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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永通:我的小学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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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0 10:09:4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朱永通:我的小学语文老师





    在冬日的夜晚,写下这个题目,心里顿时有了一种温暖。



    醉侠是我小学五年级语文老师的绰号,他姓涂,因酷爱喝酒而得此美称。

    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知道醉侠,就盼着快点长大,能到醉侠的班上。醉侠长期在毕业班把关,在我们村庄口碑极佳。我父亲经常这样训斥我:“你个没出息的,不好好念书,看你以后到涂老师班上怎么混!”我惊讶地发现,父亲训斥我的话在村里的大人之间不断复制着,成了他们教训自家不听话的孩子的口头禅。我,还有其他同龄的孩子,在充满好奇的口口相传中,对醉侠产生了莫名的崇拜。

    时光真的如水,玩着,玩着,一晃就到了五年级,到了涂老师的班上。关于“涂老师”的遐想一下子消融殆尽,一个本色的涂老师真真实实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醉侠四十来岁,身材矮小,右腿瘸了,走路一瘸一拐的,鞋子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一轻一重,所有的同学都“闻声如见人”,只要远远听见醉侠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刚刚还炸开锅的教室顿时平静如水,只剩长短不一的呼吸此起彼伏。

    醉侠的课真的有点让人如痴如醉,这与醉侠的课精彩与否无关,只因醉侠每次上课都喝得满脸通红,酒气熏天,所以不胜酒力的我们就只能晕乎乎,半睡半醒啦。醉侠的办公室不在祠堂(当时,我们的学校在村祠堂里)里,在祠堂前面的一间代销店里。这是那个风流倜傥的校长说的(校长的风流在村里出了名,妇孺皆知)。有一次,醉侠喝多了,忘了去上课,校长叫我去叫他,我像领了一项无比光荣的任务,疾箭般飞入昏暗、狭小的代销店。醉侠睁开双眼,说:“啊,我不是刚上完课吗?”店里的人哄堂大笑。醉侠摇摇晃晃到办公室拿课本,校长黑着脸,站在门口吼道:“你的办公室在代销店,不在这里,以后你就把桌子搬到代销店!”醉侠摇晃而出,丢下这句话:“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不像有的人把床搬到别人家里。”校长气急败坏,跺着脚尖叫:“他妈的,什么素质啊,不把你调走我不姓×!”

    到醉侠班上前,瘦瘦高高的我一直被老师安排坐在后面。醉侠在五年级第一学期期中考后,就把我拧到第三排,让我与矮我一大截的阿福坐在一起。醉侠喷着酒气,郑重其事地宣布,以后谁书念得好,名次考在班级前面,谁就坐到前面。此招据说是醉侠的独家秘籍之一,难怪村里人常说,问你的座位,就知道你在醉侠班里书念得好不好。坐在前面的我苦不堪言,其一,我早已习惯在课堂上偷偷画画,或看《故事会》、《故事林》《童话大王》,现在却只能正襟危坐,装出一幅认真听讲的模样来,坚持几天还行,长期以往就受不了了。其二,我把后面一部分同学的视线挡住了,他们的家长经常向我父亲抱怨,我父亲故意装出无奈的表情,但语气里难免透出得意:“这又不是我安排的,也不是我去走涂老师后门,你们要找就去找涂老师吧!”朴素的村民抱怨归抱怨,但没有一个敢去找涂老师。有几个家长凑在一起商量来商量去,居然教唆自己的孩子向我扔纸团。同学们乐此不疲,开始扔的都是纸团,后来事态恶化,扔的全是小石块,每次都让我痛得哇哇叫。同学们当然很聪明,从不在醉侠的课堂上“打靶”。每次我在数学课大叫的时候,数学老师轻则瞪眼,重则一巴掌过来,然后把我揪到办公室罚站,好几次还吼到:“胡子(我父亲的绰号)真不幸,怎么生了这么个神经病!”

    有一次上作文课,醉侠照例喝得两眼发红,整个教室弥漫着醉人的酒香(醉侠喝的是那种一碗5分钱的自酿米酒)。醉侠的作文教学据说是他的另一独家秘籍。醉侠布置的作文题是《一件好事》,他先讲了一通记叙文的写作要求,然后教我们怎样构思,他举了两个例子。一是假设某个周末,你和同学们到某地去玩,突然天有不测风云,下起倾盆大雨,这里还可用瓢盆大雨、滂沱大雨等词,你们看到一个农民伯伯推着独轮车,车上载满了西红柿,因为雨天路滑,农民伯伯摔了一交,西红柿撒得满地都是,同学们赶紧上前帮忙捡西红柿,农民伯伯很感激,要分西红柿给同学吃,同学们都不要,说:“这是我们少先队员该做的。”二是假设你们村有一个五保户,你和同学们经常利用周末去帮忙这个五保户做事情,你就重点挑其中一件具体帮忙的事情来写,然后结尾一定要写到:“助人为乐是我们少先队员的光荣使命”。醉侠辅导完,让我们用一节半的课完成现场作文,他一转身又晃到代销店喝酒去了。

    之前,我的作文每次都得“优”,因为能够把醉侠的构思原封不动且“添油加醋”地写下来的,只有我一个。可是,这次,我神差鬼使,把醉侠的构思抛在一边,下笔千言,倚马立就。我写的内容大致是:醉侠把我调到前面,我开始以为是好事,无比自豪,满怀信心,但是没想到自己成了同学们的“敌人”,受到巨大的打击,更冤的是,数学老师根本不听我辩解,让我在同学面前一点自尊也没有,原本一件好好的事变成了坏事,所以,求求醉侠好事做到底,把我调回原来的位置。这篇作文,我写得酣畅淋漓,好几次眼里都噙满了泪水。作文交上去后,我满怀期待,一直想象着醉侠拍案叫绝的情景,甚至还想入非非,想像醉侠激动万分地在班级读着我的文章。

    醉侠真的拍案,但没有叫绝,而是黑着脸把我叫到办公室,摊开我的作文本,拍着桌子大声训斥。我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作文本,一个大大红红的“×”的旁边写着几个鲜红的大字:离题万里。醉侠发完脾气后,忽然平静下来,还拉了把椅子叫我坐下。我受宠若惊,怀疑是不是那天刚好醉侠还没喝酒的缘故。坐对醉侠,我看到他的胡子上沾满了唾沫星子。醉侠告诉我,要考重点中学,作文不能由着性子来,要讲究“平仄”(方言,符合要求的意思),这是其一;其二,要像我胡子爸一样能吃苦耐劳,有男子汉气概,不要受点委屈,就想放弃,这是没出息的人才干的事。其三,不要枉费他的一番苦心,如果坐回后面,一切都枉然。醉侠语重心长告诫一番后,突然从他的中山装上拔出一枝英雄牌的钢笔送给我。醉侠没告诉我为什么送笔给我,但在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他跟其他老师说到:“这孩子,有写作天赋,发展得好的话,以后一定是一枝笔。”听得出来,醉侠的语气里溢满了自豪。

    我牢牢记住醉侠这句话,从此发了疯似的到处找书读。

    我小学毕业那年,醉侠被调到一个边远的渔村。不知是不是那个风流校长搞的鬼。

    读中学的时候,我还零零星星听到醉侠的一些消息。我第一次知道醉侠的腿是在“文革”中被打折的,但他坚决不检举任何人。

    到了大学,再也听不到任何有关醉侠的消息,但我经常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弥漫米酒香味的语文课堂。

    今年清明节,回乡扫墓,经过一排排墓地时,我忽然觉得某块墓碑上的姓名很熟,不由驻足细看,一下呆住,碑上赫然写着醉侠的姓名:涂公国泽。

    仿佛有一种东西穿心而过,是惆怅,是伤感,是无尽的悲凉?

    抬头处,青山依旧在,故人何处觅?人间天上,生死茫茫。

    我没有成为醉侠期待的“一枝笔”,但我会在未度的岁月里把“人”字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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