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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重返语文课堂?
高中语文是尤其令人厌倦的学科,与其他学科相比,它虽然拥有很高的分值,但是一直缺乏尊严感。这种学科尊严感的缺乏,原因是多方面的。从应试的角度来讲,它投时多,费力大,收效不明显,因此实际上一直比学生轻视。语文成绩优差生的差距其实很小,远不像数学外语那样大,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讲,学生自然也不愿意投入过多的成本。从教学的角度来讲,语文备课的难度或许是所有学科中最大的,这种大,与语文本身几乎无所不包的属性有关,一个满腹诗书的教师,在站在语文讲台上的时候,往往也感觉到自己积累不足。同时,关于语文教学的研究也因之更复杂,最薄弱,几近荒漠,因此语文教师往往被抛弃在这个荒漠之中,教一些应试的技巧(实在寥寥无几)以及一些自以为是的知识。对于平庸的教师而言,站在语文讲台上是一种折磨,对于优秀的教师而言,站在语文讲台上也是一种折磨,因为教室里的语文与真正的语文差距是相当大的。而风行的那些巧舌如簧的语文教师,他们对学生的终生发展的影响,大半也是了了。再加之在应试体制之下,学生根本缺乏真正的阅读,既无真正的阅读材料,也无真正阅读的时间,所以当有人问我是否愿意站在讲台上的时候,我坚定地说:“不!”其实和许多人一样,我更愿意做一个小公务员,至少八小时之外还是自己的,可以读一读自己喜欢的书籍,或者写写字什么的。
但在离开讲台一年半以后,我仍然选择了回到讲台,为什么?
因为不甘。我曾经说过,我被亲戚家人朋友视为不适合教书的人,这大抵是因为我内向不擅长口头表达。这确实也让我吃了无尽的苦头,费了更多的努力,并且几乎不能上公开课。从老家到成都,学生之所以对我评价都不错,有时候简直相当的高,大抵是因为其他方面的补偿,比如我对知识的理解力以及我的阅读视野等等。在多年的高中语文教学中,我也渐渐积累了一些经验,对包括课程问题在内的一系列问题有了一个基本的思考,或者说思考有了一个起点。这种思考,并未完全转化为“生产力”,转化为教学上的成果。而这许多年来,我几乎没有对自己满意过。因此我常常想,假如我已经在语文教学方面如鱼得水,我肯定会转行做其他事情,但是在我还远不能如鱼得水的时候,我不甘心,我希望有更多尝试的机会,哪怕失败了也无所谓。
此外,我有教育情怀,它出自我内心深处的悲悯。事实上,我记不住学生的名字,而且会坦然地告诉我的每一级学生,我会很快忘掉他们,也希望他们忘掉我。但是和做任何事情(比如新教育)一样,在做事的过程中,我始终专注、全力以赴,不计利害得失。应试教育扭曲了许多学生,如果这些学生到了高中阶段还得不到好的指导纠正的话,一生可能会受到影响。而我一直认为自己能够在这一方面做一点事情,这也是我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高中语文教师的主要意义。因此,我的骨子深处有着北方人的那种执着,强悍,不屈不挠。这种特质让我既敏感,但同时又不会在意他人的眼光。――从来,我都是一个只问自己是否满意的人。而这几年,我承受了太多不应该的赞誉,也承受了一些误解与中伤,但总而言之,赞誉远远多于中伤,也超出了我的实际能力。但无论如何,我只会努力长成自己希望而不是别人希望的样子。
这五年我写了不少字,不计其数,除了结集为三本书之外,还有上百篇文章发表,大规模的发表三年前我就停止了,三本书也是那两年的产物,现在只是偶尔写写约稿而已。总的来讲,我从来不视发表文章和出版书籍为成就。我始终重视实践,认为真正的力量乃在于改变现实,这也是我投身新教育的重要原因。那些浮在真实的教育之上的文字,往往只是泡沫而已,浮着的永远是一些空洞的叹息、指责、夸饰、傲慢、偏见与自以为是。我视自己曾经写过的文字为垃圾,很怀念当初没有发表过文章时的纯粹的时光。因此,网络给我带来的些许浮名也让我深深厌倦,我宁愿回归一个普通的甚至平庸的语文教师的角色,在我看来,这至少是一种真诚。我承认,在外漂泊,我也需要一些“东西”给外行人看,但是这些“东西”我已经太多了,以后再也不需要了。
《语文课》时期我正在盐外教高二,这其实是我真正探索的开始,有一些令我兴奋的进展,也有更多有待解决的问题,可惜只有一学期就中断了。我不敢肯定在新的班级里一定能够接续上,或许会一脚踏进应试的漩涡中挣扎。但无论如何,这是我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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