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宇：荣誉如帽子，可我爱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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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飞宇：荣誉如帽子，可我爱光头

来源：都市时报  



　　对作家毕飞宇来说，2011年可谓丰收。虽然没有新作问世，但他凭借两部旧作获得了两项重量级文学奖。
　　3月，毕飞宇凭长篇小说《玉米》获得第四届英仕曼亚洲文学奖，成为自姜戎和苏童之后第三个获得该奖的中国作家。8月，毕飞宇再凭《推拿》获得第八届茅盾文学奖。加上早年获得过鲁迅文学奖、庄重文学奖、冯牧文学奖等，就国内来说，毕飞宇几乎成就了所有文学奖的大满贯。对诸多奖项和荣誉，毕飞宇看的很淡，“我只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近20年来，毕飞宇一直致力于小说创作。从一个文坛的“童男”逐渐成长为一个具有悲天悯人情怀的男人，毕飞宇始终保持着一份率真的个性和低调的幽默。现在，他正在创作一部长篇小说，他要求自己要在50岁前完成。
　　全世界的文学都进入萧条期
　　都市时报：今年你获得了第四届英仕曼亚洲文学奖和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这些奖项在你心目中占据了什么样的位置？你怎么看获奖和写作之间的关系？
　　毕飞宇：毫无疑问，茅盾文学奖的分量最重，因为它历史最长，影响最大，甚至连我们小区的保安都知道有个茅盾文学奖。我还记得第一届鲁迅文学奖，因为那时的鲁奖没有历史，我得奖之后江苏的媒体几乎没有消息。所以我要说，举办文学奖的人一定要有时间意识，要对奖项负责，不要让它夭折，时间越久，价值越大。
　　写作和获奖的关系理当是简单的：好的作品应该获奖，但事情往往不是这样。我个人的愿望是，我的作品能够接受时间的考验，如果时间证明了我的获奖作品是好的，这是文学奖的光荣，也是我的光荣；如果我的作品经不住考验，这是我的耻辱，也是文学奖的耻辱。
　　
　　都市时报：2009年，你拒绝了第七届华语文学传媒奖年度小说家奖，具体是什么原因？
　　毕飞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都市时报：今年你到国外参加了一系列文学活动，最大的收获和感触是什么？能和大家分享一下吗？
　　毕飞宇：中国的文学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这是真的。但是，我不认为中国的文学已经具备了世界的水准，我这样说绝对不是妄自菲薄。奈保尔、阿摩司奥兹、勒克莱齐奥、菲利普·罗斯、托宾，在这些作家面前，中国的作家是有差距的。这里头有外部的原因，也有内部的原因。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我个人承认这种差距。
　　
　　都市时报：你和莫言、余华等中国作家的作品都在海外出了译本，在国际上的影响越来越大。据你了解，中国当代作家在欧美市场上的表现如何？
　　毕飞宇：全世界的文学都进入了萧条时段，这个萧条首先体现在市场上。中国作家在海外的市场总体上不乐观，比较下来，余华要好一些。当然，这也不可以一概而论，不同的作家在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际遇，我在法国稍好，英美也还行，在德国就不行了。这里头很复杂，有翻译的问题，阅读习惯问题，也许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问题。我有一个预感，在未来几年，迟子建在海外将会是热点之一。
　　写作如爱情，很难说清楚
　　都市时报：《推拿》描写的是盲人按摩师的生活，为什么想到写这个题材？当初的创作灵感是什么？
　　毕飞宇：我写《推拿》是很自然的，虽然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做过5年特殊教育示范学校的教师，后来又和残疾人打过许多交道。但是，你也知道的，写作不是你想写就写的，这里头有命运的安排。这就如同爱情，一男一女，怎么就爱上的呢？很难说的。我是相信命运的人，许多作品我做了极大的努力，到现在也没有写出来，有些作品你几乎就没有费力气，哗啦一下就出来了。这种事是没地方说理的。就让它神秘地发生，神秘地结束吧。
　　
　　都市时报：你为了写这本书，还专门和盲人朋友相处，去感受他们的生活。他们给你最大的触动是什么？
　　毕飞宇：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他们有尊严，他们比我们这些健全人更知道守护自己的内心。《推拿》的写作是特殊的，对我来说，它既是一次艺术实践，也是一次生命实践，它帮助我更加清晰地体会了生命的局限。在人性的光荣面前，局限是积极的，它完全有资格承担生命的博大和高贵。
　　
　　都市时报：你的长篇小说《推拿》出版后销量并不理想，但获得了茅盾文学奖之后销量大增，你怎么看这一现象？
　　毕飞宇：《推拿》在得奖之前销售了近5万册，要知道，对我这种类型的小说家来说，这是令我满意的销量了。当然，茅奖之后加印了多次，现在已经达到15万册了，对我来说，这是不正常的，这完全是茅奖的附加值。附带说一句，在销量这个问题上我的心态是宽松的，如果我的下一本书销量不足10万，我完全可以接受。因为自知，我在新书出版的时候一点都不需要声嘶力竭。
　　长篇是男人，短篇是童子
　　都市时报：在2005年之前，你写的大多是中短篇小说，之后连续推出了几部长篇，这是一种转型吗？
　　毕飞宇：当然是转型。实际上，这种转型在2002年就开始了，我感受到了长篇小说的诱惑，我就想试试。写不好怎么办？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写不好你还写不坏吗？这句话鼓舞了我。事实上，抛开虚荣是要紧的，艺术需要真挚。写完了《平原》和《推拿》，我想说，感谢长篇小说，它让我见证了一个男人的成长。短篇小说是童男子，长篇小说是男人。
　　
　　都市时报：文学创作是一项很艰辛的劳动，你创作了20多年，有没有遇到很困难的时候？
　　毕飞宇：《青衣》写完了之后很艰辛。《青衣》的影响力我始料不及，我突然有些慌，觉得自己江郎才尽了。我想对年轻人说，不要怕江郎才尽时，那可能是你的尽头，更可能是你的再生。你可以检查自己，你对文学是不是还有爱，爱是有标准的，如果你在文学的面前还有谦卑，那就说明你还在爱。
　　
　　都市时报：你曾说过，你写的很多题材都围绕着“疼痛”这创作母体，你说的“疼痛”指的是什么？是否认为悲剧比喜剧更深刻？
　　毕飞宇：悲剧的价值是毋庸置疑的，我喜欢悲剧。悲剧可以让我的内心酣畅。写悲剧可以让我乐观、健康，悲剧让我具有更加坚韧的心。悲剧最大的好处就在这里，在闲来无事的时候你可以面带微笑。
　　在阅读面前，我是失败者
　　都市时报：你的创作习惯是怎样的？经常熬夜写作吗？遇到写不下去的时候怎么办？
　　毕飞宇：我的作息表是农民式的，白天工作，夜里休息。我在夜晚几乎不写作，那样对健康不好。写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不写，我的体会是，不要在“不应期”强求自己，那个没用。又不是没有明天，慌什么呢？
　　
　　都市时报：你的阅读习惯是怎样的？喜欢阅读哪些类型的书籍？能分享一下阅读感受吗？
　　毕飞宇：我的阅读习惯很不好。我说过，以我的阅读量，如果有一个好习惯的话，可以做半个学者了，但是我太随意了，手也懒，许多书看了等于白看。这是很遗憾的一件事。我没有资格谈阅读，在阅读面前，我是一个失败者。
　　
　　都市时报：你说50岁之前还要创作一部长篇小说，你现在正在写这部小说吗？能透露下创作进展吗？
　　毕飞宇：是的，我在50岁之前要完成一本书，现在的进展不算好。我的长处是放松，坏处也是放松，我打算紧一些，争取在50岁之前完成它。
　　
　　都市时报：你是否关注过像郭敬明、韩寒、安妮宝贝等新生代作家的作品？是否有你比较看好的年轻作家？
　　毕飞宇：我只读过韩寒的言论，很喜欢，小说我没有读过。我读过的年轻小说家当中徐则臣给我的记忆很深刻。我还喜欢郑小琼的诗，也许有人不屑，但是，在我的眼中，那是一个天才。我见过郑小琼，我至今不相信那些诗是她写出来的。
　　
　　都市时报：很多读者尤其是女性读者，认为你是作家当中少有的帅哥，你自己觉得呢？（笑）
　　毕飞宇：我的帅是直率。写女性心理最好的男作家，乡村作家，乡村妇女作家，最帅的作家，肌肉作家……这些都是人们给我的帽子。我把这些帽子放在衣柜里，即使在寒风凛冽的冬季，我也是一个光头。
　　●名片
　　毕飞宇，1964年生，江苏兴化人，当代著名小说家，现任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代表作品有《青衣》《平原》《慌乱的指头》《玉米》《推拿》等。《哺乳期的女人》获首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玉米》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四届英仕曼亚洲文学奖。2011年8月，长篇小说《推拿》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CFP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