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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男:为什么要读钱锺书 | 2012-02-09 嘉男 中华读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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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年,大好年华无知浅薄的日子,随着潮流,读过钱先生的《围城》、《写在人生边上》,至今保留着喜欢的印象,比起《谈艺录》、《管锥编》这等参天大树,这算是他著作里的花花草草,相对有趣好懂,说读就读了,而那些“参天大树”,来到我的门庭也已20多年了,直到今春,才下决心要通读一遍《管锥编》。
感觉是搭乘一条方便大船,去浩渺的海洋航行了一大圈,游历了许多岛屿,那些岛,分别写着《周易》、《毛诗》、《左传》、《史记》、《太平广记》、《老子》、《列子》、《焦氏易林》、《楚辞》、全上古秦汉三国六朝文。我发现,这趟旅行极需要耐性,那些大段的稠密的文字,除了繁体字的古汉语,还穿插着完全陌生的法文、德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希腊文、拉丁文以及半陌生的英文材料,每一部分之间,没有连贯性,可以随时读起,随时放下,但是放下了,需要意志力才能再拿起,很容易半途弃船而逃。我生平第一次,在阅读这件事上跟自己较起了劲。钱先生的路数是,选定了要讨论的段落,或某一个词汇与意象后,便征引中国文献中相似或相反的例子,再征引西方文献中相似或相反的例子,最后用自己的妙语作个结论。我想,钱先生读了多少书啊,把那么多的钢材铁丁什么的,用自己的意志和思想的火花,焊起这条巨轮,自己连这样一趟省时省力的旅行都不能尽完吗?
老实说,只这一遍的粗读,并没有全懂,但也别有补益。有时候,竟也找到《围城》似的幽默,比如他讲,“英国滑稽者谓夫妻反目如巨剪之分张,外人多事干预,必遭切割之苦”。书读完了,感觉自己的古汉语有了些许进步,在喜欢的语句和会意的精辟处,也划了很多道道,不会做学问,仅这些道道上的文字,也可做我写作的一部分语言资源了。这使我日后也会有再翻开这本书的可能。“百度”了一下,网上关于《管锥编》的文章很多,写得都很深入,都颇有见地,我这才知道,这个读图时代,轻阅读时代,仍有认真啃书的人,他们的功力很深,他们也很沉稳,很敬重汉语。相比,我这粗疏的草草的掠读,也算不得什么了。
据悉,《钱锺书手稿集·中文笔记》共20册,所收手稿83本,内容主要是钱先生阅读中国古代典籍所做的笔记,其书写时间从20世纪30年代至90年代,原稿多达一万五千页左右。我看着这个数字发呆,而钱夫人杨降先生说:“钱锺书对我国古典文学的研究,大部分没能完成……”没完成就已如此浩大,如若完成了,那是多么巨量的工作啊。这则消息还说,《中文笔记》为中外文化研究,尤其是为国学研究提供了很多新命题、新材料和新方法。我想这是学问家们的事情,作为一个普通读者,我感受最强烈的,是钱先生作为一代鸿儒,不慕名利、专意治学的文化精神。我们只是读书,不读钱锺书又怎么样?我执意读完了《管锥编》,也是在向先生的精神致敬。
这也实在是一个没有丁点新意的感悟。
这个时代,满是新意的东西太多了,让人眼花,人们忙着追逐,把老旧的基础的精神都丢弃了,各行各业无不如是。不知道钱先生晚生一些年,处在这个纷扬的时代会如何做学问,电脑这样方便,他用得着记那么多的笔记吗?但我想,做学问的形式不同,内在的方法和精髓是不变的吧。最近,一个叫瓦那的朋友在我博上留言:“笔是涵养啊。电脑呢?工具箱。”说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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