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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笔生花
■韦斯琴
那时候,我在乡下做小学老师,课余时间都用来临画。但家里没有一本画册,临的都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别人发表的作品,没有选择地临,一会儿花鸟,一会儿山水。本来就看不清楚笔路,当然临不出笔意。但我却坚持了六七年,居然能画得很熟练。
后来,我去芜湖上国画的培训班。每天等孩子们放学了我便骑车往市里赶,30里路我每晚赶个来回。那会儿,连路灯都没有,我常常被突然的树影、人影吓得浑身冒汗。而到了冬天,雨雪之后,路面结冰打滑,我骑一段,推一段,30里路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返回我的小村庄。可回到家,我仍意犹未尽地继续写写画画。
我的手脚一入冬就生冻疮,寒风里冽冽地疼,暖炉边又刺心地痒。父母亲很难理解我的坚持。尤其母亲,她觉得我已经有工作了,干嘛还去学画画。那么辛苦,而且她每夜都在担心我的人身安全。
但我却越来越痴迷,而关于画,我越学越觉出自己肤浅,关于笔墨的困惑也越来越多。有时候,我会盲目地期待有一天能“梦笔生花”,一觉醒来,全盘通透,然后便可信手挥洒,笔笔精良。
10年之后,我辞掉工作去南艺上学。本来是想去学绘画的,但去迟了,山水花鸟都不再招生,我便改学书法了。当然画画也一直坚持着。这时候,我才真正开始临帖,临宋元人的画。这时候,我才开始买一些小画册,也去图书馆借阅资料。这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10年井底之蛙。
不过,这10年磨练了我的意志,锻炼了我的毅力,也训练了我信手落笔,以及无拘无束的胆气。接下来的10年,我做的便是如何入法度,如何至精微,如何脱俗。
第2个10年之后,我居然无心插柳柳成荫地以书法为世人知晓。事实上,我的内心更偏爱绘画。早几年,画山水比较多,这缘于皖山皖水的壮丽秀美。这几年,写生花卉更多一些,因为我终于有了自己的画室,自己的庭院,自己的花花草草。那些嫣红姹紫,那些花谢花开,蔓延在我的生命末梢,牵动着我的心弦。
我常常在作书之余,以小楷笔直接勾勒案头的花草,然后在深夜里慢悠悠地给花儿着色,那饱含了丹青的大大小小的毛笔,在水与色的交融里,本就是待放的花蕾和鲜润的花瓣,我从前期盼的“梦笔生花”,如今就在案头演绎。
偶尔,夜深人静时,我会想起从前对绘画的痴狂。幸好我没有半途而废。幸好我心底一直有梦,一个做书画家的梦,一个可以慢慢靠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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