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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新:想起了《中学生》杂志
想起《中学生》杂志,实在是“情郁于内,发之于外”的缘故。
从教30余年,除了写专栏就是编杂志。以后者言,从上世纪八十年开始执编天津新蕾出版社的《作文通讯》到眼下,业已接手过6个杂志,或中学,或大学。时间久了,发现当年有些红遍大江南北的中学生作文刊物现在似到了靠推销维持生存的尴尬地步了。
尽管其许者自吹自擂:“名校名师的不断加盟,使编辑力量不断壮大,编辑水平不断提高,杂志的品牌效应逐步显现,其编委校也受益良多。”
如果说语文任课老师苦口婆心地动员学生订杂志是“品牌效应”的话,倘若讲学生漫不经心地将杂志丢弃于或讲坛上或课桌下是“受益良多“的话,那倒是实事求是的。
面对这一残酷现实,作为一个老编辑,心情十分沉重。
如铅般沉重的心情不是因了出版商的钱袋子,而是为了多灾多难的一代学子,身陷应试囹圄,还要承受伪素质刊物的骚扰。
伪素质刊物的特征便是伪抒情。
耳鬓厮磨、杯水风波、鸡毛蒜皮……“伪抒情”的典型特点就是矫揉造作,令人厌恶之装模作样之文字“缓缓流淌”。
辛弃疾之《临江仙》有语:“老去浑身无著处,天教只住山林。百年光景百年心。更欢须叹息,无病也呻吟。试向浮瓜沈李处,清风散发披襟。莫嫌浅后更频斟。要他诗句好,须是酒杯深。”
那是稼轩报国无门、壮志难酬境况之下的借酒浇愁,乃真情实感之曲线传达,与眼下之貌似“字字珠玑”美妙文其实装腔作势混账意风马牛不相及。
太想念民国时期的《中学生》杂志了。
《中学生》杂志历史悠久,由我国著名教育家夏丏尊、叶圣陶创刊于1930年1月。
一本文学名家与教育大师“奠基”的杂志,刊风自然远离无病呻呤。
夏丏尊深悟“触发”之真谛,叶圣陶娴熟孩子作文之灵魂。于是乎,精品出焉。
1934年9月1日《中学生》杂志第47号上刊登的王鲁彦《听潮的故事》,在半个世纪后成为华夏学生的范文,使无论教者还是学者均感叹不已。
《听潮的故事》可谓写景抒情散文之杰作。
据作者夫人谭英介绍:“鲁彦是现实主义作家,他正是带着由于时势变化而产生的不同寻常的心情来到四面环山的普陀山,面对澎湃的海潮,才耳为所感,心为所动,海潮与心潮并起……”
史料显示:“1928年,鲁彦到南京国民政府国际宣传科搞世界语翻译。对于蒋介石的种种倒行逆施,他十分不满。当济南发生一起惨案时,他如实向世界作报道,触怒了国民党政府,被撤了职。后来,当局要他搞书报检查,他不干,于1927年夏跑到上海,先是失业,后是教书,并由此开始专业文艺创作。这一年,他和夫人到浙江普陀山度假,《听潮的故事》开篇‘一年夏天,我和妻坐着海轮,到了一个有名的岛上’即指此。文章第一部分写听潮,第二部分写听潮引出的故事如和尚崇洋媚外等,反映了世态炎凉。课文是原文的第一部分。”
屈原之《楚辞•九章•惜诵》有道:“惜诵以致愍兮,发愤以抒情。”
鲁彦能写出《听潮的故事》,盖因其血管中流淌着有类迅翁的道德“血液”。
1984年8月5日香港《文汇报》有署名文章指出:“鲁彦一直十分敬仰鲁迅,他不止一次地说过鲁迅是他的导师, 事实也确是如此,从鲁彦许多作品的表现方法和艺术意境上,可以明显看出他受了鲁迅的影响。鲁迅病重时,鲁彦曾去探望;送葬时, 鲁彦是扶棺的八个人之一;追悼大会, 鲁彦始终在场;鲁彦沉痛悼念鲁迅的文章, 发表在《中流》上,题为《活在人类的心里》。”
抒情与某些文人所谓杂文“骂人”之议论“与生俱来”,且看什么是鲁彦的抒情——
“在千万个悲肃的面孔和哀痛的心灵的围绕中,鲁迅先生安静地躺下了,——正当黄昏朦胧地掩上大地,新月投着凄清的光的时候。”
“我们听见了人类的有声和无声的欷觑,看见了有形和无形的眼泪。”
“没有谁的死曾经激动过这样广大的群众的哀伤;而同时,也没有谁活的时候曾经激动过这样广大的群众的欢笑。”
好一个“发愤以抒情”!
不可想象一个小女人抑或小男人无“发愤”之依依呀呀之“抒情”文字竟然能够不“垃圾”,确切地说,不可分解之“重金属垃圾”。
要是“人粪尿”,肥效快,尚可作追肥与基肥,纵然臭了点!
“伪素质”类杂志,出版商赚了点钱,小编辑拿了点推销折扣也就算了。可恨的是,结果害人不浅。譬如:“学生生活明明像应试的‘铁房子’窒息人,硬要睁着眼睛说 ‘生活像花儿一样’的瞎话:‘我生命中唯有一次的青春’,‘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们再次结伴而行’,‘是你,是你,是你们,你们的笑容渐渐串成一枚花朵,在微风中摇摆,哼着最美的歌’。”
整一个胡说八道!
就像一个好学校,关键是要有一个好校长一样;一本好刊物,关键是要有一个或一群好编辑。
杭师大在全国大学一盘棋里只是“卒”,但其社科类学报曾一度牛气冲天成为“将”:“全国中文核心期刊”,“中国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扩展版来源期刊”,“全国高校百强社科期刊”,“全国人文社会科学学报核心期刊”,“浙江省一级期刊”,“美国《剑桥科学文摘》收录期刊”,“首届浙江期刊方阵工程入选期刊”。斯关键就在于当年有严军博士在把编辑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211与985院校的名师都来投稿,杂志想不好亦难矣。
记忆里,最后一次与《中学生》杂志打交道是前些年的事了,该刊举办“叶圣陶杯”作文竞赛,发公函,要求在笔者所担任执行主编的《语文新圃》上登广告,好像是登在封二。不知近况如何,甚念之。但愿越办越好。
不过,杂志因编辑水平而“名流孙山”系体制下的悲剧,本不想多言。可偏偏遇见了“美女蛇”,且有“陌生的声音叫你的名字”,一时怒发冲冠之际把个“你万不可答应”的“教训”忘得干干净净。
而没有了老和尚相赠“飞蜈蚣”,就只能用自己的“毛颖子”了。
“毛颖子”作为笔之美名又叫“管城子”、“中书君”。
笔名之一统时代自秦始。传说秦将蒙恬造笔,“兵器上锋颖的概念被移植到毛笔中”
窃以为,一介武夫“中华第一勇士”蒙恬颇清楚,有些欺软怕硬之文人是极需要“锋颖”来“修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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