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体横排纵述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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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体横排纵述论

作者: 刘善泳

    提 要: 横排纵述体例适应地方志内容表达的需要, 是地方志的核心体例特征及主要形式。横排体例几乎与地方志的出现同步, 并随着地方志的发展而发展, 至新时期首轮修志时趋于成熟, 纵述体例则经历了从个别到普遍、从局部到全局、从不自觉到自觉的过程。横排纵述体例, 因横利于保其“全”、纵利于存其“史” , 而适合于“全史”类文本的编纂, 可以为“全史”类文本的编纂提供思路、规则和方法。

    关键词: 地方志 体例 横排纵述
    一 横排纵述是地方志的核心体例特征及主要形式
    体例是著作的表现形式和组织形式。地方志的体例是地方志的表现形式及构成这一形式的例行规则。任何事物的形式都是和内容相匹配的, 作为地方志形式的体例, 必须和地方志的内容相匹配。按《地方志工作条例》的表述, 志书就是指全面系统地记述本行政区域自然、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历史与现状的资料性文献。地方志具有全面性、系统性、广泛性、资料性、历史性的特点, 横排纵述的体例正好与这些特点相适应, 因为自然、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涉及广泛, 要全面系统记述之, 只有合理横排门类才能使之各得其所; 而要反映其历史与现状, 就必须以时间为经纵述史实; 两者相结合, 则从广度和深度上体现了资料性文献的要求。当然, 对于地方志概念的表述, 学界多有分歧, 但是, 在地方志全景性( 全面、系统、广泛) 、历史性、资料性等基本特点的认识上, 大家的分歧还是比较小的。因此, 笔者认为, 横排纵述体例适应了地方志内容表达的需要, 是地方志的核心体例特征, 是地方志的主要形式。《地方志书质量规定》规定, 地方志编纂要“坚持志体。横排门类, 纵述史实, 述而不论。”( 中指组字,<2008> 3 号)这一规定可以作为笔者观点的辅证。
    综观已出版的新方志, 横排纵述的特点非常明显, 不管是总纲分目体, 分纲列目体, 还是多目无纲体, 总体都采取了横排门类的方式。而在实体记述中, 则比较多地采用了纵述史实的办法。就这一点, 我们随便打开一部当代地方志都能够看到, 无须赘例。
    应当注意的是, 横排纵述虽为地方志的核心体例特征及主要形式, 但并不是每部地方志的所有层次都是横排的, 也不是所有的记述单元都是纵述的。地方志以类系事, 在事物的各发展阶段情况比较复杂的时候, 往往会出现”纵排”的情况, 如某志在记述民兵政治工作时, 设新中国成立初期和实行普遍民兵制时期、大办民兵和贯彻民兵工作”三落实”时期、”文化大革命”时期、民兵工作调整改革时期等4 个实体目, 记述了民兵政治工作的发展变化。从本质上说, 这是一个跨度更大的纵述, 不过是划分了明显的阶段罢了。如果作此理解, 由此将”横”的层次上溯一级, 那它又是横排了。在纵述方面, 地方志中对静态事物的记述一般没有采用纵述的办法, 如地质、地貌、山川、河流等。此类事物本身没有明显发展变化的过程, 无须也无法纵述。一部地方志的组织形式不全是横排纵述, 并不影响横排纵述成为地方志的核心体例特征及主要形式属性。因为称之核心体例特征和主要形式并不意味每一部志书的每一个环节都必须机械地进行套用。
    二 横排纵述体例随着地方志的发展而逐渐成熟
    中国地方志历史悠久, 经历了地记、图经、方志等发展阶段, 横排纵述体例也是随着这个发展过程而不断发展的。笔者试以历代南康县志为例, 对横排纵述体例的发展过程大致作一梳理。
    从明嘉靖三十四年( 1555 年) 起, 到1995 年南康撤县设市之前, 南康共于明嘉靖三十四年( 1555 年) 、清康熙十三年( 1674 年) 、康熙四十九年( 1710 年) 、乾隆十八年( 1753 年) 、道光三年( 1823 年) 、同治十一年( 1872 年) 、民国25 年( 1936 年) 、1960 年、1993 年共修志9 次。从历代南康县志看, 横排门类的体例几乎与地方志的出现同步, 并随着地方志的发展而发展, 至新时期首轮修志时趋于成熟。
    在嘉靖志以前, 南朝宋时邓德明编有《南康记》, 为地记之属。“考其内容, 载有郡境内之疆域、沿革、属县、山川、景物、古迹、风俗、祠庙、冢墓、土贡、人物、神异等, 载人述物, 门类较为齐全。”①笔者无缘读其辑本, 但从网上搜索的“ 网络流传本”及《中国地方志辞典》“门类较为齐全“的表述看, 《南康记》应为横排体例。
    明清期间, 南康共6 次修志, 从笔者所见4 部志书看, 所修志书均为横排, 其中明嘉靖志设13 卷40 目, 乾隆志设19 卷38 目、道光志设21 卷40 目, 同治志设14 卷26 目。总体而言, 这4 部志书在横排门类方面因大于创。其中有三个特点值得注意。一是卷目多为记述实体, 但记述实体目又往往大于卷目。4 部志书都在部分卷目之下再设小目记述, 或附目而述。如嘉靖志卷四之《礼制》下分庆贺礼、朝觐礼等24 个实体目, 同治志《星野》卷下附气候目。二是横排的终端多不是“类”, 而往往是具体某一事物, 如嘉靖志《山川》卷下分山、川两个目, 目下分述了南台山等21 座山及芙蓉江等21 条川, 又如道光志《城池》卷下所附坊巷分述了玉字街等27 条街( 坊、巷) 。三是注意了门类排列的顺序。乾隆志《凡例》称 “志书以天、地、人为次。星野、气候、祥异, 天兼地也, 故首列之; 沿革、疆域、形胜、山川、风俗、物产、水利、赋役, 皆地事也, 故次之; 自城池以迄寺观, 人所建于其地者也, 故又次之; 城池所以建邑, 列学校于公署之前, 尊圣人也; 列兵卫、武事于祀典、储恤、津梁之后, 先文事而后武备, 又兼常变之义也;古迹、丘墓、寺观于治道无甚关系, 特存古而已; 封爵、职官、选举、名宦、人物、列女、艺文, 则纯乎人矣, 故列于最后。其事与言不可缺遗, 而类无所属, 集为杂志以终之。”
   
    民国25年, 南康修志, 志分两编。续同治志至清末止, 称南康县志第一编, 从民国纪元起新立门类而记, 称南康县志第二编。第一编设11 卷62 目, 第二编设13 卷49 目。在横排方面,第二编发生了几个明显的变化, 一是门类更为丰富。全志新增了党政、地方财产、社会、教育、宗教、实业等卷, 其中涉及的内容大多是明清县志的空白。二是横排的逻辑性和系统性明显增强, 既注重了横排项目之间的关系, 又注重了纵目( 即纲与目、大目与小目) 之间的关系。如《党政》卷下设党务、地方自治、人民团体、行政、司法、警察、保甲、农村合作、卫生等目,其中《卫生》下又设个人卫生、公共卫生、国医、医院等4 个实体目, 在《医院》下, 在总述医院变迁后, 又对《县立医院》设院址、经费、人员、收费、工作等小目分述之。又如《实业》卷下设农业、工业、商业、矿业等4 个目, 其中《农业》下设行政、农校及苗圃、农艺、农特产、森林、林特产、畜牧等, 层层相辖, 颇具系统。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 南康于20 世纪80 年代中期开始首轮修志, 1993 年新志出版发行。新志设34 卷161 章522 节, 节下设目的情形非常普遍, 目下再设小目的情形也属常见。总体而言, 新志视野宽广, 地情要素基本得到反映, 一地百科全书的特点更加明显。特别是横排的科学性、系统性明显增强, 不管横向的并列铺排, 还是纵向的层层相辖, 都不是旧志所能比肩。对这一点, 只要对新编地方志有所研究者, 都应有普遍的感性认识, 无须赘述。
    在纵述史实方面, 地方志经历了从个别到普遍, 从局部到全局, 从不自觉到自觉的过程。读邓德明《南康记》的网络流传本, 几乎没有纵述的痕迹, 由此推测, 纵述即使有所运用, 也至少还没有成为标志地方志形式的体例特征。
    综观明清南康县志, 纵述方法在实体记述中也没有普遍使用, 并且纵述的层次和脉络都非常简单。在明嘉靖志的各实体目中, 仅创县始末、户口、田赋、课税、徭役、较场等目全部或局部运用了纵述的方法, 如《户口》称“政与时移, 而盈缩由之”,下列宋、元、国朝纵述了南康县户口的变迁情况。又如《较场》中述: “古者寓兵于农, 四时大田简众, 仲冬大阅加详焉。后世兵农既分, 于是兵有常役, 官有常员, 教有常所”。其实, 像“古者”、“后世”这样的表述还是非常模糊的, 这种所谓的“纵述”也是十分粗糙的。
清乾隆十八年南康县志相对嘉靖志而言, 纵述的成分有所加大, 19 卷中, 至少有一、三、五、六、七等5 卷中的部分实体目运用了纵述方法, 如沿革、赋役、学校、公署、津梁、兵卫、武事等目下均有纵述的成分, 并且有些记述单元纵述史实还是比较完整的。试择《城池》中一段文字为例:“古城在今县治西南隅, 后以形家言土燥不利, 始迁于此……壬辰, 邑令戴翼始甃以砖石……宝祐甲寅, 两任知县补筑之。元至正间复坏, 县尹秦济重修之。至正末, 垌寇复作乱,城废。” 在这段文字之后, 志书分明初、永乐戊戌、弘治丙辰、正德辛未、正德甲戌、嘉靖庚寅等多个时间点记述了城池反复修废的情况。
    明清南康县志在纵述史实方面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就是纵述的形式较为松散, 前后缺乏必然联系, 没有很好反映事物发生发展的规律。如乾隆志中的祥异、武事虽然整体均为纵述, 但其实就是相关的大事记, 而前面例及的户口、校场、城池一类, 也大体如此。
    从民国南康县志看, 纵述方法得到了较为普遍的运用, 并且记述过程比较完整, 记述要素比较齐全, 前因后果比较清晰。如《党政·卫生·医院》, 以时间为经, 用330 余字的篇幅详实记述了县立医院创立的情况, 现录其基本脉络: “南康居于内地, 西医输入稍迟。民国八年, 医师刘占春创办唐江医院于唐江, 十四年, 医师蓝光标开设南川医院于城内, 十七年医师陈书元、曾光球合组蓉江医院于东门外。十八年, 医师李祥汪在唐江设立护康医院, 于是, 新医学术始推及城乡各处, 人民称便。十九年……唐江、南川、护康等医院先后停办。二十一年冬, 蓉江医院亦告歇业。而连年匪乱, 人民播迁殊甚, 疮痍满目, 疾病时发。二十一年冬, 县长李赞瑚目击心伤, 拨公帑国币二千余元, 委所长陈书元开办县诊疗所, 并命于马王庙右侧新建所址, 以便贫病……二十三年春即将诊疗所改为县立医院, 委曾光球为院长, 始受容病人, 而病者遂得安居乐业, 受医无往返之劳矣, 他如县城叙伦医院、唐江民生医院、济康医院、潭口博诊所、五美堂朱坊埠诊所、赤七诊所等虽组织不完全, 亦可为治疗之助云。”
    首轮修志纵述的运用又有了新的发展, 呈现出了新的特点。一是纵述方法的运用更为普遍,已经成为地方志的基本体例特点。新编《南康县志》中实体目, 大部分都采取了纵述的方式, 以时系事的特点非常明显, 在34 卷161 章522 节中, 凡内容适合纵述的, 基本运用了纵述的方法。二是纵述单元以类系事的特征更为明显。旧志纵述单元较多为具体事物, 而新编南康县志类下记述的情形明显增多。三是纵述成为一种自觉的实践。首轮修志期间, 理论界明确提出纵述的观点, 纵述方法成为地方志编纂的操作性原则, 其运用成为自觉的实践。《地方志书质量规定》关于纵述方法的技术性规定, 如“纵述史实把握事物的发端、变化和现状, 不缺失主要事物、事物的主要方面和事物发展的重要阶段。”实际就是首轮修志相关实践的一个总结, 反映了人们对纵述方法的共识。
    三 适合内容记述的要求是检验地方志体例的唯一标准
    横排纵述体例作为地方志的核心体例特点及地方志的形式属性, 是衡量某一文本是不是地方志的重要标准。一般而论, 如果某一文本总体上偏离了横排纵述体例, 那它就不是地方志了。但必须强调的是, 我们并不是因为要使其成为地方志, 所以一定要坚持横排纵述, 而是因为横排纵述体例适应了地方志需要表达的内容, 因而需要加以坚持。《地方志书质量规定》规定, 地方志体例要“科学、规范、严谨, 适合内容记述的要求”。笔者认为, 适合内容记述的要求是检验地方志体例的唯一标准, 地方志体例的继承与创新均应遵循这一标准。地方志要全面系统地记述本行政区域自然、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历史与现状, 现在看来, 只有横排纵述的体例是最合适的。横排纵述正是适应了地方志内容记述的需要, 而成为了地方志的核心体例, 表现出持久的生命力。
    事实上, 作为地方百科全书的地方志, 其内容也不一定全是适合横排纵述的, 旧志中就有纵排的例子: 嘉靖南康志《户口》下以宋、元、国朝设目, 其中《国朝》下列洪武二十四年、永乐十年、永乐二十年、宣德七年、正统七年、景泰三年, 天顺六年、成化八年、成化十八年、弘治五年、弘治十五年、正德七年、正德十四年、嘉靖十一年、嘉靖三十一年等小目记述相关内容。可以想象, 如果将南康县历代户口变迁安排在一个实体目下“一锅煮”,势必记述冗长, 脉络不清。而编纂者以若干时间节点为目, 纵排而述, 反倒眉目清楚, 秩序井然。古人尚知因时制宜,今人岂可作茧自缚。
    正是从“适合内容记述的要求”出发, 笔者认为, 在地方志编纂实践中形成的横排纵述体例, 因其横有利于保其“全”, 因纵有利于存其“史” 的优势, 而适合于所有“全史”类文本的编纂, 可以为“全史”类文本的编纂提供思路、规则和方法。反过来说, 如果想编纂“全史”类文本, 选择横排纵述体例最为合宜。再说具体一点, 就是如果要全面系统地记述某一地域中某一特定领域或某一特定事物的历史和现状, 横排纵述体例可能是最合理的选择。“全史”类文本是一片广阔的天地, 横排纵述体例大有作为。
    将横排纵述体例推广于地方志领域之外, 意义有三: 其一, 通过横排纵述体例的科学运用,可以提高相关文本的质量, 从整体上提高地方文献的质量。其二, 横排纵述体例作为地方志核心体例和形式属性,“移植”他处, 可能为地方志的发展开辟一条更为宽广的道路。其三, 横排纵述体例将在不断的试验和运用中不断成熟, 反过来完善地方志的体例。如果横排纵述体例可以在一个更大的空间内获得发展, 那么, 这既是体例之幸, 也一定是地方志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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