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叙事：如此调侃

卢望军

如此调侃

    我是一个以和学生说话为乐趣的人。
    我和学生的说话，既有暴风骤雨般的训诫，也有和风细雨式的交谈，更有亦庄亦谐型的调侃，总而言之，
    调侃，使我享受说话的感觉。

呵欠理论

    人可以忍住饥饿，忍住不笑，忍住不哭，但不能忍住不打呵欠。打呵欠是人类最身不由己的事情，不在意志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因此课堂上学生打呵欠不是教师威力可以“镇压”的，尤其是大地回春之际，“暖风吹得学生醉，直把课桌当床铺”的现象绝不少见。
    一日下午第一节课，正是昏昏欲睡之际。一学生呵欠连天，口腔大开，手臂伸长，活脱脱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我忍不住调侃他：
    “你有三大罪状：其一，你在语文课上打呵欠，严重伤害我的自尊；第二，你打呵欠事小，但是把口张得这么夸张，就不可原谅；第三，口张得这么大还可以原谅，但是不用手捂着嘴巴，让牙齿全线暴露就对不住我这唯一的观众了。”
    学生大笑，精神一振。继续上课。
    但是，打呵欠最可恨的一点还不是身不由己，而是会迅速传染。课堂上打呵欠的人越来越多，我只得停下来。
    “一个人打呵欠是他自己的问题，几个人打呵欠就可能是老师的问题了。不过，也不能全怪我，那是因为春天来了，全身血液循环加快，造成脑部聚集的血液减少，供养不足，因此昏昏欲睡。解决的办法是增加脑部血液供养，老师给大家示范两种方法:干洗脸法和鸣天雷法。”
    学生一试，果然奏效。
    我说：“还有一招更猛的，要不要试试？”
    “要！”呼声直冲天花板。
    “在上眼皮和下眼皮上各抹一点清凉油，上下眼皮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啊——”

别再矫情

    不晓得学生犯了什么“作文综合症”，这十多年来凡是写父爱母爱的文章，总免不了“三大件”：晚上盖被子，下雨送伞，外加半夜上医院。一般来说，改卷子时看到这类文章，我就没有好心情，当然也就不会给好分数。但是，学生就是敝帚自珍，恋恋不舍。
    一日，以“亲情”为话题写作，学生站起来就说:
    “一天晚上，我生病了……”
    我忍无可忍，说：
    “打住！打住！我来猜猜你后面要说什么。你晚上生病了，还发着高烧，你爸爸不在家，你妈妈很着急，背着你往医院跑。而且，那天晚上一定是打不到的士的，特别是，你妈妈一定还是娇小玲珑的，所以到达医院已经是大汗淋漓了。接下来，你打了吊针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你妈妈伏在床边睡着了，说不定还有一缕阳光照耀在她身上，你很伤感地发现了她已经有了银丝……”
    学生哈哈大笑，会心的笑。
    “这件事情未必不真实，未必不感人，但是，千人一面，千篇一律，再真挚的情感也像手机短信群发一样，转发次数多了就被稀释了。再比如下雨天爸爸送伞，嗯，送伞的一般是爸爸，这样公平。伞一般只有一把，而且不会很大，所以一定有人会淋湿，而那个淋湿的人一定是爸爸，因为伞一定是向你这边倾斜。我就不明白了，明明下着雨，明明是来送伞，为什么就只送一把呢。你们作文里的情形，发生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经济不发达的时候，一家只有一把伞。你们再如此送伞，已经out了！”
    学生继续笑，不过没有那么大声了。
    “再比如吧，晚上盖被子。晚上盖被子是每个父母都会做的事情，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们总是要闭着眼睛装睡，悄悄地偷看爸爸妈妈的盖被子表演以后才心满意足地睡去。俗话说，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小孩子睡着以后，打雷都不醒，有几个会有雅兴偷看父母的盖被子表演！但是，据我所知，中国的小孩，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到初中三年级结束，一直都有这个嗜好！”
    学生就笑不出来了，这些文章怎么出来的，他们心知肚明。
    “从今往后，我谢绝三类题材的作文——晚上发烧，小个子妈妈打不到的士背着上医院的；爸爸送伞，只送一把故意让自己淋湿以感动孩子的；外加爸爸或者妈妈半夜里起来表演盖被子，又刚好被假装睡觉的孩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知道为什么不能这样写吧？”
    “矫情！”
    唉，总算明白了！

雪中送炭

    我们的课堂采用小组计分制，学生视分如命，也嗜分如命，竞争意识很强。但是，小组的发展不会绝对均衡，因此，积分榜上分数常常高低不一，每当小组之间差距太大的时候，我总习惯扮演“大侠”的角色——劫富济贫，锄强扶弱，多给弱势小组和学生一些展示的机会。
    如此几次，把个熊江波急得心急火燎。一次，他等得花儿都谢了也没有机会展示，便说：
    “老师，求求你了，来点锦上添花吧，你现在雪中送炭也没有用啊，现在都烧天然气了！”
    全班爆笑。
    这次，我“被调侃”了！

欲扬先抑

    学校接上级指示，要求七年级全体学生出动去参加全县的“捕判大会”，美其名曰是接受法制教育，事实上是捧捧场凑凑数。去年我们去过一次，在不算温和的阳光下暴晒两个多小时，学生都蔫了。这次再去，肯定不大乐意。我便说：
“今天，给同学们一个当群众演员的机会，在这种事情，老师希望你们永远都不要当主角。”
    “耶！”
    “今天，老师还给你们一个走出校门看风景的机会！”
    “耶！”
    “而且，你们在这个过程中，你们可以讲小话，只要不讲大话就行。”
    “耶！”
    “而且，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去的时候是68人，来的时候，还是68个人，不多不少就可以了！”
    “耶！”
    “今天的活动，就是去县职中参加捕判大会！”
    “啊――”全班集体卧倒在课桌上！
   “呵呵，知道什么叫设置悬念了吧？知道什么叫故弄玄虚了吧？知道什么叫欲抑先扬了吧？”我很阴险地笑着。
    “老师，我们知道了什么叫先甜后苦了！”
    “老师，我还知道什么叫阴险狡诈了！”
    “老师，我还知道您当老师真是太屈才了，您应该去当厨师，这么会调胃口！”
    嗨，咱又“被调侃”了！
    生活，就在这不经意的调侃中不经意地流淌，虽然没有什么大惊喜，但是常常有点小快乐。
    教师不是苦行僧，佛法无边，随时准备点化芸芸众生；也不是修道士，不苟言笑，为把自己献给上帝而清心寡欲；亦不是哲学家，语重心长，时时准备说出振聋发聩的话来。教师，就是一个普通人，学习，就是一种日常生活，因此——
不要时时想着国家大计，教育为本，课堂教学，何妨来点调侃！
    不要时时想着一席话胜过十年书，教育学生，何妨来点调侃！
    不要时时想着师道尊严，为人师表，师生相处，何妨来点调侃！
   调侃，让我们找到另一种相处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