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冕:率性的“8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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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冕:率性的“80后”

朱 竞

生于1932年的谢冕，今年刚好80岁，是名副其实的“80后”。 谢冕先生自20世纪40年代末开始发表作品，他的文学创作和学术研究到今天已历经六十多年漫长岁月。他是当代文学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有着学者、教授、博士生导师、院长、各类奖项评委头衔的谢冕先生，大家都很熟知，已有成百上千或长篇或短文的介绍。那么，摘掉这些光环之后的普通人谢冕，又是什么样？
谢冕爱大笑，他的笑声是出了名的。他的笑声有着非常强大的穿透力和感召力。由于他的听力有些弱，聚会时我们常拿谢冕先生开玩笑，我们小声说他的坏话后就哈哈大笑，他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待我们把详情告诉他后，他就会发出响亮而通透、没有一丝杂尘的大笑，感染着周围的人一同大笑，使你感到他的健康和青春的气息。谢冕先生几十年的教学中，就是用这种带有幽默趣味来营造了一片自由、自在、平等的空间，与他接触时，没有等级，没有长幼，与你同乐，一派天然的学术自由的境地。
谢冕是率性的。与他接触，你会感受到他的率真坦白和达观的性情。刚刚出版的十二卷《谢冕编年文集》中，收录了他从1947年到2012年2月间发表的660万字的文章。更惊奇的是，就在那天的会议结束前，谢冕先生做出了一个让所人都感到意外的事。他把会议上送给他的一大束红玫瑰花打开，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台下的人群中，亲手送给了在场的三十几位女性每人一枝红玫瑰。而第一枝红玫瑰送给了他的爱人+同学的陈老师。一时间会场的掌声、笑声、喊叫声响起。
几十年来，谢冕先生始终坚持每天跑步，然后洗冷水澡。而就在去年他到了杭州，竟然围绕杭州的西湖，用四个多小时跑了整整一圈。他说在20世纪50年代的时候，就绕西湖跑过一圈，那时他正在恋爱中。半个世纪过后，他再来跑西湖，是为了感恩还愿的。他说他还要再爬泰山和黄山。
谢冕先生的爱美之心，更是名声远扬，他爱所有美的东西：美景、美图、美酒、美食，美女、美文，花鸟鱼虫、山川河流等等。谢冕先生特别爱干净，他的衬衣都是自己用手来洗，从来不用洗衣机。他去开会时，包里常会装上一件备用的衬衫，他说路上会出汗，不换会有味道。到会场前要换上一件干净的，这样对别人是一种礼貌。他热爱一切美的事物，通过美的事物他要暴露不能容忍的丑恶。
谢冕先生又是“杂乱无章”的。谢冕先生冬天时常穿一件很气派的灰色毛尼长大衣，无论多冷他都不戴帽子。常把手机装在一个有民族图案的手机套里，再用一条长带子挂在脖子上搭在胸前。在畅春园的家中去往北大校园的路上，他总是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自行车的前把上经常挂着一个很旧的布兜子。看上去一身笔挺的着装与这辆旧车实在不相配。他经常骑自行车来中文系取报刊和信件，每次都把那个布兜子装得满满的带回家。
记得有一次我去谢冕先生畅春园的家，走进他的书房一看，这哪是书房啊，就是一个仓库！整个房间的地下都堆满了书和杂志，只有一条窄窄的过道可以勉强过人，稍不留意，两旁的书就噼噼啪啪落下来。谢冕先生还自嘲地说“这是世界上最杂乱无章却秩序井然的书房”。我看到，还有多年前的旧挂历他还留着。我劝谢先生把用不着的东西处理一些，可倒出一些空间。谢冕先生说“都是有用的，我要查东西，很方便”、“我留的东西太多太久，1947年以后的东西我都留着呢！看着实在是太痛苦” 。我理解他说的“痛苦”，半个多世纪过去，谢冕经历无数风雨和磨难，在他的文字中都有记载，几次搬家他却保留下了很多珍贵的资料。原来，这些看起来杂乱无章的东西，在此都有它们各自的使命及价值。
谢冕先生当过军人，他养成了良好的生活和学习的习惯，开会时他从来不逃会。很多学者大多习惯于开幕式后照了相领了纪念品就走，我曾写文章批语过此现象。而谢冕先生每次开会前，他都会一丝不苟写发言稿。但讲着讲着，他会激情四溢，声音越来越大，加上手势，完全忘记了时间。主持人又不好打断他，谢冕幽默地说：我有时也很狡猾的。
谢冕更是激情而勇敢的。有学者曾说，谢冕是一个时代的灵魂。1980年5月7日，在《光明日报》上发表的《在新的崛起面前》后，由此拉了80年代第一次诗歌论争的重要导火线，“新的崛起”在80年代可以称之为爆炸性的命名。谢冕先生为诗坛出现的新气象大声疾呼：“……这情况之所以让人兴奋，因为在某些方面它的气氛与‘五四’当年的气氛酷似。它带来了万象纷呈的新气象……”那是在80年代初，虽然当时已经是春光明媚时节，但气氛却依然阴晴不定。谢冕先生走在时代前面，率先感知到一个新的诗歌的时代来临。
谢冕先生的敏锐与勇敢，表现出了他的责任和品质。在今天的年轻人的眼中，可能会理解谢冕先生的敏锐，但他们不会理解他的勇敢。这也许就是时代的不同和认知的不同。如今年青一代很难理解当时的文化背景，在长时间的覆盖性的压迫与伤害之后，谢冕先生竟然还会卓然不群地立举新意。
愿谢冕先生永远率性年轻。期盼再次听到那响亮而透彻的笑声。
                                               （此文发表在《国家电网报》2012-7-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