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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教师的婚姻 蔡洁 1970年春,叔叔从旦马公社高中毕业,回土塔河务农。叔叔能写会算,做了生产队的会计。1973年,土塔小学缺教师,公社主任安排叔叔去教书,叔叔很不情愿地做了“孩子王”。第二年,叔叔去县师范学校进修。两年后,叔叔毕业了,成了一名真正的公办教师,每月工资25元。
不觉中叔叔已是大龄青年,同他年龄相仿的小伙都早已结婚,孩子大都会叫“爹”了。叔叔兄妹7个,有两个姐姐、两个妹妹,他是幺儿。给哥哥们娶媳妇,家中欠下了八辈子都还不清的债,穷得炕上没铺的、身上没穿的、锅里没下的,村人提起叔叔家,撇撇嘴,摇摇头,长长叹口气:“穷透了,穷通了,穷得不能再穷了!”
叔叔有文化,长得高大精神,相了无数次亲,姑娘瞧上了小伙,可姑娘的父母说啥也瞧不上叔叔的家境。叔叔有职业,可挣的工资远没有下地劳动挣工分的社员拿得多。就这样,很多般配的姻缘都让“穷”给搅黄了。叔叔在一次次的失败中,逐渐对生活失去了信心。眼看29岁的叔叔就要打光棍了,爷爷、奶奶愁白了头发,操尽了心血。不能娶到媳妇,就只能走换亲这条路了。大妹子已出嫁了,23岁的小妹就是走通这条路的“筹码”。几番托人撮合,几番商讨考察,相中了山北的陈家。两家换亲,省去了许多礼数。一个暖和的冬日,两匹打扮得高大鲜亮的骏马驮走了两个如花似玉的新娘,成就了两段婚姻,叔叔终于成家了。
婶子敦实能吃苦,性格温顺贤惠,村人都夸叔叔命好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小两口很恩爱,生活虽清贫却过得有滋有味。婚后生了两个儿子,大云和小云,聪明又乖顺。叔叔的小妹日子过得很恓惶,妹夫脾气暴躁,总是打骂小妹,小妹身上便时常青一块紫一块的。公婆也看小妹不顺眼,指桑骂槐,拿小妹出气。在一次小两口打架后,小妹一气喝了一瓶“敌敌畏”,撇下两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孩子走了。叔叔常独自长叹流泪,在这个世界上,他总觉得最对不住、令自己最愧疚的就是小妹了!
堂哥大云聪慧刻苦,中考时取得了全县第一的好成绩,一下轰动了山乡。上师范还是上高中,大云面临他人生第一次重大的抉择。全家人商讨了几天,婶子主张上师范,叔叔主张上高中,争执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大云很为难,上师范国家补助学费、生活费,三年后就业,就能减轻家里的负担;上高中、考大学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可漫漫七八年昂贵的学费、生活费,对于一贫如洗的家无疑是不堪重负啊!看着被生活磨砺得两鬓苍苍的父母,还有正在上小学的弟弟,大云选择了上师范。
1993年大云师范毕业,分配到了乡中学。谦虚上进的大云,书教得呱呱叫,叔叔看到儿子这样有出息,喜得合不拢嘴。但有件难事却让叔叔睡不好觉,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很少调来工作的女孩,哪里去找和心高气傲的大云般配的姑娘呢?找对象,是深山里的教师最头疼、最无奈的一件事。叔叔托人介绍山外的姑娘,可如今的姑娘很讲实惠,“别的条件不讲,只要把大云调出大山,房子买到县城,婚事就成!”调工作得有铁硬关系的人,买房子得有十几万,办成这两件事难呀,难于上青天!大云不急不躁,埋头专心干工作。“裁缝媳妇,破摩托”,这是山里人戏谑山里教师的话。俊俏的山里妹子去县城学会了裁缝,来小街上开个裁缝铺,这些叽叽喳喳像山雀子的山姑便吸引了深山教师的眼球,熟稔了就有了缠绵的感情。大云就瞧上了一个心灵手巧、眼睛水灵灵的裁缝姑娘,新世纪刚过,他们就美满地结合了。婚后的日子,恩爱甜蜜,如胶似漆。
堂弟小云,顽劣调皮,上初中时大云是他的班主任,严加管教下,他的成绩才逐渐提高。初中毕业考入县一中,高考考取西北师大,这是叔叔家第一个上大学的人呀!生活节俭得近乎苛刻的叔叔,宰了两只羊、一头猪,摆了八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那天,叔叔、婶子满脸灿烂如花,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殷勤地招待客人。叔叔涨红着脸,大声地说笑,似乎是他考上了大学。他端着酒杯抓住客人就碰杯敬酒,从来滴酒不沾的叔叔喝得烂醉如泥。
2003年小云大学毕业,就业形势很严峻,小云想到南方去闯一番天地,婶子说啥都不同意,儿行千里母担忧。小云拗不过,参加了当年全市事业单位的招录考试,他以高分录取,也被分配到了乡中学。如今的乡中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崭新雄伟的教学楼,现代化的教学设施,舒适优美的校园,真正实现了“山沟里最美的建筑是学校,山沟里最好的环境是校园”。到大山沟里各单位工作的女孩逐渐多了,学校里新分配的女教师也有好几个。有好事者希望给小云说合,小云不想找同事,他说:“医生配教师,是最理想、最优化的组合,孩子未来的教育、健康都有保障。”小云相中了一位乡卫生院同年分配来的身材高挑、眼睛大大的姑娘。小云死缠硬磨,经过不懈的追求,终于和姑娘好上了……
山里的日子,在嗖嗖飞逝的时光里,发生着令人感动的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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