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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大师陈师曾纪事 | 李运亨 | 2001年第4期 炎黄春秋杂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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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师曾先生在现代美术界可称第一人。
——梁启超
陈师曾作品
陈师曾先生名衡恪,别号槐堂,又号朽道人。1876年2月17日(光绪二年正月二十三日)生于官宦之家。师曾先生之祖父陈宝箴,曾任湖南巡抚,后官至兵部侍郎。其父陈三立,曾任史部主事,为清末著名诗人。
陈宝箴、陈三立父子为官从政务实,主张维新。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戊戌变法失败,父子遭“即行革职、永不叙用”。这一政治上的打击,对师曾后来产生民主思想有着巨大的影响。三立先生被革职以后,从武昌移居南京,闭门研读诗文。是时已废科举,三立先生即举办家庭学堂,教育子女。教授四书五经,并开设数学、英语、音乐、绘画课。师曾的兄、弟隆恪、寅恪、登恪与师曾的三个妹妹康晦、新午、安礼同时就学。湖南山水画家萧泉曾在陈家教画。陈家亲朋友好的子弟,如我国著名的桥梁专家茅以升及其弟茅以南也曾在陈家受业。师曾考取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后,与鲁迅先生同窗,二人情谊甚笃。师曾学习勤奋,成绩优良。
求师乐此不疲
1901年(光绪二十七年),师曾转学上海法国教会学校,研读外语,为出国求学作准备。翌年,师曾偕弟寅恪从上海乘日轮去东京求学。先在弘文学院补习日文,后入高等师范学校研究博物学,仍与鲁迅同窗共读,朝夕相处。鲁迅在东京积极筹办《新生》杂志,师曾热情支持和赞助。师曾与肄业于美术学校的李叔同(弘一大法师)相交甚密,二人对诗词、中外绘画、书法、金石篆刻皆极喜爱,终成莫逆之交。他与日本画界也交往密切,在注重写生方面与当时东瀛画坛人士不谋而合。总之,留日八年,为他以后的艺术生涯吸取了不少营养。
1909年春,师曾先生与吴县汪春绮女士结婚。回国后,1910年,应张謇之邀赴南通师范学校执教博物学,寓居通明道观。师曾妻子的汪家与著名书画家吴昌硕素有交往。师曾倘去上海,必去吴昌硕处学画。师曾得益匪浅,在绘画上打下了雄厚的基础。
南通靠近上海,又与苏州仅一江之隔,交通方便,文人墨客荟萃,师曾与书画家的交往日益频繁,并与“翰墨林”书画店主李苦李交往日甚。李苦李与师曾同是吴昌硕先生的得意门生。二人习艺论画,切磋画理,相处十分合契。
师曾先生从师吴昌硕,无论绘画、篆刻,皆能领会要旨,“师其心而不摹其迹”,即使是临摹作品也能做到“画吾自画”,所以这个时期他的绘画、篆刻,学而能化,自有面貌。
主管图书心系书画中华民国成立后,1912年蔡元培先生出任教育总长,创导美育教育,刘海粟先生在上海创办了第一所美术学校——上海图画美术院。
1913年秋,师曾应教育部之邀赴京到教育部供职,又与鲁迅先生重逢。师曾不愿为官,与鲁迅共主图书编审,共同参加全国儿童画展的审查和国内文物展览。鲁迅先生1912年应蔡元培总长之聘任教育部部员,兼任负责文化、艺术等方面工作的社会教育司第一科科长。师曾与鲁迅在教育部再次重逢,二人朝夕相处,书画往来,同游小市、琉璃厂,玩赏古玩书画。师曾多次作画制印送鲁迅,鲁迅也送碑帖拓片给师曾,互相切磋、交流。
1915年1月1日,美国旧金山举行“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鲁迅、陈师曾等从全国儿童艺术展览会的展品中精选出104种共125件交中国筹备巴拿马赛会事务局运往展出。
1915年2月22日,国立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开办三年制手工图画科,聘师曾为国画教师,致力于培养美术人才的师曾先生慨然应允。
1918年2月北京大学成立画法研究会,聘师曾先生为中国画导师,与徐悲鸿、贺履之、李毅士等人共同授课,砥砺画学。是年4月国立北平美术专门学校聘师曾为中国画教授。1920年(民国九年)5月,北京成立中国画研究会,先生为主要成员之一。
师曾先生提倡画家走出画室,以现实生活为对象,吸取西洋画的科学因素,创作出自己的风格。他的教学思想是启发学生的自觉,主张“书画同源”,多观察各种物象的特点,重视基本功的训练(包括国画的临摹);认为基本功越深厚,气韵越生动。对中外艺术,主张融会贯通,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创作出自己的风格。他诲人不倦,以自己精湛的艺术指导,造就了不少著名美术艺术家,如刘开渠、李苦禅、王雪涛、俞剑华、王子云、王友石、高希舜、张肇铭等。
实为中国漫画始源
师曾在教育部供职十年之久,工作之余坚持作画。其间交友更加广泛,接触著名学者愈多,其书画声誉日隆。他孜孜于中国画创新的研究,以造化为师,面向生活,折射人生,细心观察北京街头的风俗人情,于是1914~1915年间创作了多幅别开生面的北京风俗画,如《墙有耳》、《老妪》等,深刻地反映了社会的现实,对统治者进行讽刺。他在1909年所作简笔人物画《逾墙》(见附图),寥寥数笔,形神兼备,余味无穷,近似后来中国的漫画。他画一窃贼正欲翻墙行窃,左腿已跨上墙头,扬头向内窥探动静。构图简练,立意深邃,画面单纯含蓄,富有情趣,完全是现在漫画笔法。更值得提出的是,先生于画右上角题道:
有所谓漫画者,笔法简拙,托意诡,涵法颇著,日本则北斋而外无其人;吾国瘿瓢子、八大山人似之,而非专家也……
先生首次在这里提及漫画二字,介绍了漫画的形式,把传统说法的中国现代漫画出现时间,向前推进了十余年。这对研究我国漫画之渊源及其涵意,很有参考价值。先生认为:
东瀛的葛饰北斋(1626—1705)是漫画专家,而我国的黄慎(1687—1705,号瘿瓢子)和朱耷(1627—1705,别号八大山人)的作品中,也有含漫画意味者,但他们并非专家。
与此同时,师曾先生在上海刊行的《太平洋画报》上发表的即兴之作,以及1914—1915年间在京华创作的风俗人物画,都笔墨简单,意趣盎然,立意深刻,漫画艺术之味更浓,很显然是受日本北斋的影响,开了我国漫画艺术的先河。所以后来漫画艺术大师丰子恺推崇陈师曾的简笔人物画是“中国漫画的始源”。
师曾先生滞京期间,坚持作画不辍;工作之余,漫步街头,细心观察北京街头的风土人情,在1914—1915年间创作了多幅别开生面的《北京风俗画》,对民初画坛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先生的北京风俗画,以简练的笔法,逸笔草草,面向现实,具有鲜明的现实意义和乡土气息。如《墙有耳》(见附图),作于1914年(民国三年),用笔简括,讽喻明显。民初袁世凯当政,一心复辟,“严禁小民莠言干政”,很多公共场所,贴出“闲谈莫论国事”;人民群众噤若寒蝉;二人对话则防止第三人听到,师曾先生作画以讽之,画面上柴扉内似有人谈话,门外有两三个不三不四的人窥探、偷听。1944年董大年先生又在画上题道:“莫论国事贴红条,信口开河祸易招;仔细须防门外汉,隔墙有耳探根苗。”惟妙惟肖,痛快淋漓,简直是一幅典型的政治讽刺画。
力劝白石老人“变法”
师曾先生在艺术创作上主张中西融会,中国画“宜以本国画为主体,舍我之短,采人之长”。他是敢于创新的实践者。白石老人在师曾的力劝和帮助下,“衰年变法”,终成举世闻名的艺术大师。
师曾与白石相晤,始于1917年。二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师曾在北大画法研究会任教,常偕友人胡佩衡君去拜访白石。白石亦经常去北新街“槐堂”(师曾的画室,因庭中有老槐而故名)。二人谈画论世,堪称益友。
当时白石老人的画已造诣很深,但他学八大山人所创的简笔大写意,很少有人喜欢。陈师曾劝其改学吴昌硕,白石为使自己的艺技有新的发展,另辟蹊径,走上吴昌硕开创的大写意花卉派的道路,后来又独创红花绿叶的浓色花卉和以水墨画鸡、画虾、画蟹等,自成格局,达到了“变法”,终成世界瞩目的艺术大师。
白石老人1945年时,自记其事云:
子五十岁后,冷逸如雪个(八大山人),避乡乱,窜于京华,识者寡。友人师曾劝其改变,信之,则一弃。
师曾与白石老人交往日密,老人的画风、人格,也深深影响了师曾。白石作画注重写生,友人问其山水写生问题,老人特意以对联答之:“胸中有丘壑,腕底有鬼神。”白石少时为生计所迫,浪迹大半个中国,遍历名山大川,途中处处写生,搜集素材,积累资料;40岁左右,老人细心整理,绘制成《借山图》共52小幅,总称《借山图卷》。白石视为珍宝,从不轻易示人,更不外借。但师曾和他的关系不同,借去十数幅,挂于“槐堂”,反复欣赏玩味。可惜师曾不幸于1923年早逝,借去的《借山图》遗失十幅,老人思友惜画,感慨系之。
师曾画的山水画,如《藤瓦精舍》等,直接从写生中来,绝无人工造作之气,意趣天然;笔法、墨法乱中不乱,既入规矩,又富新意。从画中完全可以追溯出白石老人的渊源。故老人记述师曾与他的关系。
谈到白、陈二人的关系,白石有“君无我不进,我无君自退”的诗句,这是最能说明他们间挚友之情的。
捍卫中国传统文化
陈师曾家学渊博,诗、书、画、印俱工,不仅是著名的书画家,还是民初颇有影响的文艺理论家。
20世纪20年代初,我国学术领域出现全盘否定中国传统艺术的怪论,陈师曾以大无畏精神撰写《文人画的价值》,大胆地为文人画辩护,继之,又发表了《中国画是进步的》一文,同否定一切的形而上学的观点抗衡。在当时的中国画坛引起极大的反响。
师曾先生的《中国绘画史》,是他应中华教育会之邀,在济南主讲《中国美术小史》之讲稿,身后由门下俞剑华、苏吉亨分别整理成《中国绘画史》二种版本行世。他从三代一直讲到明、清,举凡画种、流派、各画派之代表人物以及各个画家的里籍、生平、绘画特点,一一道出,条分缕析。先生从各个方面阐述中国传统艺术的精辟要义,发前人之所未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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