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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之友网》:关注王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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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1 11:50:4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王芸,荆州日报社主任编辑,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1972年生。迄今已发表百余万字散文、小说。曾获第二届冰心散文奖优秀作品奖、第三届湖北文学奖等。出版有散文集《经历着异常美丽》、《接近风的深情表达》、《纯净与斑斓》、《穿越历史的楚风》。湖北省第七届、第八届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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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11:59:43 | 只看该作者
黄大荣:最后的淑女

  她身量娇小,简静少言,细声细气的,一说话就脸红。报社朋友说她,做人低调,做事严谨,编的版子非常干净,从不背后道人短长,从不去娱乐场所,戏称她是最后的淑女。王芸让我把这五个字删去,因问何故,她红着脸说,人家要笑的。
  上天待王芸实在不薄,家境与教养,学历,职业,一个理解并支持她的家庭,她事事圆满;文学禀赋与对文学的痴迷,竟也一身兼备。她是为写作而活的女子。她不慕荣利,十年前的前十年间,几乎没发表什么,却是饱读无厌,专心操练她的文字。她把现代书面语、古汉语、方言口语、俚语,融于一炉,锻造她的文字之剑。方块字如善舞的精灵,在她的妙手下婀娜多姿。磨剑十年,自是出手不凡,新世纪进入创作爆发期,她连续十年丰收,获得200万字作品。足见功夫在诗外,也见证了她摒绝外界浮躁喧嚣的沉着,内心的执拗与坚韧。
  王芸先以散文名世。写散文,她练就了几副笔墨。记山川游踪,笔情恣肆,意境宏阔;写楚地人文,典雅华贵,奇诡沉雄,直追屈宋骚赋之精神;忆亲朋故旧,温茂幽微,如歌如诉,婉而成章。她的散文,题材宽泛,风格迥异,却有一以贯之的优长:语言是她的,源自她的发现、领悟和感受,极少因袭陈言。
  王芸的第一本中短篇小说集《时间寻找长久的爱情》,是她转向小说写作过渡期的结集,留下了她勤奋操练、多方实验的足印。让她一举成名的《日近黄昏》,如一尊线条简洁苍劲的雕像,属于经典的现实主义。《悬爱》探讨婚外情,女主人公精致,成熟,优雅,对待丈夫生活中的另一个女人,罕见的宽容;她的气质令人惊叹又深为扼腕。《女孩从门镜外走过》,构思技巧圆熟。门镜偷窥者设定为一个伤残的、下岗的中年男人,门镜外却是花季少女。写来有层次,有波澜,正侧虚实,相得益彰。小说直抵人性深处,极具痛感。《祈福》以一场车祸,将一群底层人物结集在一个场面中,运用生活流手法,尽写他们的生存情状。乱哄哄的场景,复杂的人物关系和纠结心理,跃然纸上。《梦中被脚步声惊醒》则完全由人物的内心独白连缀而成,流畅而富有韵律。作为书名的那篇,写三个时髦女子的爱情故事,洋洋洒洒,文字行云流水,不时跳出几句俏皮,几句深刻,调整着叙述的距离感,而说故事的人就站在你身边,一副潇洒自若的神情。稳健扎实的实验,成就了她之后小说创作的一路高歌。
王芸是有抱负的作家。她在拓展小说题材领域,也在拓展阅读面,读历史读哲学,读闲书杂书,操练思想。尤其历史,对于70后作家隔膜已深,补课势在必行。她懂得,诚如一位学者所言,最精彩的莫过于淡泊者的内心世界,因此宠辱不惊,淡定自若。不过,OK厅之类的休闲场所,也不妨去领略一番,以备为文之需;至于淑女的雅号,不仅不能删去,对于作家,还至贵至尊、千金不换哩。
(载《湖北日报》2012120日“文化新闻”版)
附:
  王芸
1972年生于湖北沙市。中国作协会员。出版有散文集《穿越历史的楚风》、《接近风的深情表达》等四部。在《小说选刊》、《人民文学》、《新华文摘》等刊物发表小说、散文逾200万字。两度入选年度中国最佳短篇小说。曾获第三届湖北文学奖、第七届屈原文艺奖优秀人才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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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11:59:16 | 只看该作者
王芸散文对城市文本的诗意解读

内容摘要:城市,是人类走向成熟和文明的标志。但随着城市化的进程日益加快,人们不堪重负,在对待事物时越来越囿于求生意志的目的,注目焦点的功利性也越来越强。渐渐地,我们丧失了对事物本质和世界本源的认识。面对着城市这样一个巨大的文本,我们迷惑了。然而王芸却是少有的清醒者,她以诗意的眼光和情怀,挖掘城市、城市人和沉潜于城市民间的精彩段落背后的内涵,对城市匠心独运地进行了诗意解读。

  关键词:文本 诗意 终极关怀 民间

  

  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的最大一次分工,就是城市和乡村的分离。城乡之间的对立是随着野蛮向文明的过渡、部落制度向国家的过渡、地方局限性向民族的过渡而开始的,它贯穿着全部文明的历史并一直延续到现在。”[1]正如乔伊斯·卡罗尔·奥茨所提问的:如果城市是一个文本,我们应该如何阅读?[2]
  根据存在主义创始人海德格尔的观点,人的存在是一种历史或时间的存在,而由于人的存在,城市已不再是一个外在的客体,而是人参与了其意义构建的,不可能被客观化的人的世界。[3]因此城市也就成为了一种历史的存在。

  王芸在面对城市这样一个文本的时候,一方面“聆听”文本本身向阐释者表明的一种含义;另一方面,从自身需要和已有构成出发向文本提出问题。这样一种现在和过去的双向交流,完成了一种现在与过去的“对话”。这种对话是诗意的,[4]而这种对话的完成依赖于王芸独特世界观视角的艺术感觉力——个体敏感性。这种个体敏感性具有强大的表现力,它具有进入对象世界的直觉力,拓展内在精神的内省力和穿透存在的洞察力。[5]下面我们就这三种能力进行深入分析。

  

  一

  

  首先在看待城市文本本身的问题上,体现出进入对象世界的直觉力。直觉就是直观的认识,亦即“观审”。……一方面,主体摆脱求生意志的缠绕,迷失于对象之中,把自我完全放弃,成为纯粹的主体……简言之,就是不关利害,没有主观性,主体也成为一个客体,纯粹客观地观察事物。……另一方面,由于主体发生了改变,所以映在他面前的事物也发生了变化。事物刺激人的欲望和意志的个别性已经消失,只留下了“永恒的形式”……[6]通过这种直觉力,王芸明确认识到城市与人的紧密联系。城市,是无法自生自长的事物。城市的产生,与人的脚步有关。于是,她选择亲身上路,用跋涉去探寻城市的血脉,把自身作为一种客体去“聆听”。

  在高昌古城,她一次次抚摸古城那赭褐色的肌肤,进行一种无言的交流;在西安,她沉浸于长安城的往事,对老城的逐渐隐匿与消失,发出沉重的叹息;在北京,她凝望着这座未来的城市,茫然若失。

  这就够了么?不,她走得更远。

  在丽江,她想像时间穿行的姿态;在香格里拉,她破译香巴拉秘境;

  她深情款款,因为一个名字来到凤凰;

  她不远千里,因为一份牵挂寻找周庄;

  她曾怀着逃离的窃喜,亲吻与大海无关的乌鲁木齐;也曾站在雄鸡的尾巴尖上,仰望喀纳斯的星空;还曾伫立戈壁,与风一起缠绵在魔鬼城……

  这些跋涉与探寻,构成了她对城市解读的多重经验,正是这些多重经验的沉积,使她对城市有着更加敏锐的触觉。

  

  二

  

  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人们对自身的存在始终有疑惑,但都在以一种对抗的方式寻找自己生活的支撑点。周国平曾经说过:“我将永远困惑,也永远寻找,困惑是我的诚实,寻找是我的勇敢。”同样,作为清醒者,王芸也追问人的终极价值。当她以主体的身份进入“城市”这个对象世界时,同时也是进入自我的世界,从而以一种内在精神的内省力指向一种终极关怀。

  这种终极关怀包含两层含义。

  第一,终极关怀可以看作是超越生死的基本路向。人的存在是有限的,必然面对生死问题。人给予人生以终极性的价值和意义根据,以求克服生与死的尖锐冲突。

  王芸首先在死亡的问题上为我们指出一条道路:虽然不时地有生命离我们远去,但当我们用痛楚停留的眼睛,看透那些生命法则,我们就会明白,疼痛是生命的常态,我们无法挽留离去的生命,但生命可以在我们的记忆中达到永恒。

  接着在生的问题上,她也试图为我们解惑:我们与生命的关系,是“约会”的关系。瞧瞧那些生命,那位受严重工伤而得不到应有赔偿的老人;那对在闹市中以唱歌谋生的盲人夫妇;那位顺利生下女儿的母亲;那些在医院里一个个疼痛的躯体……

  正如王芸所说:“在时空的宇宙,人如同一粒微渺的沙,被风吹拂着,辗转在各自的命途。每个人的身后,都有漫长的来路和纷繁的故事。”[7]可见,生命不论以怎样的个体方式存在着,都是值得我们肃然起敬的。生存,本身就是对死亡的一种战胜。

  第二,终极关怀显示着一种人生状态,具体地讲,就是首先设定人生中最高的价值目标和人生最后意义,然后把整个人生寄托在这个目标上,形成贯穿自己整个人生过程的一种精神信仰。但这种信仰是不容易找到的,许多人终其一生而不能抵达。

  那么,我们的路在哪里?

  冰心在《繁星春水》中为我们指明道路:“人类呵,相爱吧,我们都是时间的旅人,向着同一的归宿。”因为爱,我们有着倾诉的情结。溯源而上,在这激情产生之时,人类的语言光芒注定从那一刻突破黑暗。它是人类倾诉渴望所产生的根须,文字是这根须衍生出的茎、花、叶、果,是沉甸甸的生命之实。总会有一些声音,穿越时间的荒野,穿越悠长的黑暗,袅袅而来,它们代表着人类不肯沉睡的理性与良知。所以,伊莎贝拉·邓肯才会让灵魂与身体合二为一,像风一样纵情地表达,用舞蹈向人们倾诉着她的一生,使内在的生命之光,照彻充满苦难的人生。所以,张爱玲才会穿透心茧,走出苍凉岁月,走进馥郁文字,向人们倾诉,从而走向无数心灵,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于是我们相信,我们的出路就在于,生命个体的沟通与互爱。

  

  三

  

  更能体现王芸诗意眼光的,是她以穿透存在的洞察力,对那些沉潜在民间的独特段落和瞬间的捕捉。这种洞察力开拓主体的精神内向度,由此导向对存在事物更深邃的洞察。从而使她在最为习焉不察的地方,发现别人所不能发现的事实形态和意义形态,[8]作为城市文本解读的延伸。

  “时光是否会在日新月异的城市缝隙里,奢侈地保留一个怀旧的入口,等待我们进入?”[9]
  于是,她看见了呈双向度潜行的时间。通过青石板的线索,她找到了一座正在消逝中的老屋,老屋见证的,是永远处在消逝中的不朽时光,它悠长深邃,如一位智慧的老者,在悠悠叙述一段苍凉的故事。那平平仄仄的古老节奏,也使灵魂从低烧转为清凉。但是眼前的一幕可以在记忆中保持多久?随着城市化车轮的倾轧,这些老屋的命运可想而知,我们不禁黯然。

  怀旧情结所联结的,还有那一抹用花瓣捣汁涂抹的旧红,那玻璃游戏中的新娘,那透明的“三八线”,那薄荷茶的清香……即使岁月变迁,那记忆仍闪闪烁烁,如一只生辉的琥珀。

  当然,还有那深藏于民间底层的东西:蜡染、剪纸、糖塑。

  蜡染从侧面解释了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的审美惯性。我们喜欢用色彩中最耀眼最接近太阳本色的那一种,宣泄我们的喜悦、恐惧和内在的激情。而蜡染,停留在对红的顶礼膜拜之外,它朴素、端庄、别致,以简简单单的蓝与白,完成千变万化的美。

  剪纸则有着碎而不散的魂魄。一把剪刀,一张素纸,手随心动,一递一收,一紧一缓,一转一还之间,便完成了对生活最淳朴的祈望。

  糖塑好比民间最底层的小人物,满身的俚俗之气,但它却不以触及心灵为归首,而是重视感官的享受。它植根于民间善意的天真与狡黠,成为当时苦多甜少的岁月里无数孩子梦中的期盼。如今各种各样的糖果成批制造,再也没有人会想起微不足道的糖塑了。

  这些民间的种种,原本是城市的一部分,然而在城市的嬗变中,它们遗失了。但这些遗失的点滴,却蕴含着巨大的精神消息。它们与在野的文明、异质的文化、民间的传统一脉相承。[10]王芸看到了这种内涵,她的阐释与解读,实现了其“个人视界”和城市文本“历史视界”的融合:一方面,她以自身“先结构”[11]出发解读城市文本的多层涵义;另一方面,城市文本本身与历史的“对话”也对她的解读有影响,促使她不断整合自己的经验结构,从而完成了与城市文本的“对话”。

  王芸对城市文本的解读,不仅体现了她诗意的世界观,更向我们揭开了我们自身困惑的秘密,原来在我们的身上,潜藏着来自于个体的自我精神结构与人类深层结构的沟通。[12]或许正是由于这种千丝万缕的联系,才支撑着我们从蛮荒一路走来,踏入文明。

  

  注释:

  [1][5][12]陈晓明《审美的激变》作家出版社 2009年版 104页,第1115页,第32页。

  [2][]莫里斯·迪克斯坦 《途中的镜子》刘玉宇 上海三联书店 2008年版第1页。

  [3][4][11]《西方文论史》 马新国 主编 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8年版 602页。

  [6]《西方文论史》 马新国 主编 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8年版 310页。

  [7]王芸散文《深夜·急诊室·疼痛》,收录于散文集《纯净与斑斓》湖北长江出版集团,长江文艺出版社2008年版。

  [8][10]谢有顺《文学的常道》 作家出版社 2009年版 83页,第96页。

  [9]王芸散文《进入一座老屋的古老节奏》,收录于散文集《纯净与斑斓》湖北长江出版集团,长江文艺出版社2008年版。

  

  ※ 论文为江汉大学学生科研项目“湖北青年作家研究”(2010年)成果。

  

  作者:郭帅帅,江汉大学人文学院2008级学生。


(刊《文学教育》 201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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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11:58:42 | 只看该作者
刘川鄂:纯净而斑斓的散文书写


在《进入一座老屋的古老节奏》中,王芸写道:“一直以来,我们忙着赶路忙着经历、忙着成熟,但终有一天,在匆促的奔跑中,我们的灵魂,突然间感到了气短胸闷、心跳过速、脚步虚弱。那时,生命的灵魂会让我们生出一种渴望,渴望与那些古老的、缓慢的事物亲和,渴望将生命的根脉、将自己看的更清楚。”王芸的散文正是从“生命的灵魂”发出的声音,也是对大千世界的“生命的灵魂”探寻。从细琐的日常生活到熟悉的一草一木、从广阔的天地巡游到对历史的缅怀追思,王芸的散文呈现出生活的广度和生命的多样性。她从平凡人生中体察生命,“一粒尘埃的中心,或许就是宇宙的中心”;从日常事物中探寻本质和真实,“天地间显影的,也许就是生活刻意所掩藏的”;从对山川景致的游历观赏中思索宇宙,“想象时间的姿态,也许就是感受生与死的姿态”;从历史的记载中缅怀与楚地有关的历史人物,“在楚地褶皱间遇到的,也许并未远去、并未消逝的灵魂” 从语言和文字中寄托自己的一点感触,“语言和文字所倾诉的,也许不比沉默和无字揭示的多”。她用清丽纯美的文字表达对斑斓人生的观察体悟。纯净的散文风格来自于单纯、洁净的心灵,来自于敏感的情思和向善的追求,美丽却不奢华,精致却又自然。
她散文的命名,都有温情的诗意。沧桑老者对残酷血腥的文革悲剧的回忆,她名为“怀旧的水潦濡湿琴声”,传递出一种深沉和隐约的痛楚感。再如“期待的草叶蒙蔽了双眼”、“白天不懂夜的黑”等题目,诗意哲思兼美。她的文思飞扬如微风般的轻灵,正如《接近风的深情表达》描写的那样:“风,一些随意组合的空气微粒,可以穿越细微也可以覆盖辽阔”。
低姿态贴近现实,以敏感的心体悟生活,以“我”的视点观察进入,构成其情感抒发的重要方式。将所见所闻所感、偶遇事件在大脑中所留下的深刻印记,化为舒缓别致的描述和细腻真切的哲思。《长在人行道上的树》从树的生命中看到了与人的生命相同又相关的意蕴,《白天不懂夜的黑》隐喻人与人的不理解和爱莫能助,《给每一座山每一条河取一个温柔的名字》有对大自然最淳朴的爱,《路过》对陷入黑暗的生命以悲悯和希望、给生活困顿者以同情和关怀,表露着作者真诚善良而有些无力无助的内心。一片风景、一个故事,一段体悟、一点哲思,她总是从心灵出发,随性所至,亲切沉静。
她甚至经常运用整段描述视觉印象的优美文字,文辞华美而不显呆滞。如《树的年轮中生长的乐器》中,作者从树木的根、树腔中的气、树的茎、枝干、叶子等与树相关的元素上找到二胡、笛子、琵琶、小提琴、筝、钢琴等对应乐器的特质。“二胡奏出的声音,悲怆也好,苍劲也罢,哪怕偶尔欢愉以阕,都带有泥土的颜色和气息。那欢愉也透着苍凉……”她有时将那些足以架构成一部精彩小说的故事元素,穿插在大段的印象描述和诗化的情感表述中,生发为一系列速写式的人物剪影。如《经历着异常美丽》,以《湖》、《江》、《古城》三篇景物描写的散文与三个听来的故事《她》、《他》、《她》搭配组合,看似独立,实则有内在的统一,故事主人公悲凉的命运在美景的衬托下更显哀伤。
读王芸的散文,如被清风吹过、被清泉淌过,沉静、平和,纯净、斑斓。
但王芸散文有时过于停留在感觉上游走,力度稍显柔弱。表现最明显的是她的历史散文,有感受而少历史的洞见,有感情却难看出深厚的文化积淀。同时,诗意表达和感性思维的惯性作用,使得偶尔的抒情和对视觉的感觉描绘泛滥而无意义。尽管这只是偶尔出现的状况,但也提示着在感情的诗意表达上要有所节制。当然,既要保持空灵自由轻松的风格,又要有一定深度,对她来说是一个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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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11:58:14 | 只看该作者
林如意:寻找历史的痕迹

寻找历史的痕迹:读王芸《穿越历史的楚风》
林如意(武汉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内容摘要:王芸的荆楚历史文化系列散文,致力于从古城荆州挖掘变换的历史风云与细微的人物心理,于变动中把握不变,在时间的交错中完成与古人的对话和心灵交接。在《穿越历史的楚风》中,王芸继续于历史的足迹间找寻逝去的生命与种种可能。其散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语言具有独特性,将文言和现代白话融汇贯通,呈现出一种陌生化的效果。结构特点集中为意象的营造,还原历史人物的复杂性,既写他们的顺达欢悦,又写他们的蹉跎踟躇以及辛酸苦辣。并于人生种种偶然与必然的结合中关注人物的生存困境,对人生命运和精神世界做出个人化的解读。
关键词:王芸 “陌生化” 意象化 复杂性 宿命感

近年来,王芸的荆楚历史文化散文系列给文坛带来了一股清新之风,使人们的目光开始聚焦于这个荆州女子身上。她致力于从古城荆州挖掘变换的历史风云与细微的人物心理,于变动中把握不变,“力求通过鲜活的历史叙事,让笔墨在保持简约诗意的基础上,集中于和那些古代人物内心世界的交会,致力于对其人生命运和精神世界的个人化解读。”(古耜《轻叩历史的性灵之门》)
王芸生长于“长江岸畔、湖泽丰饶的江汉平原”,对这片生养她的土地充满了热恋与感恩,对孕育她的古城满怀着依赖与崇敬。她自豪于故乡走出过被司马迁赞誉为“循吏”的楚国令尹孙叔敖,骄傲于古城走出过明代杰出的改革家、政治家张居正,欣喜于荆州走出过公安袁氏三兄弟等历史名流。荆州是变动的,但是荆州又是不变的,任斗转星移,春来秋往,它一直盘踞在长江岸畔审视着城内人民的悲欢无常,“数百年来,时间不停地位移,人事不停地变幻,而它忠实地守候在原地,等待一代又一代踏访者登临。”因着对荆州的这份情愫,王芸才会执着于对古城过往的细密追索,才能在散文中细致入微地勾勒,酣畅淋漓地倾诉。

一、
语言的独特性与“陌生化”
初次阅读王芸的散文,就犹如徜徉在绚丽词藻的海洋中。王芸在遣词造句方面的功力堪称不俗,看似平常的字词涌到她的笔下,流淌出的却是不一般的组合效果。她的散文语言有明显的独特性,可以说与同时代的其他作家完全不同。就其整体语言风格而言,王芸注重从古代汉语中汲取养分,因此张弛有度,将文言与白话文融汇贯通,集典雅秀丽与清新脱俗为一体。在具体的行文叙事中,好用短句,追求简约。综观全书,每一篇的用词都极注重精确凝练,句子短小精悍,不着半句赘言。“那一抹锐利,惊心”,“洁净与否,真率与否,唯自知”,“江流,月光,如梦浮载”,“也许,有泪,在鞭影间飞舞,在残阳中闪烁”,此类书写,在散文中比比皆是,随手翻开一页都可拾得几句。王芸不仅化用古词,还化用文言句法结构,与现代文夹杂交错,造成一种“陌生化”效果。“茶与味蕾遇合,比毒烈,比忧甜,比酒清明”,“善走者,断其足;多才者,割其头;意坚者,剜其心;碍眼者,夺其命”,“万物不可能无尘,如书院前的石板地,落叶其上,飞沙其上,唾痰其上,染渍其上,李贽执帚清扫,一遍一遍”。这些语言兼取文言的简约和现代语的通俗,构成变化自如的长短句式,使文章富于节奏和韵律感。语言的独特性还体现在各种排比、对称、比喻等的灵活运用上。句内的回环往复,“上下五千年,多少父子成仇,多少兄弟相煎,多少臣僚相诋,多少朋友反目,多少阴谋滋生,多少谗言献媚,多少横祸缠身,多少戳戮骤至,仅仅为了成王。”句间的一唱三叹,“一个动作重复千万次就成为仪式,一种仪式重复千万次就成为习俗。一句话被不同的嘴陈述上百次,就可能成为他人耳朵中的真实”“一个人可以带给人世间多深的伤害?一个人,需要扼杀多少生命才会忏悔?一个人,需要保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让刃上的血永不干涸?”甚至于段落之间还营造一种前后呼应的重沓效果,“公元一三六三年夏。矢,还未出鞘……公元一三六三年夏天。矢,还没离弦。”“是否王的气脉,会在血液中隐伏……是否泥土的心性,会在血液中沉淀。”“功大于过,是信固守的理念……忠大于情,是信断然的选择?”这类句式的使用,不仅在阅读上赏心悦目,同时利于将读者带入历史场景,促使读者深思。另外王芸的比喻新颖有意味,“夏天像一卷被烤焦的菜叶,蔫蔫巴巴地覆盖着一个名叫明的王朝。”“每一下呼吸,成全血水的一次汹涌,宛如不眠不休的潮汐。”这些生动新颖的比喻为她的散文增添了不少韵味。




二、意象的营造

象征性意象的营造在王芸的散文中十分普遍。细看每一篇文章,“王芸都提炼出能体现人物精神风貌或命运历程的语词或意象,并依据其涵盖力和辐射力的大小,分别作为文本的大标题和小标题”,然后展开对人物各有侧重的刻画。如《苏轼:澄心浩然生死间》,标题就点出了苏轼最大的性格特点——浩然坦荡。再分别以“赤壁游”、“青神泪”、“乌台劫”、“天堂乐”、“天涯别”作为小标题,截取最能代表苏轼人生经历的几个横断面,展示其命运的脉络走向。“赤壁游”、“乌台劫”、“天堂乐”、“天涯别”着重于苏轼仕途的坎坷起伏,将苏轼在为官途中的荣辱沉浮凝缩为四段具体的人生历程,使赤壁的苦中作乐和杭州的乐中杂苦均呈现于读者面前,让读者于苏轼的宠辱不惊中体会“澄心浩然生死间”的那份淡定和从容。“青神泪”将苏轼还原成一个普通的多情男子,展现他和三任妻子的爱恋情谊。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青神泪”三个字就折射出苏轼有情有义的性格特征。再如《王昭君:与昭君无关的祭奠》将王昭君意象化为一颗“墨痣”,一把“琵琶”,一尾“桃花鱼”,一座“青冢”。这四个意象截取自王昭君精神的不同侧面,丰富了人物的立体感和形象性。“墨痣”丑化了容颜却凸显了内心的正直坚定,怀中的“琵琶”奏出诉不尽的乡愁与哀思,泪洒香溪化成游动的尾尾“桃花鱼”,终抵不过时间的风蚀,独留一座寂寞的“青冢”望向一片苍茫大地。从始至终,昭君都逃不脱一个愁字,为不得见君王而情愁,为远走异域而乡愁。王芸巧妙地把王昭君不同时期的愁绪意象化为具体的物,全面把握了王昭君的精神特质。

三、
人物的复杂性
王芸的散文并不简单的囊括或无重点的流水式记录,而是有选择地截取能够反映人物生存困境的生命历程。王芸将历史上的名流伟士还原成一个个有真实血肉复杂情感的普通人物,既写他们的顺达欢悦又写他们的蹉跎踟躇以及辛酸苦辣。被神化了的关羽在王芸笔下,是一个浓墨重彩的英雄,“然而,在这些唯美而盛大的片段背后,目光贴近再贴近,便看得见一个人的筋血脉络。那里流着凡俗的血,有弱点,有禁忌,有缺失,有局限,有真实的热度与柔软。”他单刀赴会、刮骨疗伤、纵马疆场的背后,也有着自傲、不理智的弱点。纵使关帝庙四处遍布,被神化的关羽依然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上有祖辈、下有子孙的男子,家族链上的一环。”王昭君历来被传诵成团结民族的和平使者。然而,又有多少人透过历史攫取她脸上稍纵而逝的哀愁,定格住内心深处那一抹幽深的寂寞。“让初相见,成为永相诀。那是汉宫女人——嫱独特而决绝的爱恋方式。”王芸拨开层层历史面纱,抛开所谓的大是大义,抓住一个女人隐秘的情感诉求。这是王昭君的爱情,决绝不留一点余地,却要让高高在上的王追悔莫及。“从一个符号回归一个女人,普通的、血肉充盈的女人,如此一段人生,不幸还是荣耀?”爱书如命的萧绎一生著书无数,坐拥十四万册书,每日流连于过往历史与先人教诲中,“修孔庙,置学馆,招生徒”。儒雅如斯、倜傥如斯的萧绎,伴随他一步步走向帝王之位的却是“父险不救,兄亲不怜,逼死叔侄”等残忍凶狠的手段。一个人可以埋首苦著《忠臣传》、《孝德传》,却在至亲和利益面前选择后者,抛忠孝仁义于无形;一个人可以六岁时就吟出“风入花枝动,日映水光浮”这恬静优美的诗句,却让刀剑划破肌肤涌出的鲜血祭奠稠浓的骨肉血缘。一文雅一武力,一温儒一残暴,看似矛盾的对立却同时存在于萧绎的体内。王芸将他还原成具有复杂的多重性人格的普通人。

四、
宿命感
“我身处的时空意义上的方位,是一种命定。我向着文学向着诗意的靠拢与不渝选择,也是一种命定。在这本书里,我将这两种命定结合在一起。”王芸介绍自己这本书时用了“命定”二字,这是一种宿命,冥冥之中一直前行的方向,无法改变。湘王、辽王、惠王,不同的人生,却有着相似的命运。“没有永恒不灭的事物,如同没有人可以选择出生的时间。”“而时间意义的排序,注定了柏和植共同的命运——无缘皇座。”而这也注定了他们的结局将是同根相煎的牺牲品。韩信以他的智和勇为汉王朝攻下半壁江山,他“攻破代国,擒拿代相夏说,收代”,“活捉赵王歇,取赵”,“半夜渡江,两岸分击,平齐”,当只剩下楚汉对峙时,韩信为了报答对刘邦的知遇之恩,“恃功而决,他不知,这一选择决定了七年后的悲剧结局。”在王芸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七年前的一个决定将会规定以后的人生走向,以及最终的命运归宿。许多的事情看似偶然却是必然,偶然与必然的结合不断引导着命运罗盘上指针的走向。关羽跑去涿郡,“就是为了与备与飞汇合,共同演绎一段世间罕见的传奇。”西汉末年,王莽纂位,“仿佛一场荒唐短促的闹剧。剧中人,却是心怀虔诚,出演着各自命定的角色。”伍子胥带领吴军攻入楚都时,就已“暗藏不可违拗的宿命”。钟子期和俞伯牙“穿越时空的相遇也是一种命定”。我们无法预知命运的走向,只能随着心性的动荡与时代的巧合,做出看似无意却是埋伏已久的抉择,而一连串的抉择必将指向一条命定的道路,左转、右转、再前行,人生的书写便是在数以万计的偶然间完成,而这,就是一种必然。
当然,王芸的散文还有一些不太成熟的地方。语言虽独特、清新、秀丽,但未免不加节制,容易使读者流于对语言的新奇感受而失去对内在深层的探索。同时,易使读者产生审美疲劳。其次,散文结构新颖,用自己已感知的历史作为主干,而萃取一定的历史典籍,放在每一小节的最后,构成对主干的补充说明。但是部分史料与小节中的书写不相符合,从而失去了相互印证的意义。

(林如意,武汉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据《文学教育》2010年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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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11:57:47 | 只看该作者
李浩:坚守之难,与“精心”的艺术

《红袍甲》,它从一个梦开始,这个梦是有着双重寓意的一个舞台,它连接着刘玉声的“旧日”。小说的开始很有意味,它构成了“提醒”,建立了整个小说的基调,产生了阅读的引力。我相信,王芸在使用这样一个“开头”之前还有其它的叙述构想,但,这个开头可能是最佳路径。任何的写作都可能会面临多重选择,而选择最合适的、最有魅力的、最有紧张感和张力的那种可能却是应当时刻谨记的,这一点,不只针对于文章开头,当然在开头的部分最为重要。
小说写的是坚守之难,尤其在当下这种社会境遇中。关公关老爷,是刘玉声旧日塑造的一个角色,这个角色的许多也渗入到刘玉声的日常生活,影响和参与着他对生活的判断,然而刘玉声已经“久不登台”了,那个极具象征的关公不只退出了他的生活也退出了公众的视野,当下的生活已经抛弃了戏剧中的关公和他身上附带的象征;而日常中的刘玉声,这个靠每月国家救济金生活的刘玉声也经历着种种挫败,失落,这个“角色”同样显得暗淡苍凉……在小说中,刘玉声和自己儿子的关系构成了冲突,张力,是小说叙事的推进力量,这是传统小说的惯常做法,无他,但,小说还特别指出,刘玉声的儿子是跟父亲学戏的,是被他父亲“拉入”这种戏剧生活的,“没唱几天戏,剧团就散了”——这个戏份并不重的点出使得小说有了更多的、更为广阔的悲凉意味,悄悄提升了小说的格,有了更多的回味。
有人说,“作家应当是人类的神经末梢”,他的意思是,作家应当更早地、更为敏感地感知那种在我们日常中见惯、却因麻木而被掩下的那些,应当对为我们一直忽略的那些进行指认,引发我们对被流行思想遮蔽的生存的重新审视和思考。在我看来,这篇短短的《红袍甲》有很强的神经末梢的性质,它不是阐释、确认我们早就证实的所谓经验,不是把我们的道德、哲学、社会学问题“小说化”一下,不是,虽然它也有相关的意义。《红袍甲》是一种延伸的发现,王芸写下的,是只有小说才能提供的那些,她重视着智慧和思,同时也珍重着小说的艺术质地。
“红袍甲”,它在小说中是核心化的道具,它举足轻重,穿针引线,“红袍和护心甲悬在柜子里多少年了,刘玉声没去摸过,也不刻意去想,那红袍甲的样子就在他脑子里了,还有他穿上它的样子……”这个道具,王芸一次也没让它离开柜子,它就那么“悬着”,不露面,却时时显示出意义来。儿子想要借用。父亲的拒绝。老伴的调和。这个道具面临两难,刘玉声面临两难,我们,也跟着两难起来:一方面,我们愿意给刘玉声的坚持以声援,同时,我们又觉得,生活的窘迫、儿子的要求也似乎应当得到理解……如何处理这个矛盾,小说如何进入下去便构成了引力,我们会设想王芸如何解决这一个两难的难题,而不显得武断与粗暴?在矛盾生出,变得激烈的时候,王芸却叉开了解决,而让刘玉声登上了一辆24路车,然后住进了医院——这肯定是小说的意外,它有了另一层的波澜,那个打给儿子的电话更让人百感交集。这时,更让人百感交集的时刻到了,王芸却将它写得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可以,你做主。”“可以,你做主。”刘玉声放弃了“我做主”,部分地,也是那个“关老爷”的放弃,这平静中该有多大的涡流曾经云涌过啊!王芸相信,她小说的理想阅读者是能够读出这平静背后的东西的。
“不用,我们另排了节目。”“是啊。”“也好。”矛盾竟然这样得到解决,可这,肯定不是解决矛盾的最终,儿子羽飞的平静中似乎也有着什么,不然,刘玉声的心也不必颤那一下了。王芸似乎随意平静地写下这样一个故事,她更多地,是经营着背后的空白。她深谙“计白当黑”,深谙小说所展示的,是冰山的一角,巨大的山体处在海洋的下面,然而它们却更是支撑。
(李浩:作家、《长城》编辑、鲁迅文学奖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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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11:57:17 | 只看该作者
陈纸:接近风的深情表达

我们鲁院同学的散文真是各有千秋呀!以前只知道王芸是写小说的,她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黑色的蚯蚓》使我在南宁就记住了这个作家的名字。来鲁院后,我认真地读了她的散文集《接近风的深情表达》,收入其中的《时间城》、《水韵江南》和《梦回新疆的几个记忆坐标》,除了大气,还有繁密的细节和浓浓的感动。让人猜想:一个看似柔软的女子,隐藏着一颗怎样宽博而清芬的心?
《接近风的深情表达》——一个本身就具有散文气质的书名,恰恰也是我在读了这本散文集后的感受。《接近风的深情表达》内容分为五辑:看见的,听来的,记忆的;给每一座山每一条河取一个温柔的名字;另一天还是路过;梦在香草天空间;语言的迷幻丛林。一看这些词句,就可以臆想到,这是“让时光与梦的抗衡”、“关于生命成长”、“关于追忆逝水年华”的散文,也是“记录个人经历”、“烙印社会历史”的“行书”。
  我特别喜欢书中那个青春的、遥远的水仙年代,还有关于黑暗的几个瞬间和故事,与“生命”的那个约会,以及读书、读碟、看电影的一些零碎的感受。

说句老实话,我这两年很少读“正统”散文刊物发表的散文了,也一直警惕所谓“散文作家”写的散文,这样的散文被几十年的“散文理论”证明是完全符合散文创作的“原理”和审美“标准”的,但正因为如此,文学作为创作的个性,也被这些“理论”消磨得荡然无存了。于是,散文被沦为吃喝拉撒后的“润滑剂”了。所以我干脆丢手不看。
  所幸,中国还有很多年轻人没有受此毒害,出自本真和个性,在写一些“新”散文。王芸当然是其中之一。起初,她在我们班上不出众,直到有一天,在一个文学研讨会上,她就一个文学问题紧紧地逼问一个大块头男生,我才开始注意她,并且想,一个弱女子,为什么要那么认真而执拗地坚持自己的东西、而不怕得罪同学呢?

读了王芸的散文,才知道,她的心跟从她的创作,当属于她自己的,从语言和思想上,我很少看到她与别人共有的地方。写《花样年华》和《薰衣草》,王芸不写人物,而是写旗袍和棉布,真佩服她的独特视角;写《他们:契诃夫与梭罗》,不是写们的作品,而是从一个夏天和他们的外貌入手,真佩服她的敏锐感觉。王芸的那种由表面深入内心的展示,使她的生命因为敞开,而拥有了交流、信任与互爱——就像风;又因为有所封闭,而完整、真实、斑斓、丰富——就像时间。在王芸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可以束缚风”,而时间和空间又是轮回的,“时间有多辽阔,风就有多辽阔;空间有多辽阔,风就有多辽阔”。风、时间、空间,与梦——构成王芸整个的艺术内在世界——无边、琐细而幽深。
  还值得一说的是,王芸的文字感觉敏锐,笔墨细腻,冥思静想,柔韧绵长。能精确无比地潜入到个人心灵的重重起伏和褶皱之中,传达出对大自然变化万端的情愫,描摹出那极其细微的感想和冲动。
她的遣词造句精确而灵巧,能迅速而准确地捕捉可见事物的形象,或如清风徐来,娴静而美丽,有深刻的诗意之美;或如风之起舞,有一种气势轰然回荡。如“不受羁绊的风,以千变万化的形态纵情山野,有时他伸出绵厚的手掌,在沉甸甸的稻禾间掀动起柔细的波纹;有时他用轻佻的手指,勾引一穗结实的高粱,将它一心一意摇醉在田野里;有时他挥动如海如山的掌风,将一整片山野的林木和庄稼都摇醉在蓝天之下,无数的醉汉就在天地间摇摆,壮硕的脊背仰仰伏伏;有时他顽皮地绕着圈子奔跑,将刚从天空落下的雪粒打着旋儿重新送向天空;有时他像个冷酷无情的驭者,鞭策着浩瀚无边的沙原不管不顾地向前狂奔,在狂奔中破碎又聚合;有时他又受到莫名母性的驱使,浪漫地,轻柔地,用一个悠长的呼吸,将绒毛似的蒲公英种子吹送到不同颜色的土壤中。”——这样的词句在这本散文集中俯拾皆是。

总之,岁月所深埋的,生命所深埋的,灵魂所深埋的,到最后,都将为时间深埋。天地间的这个世界,因“深埋”才得以趋向脆弱的平衡……
  最后,我想提一个粗浅的看法:如果,王芸的小说和散文的语言稍微节制一点,可能会在感性和理性上更加趋向平衡。
(作者系《南宁日报》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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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11:56:50 | 只看该作者
刘茂华:没有框子也没有格套

     【注】说来很惭愧,约一年前,就听搞评论的朋友和同学说起王芸,无奈自己太忙,始终抽不出时间去看看这位新秀的作品。这回,师弟们几周前打招呼,还热情地发来她的作品,要我一定看看,6位湖北省的青年新秀作家将于1111下午到华中师大举办一个互动对话的活动,让我集中阅读王芸的散文,到时发个言。从大学本科到博士,一直是读中文,严格的学院式训练,将我们这些人弄得对文字的感受相当淡漠而挑剔。说句老实话,我在看很多作家的作品时,大多看不完一千字,总感觉很多作家的作品写得还不如自己,或者说不如我所欣赏的那些极少数作家,所以丢手不看。看王芸的散文有点例外,我居然一口气读完了师弟们发来的10多篇散文,这在我,是很少见的。后来,我看到王芸的本人的简介,出生年月与我相近,经历也有一点相似——在新闻单位工作过多年,于是乘兴写了一点感受式的评论。临到做互动对话活动时,我看见会场上来了很多人,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我的一些老师也来了,我于是猜想今天一定很热闹,想对话和想做评论的人也一定很多,应该用不上我在此饶舌。自己因5天连续讲了26节课,外加一个大学校园演讲,疲惫不堪,我溜身退场。在此,将写好的简短发言贴出来,以弥补临阵的退却。


        对于中国现当代散文研究而言,一个理论问题一直没有突破,现代散文与当代散文有何本质性的不同。倘若用最简单的表达方式来概说,我想借用周作人的话,他说,散文是自家的菜园子,栽种自己喜欢的菜,供自己享用。也就是说,个人化的倾向一定要鲜明、个人化的内涵要特别多。现代散文大多具备这样的特点,如鲁迅、刘半农、周作人、朱自清、郁达夫、徐志摩等的作品。
        而当代散文,共性的东西多一些,个人化的东西少了很多。这是因何而引起?
        在我看来,是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和上辈人所受的文学教育,五六十年代散文创作有一个非常明显的趋向——”形散而神不散”,这个“信条”已经成为散文最基本的原理之一。作为散文创作中的一种套路,本无可厚非,但作为散文创作的原则,却值得商榷。久而久之,“形散而神不散”成为散文创作的桎梏,使散文创作形成单一模式化的局面,而这种局面一直到上个世纪90年代才逐步被打破,但影响的“余音”却一直不绝于耳。
        王芸的散文当属于她自己,我看不到她与别人共有的地方。写春天,写奶奶,王芸写了一篇《流进2004年春天,奶奶的血》,真佩服她的想象力。《深埋》写得全是生活中的琐碎之事,王芸的处理得很不一般,写同事,写退休教师,由表面深入内心,用“我”的独特感知触摸这些人的灵魂:
       “生命因为敞开,而拥有了交流、信任与互爱。又因为有所封闭,而完整、真实、斑斓、丰富。
        若是将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摊晒在阳光下,纤毫毕现。琐细的、幽深的、隐讳的,注定也是颠覆的。既有的稳定被打破,秩序条崩缕析,‘咣当’—‘咣当’—引发一连串的破碎声,在外部,在内里。”
        在王芸看来,这些“秘密”必将“深埋”,因为:
       “岁月所深埋的。生命所深埋的。灵魂所深埋的。到最后,都将为时间深埋。天地间的这个世界,才得以趋向脆弱的平衡……”
        我常常与许多写散文的作家说,还有我的很多年轻的学生,包括我在上小学的女儿,千万不要给散文(文章)这种文学样式(文章形式)设定框子和格套,否则就给散文(文章)戴上了枷锁,就应该放手让它在生活的长河里,用广阔的触角去自由地探索,让它用各种各样的艺术手法,表露出整个的宇宙客体和内心中的主观世界。哪一种写法能够更好地感动和启迪读者,能够给子读者更具魅力的审美感受,就去寻觅和保持它旺盛的生命力。
        如果要给王芸的散文做一个客观的评价,如果说她的散文创作给当代散文带来了什么启示,我就会说,王芸的散文没有框子也没有格套。正如王芸在散文集《接近风的深情表达》所说的“风,一些随意组合的空气微粒,可以穿越细微也可以覆盖辽阔”。王芸的散文不局限于某一个领域,有日常的生活叙事,如《路过》、《深埋》,有描述城市、山川的景致抑或历史变迁,如《时间城》、《水韵江南》、《梦回新疆的几个记忆坐标》、《因为一个名字来到凤凰》等,还有历史散文,如《春秋剑谜》、《义掠过刀锋》等。王芸的散文也不拘泥于一种形式,有时候写得像一首诗,《接近于风的深情表达》,有时可以写得像一篇小说,如,《看见的,听来的,记忆的》,也可以写得像一出短剧,《与“生命”有个约会》,散文可以像蒙田、培根和帕斯卡尔那样,深沉和渊博地思索社会人生与宇宙万物的哲理,如《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柔的名字》,也可以像像屠格涅夫、波德莱尔和泰戈尔那样,亲切地诉说自己内心的喜悦,她的散文中经常夹杂这样的语句和段落。

1990
年代有一种重要的散文现象,一批新锐作家登上散文文坛,我们将这一批新锐作家所做的散文称之为“新散文”,同时,我们将过去,即新时期、新时期以前的散文称之为“体制散文”。这个所谓的新散文在形式(文体)上是开放的,通过多角度和多方位的实践,使得新散文朝向一个大的无所不包的方向大幅度敞开。这类散文共有的优点是语言的标新立异,具有质感和美感,使得散文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新生,拥有了鲜活广泛的活力。但文体的开阔以致到了无所不包,无所不能的地步,这不得不让人有所质疑了。就大量的新散文而言,形式上有炫技的嫌疑,思想内涵上有逃脱的嫌疑,甚至有与尘世烟火隔绝的嫌疑,这些都令人深觉遗憾和不足。

        可喜的是,王芸的散文没有以上所说的毛病,她的散文以最低的姿态贴近大地和生活,“我”的始终在场、真实触摸和对事物的本质开进,已然接近原质的另类创造,令人感觉到生活者的自由自在、散漫和真实。王芸写有一篇纪实的散文《路过》,文中的“老人”,王芸曾接待过采访过,“老人”本属工伤,却被厂家拒绝承认,也就没有了有关的补偿,文章这么说:“我无力借助自己‘无冕之王’的光环,为老人最终达成愿望尽一分微薄之力。在了解到表象之下潜隐的弯弯绕绕、错综复杂的隐秘关节之后,心性中的软弱滋生出了带毒的汁液,悄悄将我软化。我许多次想过退出。可在面对老人时,望着他破碎的脸和殷切的眼神,我说不出那番在心里斟酌良久的话。最后,我以老人的仲裁案为主要素材,写出了一篇不痛不痒、关于劳动仲裁的深度报道。新闻报道的体裁,决定了我无法在文字间注入过多的主观感情,我只是客观地呈现。”文章虽然纪实,感情的流露自然、亲切,还带有深厚,悲天悯人却不失理性。
        散文,要回到现场,要带有时代背景和意义的自我,尤其对生活现场和事物的平等姿态,在很大程度上纠正当前散文创作中的“我”高于一切,主观情绪过分浓重的弊端。原生态或者现场写作应当是是个人在生活、梦想、情感和内心之中的一声叹息、一次行走、一次遭遇……。除此之外,它还应当是自我的,散落的,生活的。无论如何,散文务必离开虚假,仿佛是油,掺和不得半滴水。庞德讲过这样的话:“所有优秀的艺术都是这一种或者那一种现实主义……,其中的人失败了,如果他以凯旋的调子结束,那就成为了一种虚假的艺术。” 如何将生活中最为平实的东西融入散文,需要高超的艺术手段,在这个方面,我感觉王芸做得不错。王芸给人感觉深刻的是非同凡响的文学语言,读她的散文,像是在触摸一件光滑的玉石,又如同在竹林中聆听秋风,评论家蔚蓝对此有一段评论:
        值得一说的是王芸的文字,她对语言文字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将诗意和悲悯充盈在文字中,甚至有时候语言直接成为创作的契入点。作为一位细致入微、炉火纯青的观察者,她的文字仿佛能精确无比地潜入到个人心灵的重重起伏和褶皱之中,传达出对大自然变化万端的情愫,描摹出那极其细微的感想和冲动。她的遣词造句精确而灵巧,能迅速而准确地捕捉可见事物的形象,或如清风徐来,娴静而美丽,有深刻的诗意之美;或如风之起舞,有一种气势轰然回荡。
        我看到王芸靠后所写作的,有一组历史题材散文,整体上讲,她写这类散文,继续了她惯有的散文风格,有较强的文学性。我比较欣赏《关于一个神秘女人的数个时间切片》,对历史的思考融入了自然的感情和对生命的思索,不同于同类的历史题材散文,有王芸的鲜明个性。我向来觉得历史散文是散文作家创作的“禁区”,除非有了自己独特的感受,且有强烈的创作冲动,否则不要去碰这类题材。写历史散文很容易流于一般化,要么成为历史资料的堆砌,要么成为卖弄学识的“掉书袋子”,要么成为一个民间说书人——引人入胜地讲讲故事。王芸倒没有这些让人诟病的缺点,我读她的其它历史散文,总感觉有许多的欠缺,譬如,有感受却没有历史的洞见,有感情却没有文化积淀的深厚。
        所幸,我没有看到王芸更多的作品,只看到了她的20多篇散文,否则会啰里啰唆地说更多的话,因为,我上面的话已经够多了。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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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11:56:23 | 只看该作者
古耜:轻叩历史的性灵之门

无论中国还是西方,传统的史学都曾理所当然地包含着明显的“叙事”元素。这种“叙事”不但不排斥修辞意义上的文学成分,而且每每凭借自身的亦史亦文,“文以载史”而呈现出表达上的形象特质与感性优势。在这方面,司马迁的《史记》由于场景的生动和人物的复活,吸引并倾倒了历代读者的心灵。遗憾的是,随着近代学术体制的演变和形成,史学弦张另改,琵琶别抱,最终投身于科学的门下,成为探究社会历程客观性的一门学问。这固然强化了史学的逻辑力量和实证品格,但同时也使它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就是:在“概念”“定义”“规律”“量化”等等的刀劈斧削之下,史学所应有的叙事元素和文学色彩已经不复存在,现场感和动态性严重匮乏,与之相联系的想象力与性灵美亦损失殆尽。难怪连史学家自己都直言不讳:大多数现代史学作品活像一些毫无人文气色的贫血婴儿。正是有鉴于这样的宏观背景,我对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异军突起,蔚为大观的历史文化散文,一向持肯定与欣赏的态度。因为在我看来,这种新兴文体虽然以作家为主体,以文学为本位,但就具体的内容与行文而言,却恰恰折映出以诗情激活历史和以想象丰富历史的切实努力。而这种努力一旦进入文本的化境,就很有可能与久违的文史互补的传统,实现更高层次的衔接与重合,从而为恢复史学的叙事元素,同时也为强化文学的历史重量,提供有力的推助和有益的启示。
然而,正像一切带有创新和探索意义的文学实践,都难免峰回路转,曲折前行一样,历史文化散文在经历了最初的轰动之后,也随即暴露出了一些明显的、甚至是致命的缺憾。这突出表现为:一些作品行文洋洋洒洒,貌似气势宏大,但究其内容不过是罗列文化现象或复述历史结论,缺乏真正的史识与洞见;不少作品把本属于背景的案头资料,当成了叙述的主要对象,满足于抽空了生命体验的知识胪陈或过程交待,结果是庸谈赶走了诗意,史料窒息了性灵;相当一部分作品结构僵硬,手法雷同,语言呆板,有模式化和批量化生产之嫌,以致使读者很容易陷于阅读重复和审美疲劳。显而易见,诸如此类的历史文化散文尽管贴上了文学的标签,但实际上依旧不曾走出“失魂”与“贫血”的历史泥淖。这时,历史文化散文如何克服自身的缺憾,进而在修正和扬弃中发展与前行,便成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势之下,湖北青年女作家王芸携带着她的荆楚历史文化系列散文,悄然出现于国内诸多报刊。这些作品在作家那里,也许只是一种学识、才情和灵感的自由挥洒,是其历史观念和散文意识的天然外化,然而,它所特有的明显打上了作家个人印记的叙事方式与文体形态,以及与这一切相得益彰的内容承载,却仿佛是在有意校正着当下历史文化散文的某些流弊,同时提示并开掘着这种散文样式艺术表现上的多样性和丰富性,从而让人耳目为之一新,精神为之一振。正因为如此,王芸和她的荆楚历史文化系列散文《穿越历史的楚风》,能迅速引起文坛选家、评家和出版家的关注,也就成了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么,作为历史文化散文的新探索、新成果,王芸的荆楚系列作品究竟“新”在哪里,什么是它的艺术个性与独特贡献?窃以为,在这一维度上,有以下几点值得我们深入揣摩和仔细体味。
第一,就思维与结构而言,当下常见的历史文化散文,多采取线型的思维方式,让笔墨从特定的切口进入,沿着人物的命运链条或事件的逻辑进程,做定向有序的铺陈与延伸,这固然有利于表达的完整与严谨,但也很容易导致行文的冗长和呆板,以及内在空间的封闭与狭小。相比之下,王芸的荆楚系列作品在环绕历史人物建构艺术文本时,分明开辟着另一种形态和路径,这就是:先通过充分的案头阅读和尽可能的遗迹考察,对被锁定的人物对象进行整体感知与全面把握,在此基础上,启动发散式与过滤式相结合的思维方式,从繁纷的史实与史料中,提炼出最能折射人物精神风貌和命运历程的语词或意象,并依据其涵盖力和辐射力的大小,分别作为文本的大标题或小标题,然后展开各有侧重的抒写与彼此呼应的组合,以此完成一种大写意式的人物造型。不妨以《关羽:义掠过刀锋》为例。这篇作品用“义”和“刀”这一抽象、一具象的两个名词,来概括三国时的关云长,同时作为全文的大纲领,既准确又传神,可谓高屋建瓴而又先声夺人。接下来,“龙的袍”“桃的花”“月的刀”“樊的城”“春的秋”几个小板块,全部来自人物形象的关键处与精神的纵深处,且成功地转换成了灵动的审美生发与巧妙的艺术皴染,它们从不同的角度丰富着人物的血肉与质感,这时,一个立体多面的关羽形象便呼之欲出,跃然纸间。再来看《太白:凡间游走的星宿》。该文借助“凡间”“星宿”这一对原本包含着反差和张力的意象,先为李白奠定了浪漫、超然而又未免不合时宜的生命基调。以下“仙”“游”“醉”“流”几个小节,既是结构作品的支点,又是透视人物的焦点,其腾挪跳跃的文字,承载着大量的历史信息和生命细节,并最终托举起太白其人悲喜交替、顺逆参半的一生。应当承认,如此这般的思维和结构方式,不仅有效地扩大了作品的历史容量,使每一篇区区两三千字的散文,都近乎一部言简意赅的人物列传;而且明显强化了当下历史文化散文所欠缺的文学元素,为这类作品增添了审美气质。
第二,在叙事方式上,历史文化散文作家习惯性和普遍性的选择是亦叙亦议、夹叙夹议。由于所“叙”所“议”的对象,是安卧于大量历史典籍之中的人物和事件,所以引经据典,辨伪存真便显得必不可少。在这种情况下,历史文化散文作家如何处理个人表述与资料引证的关系,便成了一个重要的、却又是近乎两难的问题——时下见诸此类文本的趋于两极的取舍方式,即对于资料引证及其出处的全无节制或一概回避,无疑都有顾此失彼之嫌:前者强化了观点的依据,但妨碍了文气的贯通与酣畅;后者更接近文学的生动,却又忽视了说史的严谨和深入。令人欣喜和敬佩的是,面对同样的叙事难题,王芸明显选择了一种更为明智也更见苦心的行文策略,具体来说就是:用自己所感知和所认识的历史,即个人化的历史叙事构成作品的主干,任其做自由、流畅、无牵无挂的挥洒,而将必要的典籍史料浓缩为凝练精粹的短语,放在每一章节的最后,构成对正文的印证、说明和补充。我不知道王芸这样调动和排列她的文字方阵,是否从某些经典著作那里获得了灵感和启发——仅从形式上看,她在文末单放的史料,便让人联想起《史记》的“太史公曰”和《聊斋志异》的“异史氏曰”——但由此产生的直接的艺术效果,却尽显一石数鸟之妙:既避免了直接引用史料的壅塞、累赘和生硬;又远离了信口开河做虚浮无根之谈;同时还为作品可以直观的叙事形态注入了一种新鲜感与陌生感。关于这一点,我们赏读《穿越历史的楚风》一书中的任何一篇,都不难有清晰的体认和深刻的印象。
第三,从散文语言的角度看,王芸的荆楚系列作品亦属个性盎然,颇见功力。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在整体的语言取向上,王芸的散文注重向中国古代汉语汲取营养,善于将古汉语中富有生命力和表现力的东西,转化为自己的语言优势。反映到具体的散文叙事中,就是崇尚简约,注重意味;行文多用短句,遣词讲究弹性;变化自如的句式融入适度的对称和排比,优雅质实的语流包含着对诗家声韵的倚重与借鉴。这一番努力的结果,不仅成就了王芸笔下文字的节奏感和旋律感,而且为她的作品平添了一种简古而不失灵秀的色彩和气韵。其次,王芸的散文语言注重对传统的继承,但更追求向生命的切近。惟其如此,在她的作品表达中,性灵、智慧与感觉常常互为浸透;叙述、描写和议论亦不时混合登场,所有这些,最终化为一种新颖独特,魅力充盈的语言风度。你看,她这样讲述陈列于长沙博物馆里的马王堆女尸:

那个神秘女人的模样,让人不忍卒睹。远没有一件素纱蝉衣来得秀丽动人,眉目清爽。她古怪的表情,仿佛将累世的积怨都不加掩饰地抒发出来了。的确,有哪个女人愿意将自己裸露的身体,交付无尽的展示,接受无数目光的抚摸。一双双目光的热度,被厚厚的玻璃反射回去,只留她在异常冰寒的世界。即使欣赏,也是亵渎。

两千多年前,当诸多疾病缠上这个神秘女人的躯体,在她身体的迷宫里埋伏下疼痛的种子,永生的念头便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滋长,否则,她不会将那么多的道具放入她的坟墓,让永生之梦拥有了华丽而臃肿的身躯……
——《辛追:关于一个神秘女人的数个时间切片》
她这样追溯陆羽和《茶经》:
茶在神农脚下生长。茶在《诗经》中生长。茶在《茶经》中生长。那时它是一种植物,根在地下延伸,枝叶向着天空蔓延。
……
羽,攀援历史的绳索,摘取一片片浓缩的叶,浸泡成一盅幽香扑鼻的茶。他让茶,从日常饭蔬、瓜果杂饮中分离出来,端端正正摆上案几。


——《在茶香中安卧》

面对此类兴味叠加了意味、生趣搅拌了理趣的文字,你想不被吸引和打动都难。
第四,王芸的荆楚系列作品致力于从文体到语言的惨淡经营,推陈出新,但是却没有因此就忽略有关历史本身的精心打量和深入探照;事实上,作家对养育了自己,并被自己当成一卷大书的江汉大地、荆州古城,以及氤氲其间的荆楚历史与文化,同样给予了潜心研究和倾力发掘,并形成了若干独特的心得。《张居正:当命运朝向一个注定多义的人》《王昭君:与昭君无关的祭奠》《伍子胥:无可终结的仇》《杜甫:罹忧在唐朝的天空下》等等,都是这种心得的艺术幻化,它们足以让读者感受到作家思想的火花和灵魂的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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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1 11:55:57 | 只看该作者
甘茂华:亲切又温暖的诗意

本质上,对散文的思考就是对生活的思考。更进一步,就是对生存和存在、美学和哲学的思考。作家通过散文这种最能坦露性情,又最灵活多样的文体,拷问自己的灵魂,从而表达自己的声音,在怦然心动的瞬间,唱出深情与沧桑的歌。
王芸就是这样一位出类拔萃的歌手,一个生活在平凡中,却又具有艺术特质的青年散文家。读她的散文集《接近风的深情表达》(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12月第1版),使我觉得她的散文的艺术分量,不仅显得愈加重了,而且那种亲切而又温暖的诗意,像山间野百合散发的清芬,传得愈加远了。所以我对许多爱好散文的朋友们说,你一定要读一读王芸,读一读她的深情表达。她的出自天性和本真的文字,如空山灵雨,唯美,哲理,滋润人的生命,引发人们对人生的思索。
这本书分为五辑:看见的,听来的,记忆的;给每一座山每一条河取一个温柔的名字;另一天还是路过;梦在香草天空间;语言的迷幻丛林。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这本书的内容,那就是王芸代序的题目:时光与梦的抗衡。可以说这是一部关于生命成长的散文,也可以说这是一部追忆逝水年华的散文;可以说这是一部记录个人经历的小书,也可以说这是一部烙印社会历史的大书。书中既有属于青春的遥远的水仙年代,又有关于黑暗的几个瞬间和故事,还有梦回新疆、凤凰、周庄的几个记忆坐标,以及读书读碟的深刻与真切——茨威格、契诃夫、梭罗等等。
在近20万字的40篇作品中,几乎每篇都是美文,有一种青春气息上的感染力,有一种思想上的穿透力。从读者阅读心理上讲,可以与作者创作心理产生对界的效果,产生一种长久留存在记忆里的默契和感悟。试以《看见的,听来的,记忆的》一文中3个“听来的故事”为例,我们解剖一只“麻雀”,看看王芸的散文怎样像阳光一样绕过倾斜的生活,怎样像怀旧的水潦濡湿琴声,轻轻地,拨动我们的心弦,感动我们的心灵。
关于散文,说什么,怎么说,这是一个问题,记得北京有个教授郭小聪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别人永远不可能完全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知道的只是你所能说出来的那部分。所以,没有角度就没有文章,没有分寸就没有好文章。”王芸很聪明,既然表明是听来的故事,切入的角度就选择第三人称,选择回忆,写了她、他、她三个人的故事。而且,不像一般小女子写点个人的小情绪、小情调、小情欲、小摆设、小时尚、小口味等等小布尔乔亚的点缀生活的口红散文,而是直面人生,为人生而艺术,写的是人生这篇大散文。
第一个她,写纱厂退休女工对自己青少年时代的回忆和感伤。第二个他,写住在宝塔河岸边的老人对解放前夕躲避战乱的记忆和锐痛。第三个她,写做裁缝的老人对自己从学徒到女侠的传奇人生经历的回顾和寂寞。三个人的经历都有华彩与苦涩,坚强与脆弱,传奇与凡俗,青春与衰老,曾经与现实,战争与和平,记忆与生命等等哀乐人生的偶然与必然。王芸将磨难蕴含于温情之中,俗世抒写于华章之中,让我们坐在古老的河边,反复思索人生,从中发现生命个体在跋涉历史长河中所迸发的人性的雪浪花,仿佛,溅得四下里都是水珠。
那么,“什么是接近一个作家的可靠途径?——语言。”这是汪曾祺先生的话。我认为语言是作家人格和气质的体现。王芸使用的是一种诗化的语言,在画面中注入感情,诉诸知觉,造成恬淡遥远的意境,很有文采,也很美。例如:“多么干净的岁月,像一捧新鲜糯软的米团,撒了晶莹的糖粒”,“瘦瘦的石桥,似弯弯的扁担,一头挑着荒郊,一头挑着城市繁华的尾声”,“那天的日头像个扁扁的咸鸭蛋黄,被风吹得东摇西倒”,“晨间的江面,雾霭浓稠得像碗米汤,太阳拼力也挣不出身子。”其中的米团、扁担、鸭蛋黄、米汤之类喻体,都是采自民间的花花朵朵。她的比喻大多来自本土生活,具有鲜活的泥土般的质感。
她还善于运用诗歌的通感,把散文语言写得情趣盎然。例如:“花叽叽喳喳闹着,清一色喜秋的菊”,“逗得满塘翠荷咯咯咯疯笑”,视觉转换为听觉,静态变成了动态;“清冽的井水泼洒在光脚丫上,惊起鱼鳞般的凉意”,视觉转换为触觉,动态变成了静态。她用字至切,准确而生动。“她总提了满满一竹篓回家……直提得小手一痕青一痕红”,本来是小手提出一道青痕一道红痕,她却将名词“痕”变为量词“痕”,读来既简洁又富有韵致,让人回味良久。
语言是散文赖以存在的根基。情感和气韵则是散文丰盈灵动的自由空间。王芸的散文在这两方面都有不俗的表现,说什么,怎么说,她都称得上是一个写散文的好手。爱读书,特别是爱读散文的朋友,读她的作品,确实是一种美好的艺术享受——在初春的院子里,喝茶、晒太阳,轻轻地吟诵如诗的语句。

作者甘茂华系散文家、词作家,中国作协会员,宜昌市作协执行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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