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真实”(hyperreality),这一单词取自法国思想家让•鲍得里亚(Jean Baudrillard)创造的哲学术语,“超真实是指真实与非真实之间的区分已变得日益模糊不清。在希腊语中‘hyper’是‘超过’的意思,表明它比真实还要真实,是一种按照模型产生出来的真实。超真实是完全包含着模拟,它不是被生产出来的,而‘始终是一种已经被再生产出来的东西’,即此时真实不再单纯是一些现成之物(如风景或海洋),而是人为地生产(或再生产)出来的‘真实’(例如模拟环境),它不是变得不真实或荒诞了,而是比真实更真实,成了一种在‘幻境式的(自我)相似中被精心雕琢过的真实’。”
鲍得里亚这些在30多年前对后现代社会的描述,在今天的中国似乎已变成正在被验证的预言,身处转型期城市化的中国城市,扑面而来的现实景观似乎处处饱含着超真实的意味。而摄影这一被人们普遍认为可以复制现实的工具,用来复制现今中国的超真实景观似乎是再合适不过了,因而我便使用大画幅相机企图以超细致全景式地复制社会现实,制造超真实图像。
从2004年开始至今,我一直在执行各个主题的摄影计划,从最开始拍摄城市里倒闭的卡拉OK俱乐部的《欢乐今宵》;到在全国各地拍摄各种状态的主题公园的《东方乐园》《世界遗迹》;还有近年来中国那些超乎想像的巨大工程三峡水库和青藏铁路,以及环游多个中国城市拍摄中国城市化进程中所呈现的城市风景,等等。这些在某个瞬间捕捉刻画的真实场景,似乎正昭示着鲍得里亚所指的“正是今天的现实本身是超真实的。今天,正是全部日常现实——政治的、社会的、历史的、经济的——从现在起与超真实性的幻像维度结合起来。不论在何处,我们都已经生活在现实的‘美学’幻觉中。”
超真实景观在中国还在继续中,而我的“超真实中国”摄影计划也在继续中,也许“超真实”一词本身就有永无止境的含义。
作品欣赏:
推委推语:
曾翰以其敏锐的观察,为变迁中的中国留下了一份图像,但这图像不是纪实那样简单,同时又无法用所谓观念去定义。这种表面的两难,恰恰证明曾翰在观察中所呈现的复杂性。问题是,这一复杂性又根源于中国变迁的复杂性。这就是曾翰的图像的魅力所在。(杨小彦)
评委评语:
近十年来,中国摄影师通过景观摄影来表现当代中国急速推进的现代化、城市化进程以及由此带来的种种问题蔚成潮流。他们或者表现城市化过程给自然风景带来的侵吞与污染,或者表现城市化过程导致充满诗意与温情的田园生活方式的消逝不再,或者表现现代化都市景观的混乱无序与乖张疯狂,其中不泛风格独特影像卓越的视觉表现。但是,能如曾翰这样对拍摄当代中国的超真实景观具有清晰的理解,并能理性地、长期地关注这一话题表现的摄影师,却颇为少见。曾翰显然受到了当代法国思想家居伊?德博和让?鲍得里亚有关景观化社会与超真实景观理论的影响。正是他们在几十年前对欧洲后工业社会的景观作出了精确而又残酷的描述。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描述建立在这种超真实景观初露端倪的时代,因此更像是一种智者的预言。不幸的是,这一预言在当代中国大规模的现代化与城市化进程当中全面地实现了。曾翰的这组《超真实中国》与他此前拍摄的《欢乐今宵》、《东方乐园》、《世界遗迹》等等专题一起,构成了对于这一现实的持续关注与多重描述,这让他的影像显露出一种超越许多摄影师的理性力量与尖锐的批判锋芒。(刘树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