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读书生活
■ 文/巴战龙(裕固族)
长久以来,我一直有一个心愿,希望能为自己的读书生活写点什么。也就是说,我想用文字虚构出一束鲜花,献给自己轻轻划过纸页的青春年华。
今天下午,我意犹未尽地合上了齐格蒙特·鲍曼的著作《生活在碎片之中》。我为鲍曼的才思和心胸深深折服。这位前波兰共产党员,因为他的犹太人身份,被迫交出了党证,如今在异国他乡,做着艰苦的社会学思考,视野里只有人类的现实生活及其未来。他和他的许多有着痛苦经历的犹太兄弟姐妹不同,他没有一味地咒骂那个时代,没有轻率地把纳粹的账算在某个特定的民族身上,而是孜孜以求更为深层的原因。他曾经狂热地为他的社会主义祖国工作过。正当事业如日中天时,他被一股狭隘的民族主义思潮无情地抛到了边缘生活中。现在,他的祖国早已发生了剧变,但在内心深处,他并没有对社会主义失去信心。
桌上放着一封信,是族兄铁穆尔寄来的。打开来看,是他的近作《狼啸苍天》。依然故我,文字粗砺,叙事铺染,感情细腻。他的作品,始终像一股来自亚欧草原的强悍的风,撼人心魄。他的品性,始终像一阵来自游牧世界的芬芳,沁人心脾。一个月前,他到北京来领一个文学奖时,以极其自然,绝无教化的口吻对我说:“怎样呼吸,就怎样写作。”
一天中,翻看阅读书目和整理书架是我最衷情的娱乐。严格说来,我读书不算多,每年大约只能读到50来本书、20来本期刊杂志和若干篇文章。我给阅读书目分了类。在文艺类中,阅读频率最高的是张承志的作品。他的作品我总是翻来覆去地读,也读出了一个真知识分子的良心和困惑。在学术类中,读的最多的是人类学著作和西方后现代社会文化著作。
看看那些端坐在书架上的书,哪怕一眼,都让人心生暖意,它们来自不同的地域、国家和民族,现在却聚在一起,向我这个普通的牧人之子展示不同的文化样式和思考途径,毫无疑问,它们属于人类高贵精神努力的一个组成部分。
去年寒假,我回到家乡尧熬尔塔拉(裕固草原)看望父母亲。一天傍晚,我放下书本匆匆扒了几口饭,想接着把张承志的新作《鞍与笔的影子》一口气读完。阿妈拦住我说:“孩子,阿妈当然希望你多念书,可你究竟要念到啥时候才能算完?”我抬头看见阿妈眼神里的忧伤。
阿妈,我真的不知道念到啥时候才能算完,只知道还有很多很多的书没有念。
耳边挥之不去的是鲍曼谆谆告诫:“现代性是陷阱,后现代性是雷区”。人类究竟要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呢?我的只有一万余人的裕固民族究竟要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呢?
读吧,读吧,坚持读吧,一定要坚持读下去。我不想为自己的读书生活设定什么神圣的目的地,也不想预测前景辉煌,因为美国社会科学家加尔布雷斯曾经断言,预测前景的只有两类人:一类是那些不知道实际情况的人,再一类是那些居然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人。 原载《张掖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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