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素养,哲学启蒙——关于《写给孩子的哲学启蒙书》
蔡朝阳
[url=] 最早知道幼童与哲学这个命题,是在钱钟书先生推荐三联书店翻译的一本小书里。这本小书在1989年出版,名字叫做《哲学与幼童》,作者马修斯。一个学龄前的小男孩,舔着粘在锅底的糖汁,问他爸爸:我们如何确定现在不是在做梦?这个故事真是令人兴味盎然,莫非庄周梦蝶的儿童版?不过,等我对这个命题真正发生兴趣,并开始自己的观察思考,却要到近20年之后,自家的小朋友一往无前地长到5岁。
菜虫小朋友第一次问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时,年方5岁。我与虫妈都还没有准备好如何作答。当然我们知道孩子必然会提出这个问题,但却没有料到,会在一个毫无逻辑关联的时刻提出来。这一年,是2010年。在这之前,我已经将这套《写给孩子的哲学启蒙书》藏之书架久矣,这下,终于要拿出来,按图索骥寻找对策了。我翻到这套书中的一章,叫做《生命的故事》,这个故事给孩子们解释了石头与蘑菇的区别,还饶有趣味地简述了生命的起源与进化。在成人看来,故事行文有趣,情境交融,颇可一读,但显然,对于5岁的菜虫而言,这样的解释尚显得太抽象而难以接受。最后,我给菜虫讲述了华德福教育中的一个生命起源的故事。
但从此,我切切实实体会到,哲学的种子,在孩子们的心田里,早已经种下了。随着孩子个体的成长,这些问题会不时地冒出来——孩子们在孜孜不倦地展开对这个世界、对自身,总而言之,是对未知的思考和探索。为了应对菜虫将来的各种疑问,我不得不将这套丛书通读一遍。作用很显着,当菜虫奇怪于男孩与女孩之区别时,我就可以化用书中的描述,对菜虫加以引导了。现在,菜虫7岁,他的思维发展到了新的水平,于是开始纠结:为什么小孩子必须听大人的话呢?这个时候,这套丛书中“同意与反对”这一章,就起到了作用。
但我喜欢这套丛书,主要倒不是因为它提供了孩子可能寻求的答案。我读完丛书满怀感恩:这两位编着者,碧姬?拉贝和米歇尔?毕奇,他们怀着多么巨大的善意和温情啊!他们对孩子,有多么巨大的爱啊!在这些跟孩子们如话家常的对话中,他们从不居高临下,从不耳提面命,从不颐指气使。相反,他们在书中表现出来的天真,就像一个孩子一般的纯洁无瑕。他们是成年人,拥有成年人的理性,同时又有孩子们的好奇,懂得孩子的思维方式,俯下身子,来跟孩子对话,因而整套书是孩子们的视角,妙趣横生,引人入胜,即便成年人读来也不会感觉幼稚和无趣。其实,这样的姿态,不正是我们这些父母本来就该具有的吗?可惜在中国,长时间来,很多父母都不了解孩子的主体性,以为孩子就是幼稚无知,需要成年人的强力介入。殊不知,孩子的世界,正是一个奇妙的世界,需要我们以谦卑之心、敬畏之情,才能进入呢。
现在我们知道,孩子的世界,是一个独特而自足的世界,他们遵循自己的逻辑与思维。成年人自己也曾经是孩子,可悲的是,当其成年,却忘掉了自己曾经是孩子。从任何层面来说,重新认识孩子的世界,都是为人父母必须学习的功课。作为父母,我们自有对孩子的天然之爱,也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适当的爱的表达式。理解孩子的世界,显得刻不容缓。而就孩子的精神世界来说,成年人尤其需要呵护其天性的自由成长。我们每个人都会惊讶、赞叹、感念孩子的不断成长,甚至我经常会陷入一种神秘主义里面,因为每个孩子都像天使,他带着神的恩宠,悠悠嬉戏于自我的世界,这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
在我看来,这套《写给孩子的哲学启蒙书》,首先是对孩子们的天性的顺其自然的一种护持。针对的是孩子们天真的好奇,在解决一些孩子们必然提及的问题的同时,使得这种好奇能够保持长远。其次,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特点,这套书,在很大程度上,不妨也看作是一套儿童视角的公民教育丛书。无论是“人与动物”、“战争与和平”、“自然与污染”,还是“暴力与非暴力”,这些章节里面,不单单是对未知可能性的探索,同时还贯穿了我们全人类所共同遵循的一些价值标准。以 “人与动物”一章而言,编着者指出了人与动物的区别在于“自由”。而什么是自由呢,在“头儿与普通人”一章中可以见出一些端倪。因为,人是以群体生活的,为了人们能和平共处,个体便不得不让渡一些自由,于是规则与法律便出现了。这样,法律就成了“真正的头儿”。接下去进一步的逻辑便是,我们用选票产生法律,而这种由法律和票选构成的体制,为了人们更好的生活在一起的制度,便叫做“民主”。
我在读这套书的过程中,总是惊讶于编着者理性与童心的和谐统一,叙述娓娓道来,道理深入浅出,语言观之可喜。但我并不妄自菲薄,不为当下看不到类似的本土作品而羞愧。事实上,在1912年版的《共和国教科书》里,已经有了这样的儿童读物的萌芽。去年张立宪重印这套教科书,其中《新国文》高小部分第一课,叫做《国体与政体》,以浅近之文言,明白晓畅地给孩子们阐述了“君主”与“民主”,“专制”与“立宪”的区别。这套教科书,距今100年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