以权为本的教育，几乎都是通过大大小小的权力的检查来实现自己权力的最大化以及利益的最大化。

四、树立典型。这也是权力行使的必然结果。因为，树立典型，其实是一种寻租的捷径。既是产业意义上的，也是政绩意义上的。一个典型一旦成功地被塑造起来，树典型者常常是财源滚滚、权势日长，连升三级。财源滚滚的方式又分几种情况，一是借助行政财力直接拨款，比如“文革”时期大寨这个典型的树立；二是借助垄断政策，可以多收费甚至乱收费。三是借助显赫名声吸引人来购买。为了达到以上目标，造假就是必要手段。因为，典型之间也存在着竞争。教育是慢的艺术，要达到神话的效果其实是不太可能的。好的教育总是相似的，不好的教育才是各有不同。考察欧美日澳这些国家的教育，其实都是大同小异，而且平静如水，发展的是内涵与内力。但是越是糟糕的教育，越是典型不断，且日新月异，花样翻新，丑态百出，错把丑态当创新。

总之，以权为本的教育，目标是权与钱，权与钱之间又常常互相交替转换。学校的存在只有两个功能，一是成为捞钱的工具；二是成为政绩的工具。由于不受约束的权力扩张效应，因此，学校的集中营化就成为必然。成功的教育改革家，常常就是那样掌握公共权力，或者依附着权力，把学校打造成为集中营或者监狱的高手。

在这里的办学原则就是，用最少的教师，占最大的地盘，收最多的学生，收更高的学费。此法只有纳粹集中营所做的效果最好。因为纳粹集中营就创下只用几十个人手，就控制上万战俘的辉煌成果。办法无非是这些：瞭望台（今天普布校园的电子眼）、哨所、机关枪设置在要害部位，同时用监控、告密、惩罚、奴化、愚化的办法，建立与完善奖励告密制度，记黑帐制度、对触犯者公开惩罚与侮辱以及对告密者的奖励制度。作为监狱长拥有的特权与所拥有的荣誉称号所带来的光环效应。因此，最好的教育方法，就是精密细致的规训术。纳粹集中营的效率就是这样创造出来的。以权为本的学校也是这样创造出来的。如果不够确切，还可以将那些树出来的典型拿出来一一对照，一定会发现他们之间原来有如此惊人的相似之处。

我对集中营式的学校的批判有着十足的底气，因为我站在人性化这一边。大规模经营的学校是不可能担负起真正的教书育人，以人为本的培养学生责任的。看看某些集中营式的学校，校长常年在外演讲、开会，脱离课堂、脱离学生、脱离教师，也脱离学校，却声称是中国当代的孔夫子。看看日本黑柳彻子的《窗边的小豆豆》里面的巴学园，再看看这间学校的小林宗一校长，小豆豆那样调皮，那样捣蛋，作为校长的他却能够耐心细致地听这个六岁的小朋友一口气讲四个小时，也不插嘴。什么是教育？这才是真正的教育。什么是以人为本？这才是真正的以人为本。什么叫民主？这才是真正的民主。相比中国的一些所谓的教育改革家，是一些什么货色就不难明白了。知道中国与日本的教育差距有多大吗？知道这些差距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比较一下就一清二楚。

不过，这种权本位取向的教育，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最直接的好处就是，最后就是办教育者，权也有了，钱也有了，可是人却没有了，无论学生，还是老师，都不能够算人，只是挣钱的工具。弄不好，到最后连树立典型的资格也被某个特别模范的集中营所垄断了。某地几十年来再也出不了第二个模范集中营，这其实并不奇怪的，去打听一下，一定会发现，那里那早已经有了一个巨无霸式的集中营，正如权力的特征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主，一个笼子里容不下两只叫公鸡一样，没有特别的神力万难再有第二个集中营面世。

我说的这个地方，就是中国辽宁的盘锦。不信的人可以去验证一下。



2011年1月13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