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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教育的是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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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4 20:23:3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该教育的是老师

茅卫东

读完《该教育的是班集体》这则案例(后附),说实话,我没能看出里面有多少属于教育的东西,却仿佛看到了当年文革中大批判的情景。

徐老师应该是对小王同学已经有了很深的成见,所以才会用“顽劣成性”、“铁石心肠”这样的词,才会说“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可是小王毕竟是小学六年级的孩子,纵然顽劣不堪,当老师的也应该去了解一下原因。可是从这则案例中,徐老师没有一句关于这个方面的调查和分析。

教育的前提是什么?是对孩子的了解。这种了解不仅是知道孩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什么特长,有什么缺点,更重要的是对孩子性格形成过程的了解,对孩子内心世界的把握。缺乏对孩子的了解,教育就很容易变成对孩子的强制,进而变成对孩子的控制。从徐老师对小王的描述看,她对这个学生是缺乏了解的。

梳理一下,徐老师在此事的处理中主要做了这些事情:

第一,劝走生气的清洁工,让班长查明事情经过,组织班干部发表处理意见;

第二,引导学生将小王的行为定性为损害了集体荣誉,丢了全班同学的脸;进而鼓动起大家对小王同学的愤怒和指责,迫使小王向所有在场的人逐一鞠躬道歉。

徐老师的第一步做得很好,但第二步就非常糟糕了。小王同学“拿厕所里的垃圾篓,去砸蹲在便坑间大便的人”确实不妥,但这是他的个人行为。因为实行班级授课制,我国的中小学中,每一个学生的独立性一直不强,某个学生出了什么事情,经常只有班主任会将所发生的事件和学生个人联系起来,校长和其他老师一般只会说“某班出了什么事情”。小王的乖张举动,被认为损害集体荣誉也算是事出有因。事实上,将个人纳入集体进行管理和教育,动辄以集体的名义规范约束学生,确实也是学校一贯的做法。在非公有制经济不被认可的那些年,城市里的每个人几乎都是“公家人”,农民也是归属于生产队、大队和公社。可是,改革开放这些年,这种状况不断地被改变,个人的独立性越来越强,个人的价值和地位越来越得到重视。现在,除非因为职务行为,不然个人的一切行为后果都由自己承担,与单位无关。现在大概只有在教育系统,学校还动不动把个别学生的不当行为与班级集体荣誉联系起来,教育局会把个别教师和学生的事情和学校联系起来。而这,或多或少带有一点古时的“连坐”色彩。

小学生是很容易被忽悠的。徐老师说:“有人损害了集体的利益,让我们大家面子扫地,你怎么想?该怎么做?”同学们马上“要捍卫集体的利益,要跟坏人坏事做斗争”。徐老师并不满足,而是“进一步激发大家的愤慨之意,直到他们义愤填膺地要求小王给每一位同学轮流逐一道歉。”

这是教育吗?不,徐老师根本没有让小王和其他同学明白,小王的错误是不尊重别人,给别人制造了麻烦,所以他需要向受害者道歉,接受学校的惩罚。徐老师所做的事情其实是洗脑。撇开具体的原因分析和责任认定不谈,却成功地把大家的思想统一到了“保护集体利益,维护班级面子”上。集体利益就具有先天的正当性吗?大家的面子就是最判断是非的标准吗?恐怕徐老师自己也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吧。这是典型的“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当小王向教室里56个人逐一鞠躬,说了56次“对不起”之后,泪流满面的他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徐老师认为,此次的教育不仅对他个人还是班集体都是深刻的。可我以为,印象或许深刻,但他们记住的大概只会是不能让老师不高兴,不能损害集体荣誉,而不是真的明白“尊重别人,不给别人添麻烦”的道理。事实上,在不久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以集体的名义侵害个人利益的事情是经常的。

不清楚徐老师多大年龄,从此案例中,我感觉她的教育理念和方法非常陈旧。我甚至觉得,虽然身为教师,她的教育情怀都远不如那位清洁工。徐老师口中这位“善良的大叔”看到小王痛哭流涕前来道歉,“急冲冲跑到教室向我求情说饶了他,不必再批评了”。而徐老师的态度却是:“而他哪里知道,我没有与他搭过一句话。”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我为自己有这样的同行感到脸红。

附案例:

该教育的是班集体

    中午,刚到校门口,就发现教室的走廊外围着几个男同学,推推搡搡的。我心里开始发毛:准是又出事了。

    不出所料,刚到楼梯口,校园里的清洁工就生气地指着小王嚷开了,看他的样子又气又急,我猜测不是小事,可惜他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口音,我听了好长时间还是一头雾水,加上小王又一脸委屈的样子,旁边还有同学证明他中午一直呆在教室里没出去过。我只好请清洁工先回去,说等调查清楚了,一定把同学带到他面前。清洁工走后,我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这几天数学老师外出,我已上了整整一个上午的课,嗓子都快冒烟了,并且我太了解小王,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要想让他说实话,得软磨硬泡半小时以上,再说第一节马上要上课,我不能为这没有胜算的事置班级的其他同学不顾。我思量了一下,看了看旁边为他开脱的“同党”,而他一直在察言观色,早已想好如何应对老师。我心里有了谱,跟他们说:你们找到班长解释。

     一到教室门口,我不由得怒火中烧。因为我们的中午自休课是规定1:00下课的,现在时间没到,而同学们却正在津津乐道地谈论着,有几个还站在位置上手舞足蹈,在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什么?我知道,本班自休课一直纪律很好,没发生意外事情,绝不会有同学说话,今天这个样子一定跟刚才的事有关。我压压怒火觉得先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叫班长负责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没到2分钟,班长就完成了任务,因为他找来几个知情者,小王想抵赖都不成。原来这个顽劣成性的孩子,前几天有好几次拿厕所里的垃圾篓,去砸蹲在便坑间大便的人,听说有一次还砸到了老师。我惊呆了,不是因为小王的恶劣行径,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在他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我并不震惊,而是面前这一大帮幸灾乐祸眼中闪着兴奋光芒的孩子我该怎么教育。

    下午第二堂正好是品德课,发生在身边的事例远远比品德书中枯燥的道理要形象生动,我把这事当作难得的教学内容给学生上了一堂难忘的品德课。第一节课的大课间,我就布置班干部讨论商量,该如何处置小王?第二堂上课,班长已经让小王站到讲台前,而他却乐滋滋地看着下面几个朝他做鬼脸的同学,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脸的轻松自在。我把小王犯的事简单地描述了一遍(有几个同学还是边听边笑),便由班干部轮流着发表意见。大家的意见挺统一,都说叫他跟清洁工扫厕所,并要写一封信告诉他的家长(这种方法我们经常用),让家长配合管教。是班干部一致的意见,我当然采纳,便问:信由谁来写?我一连问了三遍没人举手,我知道大家都见识过小王的爸爸,心理有恐惧感。于是,本课的教育便由此入手,先让学生思考:小王损害的是谁的利益?丢了谁的脸?在讨论中大家渐渐明白:他损害了集体的荣誉,给六(2)班所有同学丢脸,所以清洁工到六(2)班来找犯事者。看到大家的脸逐渐严肃,我继续说:“有人损害了集体的利益,让我们大家面子扫地,你怎么想?该怎么做?”同学自然说到要捍卫集体的利益,要跟坏人坏事做斗争,于是就齐刷刷地举手说要承担起责任给他父母写信,并开始指责站在讲台上的小王,最后我决定由管纪律的副班长王琼娴来写这封信。小王开始变得不自然。

      我进一步激发大家的愤慨之意,直到他们义愤填膺地要求小王给每一位同学轮流逐一道歉。在强大的集体面前,小王低下高贵的头逐个鞠躬道歉。有些男同学还对向自己鞠躬的小王挥一挥拳头,有些善良的女同学看见他可怜的样子同情而无奈地笑笑。当时在教室的共56人,他鞠了56次躬,说了56次“对不起!”说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我从没见过“铁石心肠”的他会如此悲痛不已,但我知道此次的教育不仅对他个人还是班集体都是深刻的。

     但是课还远没有结束,我让大家把刚才自己的思想经历写下来,说出对这件事的认识(见附页)。我在投影仪中放了部分同学的感悟,再要求他们就自己的体会提炼成一句格言警句,永远警示自己。我选择了几条有代表性的抄在黑板一角,每天回顾反思,并落实在以后的行动上。

    下课后班长带着小王找到了清洁工,这位善良的大叔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与中午的态度判若两人,还急冲冲跑到教室向我求情说饶了他,不必再批评了。而他哪里知道,我没有与他搭过一句话。

         浙江温岭方城小学 徐淑萍  317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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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14 20:27:12 | 只看该作者

案例分析:纵不能春风化雨,又何苦剑拔弩张

茅卫东

案例

我的“输”与“赢”

我是一个固执的人,带着一个固执的班。要不是成绩还可以,可能早已没“资格”再当班主任了。因为,我得罪了很多人。我是学校里公认的最认真的人,却是从教15年来没有评过“优”的人,甚至在聘任职称的“关键”时期。因为,每次投票,我人缘最差。同事们对我已经恨到没有丝毫“同情心”的地步了。很多人劝我,“干嘛和自己过不去?”,我“沉默以对”。因为他们不知道我的快乐,耶稣说:“你必须在付出中得到你期望的快乐。”好心的朋友只看到我的“输”,却没看到我的“赢”,我赢得的是别人无法体会的快乐。

我“输”了家长,“赢”了学生

我班有个学生,学习还可以,一、二年级时,经常忘带作业。每次出现问题,要么蒙混过关,要么撒谎,总是不敢面对问题。我非常困惑: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照理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情。经过无数次地细心观察,终于找到原因是家长太溺爱了,动手能力、管理能力太差。每天书包都是家长收拾,家长搞不清,当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后来,我反复跟她强调要自己收拾书包,仔细核对,自己能做的事尽量自己做。在学校里,我不允许家长替她做值日,让她在最脏、最差的环境中锻炼自己。她的丢三落四、撒谎、搪塞的毛病彻底改掉了。可是,我的麻烦来了。因为家长经常打电话说“我孩子不舒服,不能扫地”,我一口回绝“不行”。后来,家长干脆在孩子值日时请假“我孩子不舒服,不去上学”,我说“发烧了吗?”“没有”“打针、吊水了吗?”“没有”“那不行”。再后来,家长就直接叫孩子自己到我办公室来说“我妈妈讲‘我气管不好,不能扫地’”,当然也会被拒绝……积怨终于在一次请假时爆发了。孩子蹦蹦跳跳地来上学,据我观察没有丝毫异样的情况下,又请假不做值日时爆发了。那位“舐犊情深”的母亲像一头发疯的母牛冲进我的办公室,拍着我的桌子质问我“无数次请假你不允许,请问你有没有孩子?”我告诉她,正因为我有孩子,所以我才不允许你溺爱你的孩子。记得我曾读过这样一句话:“请重视女童教育,因为她也是未来的母亲”。事后,校长找了我,意味深长地说:“何苦呢?她请假,你准了,不就完了吗?她溺爱她的孩子,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本来想说:“是没关系,可她现在是我的学生。”但,没说出口。

我“输”了比赛,“赢”了育人

在一次优质课比赛中,我和另一位老师都选中四下«天鹅的故事»,内容写一群天鹅为了生存,在一只老天鹅的行动感召下,用自己的身体破冰的神奇壮观场面,歌颂了天鹅勇敢奉献、团结拼搏的精神。我俩课堂教学目标都达到了。唯一不同的是她预留了5分钟写话,在学生中找几篇写得比较好的,自己朗读,展示自己的教学效果及学生学习效果,课堂教学时间恰到好处。我预留了十分钟写话,并随机让学生自己朗读。第一个学生进行得比较顺利,第二个学生出现状况了:写好了,但不愿站起来朗读。冷场了,怎么办?我只好自己拿起来读。当读到“天鹅,你勇敢顽强的精神值得我学习”心头一怔,这不正是教育的最佳时间吗?于是我说:“你要学习天鹅的勇敢,可是你刚才一点儿也不勇敢。来,同学们,让我们一起用掌声请这位同学把勇敢拿出来。咱们学了就得用呀!”在一片掌声中,他又重读了自己刚才写的话,全体同学再次报以热烈的掌声。我敢肯定,这个同学以后一定会变得勇敢一些。因为,有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而我没能进入第二轮。我“输”了比赛,但“赢”了“教书育人”。

我“输”了人情,“赢”了真情

所有的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和好孩子坐在一起,有些老师干脆把问题学生“流放”到某个角落里自生自灭。而我总是让调皮捣蛋的问题学生坐到综合素质最强的学生旁边,希望那些“劣马”能“近朱者赤”。家长总是想尽办法调位,我一概不允。其中,一位家长总算逮着理由请同事帮忙换位,“那孩子太顽皮,而且,经常打他们家孩子,昨天还踹她一脚。”我感到事态严重,连忙把这个问题学生找来查问原委,确有此事。我让他道歉,他俩眼往上一翻,不理不睬。我很生气,来个“以毒攻毒”—“把手伸出来!”唰、唰……打了几下子,还是没反应。什么叫问题学生?那就是“油盐不进”。我的肺都要气炸了。怎么办?放弃?这孩子肯定觉得自己“沉默以对”是法宝,老师拿我没辙。于是,我马上换一副委屈痛苦的表情对他诉苦:“你真是枉费了老师的一片苦心呀!老师把你安排在这样一位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旁边,是希望她能帮帮你,让你的成绩不会滑下去。如果换一位和你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爱玩的学生,你们上课还不玩到一起去了吗?你成绩还不一落千丈吗?可你却不珍惜呀!现在,这样的好孩子都不想跟你坐一起了,还有谁能想呢?”这时,我发现他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觉得时机来了,该给他“就坡下驴”的机会了。“你去向她道歉,如果她同意原谅你,我就不调位。如果她不原谅你,那我没办法,只能换一个同位。你看行不行?”他睁大感激的眼睛点了点头。这就是苏霍姆林斯基所说的:“在每个孩子心中最隐秘的一角,都有一根独特的琴弦,拨动它就会发出独特的音响……”上课时,我特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朱涛,你道歉了吗?”他点了点头。我又问他的同位:“何莹,你原谅他了吗?”何莹点了点头。于是,我用非常响亮的声音说:“让我们为何莹的宽宏大量鼓掌。”接着,又用更加响亮的声音说:“让我们为朱涛知错就改鼓掌。”班里瞬间沸腾了!这两个学生的脸上都流露出幸福的微笑。事后,同事找到我,“就换一个座位,有那么难吗?”我想说:“不难。”可是,他不明白,我面对的是问题学生,换到哪儿都会再次出现问题。如果一直地换位,一直地“秋后算账”,就有可能将朱涛推向问题的深渊—破罐破摔。如今,他“悬崖勒马”,肯定能改好。因为,今天他能真诚地道歉。明天一定能真诚地做人。能在人生的起步阶段,赢得一颗真诚的童心,这比任何“人情”都珍贵。

我赢了激情四溢的课堂,我的公开课总有“造假”的嫌疑,因为配合太默契了。我赢了诚实,因为孩子在作文中写道:“有一次要背课文,我没有背。组长就把我送到老师办公室。老师说:‘SY(此处马老师原文是学生的中文姓名,看着不像是化名,故用字母替代——笔者注),你为什么背不好课文?’我不敢讲我没有背,只好什么都不说。最后老师说:‘期末考试就要到了,课文背不掉,填空就填不好。’我还是什么话也没说,一直看着老师。当时我真想说:‘马老师,我也知道,只是我忘了。’”我赢了感动,因为孩子在作文中写道:“老师,您记得吗?那一次画展,是您用一中午的时间做出了一个吸引人眼球的广告牌。那时,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学生。那云淡风轻却又五光十色的一片片带着您身上的芳香的水彩颜色,成了您爱我的最好见证!那秀美而又苍劲有力的字编织成了我的童年对师爱的美好憧憬。浩渺的苍穹下,浩瀚的宇宙中,苍天让我们相见在这,相遇在此,这是真正的缘分,是不可多得的不解之缘!望着窗外黑色的天空,我嘴里不由得发出轻声的呢喃:‘老师……’”(注:这篇小练笔出自一个四年级学生之手,您信吗?)我赢了童真童趣,因为有一次校长怒气冲冲地抓着我班的一个学生说:“反复强调,怎么还有学生下花坛?”我把校长劝走之后,让她对我说明情况。她说:“我在花坛里栽了一颗桃树,我去看它长大了没有。”太可爱了!我的学生,我的孩子,叫我怎能不感动呢?太多太多这样的案例,我无法一一细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每天都被我的学生感动着,每天的生活都充满幸福-无论是欢笑,亦或是痛苦。这是我实实在在的“赢”,是别人无法理解,也难以体会的“赢”。

最后,我想说:“如果你是一个好人,那么你就不要再要求得到什么回报,因为这个事实本身就是上帝垂爱你的证明。”与天下所有的班主任共勉。

安徽省六安市长安小学    马海玲

分析:

纵不能春风化雨,又何苦剑拔弩张

茅卫东

马老师应该是一个工作非常认真的人,而且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明知校长和同事对她的工作有看法,还是坚持自己的主张;即便人缘最差,依然自得其乐。我其实是蛮欣赏这种个性的,因为经常有人说我是一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生活中见风使舵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人太多太多,不讲原则惟命是从见利忘义的人太多太多。教育中人,若也是如此性格,实是荒谬悲哀至极。马老师显然不是这样的人,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一心只想着学生发展,很有个性。

可是,马老师的叙述,让我又想起了多年前一个重点班的学生评价他们班主任的话:“X老师坏就坏在责任心太强了!”和很多传统的家长和老师一样,马老师似乎也是属于“为了你好”一类人。因为我是为了学生好,所以其他人不能来干涉我,学生不能不听我。因为我是为了学生好,所以我就是对的,任何反对我的人都是错的。终于,我成了孤家寡人。本来这应该让人痛苦不堪,可是感谢开放、感谢网络,我知道了上帝,于是不再要求得到什么回报,“如果你是一个好人……这个事实本身就是上帝垂爱你的证明。”于是——完胜!

问题是:“我是一个好人”,这由谁来鉴定?是不是因为“我”是好人,所以就注定要与所有人为敌?

这么说可能有点抽象,下面结合马老师的叙述具体分析。

一、明确边界意识,不可与家长争孩子

“请重视女童教育,因为她也是未来的母亲”,我认同这个观点。可是老师因此就有了禁止家长溺爱孩子的权力吗?并非如此!马老师对家长说出“不允许你溺爱你的孩子”这句话,这是越界。如果是我,我会选择找个机会和家长坐下来,交流了一下育儿之道,但最后的选择权在家长。我们必须接受一个观点,那就是家长有溺爱孩子的权力,虽然我们认为这样对孩子不好。家长有权拒绝我们的建议,我们却不能强行干预学生的家庭事务,唯一例外的情形是家长正在使用严重暴力伤害着孩子,但溺爱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

我是对的,我是为了你好,所以你必须听我的,这种教育思维曾经非常流行。现在,是重新审视教育伦理,厘清教师边界的时候了。我们可以阻止别人做恶,但强制别人为善,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恶。家长溺爱孩子固然不好,毕竟不是恶行,我们又何必义愤填膺强行出手?如果觉得孩子无故不做值日对其他孩子不公平,老师完全可以要求家长出具医院证明,证明孩子身体不适合搞卫生。至于家长能不能搞到这份证明,或者如何搞到这份证明,同样不需要教师操心。有,孩子就不用做值日了。没有?对不起,这是学校的事情,除非家长给孩子转学,不然就得按照学校规矩来。

说到底,学生只是教师生活中的过客,而孩子却是家长生命的延续,我们何苦与家长争孩子,又怎么可能真的“赢”得了学生?当我们视家长为对手,准备和家长争孩子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输了。因为此时,我们已经越界,违规了。身为教师,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只是教育孩子,而不是和家长争孩子。

二、客观归因、平实叙事应该成为教师的职业习惯

学生经常忘带作业,马老师为了弄清原因,说自己“经过无数次地细心观察”。一、二年级的学生忘带作业并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怕被老师批评不敢说出实情也可以理解。不过,总是这样子,教师是应该干预一下,可“无数次”这个词还是有些夸张了。问问学生、问问家长,应该不难发现事情原委。再说了,家长替孩子收拾书包应该是在家里吧,老师“无数次地细心观察”又是在哪里进行的?家长溺爱孩子,不想让孩子做值日,这的确不好。可是在教室里做个值日,就是让学生“在最脏、最差的环境中锻炼自己”,是不是也太高估做值日的功效了?

马老师说自己“输”了比赛,“赢”了育人,给人的感觉她是因为不想放过帮助学生的机会而“输”了比赛。可从马老师自己的描述中,我只看到在一次优质课比赛中,马老师巧妙利用教学内容鼓励学生,但没发现这与她“输”了比赛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马老师说,这位受到鼓励后站起来朗读的同学“以后一定会变得勇敢一些,因为,有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将“一定”建立在“可能”的基础上,这样的自信实在不太靠谱。

在调座位这件事情上,马老师说:“今天他能真诚地道歉,明天一定能真诚地做人。”又是“一定”,呵呵。马老师说自己已经工作了十五年,我不太明白,她内心里真是这么认为的,还是她的语言习惯使然。但不论是哪种情况,都值得商榷。如果是前者,身为教育者的马老师显然低估了成长的复杂性和教育的复杂性。如果是后者,问题可能就更加糟糕。语言的背后一是思维,二是心理。如果马老师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性,却还是习惯于这样信誓旦旦,那就远离了她高度认可的“真诚”品格。

叙述夸张、缺乏逻辑其实是不少老师行文的通病,可很多同行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每当我在一片叫好声中指出某段文字的问题时,时常有人劝我“讲话不要太刻薄”。一个教书育人的群体,沦落到只喜欢相互吹捧,连基本的叙事规则都不在乎,实在可叹。

三、不愿意沟通的背后是什么

马老师说自己在学校里“人缘最差”,同事们对她已经恨到没有丝毫“同情心”的地步了,可是她每天都“被学生感动着”、“每天的生活都充满幸福”。

我有些难以理解。

从这篇叙事中,我没发现马老师做了哪些特别与众不同、惊世骇俗的事情。倒是留意到了这些描述:“我‘沉默以对’。” “我本来想说……但,没说出口。”“我想说……可是,他不明白。”

虽然每次交流未必都能沟通,可是自己不说,别人又怎能明白?她不愿意和同事交流,大概是觉得对自己的做法“别人无法理解,也难以体会”。

马老师不愿意和同事交流,而是选择把自己的经历记录下来与更多的同行分享。有意思的是,马老师的学生好像也有相似的习惯。这位学生在作文里写道:

“有一次要背课文,我没有背。组长就把我送到老师办公室。老师说:‘SY,你为什么背不好课文?’我不敢讲我没有背,只好什么都不说。最后老师说:‘期末考试就要到了,课文背不掉,填空就填不好。’我还是什么话也没说,一直看着老师。当时我真想说:‘马老师,我也知道,只是我忘了。’”

“什么都不说”、“还是什么话也没说”、我真想说”,这个学生,是不是和马老师很像?这个学生为什么不说,作文中有交待——“不敢”。

马老师是不是也有所“不敢”,所以才“沉默以对”?她自己没有说。

仔细想想,一个在同事面前经常“沉默以对”却敢和家长争孩子的老师,一个知道所有同事都恨她却每天生活得很幸福的老师,一个“赢”得了学生可学生却不敢当着她的面作出解释的老师,一个工作15年从没评过“优”却自认是一个得到了上帝垂爱的老师,这总让我觉得怪怪的。

希望天下所有的班主任能和我一起思考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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