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甚堪回首

管季超0712

往事甚堪回首

-记和教育家万尔遐老师30年交往

                                          作者 詹红兵

美国德克萨斯农工大学地质和地球物理系费西讲座教授【1】

中国教育部长江讲座教授【2】

湖北省孝感高中84级校友

Dr. Hongbin Zhan, Endowed Ray C. Fish Professor, Department of Geology and Geophysics, Texas A&M University, College Station, TX 77845-3115, USA. zhan@geos.tamu.edu. Fax: 1-979-845-6162, Phone: 1-979-574-4819. Website: htpp://geoweb1.tamu.edu/Faculty/Zhan/Zhan.html

人生有如一本书，而且每本都是孤版。有的书平淡恬静， 有的书起伏跌宕；有的书赏心悦目， 有的书开慧启智。 当然， 也有的书诲淫诲盗，藏污纳垢，自不必提。万尔遐老师这本书确是一部鸿篇大作， 其中充满许多精彩的章节。而这本书最大的特色是：读它会让你看到理想的光芒在闪烁，生活的美好在继续。这是一部让人振奋而感动的书。 正如所有的名著一样，万尔遐老师这本书会跨越时间的界限，长久地影响那些认识他和不认识他的人。我，作为湖北省孝感高中84级的一名校友，有幸在我的少年时代，就接触到这本书， 并深受其影响， 一直延伸到今天。

我和万老师的交往始于1981年的夏天。那时我刚满15岁。我当时从湖北黄陂县蔡榨中学，以黄陂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孝感高中。记得当时我的总分是519，其中数学和物理两门都是99分。后来我才知道， 那一年正是万老师到黄陂去招生的。到孝感高中后， 我被编入高一（1）班。班主任是语文老师陈材信老师，数学任课老师就是万尔遐老师。我还记得第一次认识万老师就是他给我们上第一堂数学课，映象及其深刻， 至今历历在目。万老师给我的第一映象是相貌奇特。他个子不高，眼睛深凹而炯炯有神，讲课时常常带着有力的手势，极富感染力和煽动性。不知为何，我觉得他有如深山古刹里得道的高僧，有种仙凤道骨的味道。万老师的数学课讲得好是绝大部分孝高同学公认的。他是一个能将数学的美感体现出来的老师。 不仅如此，他能将这种美感传递给学生。也就是从这时开始，我开始喜欢数学及自然科学，并梦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科学家。非常幸运的是：万老师带我们数学课一直到高中毕业。这三年中我打下了坚实的数学基础。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章。孝高的这三年基本奠定了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而这个过程正是在万老师和许多其他孝高老师的影响下完成的。这也是我对孝感高中以及那时在孝高工作的老师永远心怀感激的原因。

说到这，不能不说一下上个世纪80年代初中国的现状。那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那个时候，生活和学习条件无疑是艰苦的，但是，整个国家充满着一股积极向上的精神。在经历了十年文革浩劫之后，全国上下拧成一股绳，都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十年浩劫所造成的损失，尽快弥补回来。孝感高中，作为湖北省的一所著名省重点高中，集中了一批很有抱负的优秀教师和管理者。这些极富奉献精神的教师，全心全意地想着如何把学生教好，真正像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蜡烛。

在高三下学期， 万老师突然不辞而别，杳无踪影。 我们的数学课改由刚到孝高参加工作不久的徐新斌老师代教。徐老师现在是孝感高中的副校长。我们当时都觉得奇怪而纳闷：万老师到哪里去了？等高考完后， 我们才知道万老师是1984年全国高考的数学命题组成员之一， 提前几个月就参加高考命题去了。高考完后， 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孝高， 还有一起共患难的师长， 同学。孝感高中作为我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阶段永远留在我的这本书中。

1984年孝高毕业后，我考入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在这期间， 我曾同万老师有过不少书信往来。 后来得知万老师于1985年调到孝感文昌中学任副校长。1989年我大学毕业后，去北京大学物理系读硕士研究生，并于1991年初到美国内华达大学留学。1993年获物理系硕士学位，马上转向水文和地质水文专业攻读博士，并于1996年博士毕业。同年9月应聘为德州农工大学地质地球物理系助理教授。在这十几年中，除了通信之外，因为忙于学习和工作，再加上身在美国，一直没有机会同万老师见面。

1999年冬天我在离开祖国6年后（1993 年回过一次国），再次回国探亲， 并到孝感高中故地重游。这次见到不少以前的老师。比如教数学的徐新斌老师，前副校长袁志禄老师，教体育的文德星老师， 和教英语的郭善全老师。当时教化学的陆美锋老师因病住院没有见着 （后来在武汉华工附中见到曾教我们物理的胡维智老师）。

后来徐新斌老师带我去文昌中学见到了万老师。万老师当时告诉我， 他的眼睛有点问题，看东西有点障碍，让人觉得有点担心。但我觉得那时的万老师依然是以前那种充满活力的样子， 丝毫没有一点老态。这次的见面有两个小小的插曲。 第一是我和万老师， 还有徐老师在文昌中学门口留影， 但不知怎么回事，照片曝光不对（当时数码相机还没有流行），洗出来偏黑。 尽管如此， 这些照片我仍然珍藏。第二件事是我当时在孝高礼堂给全体高一，高二学生做过一场报告。 因为是临时决定做的， 毫无准备。报告内容我已不记得了。 但是很巧的是2010年的冬天，我大哥詹国胜（现定居于美国犹他州盐湖城）在盐湖城一次华人餐会上偶遇一位孝高校友。当这位校友知道詹国胜的弟弟也是孝高校友，姓詹，他脱口就问：你弟弟是不是在德州农工大学做教授的詹红兵？这位校友就是1999年听过我讲座的一员。多年以后， 他对我大哥将他对那场报告任然记忆深刻。当我大哥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自然觉得得意。 其实， 自从我在德州农工大学1996年做教授至今， 也曾听过许多的学生在毕业很多年以后， 还对当年在学校里我所教授的几门课, 比如水文地质学，污染水文地质学等记忆深刻。 作为一名教授， 这是一种莫大的成就感。

我猜万老师也可能有同样的成就感。其实我心里知道： 如果说我的讲座和讲课带有一定的煽动性， 这种风格应该是启蒙于万老师。万老师的讲课从某种意义上讲， 已不是单纯的传授知识，它更像是一种富有感染力的表演。

从1999年见过万老师后， 我曾同万老师保持联系。 后来得知他有时到北京同女儿万里虹， 万里霜一起居住， 有时在孝感居住。我几次回北京时因种种原因都未见到他。

大约在2000年我回国时曾带回一本精美的美国风景画册给万老师， 可惜当时万老师不在北京， 我就将画册留给万老师夫人。时隔多10年以后的2010年的夏天， 我在北京回龙观再次见到万老师时， 他竟然还保留着这那本画册。万老师说他经常看这本画册，说他现在就把这本画册当成美国。他高高地举起了这本画册，很自豪的说，他有这么多的学生在这个漂亮的地方。他当场表示，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万老师真的要去美国了。当时， 万老师正打算去美国德克萨斯州奥斯汀的德州大学看望在那做访问学者的女儿万里霜。

很不巧我那时正在中国 （我每年夏天要在中国工作2个月左右）。无法在美国接待万老师及夫人， 留下无限的遗憾。

这次在北京见到万老师时， 我有缘了解万老师另外的一面。他不仅是一个优秀的教育家， 他还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热爱的人。 我甚至觉得他像一个还富于幻想的小孩。这一点从他热情创办《万尔遐同窗》网络杂志就可以看出一点。这次的见面给我留下了愉快的回忆。

万老师几十年的教学生涯， 培养了无数的优秀学生。不少现在都是各行各业的俊才和领袖。他的许多学生也成了他真诚的朋友。如果仔细看看这一批万老师的学生， 就不难发现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脚踏实地，充满理想。这种风格和万老师的言传身教有一定的关系。其实，一个脚踏实地、充满理想的人，不管是在世界哪一个国家，都会有他（她）的人生舞台和成功的机会。

就我个人这些年所走的路，可以说是沿着孝高时所定下的方向，在万老师的深刻影响下， 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以下就我这些年所取得的一点点成绩，做一个小小的总结。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向恩师万老师上交一份家庭作业。让他知道，他的梦想和精神，有不少人在继承下去，并予以发扬光大。

2002年我升为德州农工大学副教授和终身教授【3】。2007年升为正教授。2009年评为中国教育部长江讲座教授（由中国地质大学（武汉）申报）。2010年被授予德州农工大学地学院费西讲座教授。在这之前，曾于2004年获中国自然科学基金海外杰出青年基金，2006年获美国地质学会会士（Fellow, Geological Society of America）。多次获得德州农工大学杰出教学奖。2002年获美国科学院和工程院，交通研究理事会弗莱得-博格拉夫（Fred Burggraf）奖【4】。从2000年至今，长期担任水文水资源领域国际权威杂志《水资源研究》（Water Resources Research）、《国际水文学报》(Journal of Hydrology)、《国际污染水文学报》(Journal of contaminant Hydrology) 及《国际水文地质学报》(Hydrogeology Journal) 副主编。从2004年至今，是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中国农业大学及华中理工大学客座教授。到2011年为止，在水文水资源领域权威杂志上发表论文80余篇。据ISI Web of Knowledge (也就是国内科技界常说的SCI索引) 2011年4月统计数据看，在4个水文水资源领域影响因子最高的国际权威杂志【5】《水资源研究》、《国际水文学报》、《国际污染水文学报》和《水资源进展》上发表文章排名看，我在2000—2011年世界排名18位； 2005—2011年世界排名12位。从1996年到现在，我共毕业了8位博士研究生， 5位硕士研究生。目前，正指导10名在读博士研究生和3名硕士研究生。

除此之外，我深信一个人的价值还在于对社会的服务，在于是否为整个团队的胜利作出贡献。从1996年到现在，我尽己所能为德州农工大学，为国际水文水资源领域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其中包括担任德州农工大学地质地球物理系教授晋升委员会主席（相当于国内大学的职称和学术委员会），各种学会会议主席，美国地球物理学会研究生奖励委员会主席，中国地球科学促进会候任主席，等等。当我看到，中国学术界同世界学术界仍有相当大的差距时，我尽自己的能力，大力扶持国内优秀的青年学者，邀请大批访问学者赴美进修，深造。同时不遗余力地提倡学术改革，通过每年在国内讲学，指导研究生，将国外先进的学术思想和工作作风带回国内。我梦想有一天，中国真正成为受世界尊重的经济学术大国；世界其它地方的人才争相到中国留学、进修。中国人对世界文明的进步作出举世瞩目的贡献。到那个时候，我可以自豪的说：我是一个骄傲的中国人，我要为我的梦想实现而欢呼！

我的梦想，起源于我的老师，传承给我的学生，再由他们传给众多的人。所以，我愿将这篇短文献给我的恩师、教育家万尔遐老师。他的人生是丰富精彩且极为成功的！我为有这样的师长和朋友而由衷地高兴！回想和万老师30年的交往，从做他的学生，到后来做他的朋友，我无时不在感受着他那对生活、对学生，对他毕生从事的教育事业的热爱。他的人生是一部正在书写中的精品著作！

注释：

【1】美国大学的冠名教授是用来奖励少数作出杰出贡献（主要是研究成果）的正教授（极为罕见的情况之下也可以是副教授）。通常是某人或单位向大学捐献一笔资金做为基金， 用基金每年所获利息的一部分作为经费，奖励给冠名教授支配使用。

【2】长江讲座教授是由中国教育部1998年启动，用于延揽海内外中青年学界精英，培养造就高水平学科带头人，带动国家重点建设学科赶超或保持国际先进水平。每年计划聘任特聘教授、讲座教授各100名，聘期为三年。讲座教授主要是用于吸引国外教授暑假短期回国工作。

【3】美国的终身教授制度是为了保护教授的学术自由而设置的。一名助理教授通常在经过5-7年不等的试用期后， 经过校内外国内国际同行的严格匿名评审， 然后由系教授晋升委员会和系主任推荐，院晋升委员会和院长再审， 报送校晋升委员会和校长最后复审， 最后由校懂事会正式批准。终身教授一般是和副教授职称一起申报， 但有时也分开。一般情况下，学校无权解聘一名终身教授。相当于“铁饭碗”。

【4】弗莱得-博格拉夫奖是美国科学院和工程院下属的交通研究理事会每年给年龄不超过35岁的青年科学家在交通研究领域所做突出贡献的奖励。每年只颁一项奖给一个人或一个研究组。

【5】国际权威杂志的衡量标准主要是同行的认可度。其中一个定量的标准是在该杂志上发表文章的每年平均引用数。年平均引用数越高表示该杂志较受同行认可。这只是一般规律，有时不能完全机械地作为唯一的衡量标准。

詹红兵2011-4-20号初稿于美国德州大学城。

后记：其实，我觉得直到现在万老师仍然活力四射，天真浪漫。老师仍然喜欢痴情一生的那几道题。老师深得荆楚大地之风流，为人为文一派天成。老师纵横四海，桃李满天下。老师友天下士，还在弟子林给我留树一株，我充数其间，虽觉羞惭，亦十分荣幸。转发此文，以敬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