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每个孩子都有想要诉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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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姆：每个孩子都有想要诉说的故事

　　——第九届中国儿童阅读论坛暨亲近母语教育研讨会开幕式上的主题演讲
　　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人们告诉我，只要在地上挖一个足够深的洞，就可以挖到中国来。于是，我找了一把铲子挖起来，可是我始终没能挖到中国，这让我非常失望。今天，我终于能站在这里，终于来到了中国，我感到非常荣幸。
　　教师职业很挑战，但是也非常崇高。在任何社会，教师这个职业都是一个未来的引路人，并构建一个社会的结构。
　　教师应专注并富有激情和创造力
　　[教师应有三个基本素质：专注、激情和创造力。这些品质如果集中在普通人身上，可能属于难能可贵了，但是对于诗人、教师以及艺术家来说，却是职业必备素质。]
　　专注、激情和创造力这三个品质其实都是孩子们的天性，而对于教师来说，要保持下去却是非常脆弱的，很容易就被浇灭了。
　　我的课堂上有28个学生，他们来自四大洲的21个国家和地区。他们的父母是来到美国的新移民，他们来到纽约的期望，就是希望他们的孩子以后能有一个更好的生活。他们的家庭大部分都不富裕，他们有不同的种族，来自不同的地区，有不同的文化，因此，我的课堂就是一个世界的缩影。
　　美国跟中国一样，也喜欢给学生做各种各样的测试，过去的十年我们对学生的测试简直可以用疯狂来形容，这其实已极大地挫伤了学生们的积极性，对教师也有非常大的影响。从某种角度看，我们测试的往往是那些可以定量的东西，而对于想象力和创造力来说，是很难测试的。当测试变得越来越疯狂的时候，我们就会忽略了培养孩子的创造力，也挫伤了他们创造的热情。我们就会忽略孩子们的一些潜能和特质。其实，孩子们是天生的艺术家，艺术创造对于他们来说就跟跑步一样自然。各种测试对于各个国家和教师也是一种损失，对学生今后的成长和生活也会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如果学校只教给孩子们那些可以测试的东西，我们就会教出一模一样、千篇一律的学生。这些学生成年之后，他们的思维模式也会一模一样，这样的学生可能只会逆来顺受。
　　其实，每个教师都知道，那些最特别的学生是那些不同的学生，就是与众不同的学生。而明智的做法是，应该教孩子们一些富有创造力的东西，让他们与众不同。因为，只有那些有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孩子，他们才会带来文化、商业、政治等各个领域的新思想和创新，他们才是未来的商业家、政治家和有洞察力的人。而且，一个有创造力的孩子在未来也会过得更好一些，因为他们对艺术有先天的热情。
　　培养学生的想象力应该是教师非常重要的工作
　　[每个孩子都会有想象力，都会有他们想说的故事，如果你理解了这一点，就会改变你的教学方式。]
　　一个“点灯人”可以帮孩子们培养创造力的方式，打开他们想象力的大门。培养孩子们的想象力，应该是教师的非常重要的工作，把想象力带进课堂会让的工作更轻松、更有趣。因为有创造力就意味着那个课堂很有意思，而且学生们喜欢有意思的东西。如果你让课堂充满了创造力，孩子们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学到更多的东西。
　　有创造力的课程就会给孩子们带来非常强大的影响，这些影响会深深地烙在他们的思维和生活中。作为教师，你可以在各个课程里运用创造力。一个有想象力的语文课，也会教会孩子更好的写作，他们自己会去写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教师可以让他的同学们听听这个孩子写出来的东西，这也会让这个学生更加有积极性。每个孩子都会有想象力，都会有他们想说的故事，如果你理解了这一点，就会改变你的教学方式。
　　当每一届学生来到课堂里时，你可能都会感觉到他们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故事。如果他们被给予了这个机会，我确信他们会有非常棒的故事，会想讲给你听。但孩子们会告诉你，他们不知道要写什么，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有故事可以讲的。对一个初学写作的人来说，孩子们往往没有写的自信，而且对于自己的想象力也不确信，但是他们确实都有故事，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经常被问到的一个问题，就是作家是怎么获得灵感的？我会对他们说，随处都能找到灵感，你只要去找，有些主意就会跳进你的脑海。作家们其实都很贪婪，他们会把生活中的每一处事物都当作灵感，他们会四处寻找故事，也会从书里寻找灵感。艺术是获得灵感的重要来源。
　　我常会对孩子们说，就算你的想法很怪异，也不要担心，有时候怪异也是一件好事，惊悚更可能是件好事。
　　儿童作品中充满暴力其实很正常
　　[教师的任务之一是教会孩子抒发情感，所以对于他们抒发的任何情感，我们都要接纳和包容。]
　　孩子们写的故事很多都会充满了暴力，这非常正常，你不需要为此担心。有时候，教师可以让他们宣泄一下这种暴力情绪。就我而言，我从来没有禁止过这种事情，因为我相信教师的任务之一是要教会孩子们抒发他们的情感，所以对于他们抒发的任何情感，我们都应该接纳和包容。如果我们不接纳他们的每一个想法，我们就有可能挫伤他们想象的积极性。
　　我和孩子们曾一起创作过关于宽面条的故事，这是一个惊奇的宽面条故事。有一天，我们班决定要做宽面条，大家齐心协力，因为要做的活还真不少。我们终于做好了面条，但是做出来的面条不太好吃，实际上是很难吃，所以，只好再见了，宽面条！
　　但是，写作改变了故事的结尾，因为宽面条并没有被倒掉，孩子们觉得这个结尾很有趣。而且，为什么不可以呢？作家们不是随时改变真实的事情吗？
　　故事往往会有三个部分，开头、中间和结尾。在宽面条的故事，故事开头是孩子们想要一样东西——宽面条，故事的中间是学生们做了宽面条，故事的结尾就是宽面条不好吃。这个故事其实设置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情景。孩子们可以根据自己的体验来写一个故事。从每个孩子写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个孩子的个性是什么样。比如，有个孩子就很喜欢强调，因为在描述宽面条不好吃的时候，他用了非常恐怖、非常糟糕等词汇，故事里还带有一些悬念和幽默感。
　　对于一个8岁的、不怎么懂英语的孩子来说，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故事了。就算文中可能有拼写和语法错误，我们也不应该忽略这个故事；就算孩子们写的是一个非常粗糙的故事，这也能反映他们的智力和想象力。而且，每个故事都会反映孩子们的个性，是他们的自画像。当我读着每个孩子的故事时，就像在看他们的灵魂。
　　关于小岛的课题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让孩子们全身心投入的课题，最终找到了“小岛”这个课题。]
　　“小岛”课题其实是从一个地理元素开始的。孩子们先是做了一些相关研究，然后是向同学们讲述自己来自于哪个小岛，比如台湾岛、长岛等。然后我们开始画地图，我们画了非常多的地图，他们学了很多地理符号，比如如何表示山脉和河流。
　　我们还阅读与岛屿有关的文学和非文学类作品。当孩子们开始写作的时候，他们已经了解了很多关于岛屿的知识，然后有意思的东西就来了——我们开始创作了。
　　孩子们每个人都领到了非常大的一张白纸，他们可以以各种形状躺在白纸上，然后让同伴帮助画出自己的轮廓，这个轮廓就是这个岛的形状。但是，那张白纸太大了，不太方便带到课堂上来。所以当他们的岛屿画出来后，我们又上了一堂数学课。孩子们需要在他们的地图上打格子，然后按照相应的比例画一个更小的地图。孩子们开始装饰他们的地图，每个地图都是一个非常独特的自画像。
　　这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中国孩子画的，你们可以在地图上看到有一棵树，上面有快乐的苹果。这个岛的名字叫“恶心岛”，岛上有血河，还有呕吐池塘、鼻涕树。
　　下面这个小岛其实是一个很有规划的岛，这个蓝色的线条代表高速公路，地图上还画了很多麦当劳、肯德基和沃尔玛，这是一个韩国孩子画的。我在书里面讲了很多关于这个小岛的故事。
　　给我惊喜，不要枯燥！
　　[我鼓励孩子们把自己写的故事表演出来，这些故事一旦表演出来，它们所蕴含的能量会比仅写在纸上要强大得多。]
　　铅笔其实是一个魔法棒，但是只有在你用它的时候才有效力。我会跟孩子们讲，页面上的词语是非常孤独的，他们需要朋友们。让你的铅笔动起来，因为一个词语可能会牵引出另一个词语，然后很快你就会产生一个想法。
　　把你的魔法棒拿出来，在页面上写上一个单词，小狗，你们看它非常孤独，需要词语朋友们，首先需要一个定贯词，然后我们下面有了定贯词，我们可能会给这个小狗一个颜色，是棕色的，然后所以我们用了一条棕色的小狗，我们想想这个棕色小狗在干嘛？在玩；它在玩什么？一个词就引入另外一个词，它在玩小提琴……
　　一个想法就是这样产生了，然后一个故事会随之产生，词语们会牵引出其他的词语，然后你就会产生一个想法。我一直在反复跟孩子们讲：给我惊喜，不要枯燥！
　　另外，我还告诉学生，你要作为一个勇敢的写作者，不要害怕你想说出来的东西，把它写下来。其实，这意味着教师也得勇敢，因为你要包容学生写的任何东西。我们该怎么做呢？
　　我们下面来做一个尝试，叫做神奇的两个事物，就是说你永远不会在同一个句子中发现的两个事物。
　　这是一个有关神奇的两个事物的故事。挑两个不会在同一个句子里出现的词语，由这两个词生成一个标题，把故事写出来。这主要是为了培养孩子们的独创性。如果你想出来的标题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词语，孩子们写出来的故事就会非常有创造力。
　　比如，“蚂蚁”和“雪人”，我们可以尝试给这两个词汇设计一个标题。比如说找一个非常特别的动词，把这两个词汇连起来，比如说“雪人爱上了蚂蚁”！这也是一个好的想法。还有“新娘”和“青菜”。可以在这两个单词中间加一个让人奇怪的动词。比如“新娘变成了青菜”，可以吗？还有“棒球”和“宇宙飞船”……
　　接下来是让大家在这几分钟时间选出一个标题，然后写一个有开头、发展和结尾的故事。注意，要有惊喜，不要枯燥。
　　我给孩子们上的非常有意思的课之一，就是把他们写的故事表演出来。其实，这个过程很简单，你不需要有场景，不需要有服装，也不需要有人记台词，但是这个表演非常有效。我们往往是让写这个故事的作者自己选演员。孩子们表演出来的东西，往往会比故事里的内容丰富得多。有时故事情节非常简单，但是表演出来就会那么富有魅力。
　　所以，我鼓励你们让孩子们把他们所写的故事表演出来。孩子们就会知道，这个小朋友写了关于鬼怪的故事，还有关于魔鬼的故事，其实这也是一个增进集体感的好方法。孩子们的想象力非常丰富，当他们的故事被表演出来并向同学们展示的时候，这个故事在能量上就会比它单独在纸上强大很多。
　　我们还有一个小练习，这是一个热身的好方法，就是要让学生们知道，一直写下去，不要让铅笔离开纸。如果你实在写出来东西，可以在纸上写：我什么都写不出来。我们可以在音乐的伴奏下开始写作。你们可以试一试，一边听音乐一边感受一下，看看这首音乐会激发你写点什么东西。
　　现场提问：
　　提问：在您的作品《我是一支爱写作的铅笔》中，一个叫做罗西的女孩，总是急着把故事写出来，但是她从来不检查和订正错误，您也从不介意。而在中国的课堂， 我们把修改作文当作写好作文的一项基本能力。请问，您是如何看待修改作文的？你觉得这会伤害到孩子们的写作热情吗？
　　山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当孩子们在最初写故事的时候，不应该为单词拼写或者语法而烦恼。想象力像一条奔腾的河流，必须得往前冲。之后，比较困难的环节就来了，这也是学生们最头疼的一件事。他们得回到故事的开头，然后来重新修整这个故事。
　　有一位非常著名的美国作家，他曾经就是这样来描述他写作的过程，即在写第一遍草稿时，感觉就像要把整个故事吐出来，然后再回过头来进行修改。
　　教师需要在这当中做一个权衡，就是在修改语法和错误跟写作进展之间的权衡。但是，更重要的是让孩子把想写的东西写出来。如果你要强求一个孩子必须怎样写的时候，想象力就会萎缩掉。
　　提问：您讲到很多有趣的关于写作的故事，比如说根据两三个词语，让孩子们通过想象写一个故事。我的问题是，怎样引导孩子写生活中真实的事情而非虚构的故事？
　　山姆：其实，我们有很多方法，比如说可以让孩子们写日记。他们可以不定期地写，想写的时候就可以写。还可以让孩子们采访他们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有时候，我也会让孩子们回忆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刻，把这些时刻记录下来。
　　提问：在中国，我们会教孩子们怎么描写一个人，包括面部表情和动作描写，等等。对此，您有何看法？
　　山姆：对于孩子们来说，让他们描写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他们的兴趣可能会更多的在情节上。最好到五年级以后，我们再去教他们描写的方法和相关写作。
　　根据我的经验，我会让他们先有一些真实体验再去写作。比如我会带孩子们到公园去，让他们写他们听见、看见或闻见的东西。这种方法非常有效，孩子们在这种非常开放的环境下写作，效果会更好。（注：此文根据第九届中国儿童阅读论坛暨亲近母语教育研讨会开幕式上的主题演讲记录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