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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轩:关于【书目】的博文汇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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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15 16:08:4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国学书目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caeda20100odfo.html

今年中国历史与文化课的作业不错。
万虎(1091000263)的《给力的最低限度国学书目》,很欣赏梁任公针对胡適之《一个最低限度的国学书目》而写的《国学入门书要目及其读法》,对列举的书目、读书要领和治学方法都有所讨论,包括胡梁之后顾颉鲁迅汪辟疆等人的书单。结束时有一段话很有意思:“假使我们都是听话的,按照先生们所列的最低限度书目来读,然后等我们成为大家,给下一辈未来的大家开列书单,我们所列的书目是在我们看的书目基础上再精简一番,然后如此下去,越来越低的最低限度最后能够开设的书单我估计就仅有了《中国历史与文化》。”
现在的国学热已经泛滥于国际,已经成立了一堆国学院,还在继续成立,继续策划。只是国学的概念没有因此清晰,国学的讨论不仅没有结论,有关讨论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进步。
在纠缠国学概念的同时,不妨回到推荐书目或导读书目数百年的老话题上去,初学看什么。
从元朝程端礼《读书分年日程》、清朝龙启瑞《经籍举要》以来的导读书目传统,到张之洞手里发扬光大,《輶轩语》《书目答问》《劝学篇》一以贯之,尤其是《书目答问》一印成名,成为清末以来最有影响力的国学书目。从光绪二年(1876)到今天,影响了一代一代又一代读书人,显然《书目答问》还会影响到明天念中国书的人。要说中国人所著书目的社会影响力,古往今来无一部可以出其右者。
当年余嘉锡先生求学之初,读《书目答问》,“骇其浩博,茫然失据,不知学之所从入”。(见《论学杂著序》)直到读了《輶轩语》对《四库全书总目》的推重,“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读一过,即略知学问门径矣,”“不禁雀跃”,“购得之,则大喜,穷日夜读之不厌”。
《四库总目》确实有指引学术门径的作用,以前的江浙读书人家常置此一部,供读书人批阅,或供子弟求知问学。但能从这样一部大部头著作的阅读中入门的人,越来越少,尤其是今天这样文化快餐充斥的时代,连国家项目省部项目都变成文化快餐生产线了。读《四库总目》的推荐逐渐变的几乎没有多少现实的可行性了,哪怕是深造到博士级别的学位,能认真读《总目》的凤毛麟角。
退一步说,就算在《书目答问》这样级别的阅读中找到门径的也越来越少,大家需要的是简约明确的书单,是截断众流的导读说明,不仅告诉他看什么书,最好还能告诉他读了这书他能干嘛。
向学生推荐《书目答问》之后,常常得到“不知道看什么”或“不就是一堆书名么,不知怎么看”之类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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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0-15 16:29:50 | 只看该作者
百年前的“好书榜”——《书目答问》的文化地位和阅读价值

    (12月6日《光明日报》13版刊出,在博客贴出和大家分享下。)
    光绪元年(1875),身任四川学政的张之洞,撰写《书目答问》。光绪二年(1876),在四川刊行。 后来张之洞《抱冰堂弟子记》一文曾讲过:“任四川提学时,撰《輶轩语》二卷、《书目答问》四卷以教士,宗旨纯备,于学术源流、门径,开示详明,令学者读书即可得师。”可见张之洞对自己这两部书的水准十分自信,回忆起来,志得意满。即便如此,张之洞也不会想到,也没有谁会预见到,这样一本十几万字的小书,竟然是张之洞接近一千万字的著述中最有市场、重印次数最多、流行时间最长、流通范围最广、影响最为深远的作品。
首先,《书目答问》与张氏《輶轩语》《劝学篇》等具有共同的撰述宗旨和理念诉求,共同构成张氏国学教育的三部曲。当然,张之洞教育思想的核心是提倡经世致用之学,是培养士大夫,其间也不乏可供今日所谓通识教育设计参考的思想资源。《輶轩语》主题在阐释如何读,指示治学门径;《书目答问》提示读什么,全面展示四部之学的代表作品,尤其大力揄扬清代学术的主要成果;而《劝学篇》则申明为什么读,秉持“旧学为体,新学为用”的宗旨。三书各有侧重,前后呼应,完整地体现了张氏的学术主张。时过境迁,张氏一些具体提法已经逐渐为社会所摒弃所遗忘的同时,《书目答问》以及《輶轩语》《劝学篇》的论学部分仍然有阅读价值,根本原因就在于张之洞的开阔的学术视野、深广的文化背景以及张氏对国学的透彻认识。在《书目答问》问世之初,固然有张氏门生分别印行,群起响应的现象,但长时段里《书目答问》的流行,就不能用张氏门生弟子遍天下的原因去解释,只能理解为《书目答问》的流行有其自身的学术必然性。
其次,《书目答问》改变了书目的价值取向。此前的书目,大都是针对皇家图书馆和私家藏书的,是针对少数人的书目,而《书目答问》则从设计初衷就是面向广大读书人的,把书目与读者的密切关系放在首位,这是目录学思想的一个带有划时代意义的发展与转变,从而为推荐书目和近代专业书目树立了学术典范。此前的龙启瑞《经籍举要》等书则完全不具备这样的文化影响力。
    再次,对学术路径的强调。《輶轩语》卷一《论学》说:“泛滥无归,终身无得;得门而入,事半功倍。或经,或史,或词章,或经济,或天算地舆,经治何经?史治何史?经济是何条?因类以求,各有专注。至于经注,孰为师授之古学?孰为无本之俗学?史传孰为有法?孰为失体?孰为详密?孰为疏舛?词章孰为正宗?孰为旁门?尤宜抉择分析,方不致误用聪明。此事宜有师承。然师岂易得?书即师也。今为诸生指一良师,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读一过,即略知学问门径矣。”下文指示各种重要书籍的作用时,又一次强调“《四库提要》为读群书之门径”。以目录学作为学问门径,是清代学术界的共识,也是清代学术发展的重要表现。王鸣盛《十七史商榷》说:“目录之学,学中第一要紧事。必从此问途,方得其门而入。”“凡读书,最切要者,目录之学。目录明,方可读书。不明,终是乱读。” 《书目答问》即秉承这一思想,并进一步发扬光大。“为学之道,岂胜条举,根柢工夫,更非寥寥数行所能宣罄。此为初学有志者约言之,乃阶梯之阶梯,门径之门径也。”在《书目答问》史部谱录类书目之属云:“此类各书,为读一切经史子集之途径。”《书目答问》2500部书的规模与整体结构,也充分体现了这种“阶梯之阶梯,门径之门径”的指导思想与收录原则。
在知道书名、作者信息之后,紧接着就是要知道选择什么样的版本。因为图书与版本实际是密不可分的,任何一部书都有其具体的特定的版本信息。《书目答问·略例》说:“读书不得要领,劳而无功。知某书宜读而不得精校、精注本,事倍功半。”。与《四库全书》相比,《书目答问》的一大改进就是大量增加版本信息。这样,图书信息才是完整的,更具有指导意义和实用价值。
治学门径的指示,又包括了对小学的高度重视。《说文》著录约50种,远高于《尔雅》的15种,从而比较充分地展示了清代《说文》学的风貌,是《书目答问》比较精彩的片段。
又次,《国朝著述家姓名略》是《书目答问》一个极有学术特色的附录,更是一项带有创造性的贡献。《姓名略》按照经学家、史学家、理学家、经学史学兼理学家、小学家、《文选》学家、算学家、校勘之学家、金石学家、古文家、骈体文家、诗家、词家、经济家14类开列名单,初步清理了学术与文学的系统和代表人物,是清代学术文化史的首次有意识的全面且系统的总结,以弥补四部之法凸显典籍而淡化人物的缺憾,是目录学史上极富创造性的学术理念及成功实践,超越了《汉学师承记》《宋学渊源记》乃至《明儒学案》《宋元学案》的汉宋藩篱和理学框架,用最简略的方式勾勒出清代思想文化的生动轮廓。《书目答问》的书目与姓名略相辅相成,构建了目、书、人、学四重要素的新型书目范式,将知识体系、代表典籍、著名学者、学术领域整合起来,以目录建立学术体系,以典籍代表文化成果,以著名学人树立学术典范,以学术领域来育化新人。同时,《姓名略》的设置,即是对四部分类法的结构性补充,又在体制内最大限度地弥补了传统目录学著作缺乏检索功能的遗憾,这也是迄今为止的目录学史研究忽略的方面。
最后,《书目答问》原有的知识空间、学术价值和文化意义,有民国范希曾《补正》等为之继续扩展。又有蒋凤藻、叶德辉、伦明、周星诒、余嘉锡、王伯祥等很多藏书家、目录学家、学者的批校本,留下了丰富的版本学资料,至来新夏先生《书目答问汇补》方做一全面总结。大量名家的批校本,为《书目答问》增添了版本学价值,更灌注了新的文人趣味,开拓了《书目答问》的欣赏空间,丰富了书目的文化内涵。《书目答问》之所以是《书目答问》,就在于它提升了书目在传统文化背景与现代文化范式的转换与衔接之间的多层次价值,使得《书目答问》不再是入门级的敲门砖,它有了文化使命和历史责任,它衍生出来可供继续扩展的研究空间,增多了一份回味的馀地。
从传承学术、普及国学的角度说,张之洞确实可以说是极为成功的国学教育家,而《书目答问》则可以说是影响最大的国学书目。《书目答问》开启了近代以来推荐书目的潮流。在胡適之、梁任公这些文化名流的国学书目都被人们逐渐淡忘的时代,《书目答问》还能有生命力,还具备再开发的潜力。一百多年过去了,《书目答问》依然值得我们去阅读。
我的《增订书目答问补正》(中华书局,2011)在张《目》范《补》的基础上,补充近年来古籍影印本、点校本,不仅搜集港台学界出版界古籍整理的贡献,也尽量留意日韩在汉籍整理上的成绩,力求为当今的读者提供一种新的有实用价值的读本。为读书人而写,与读书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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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0-15 16:28:19 | 只看该作者
《书目答问》毕竟只是一部推荐、导读书目,对它的价值和意义也不必过度诠释。诸如摒弃戏曲小说的陈旧观念,清朝一再禁毁图书的文化政策,作者自身的局限性,都给《书目答问》留下了时代的痕迹,不必为之掩饰。而且,《书目答问》的热销,如同《古文观止》《唐诗三百首》的畅销,从某种意义上说,不能显现古典的魅力,只是客观地表现了古典的没落,如实凸显了所谓“国学热”浅薄的低层次,如是而已。
    从《书目答问》写作至成书的时间看,是相当仓促的,所以草率成书的痕迹书中比比皆是,学界前辈多有指摘。叶德辉以其批注为素材整理的《书目答问斠补》《书目答问斠补之馀》订正甚多。(袁行云《〈书目答问〉和范希曾的〈补正〉》认为叶氏故作惑人之谈,他所改动有列入正录、附录或注里的书互相易位;有列入正录、附录又行删去,或增补未收书目,有先入此类后改隶别类者,在同一刻本中,初印本与后印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差别。叶氏摘列的200馀条在原刻本见不到,细看后印本剜补初亦无一与之有关。怀疑叶氏至多见到辗转移写的某种底稿本。是说见李万健等编《目录学论文选》,第389页,书目文献出版社,1985)王伯祥先生批注本汇集周星诒、伦明、余嘉锡、陈乃乾等批语,间出己意,多有是正,足资参考。
    今以《书目答问》附《国朝著述诸家姓名略》为例,可见周星诒云“此略漏与滥皆不免”是非常准确的批评。如臧镛堂、礼堂列于臧琳之后,钱大昕、大昭、塘、坫,孔广森、广林,王念孙、引之,洪榜、梧,惠士奇、栋,刘文淇、毓崧等或父子或兄弟,均连带及之,此即《姓名略》所谓“一门数人者类叙”,也说明名单开列时确实具有一定随意性。《姓名略》因各种原因漏收的学者、文人也不少,如方以智、吕留良、屈大钧、钱谦益、郭嵩焘、黄虞稷、陈梦雷、姚际恒、刘献廷、包慎言、周寿昌、丁晏等,有的是出于思想政治方面的原因 ,有些则只能归咎于编撰者的粗率疏略。
    算学家列出120多人的名单,是按照《畴人传》的目录顺序抄录的,并没有经过认真严格的甄选,如梅家入选人数是《姓名略》家族之最,梅文鼎、梅文鼏、梅文鼐、梅瑴成、梅钫都有算学著作,至于梅以燕以下3人,以燕,《畴人传》云:“文鼎子。早卒,未能竟其学。”梅“年二十六卒”。梅冲著《句股浅述》,本之《句股举隅》而详明之,杂取《算法统宗》难题数则,期便初学,无大精义。所以梅以燕、梅、梅冲这3人实在没有列入《姓名略》的必要。类似的还有李光地的弟弟李光坡、儿子李钟伦等。
    又如,潘耒列入算学家,没有必要,潘氏本不以算学见长,《畴人传》卷35谓:“学历粗有端倪,不能竟学。”
    又如许伯政,著有《全史日至源流》。然《畴人传》以为许氏于推步之学,稍涉大端而已。
    再如杨大壮,世袭轻车都尉,官徽州营参将,“精”于算学,武官中为罕见。但这似乎并不能构成入选《姓名略》的理由。
    凡此种种,只能以《姓名略》编纂者简单抄录《畴人传》目录来解释,这应该是张之洞叮嘱助手查《畴人传》,而助手不仅不通历算,缺乏别择,连工作态度也是敷衍了事,所以我们看到的《姓名略》就是张的助手们本着图省事的态度糊弄出来的活儿,是“命撰”说的铁证。当然,作为《书目答问》最差的片断,这一部分的“著作权”,是不会有人来和张之洞争抢的。可惜这个铁证一向没有人注意利用。
    《书目答问》及《补正》还有一些错误,前辈驳正以外,还有一些遗留问题。例如史部正史类《补梁疆域志》下范希曾补有“乌程温曰睿《魏书地形志集释》三卷”(各本皆同),按此公名“曰鉴”,字霁华,号铁华,乌程监生。范补误作“曰睿”,诸本皆误。
    子部小说类末注及范补均提到“《墨海人名录》”。按:《清史稿·艺文志》子部艺术类,有童翼驹《墨海人名录》十卷;《续修四库》1068册影印华东师大图书馆藏清道光十年《得月簃丛书》本“童翼驹《墨海人名录》一卷”;《丛书集成初编》1658册同。然“墨海”与小说家类无关,《书目答问》此处举“《墨海人名录》”,疑误,待考。
    新出各点校本也有新的失误,如子部类书末小注“韵府字锦”,诸本均未断开,按此指《佩文韵府》和《分类字锦》二书,理应加顿号或以两书名号断开。
    毋庸讳言,作为官场人物,政治正确永远是最重要的原则。比如,杨光先入选《国朝著述家姓名略·算学家》看上去就没有什么学术上的道理,却可能存在着他入选的理由。
    杨光先(?—1669),字长公,江南歙县人。他认为耶稣会所奉非中土圣人之法,西洋历算“即使准矣,而大清卧榻之内,岂惯谋夺人国之西洋人鼾睡地也耶”?著《不得已》申述他的观点,又反对按西洋新法制订历书,状告钦天监耶稣会教士汤若望,指控新法“十谬”,使得鳌拜逮捕汤若望等,并擢升杨光先为钦天监监正。杨氏的代表观点为:“宁可使中国无好历法,不可使中国有西洋人。”
    杨光先实不通推步之学历算之数,唯以所谓祖宗传下来的历算之“理”与汤若望等争执,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已,其学问、人品、文化倾向均无可称道。所撰《不得已》,可以说是17世纪中西文化碰撞过程中的坚持所谓中国文化本位的一个政治上暂时成功、学理上彻底失败的典型例证,是葬送中华文化变革求新机遇的努力尝试。
    张之洞承《畴人传》取杨光先以冠诸算学家之首,也许显示了他本人既不通历算之学又强为人师的执著,也许显示的正是他作为政治家的圆滑老到。张之洞《致宝竹坡书》,对宝廷(号竹坡)撰文驳斥西学《谈天》一篇,给出了抽象肯定、具体否定的意见,很有意思,可以参读。其肯定之处如说宝竹坡之文“用意极正大可佩”,尤其妙在“与杨光先《不得已》一书异曲同工”一句。接下来否定之说则句句敲打在实处,如“惟天算之术,究系专门。执事于推步未能了然,故攻击处尚未中其要害”云云。(《张之洞全集》卷二八九《书札》八,第1034310344页,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读者诸君,可以自行体会。对《姓名略》算学家首标杨光先,我们也可以多一层“了解之同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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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0-15 16:27:04 | 只看该作者
钱穆先生指出:“《书目答问》算不得是一部指导人做学问的门径书,只好算是一部便于翻检的参考书。”
更详细一些的阐述则是:“他(按,指张之洞----引者)明明要做一部指导初学的简约的门径书,而所开书目却如此浩繁。这只好说是编《答问》的人,自己就不知学问;或是他自己对学问上,便就不知辛苦,不知深浅,并未真实如此般下过功夫。所以罗列了二千馀部书目,却叫初学的人‘当知其约,勿骇其多’。其实《答问》中所告诉我们的,只是一些版本、目录之学,可说是一般校勘家、收藏家初步应有的常识。而版本、目录、校勘、收藏,还只是给做某种学问的人以一种方便,并算不得一个门径。”

钱先生的批评有道理。

首先,我们来看《书目答问》一书的弊端。
《书目答问》本系一部草率成书的名著,成名实在相当侥幸。其各版本间内容互异、文字参差,难以合校为一个全面完整的版本。因为《答问》后刻本多系各地门生人自为战自作主张修订,或出于后学后进之补充完善,故与张之洞没有必然联系。《答问》体例不一,仓促之迹比比皆是。如《姓名略》内算学家一项则是最极端的例子,粗制滥造已经到了让人无法容忍的地步。
《书目答问》显然不同于其他一般的开具百八十种名著的举要导读书目,那样秩序井然,那样眉目清楚。《答问》二千多种图书,确实给人,主要是初学者,一种目不暇接的阅读感受。初学见此,往往目眩神迷,茫然不知所措。今天众多的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读之索然无味,毫无收获,主要原因就在这里。
举例来看。
经部列朝经注经说经本考证类《易经》部分,著录48条,确实有杂乱无章无所适从的弊病,不仅初学读了不明所以,就是对《周易》和《易》学已有相当了解者,也未必都能一一说出个所以然。作为书目来说,如此编排,其指导作用势必大打折扣。
其后的《尚书》一目,共21条。正录5条,虽说阎若璩《尚书古文疏证》、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都比较重要,但只有《尚书今古文注疏》是含今古文在内的读本,阎氏《疏证》则属于研究专著,是《尚书》学廓清古文《尚书》真面目的关键著作,也是考据学历史上的里程碑,但对初学而言,并非易读之书,也可以说,非初学所宜涉猎。简单地将阎著与孙氏《注疏》并列,在以举要导读为宗旨的书目来说,确实有一点问题。
除孙氏《注疏》、阎氏《疏证》以外,陈寿祺《尚书大传定本》、王鸣盛《尚书后案》都有鲜明的尊尚汉学崇许崇郑的学术立场,在为秀才及以上层次的读书人开具的书目中,《尚书》“正录”目5部书彰显如此突出的汉学倾向,这对于求学者的影响力是非常明显的、直接的、有力的。这对于我们认识当时学界的风尚,也是很有启发的。
《尚书》释天释地一目5条、馀录4条、论小学1条、纬书1条、纠伪孔传2条,相对而言,胡渭《禹贡锥指》、段玉裁《古文尚书撰异》、惠栋《古文尚书考》、江声《尚书集注音疏》等较为重要一些。初学可从孙星衍《注疏》入手,按照《答问》介绍,根据个人志向、偏好与需要,参考胡渭、惠栋、段玉裁、江声、王鸣盛等人作品,可以了解清人《尚书》学之大概,循序渐进,当无疑义。不过,《答问》的按语太少,评骘太少,就初学者的判断抉择说,肯定还是有不便之处。
顺便说一句,若就清人所撰《尚书》入门书来说,黄式三《尚书启幪》依江声、王鸣盛、段玉裁、孙星衍四家而略采他说,注说简明。蒙文通先生按语一句“黄书不善”,当就专家之学言之。
我们还可以从《书目答问》之《尚书》一目著录图书收入《四库全书》和《续修四库全书》的情况来看看《答问》以及《补正》的价值。
《书目答问》著录《尚书》学清人成果见于《四库全书》的,有阎若璩《尚书古文疏证》、胡渭《禹贡锥指》、蒋廷锡《尚书地理今释》、徐文靖《禹贡会笺》。另有一部《书经传说汇纂》一部,《答问》列入“御纂七经”。虽注内明言:“此当敬遵,与正注同。”但所置之位置,毕竟相对来说不那么重要。
《答问》著录书见于《续修四库全书》的有:惠栋《古文尚书考》、盛百二《尚书释天》、江声《尚书集注音疏》、王鸣盛《尚书后案》、段玉裁《古文尚书撰异》、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焦循《尚书补疏》、丁晏《尚书馀论》、焦循《禹贡郑注释》、丁晏《禹贡集释》附《禹贡锥指正误》、宋翔凤《尚书略说》等11条。范氏《补正》见于《续修四库》的则有皮锡瑞《尚书大传疏证》、王闿运《尚书大传补注》、皮锡瑞《尚书中候疏证》、程瑶田《禹贡三江考》、成蓉镜《禹贡班义述》、程廷祚《晚书订疑》、倪文蔚《禹贡说》、何秋涛《禹贡郑氏略例》、杨守敬《禹贡本义》、刘逢禄《书序述闻》《尚书今古文集解》、陈乔枞《今文尚书经说考》、刘毓崧《尚书旧疏考正》、胡秉虔《尚书序录》、戴震《尚书义考》、皮锡瑞《今文尚书考证》、黄式三《尚书启幪》、王先谦《尚书孔传参正》、孙诒让《尚书骈枝》、简朝亮《尚书集注述疏》等20种。由以上几个数据,可见《续修四库》对《书目答问》和《补正》的参考,可见张氏《答问》、范氏《补正》对于清代《尚书》学的学术把握的能力,可见《答问》与《补正》在今天仍然对于治《尚书》学和清代经学史具有的重要参考价值。所以,尽管对初学来说《答问》的主次不很清晰、路径不很明确、按语太少太简等问题都在,但对学者来说,《答问》还是在对清代《尚书》学的认识的基础上,提供了可供参考的多种治学的方向、用功的可能。
集部著录之唐人别集,李白、杜甫、白居易、柳宗元各有2部,李商隐3部,骆宾王在《初唐四杰集》之外还有3部,韩愈共列7部(其中《韩文考异》《韩集点勘》已不属于别集),足见编者对韩愈的仰慕之情以及“文以载道”的传统文艺观的根深蒂固的影响。宋人别集里王安石、黄庭坚、陈师道、叶適各有两部,只有苏轼特殊,有《东坡七集》《苏诗合注》《苏诗编注集成》《苏诗补注》4种。韩潮苏海,毕竟不同。金元作家惟有元好问有2部。清人黄宗羲有2部。大体上,对作家别集著录数量是展示《答问》重视程度的模式,是编目的原则。其中的《韩文考异》《韩集点勘》其实不能与《韩昌黎集》并列,因为性质不同。钱穆先生强调《答问》仅有版本目录之学,不免抑之太甚,有失公允。读者从《答问》集部可知唐宋以来历代主要别集总集的常识,所得当然不止一点版本目录之学方面的教益。
《答问》子部儒家类分议论经济之属、理学之属、考订之属,其中议论经济之属25条,其中《法言》2种;理学之属20条,朱子因为地位实在特殊,分《朱子语类》《朱子全书》2条;考订之属达90条,清人作品占半数以上。儒家类考订属不仅在考订一目独占鳌头,在《书目答问》全书著录总数也占到近2%的比重!对考订之学的高度重视与极力揄扬,其意当然不仅仅在版本目录之学。这些,已经涉及治学理念和学风建设,相信只要是读过《书目答问》的有心人都会看到,相信都会有印象,并有意无意受其影响。   
举要导读一类书目,也有广狭之别,有入门初阶与求学深造的不同类型。《书目答问》开列较为广泛的书目,目的在后者,《答问》为读者提供了较为广阔的学术平台,提供了不同方向上的学术空间,也就提供给读者更多的选择可能。这实际就是《书目答问》区别于一般导读书目而吸引很多学问家、藏书家、版本目录学家和大量普通读者的重要特征、基本特征。书目在前,抉择在己。不仅对《书目答问》是这样,对任何举要导读类书目来说也是这样。
钱穆先生将《书目答问》编为仅有版本目录学价值的批评过于严苛,有失公正全面的客观立场,不便一般读者对《答问》的理解与利用。笔者以为,只有具体分析《书目答问》的利弊得失,方能得出有意义的结论。

    应从《书目答问》与《輶轩语》等书的关系去评价《书目答问》。

    评价《书目答问》,不应该忘记《书目答问》与《輶轩语》间姊妹篇的关系,如果忽略这一点,就忽略了从具体的时空环境去评价历史的基本原则,也忽略了基本的书目常识,势必要闹笑话。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说,理解或判断《书目答问》的参考意义与导读价值,应该从《輶轩语》《书目答问》《创建尊经书院记》到《劝学篇》等作品一贯的精神去看。

张氏读书观念的核心就是“士大夫之学”,以修齐治平为人生各阶段目标而又一以贯之,类似于今天教育中提倡的“通识”,又绝非今日“通识”之层次可比,略观大义,能知儒家义理、词章、考据、经济之学的长处、大处、眼光、襟怀,并不着意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不必拘泥于细节,作为修养、涵养、学养的意义重于培养学问家,甚至主要的不是培养学问家,放在第一位的确实不是培养学问家。
在传统教育的格局里,学问家和士大夫之间并没有截然的界限,起步都是作为人生修养的论学求道而已,逐渐到高层次的修养,玩儿着玩儿着就走高雅博通的路了。
士大夫之学或许有其值得反思值得探讨的自身弱点,比如整体来说,对经邦济世的技术层面太轻视,对于人格的独立与健康思考与追求都不够,但在培养人才的思路上仍有借鉴的价值,值得玩味。
所谓“大处着眼”,是教育的基本倾向。士大夫之学,就是这个意思。
    从读书角度立论,归结到“士大夫之学”,真是重要的结论。钱宾四先生《近百年诸儒论读书》,实为慧眼独具的书目之论。不仅百年诸儒论学之精要,曾国藩、张之洞等名臣论学之大旨,陈澧等的儒生意趣,康梁的用世之学,都在“士大夫之学”这一点上殊途同归,其间贯穿着绵延千古的中国文化精神。
再者,《輶轩语》和《书目答问》体现着精与博的互补。
《书目答问》的书目繁多与丛杂失序是一对并生的特点,如同大陆读者习惯说的“矛盾”。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必要因为推荐《书目答问》及《补正》,就讳言其丛杂失序的弊端。
书目有一定数量,有规模效益,读者的选择空间也大一些,容纳的读者类型也会更复杂一些。比如《答问》的读者群的自我期许肯定各不相同,对义理、词章、考据、经济当然各有所长,求学意向本应各有侧重。就是当年必读之列的四书五经,《答问》也要提示版本,开具相关参考书目或延伸阅读书目,以开阔诸生视野,何况其他典籍。
而《书目答问》的广博必须与《輶轩语》的简约结合起来,才有完整的印象。
经史子集的重要书目,在《輶轩语》中已经大致开列,读法也有所说明,所以《书目答问》里不再简单重复。从这个意义上讲,只有三联书店版《书目答问》把《輶轩语》一同整理刊行,接近张之洞的本意,理解张之洞撰著《輶轩语》《书目答问》的用心。这也是笔者将《輶轩语》《劝学篇》的论学部分以及《创建尊经书院记》等文字收入本书附录的原因。只有将有关文字联系起来看,把《书目答问》的广博与《輶轩语》《劝学篇》的简约乃至《尊经书院记》的极简主义书目对照,再来讨论《书目答问》的导读书目作用才有意义。
光绪元年(1875)《輶轩语》列举各类经典名著一百数十种,兼谈治学,与《书目答问》(1876)相表里,大体不差。如《輶轩语》“读书宜博”,“读书宜求善本”,“读书宜有门径”,“读书宜读有用之书”等观点,当代读者仍可参考。
如“读书宜博”,不仅强调张氏“先博后约”的一贯论学精神,“无论何种学问,先须多见多闻,再言心得”,也实事求是地谈到:“天下书,老死读不可遍。博之为道将如何?曰:在有要而已。古书不可不解,有用之书不可不见,专门之书不可不详考贯通,如是则有涯涘可穷矣。”学而有要,实乃治学关键。
“有用者何?可用以考古,可用以经世,可用以治身心三等。”
到光绪二十四年(1898)的《劝学篇》,书目数量进一步压缩到40种以内,“守约”之义更加发挥。
论经学如:“《论》《孟》《学》《庸》,以朱注为主,参以国朝经师之说。”
“《论语》有刘宝楠《论语正义》,《孟子》有焦循《孟子正义》,可资考证古说,惟义理仍以朱注为主。”
“《易》止读程《传》及孙星衍《周易集解》。”
“《书》止读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
“《诗》止读陈奂《毛氏传疏》。”
“《春秋左传》止读顾栋高《春秋大事表》。”
“《春秋公羊传》止读孔广森《公羊通义》。”
“《春秋榖梁传》止读钟文烝《榖梁补注》。”
“《仪礼》止读胡培翚《仪礼正义》。”
“《周礼》止读孙诒让《周礼正义》。”
“《礼记》止读朱彬《礼记训纂》。”
“《尔雅》止读郝懿行《尔雅义疏》。”
“五经总义止读陈澧《东塾读书记》、王文简(引之)《经义述闻》。”
“《说文》止读王筠《说文句读》。”
最终,将论学要旨归结为“通大义”。《劝学篇》提供的也是一个简约而有水准的书目。
《輶轩语》讲到《说文》之学:“国朝讲《说文》之书甚多,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最善。段注繁博,可先看徐铉注《说文解字》。”
《劝学篇》讲王筠《说文句读》:“兼采段、严、桂、钮诸家,明白详慎。段注《说文》太繁而奥,俟专门者治之。”《劝学篇》“小学但通大旨大例”条又说:“无论汉学宋学,断无读书而不先通训诂之理。”同时也告诫诸生:“惟百年以来,讲《说文》者,终身钻研,汩没不返,亦是一病。”“要之,止须通其大旨大例,即可应用。大旨大例者,解六书之区分,通古今韵之隔阂,识古籀、篆之原委,知以声类求义类之枢纽,晓部首五百四十字之义例。至名物无关大用,说解间有难明,义例偶有抵牾,则阙之不论。”推究“大旨大例”,并非渺远难求,在张氏看来,“得明师说之,十日粗通,一月大通,”可以说指日可待,只要良师在前。从王筠《句读》,再精研段注,在今天看来,仍然是对《说文》学门径的最简明扼要的指示。
理学部分,《劝学篇》建议读学案,以为“惟读学案可以兼考学行,甄综流派。”对《明儒学案》《宋元学案》,“可以钩元(玄)提要之法读之,取其十之二即可。”《朱子语类》可以适当采择,不必受学案取舍的限制,推荐参考陈澧《东塾读书记•朱子》。
《劝学篇》强调,史学的要义在于“考治乱、典制”,在于“通今致用”。
“史学切用之大端有二:一事实,一典制。事实择其治乱大端、有关今日鉴戒者考之,无关者置之。典制择其考见世变、可资今日取法者考之,无所取者略之。事实求之《通鉴》。《通鉴》之学约之以读《纪事本末》。典制求之正史、二《通》。正史之学约之以读志及列传中奏议,《通典》《通考》约之以节本,不急者乙之;《通考》取十之三,《通典》取十之一足矣。《通志•二十略》,知其义例可也。考史之书约之以赵翼《廿二史札记》。史评约之以《御批通鉴辑览》。若司马公《通鉴》,论义最纯正,而专重守经;王夫之《通鉴论》《宋论》,识多独到而偏好翻案;惟《御批》最为得中而切于经世之用。凡此皆为通今致用之史学。”
至于政治、地理、算学等,《劝学篇》都主张切近“今日有用者”。而词章之学,则建议“读有实事者”。盖张氏以为“一为文人,便无足关。况在今日,不惟不屑,亦不暇矣。”“当于史传及专集、总集中,择其叙事、述理之文读之其他姑置不读。”
面对时局的一变再变,张氏的读书趋向在不变中还是有与时俱进的变化,只是张氏不便明言,不便讲得太露骨。
对于面对这《輶轩语》的一百多种、《劝学篇》几十种的书目仍然“畏难”的读者,张氏提出两个有针对性的方案,
一个方案见于《创建尊经书院记》:“经学必先求诸《学海堂经解》(文泱按:即《皇清经解》),小学必先求诸段注《说文》,史学必先求诸三史。总计一切学术,必先求诸《四库提要》。以此为主,以馀为辅。不由此入,必无所得。”【《张之洞诗文集》第229页,庞坚点校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本文作于光绪二年(1876)。】根基首先在《四库总目提要》,其次是段注《说文》、三史和《皇清经解》,这样的提示相当简约。但还有一部大部头的《皇清经解》,囊括七十多家一百八十馀种著作一千多卷篇幅的大型丛书,经学的学术价值与政治意义都是不容忽视的。不过,有了《皇清经解》(即《学海堂经解》)的推崇,书目的“简约”程度就要因此大打折扣了,“简约”得很不“简约”。连张氏在《劝学篇•守约》里主张词章多读有关实事者、政治书读近今者、地理专在知今、算学取足应用等顺应时势的意见,都因为对经学对《皇清经解》(按即《学海堂经解》)的过分强调而淡化。
第二个最低限度书目见于《劝学篇•守约》的最后一段:“如资性平弱并此畏难者,则先读《近思录》《东塾读书记》《御批通鉴辑览》《文献通考详节》。果能熟此四书,于中学亦有主宰矣。”比之《书目答问》后面的《群书读本》《考订初学各书》《词章初学各书》所提到的约70种图书,《輶轩语》的一百多种,《劝学篇•守约》正文的40种,真是约而又约,简陋得可怜可悲可叹。也许更可悲的是,就是这样简约得简陋、简陋得寒酸的书目,也依然会有人“畏难”。
由《輶轩语》的一百数十种,《书目答问》的2500种,《劝学篇》的40种,前两种精博相济,后一种由博返约,综合起来看,可以适应多种类型求书问学人士的需索,书目的演变里也体现了百年来读书由博返约的趋向,就是张之洞一个人前后开的书目里也有明显的以简约驭繁博的体现。这才是张之洞书目的完整的学术风貌。我们从中长时段的大背景来看,书目里的由博返约倾向,也是传统文化的繁博走向近代以来学校教育与学术研究的简约化进程的直接反映。
如果没有《輶轩语》,理解《书目答问》的导读作用确实比较困难。《书目答问》作为书目,只是一部逸笔草草的半成品,急就章,一部关于图书的“海洋”(也许《书目答问》勉强可以视为书籍的“海洋”?),需要读者自行厘清何为经典著作,何为注疏训解,何为学术重镇,何为延伸阅读,何为一般参考,何为考订,何为校勘,何为主何为次?初读《书目答问》容易感觉模糊不清,让初学者努力辨别门径的同时,粗识粗知经史子集的渊深和义理考据词章经济的广博,并非如钱氏所云仅有版本目录方面的意义。首先,目录本身经具有治学门径的意义。抹煞《书目答问》指引学术门径作用,实与传统学术观念相抵触,难以成立。其次,《輶轩语》《劝学篇》《创建尊经书院记》等诸文示之以纲之约,又有《书目答问》示之以目之博,纲目相济,博约互补,不容割裂。孤立片面地看问题,本是认识问题思考问题之大忌。钱氏立论,有失片面。其三,再愚蠢的读书人,也不至于对《书目答问》两千多种图书给予同等重视,在书桌上把自己读晕、累死。所以说,如钱宾四先生《近百年来诸儒论读书》对张之洞《书目答问》的全面批评,贬为仅为版本目录之学因而不具指引门径之作用,乃以引领潮流、规范学术之责任要求《书目答问》,以国学宗匠学界领袖要求张香涛,则既要弘扬旧学,弘扬文化,培育人才,既能培养考生也能培养官员也能培养文人还能培养学者,还要适应时局渐变的新需要,还能满足科举考试的旧需要,此岂是一本书目一本《书目答问》所能尽及应尽之责任?故曰:讥弹虽是,不免苛责。何况博识洽闻如钱宾四先生,却忽略《书目答问》与《輶轩语》之间的关联性,独立地贬低《书目答问》,有时也使人不知所云。
时代变化太快,张之洞的繁简程度不同的书目,繁如《书目答问》,约如《輶轩语》《劝学篇》,简如《创建尊经书院记》,对今天的一般读者都有相当的困难,治学的路数,已经由目录学引领下的重视小学和经学基础,改为越来越少系统接触经史子集常见书,越来越不熟悉经史子集经典著作,忽略传统经典的阅读价值、教育价值,片面地强调“创新”却在教育层面忽略“传承”,是今天大学乃至中学教育体制内突出的问题,首先的和主要的不是学生的问题,是师资的问题;是教师的问题,但不仅仅是教师队伍的问题,是教育观念、教育制度和评价体系的问题。对于面临中华文化复兴历史重任和历史契机的文化界来说,这可不是小事。
书目不仅是过去的文化和文化观的展示,也是今天学术和学术观、教育和教育观的缩影,永远如此。
    《书目答问》在社会影响面、读者认可度、学术可靠性和学术规范的示范引导性等这些方面达成了较为完美的一致。书目编纂者的社会地位、社会名望、文化意识、学术眼光和书目内在的学科覆盖面和学术合理性,是《书目答问》在中国近现代史上产生重大影响的关键。 从学术史和教育史的意义上说,《书目答问》是中国古典学术史上影响最为深远广大的导读(推荐)书目之一。
今天重读《书目答问》《輶轩语》《劝学篇》《创建尊经书院记》,重读一百多年以来诸儒开具的各种国学书目,早些的如曾国藩,稍晚些的如胡適之、梁任公,琳琅满目,掩卷感慨之外,要反思的东西,实在很多很多。近年的各种书目更是层出不穷,几乎没有人能把这些书目全部搜全读遍。以传承国学点评群籍为己任的众多书目,虽各有自己的学术使命和图书市场份额,但能兼顾历史的长度、学科的广度、学术的厚度和思想的深度,担起批评经典学术引导初学的责任的书目就如凤毛麟角极为罕见。开书目的人需要具备的心胸眼界、学术资格,实在是个大问题。丛这个意义也可以说,在合乎现代读者需要的新书目问世之前,或者在新型书目问世之后,《书目答问》都有其独特的参考价值,这使得它在众多的书目中,独树一帜,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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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0-15 16:26:23 | 只看该作者
   

    1923年,胡適发表《一个最低限度的国学书目》,列出180馀种。同年,胡又精简为50种书的《实在的最低限度的书目》。梁启超批评胡適的书目随意性太强,自己开一份160多种书的《国学入门书要目及其读法》,并在此基础上也开出一份《最低限度之必读书目》,收书20馀种,又有《要籍解题及读法》。其后有支伟成《国学用书类述》、李笠《国学用书撰要》、陈伯英《国学书目举要》、杨济沧《治国学门径书》、陈锺凡《治国学书目》、汪辟疆有《读书举要》等。近一二十年出版有一定影响的书目如《中国学术名著提要》和《中国读书大辞典》。《中国学术名著提要》,复旦大学出版社1992年起陆续出版,收录先秦至1949年的名著约3000种,已出《语言文字卷》《哲学卷》(1992)、《历史卷》《经济卷》(1994)、《艺术卷》《教育卷》《宗教卷》《政治法律卷》《科技卷》(1996)、《文学卷》(1999)。《中国读书大辞典》,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徐雁、王余光主编,其中《中国古典名著导读》《中国近现代名著导读》和《汉译世界名著导读》为举要书目。

    在众多的推荐、举要书目中,《书目答问》无疑是印量最大、读者最多的,笑傲江湖一百三十年,经历了时间和时代的考验,后来者尚无一种能出其右。在胡適之、梁任公这些文化名流的国学书目都被人们逐渐淡忘的时代,《书目答问》还能有生命力,还具备再开发的潜力。最根本的一条,是《书目答问》改变了书目的价值取向,此前的书目,都是针对皇家图书馆和私家藏书的,是针对少数人的书目,而《书目答问》是面向广大读书人的,把书目与读者的密切关系放在首位,这是目录学思想的一个带有划时代意义的发展与转变,从而为推荐书目和近代专业书目树立了学术典范。
    《书目答问》原有的知识空间、学术价值和文化意义,有民国范希曾《补正》等为之继续扩展。又有蒋凤藻、叶德辉、伦明、周星诒、余嘉锡、王伯祥等很多藏书家、目录学家、学者的批校本,留下了丰富的版本学资料,亟待汇总整理。大量名家的批校本,为《书目答问》增添了版本学价值,更灌注了新的文人趣味,开拓了《书目答问》的欣赏空间,丰富了书目的文化内涵。《书目答问》之所以是《书目答问》,就在于它提升了书目在传统文化背景与现代文化范式的转换与衔接之间的多层次价值,使得《书目答问》不再是入门级的初级敲门砖,它有了文化使命和历史责任,它衍生出来可供继续扩展的研究空间,增多了一份回味的馀地。
一百多年过去,《书目答问》依然值得我们去阅读。
寒斋所藏《书目答问》的“合影”。

前图则多一本《张之洞全集》的《书目答问》整理本复印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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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0-15 16:25:53 | 只看该作者
前引《国朝著述家姓名略》说:“由小学入经学者,其经学可信;由经学入史学者,其史学可信;由经学、史学入理学者,其理学可信;以经学、史学兼词章者,其词章有用;以经学、史学兼经济者,其经济成就远大。”《姓名略》最后是“经济家”,这一殿于全书之末的名单寓意甚深。
    “经济家”题下注云:“经济之道,不必尽由学问,然士人致力,舍书无由,兹举其博通切实者。士人博极群书而无用于世,读书何为?故以此一家终焉。”
    在列举黄宗羲、顾炎武、顾祖禹、秦蕙田、方苞、龚自珍、魏源等25人名单后,又在注里列出一个包括于成龙、林则徐、胡林翼、曾国藩等26人的补充名单,并说明“诸家皆经济显著者”:“其奏议公牍即是著述,或在本集,或在《切问斋文钞》及《经世文编》中,或自有专书,寻览考求,尤为切实,不惟读其书,并当师其人耳。”
    培养经邦济世的人才是教育的最高境界,是终极目标,是教育的价值所在,也是《书目答问》等书的精神追求。
    在《輶轩语》里张之洞说:“读书期于明理,明理归于致用。”“国家养士,岂望其能作文字乎?通晓经术,明于大义,博考史传,周悉利病,此为根柢。尤宜讨论本朝掌故,明悉当时事势,方为切实经济。盖不读书者为俗吏,见近不见远不知时务者为陋儒。可言不可行,即有大言正论,皆蹈《唐史》所讥高而不切之病。”
    在具体的书目里,也多处渗透着这种积极用世的精神。例如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条,注云:“此书专为兵事而作,意不在地理考证。” 对原著精神的把握十分准确到位。在贺长龄、魏源《皇朝经世文编》下注云“此书最切用”。则突出了张之洞对现实问题的关心,对教育的社会效益的关注。
    正因为本着经世致用的精神,所以在《书目答问》里也尽可能著录了一些介绍西洋科学技术知识的著作。如《新译西洋兵书五种》“皆极有用”。又如明朝徐光启等《天学初函器编》、西洋人伟烈亚力《数学启蒙》、利玛窦《经天该》、清李善兰译《曲线说》《新译几何原本》《代微积拾级》等。
    另一方面,相对来说实用性较强的门类,比如兵家类,《答问》著录12部,只有5部清人著译;法家类著录7部,清人之作4部;农家15部,清人著作8部。这些数字直接反映出,在经世致用应用性强的领域,传统学术留下可供参考借鉴的作品,与经部、史部以及子部儒家类清人大量考订著作相比,实在数量极其有限。可选择的本来就不多,上档次的就更少了。在西学面前,中国传统文化的困窘处境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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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0-15 16:25:02 | 只看该作者
从导读举要的意义看国学教育观的价值。
    首先,对学术路径的强调。
    《輶轩语》卷一《论学》说:“泛滥无归,终身无得;得门而入,事半功倍。或经,或史,或词章,或经济,或天算地舆,经治何经?史治何史?经济是何条?因类以求,各有专注。至于经注,孰为师授之古学?孰为无本之俗学?史传孰为有法?孰为失体?孰为详密?孰为疏舛?词章孰为正宗?孰为旁门?尤宜抉择分析,方不致误用聪明。此事宜有师承。然师岂易得?书即师也。今为诸生指一良师,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读一过,即略知学问门径矣。”下文指示各种重要书籍的作用时,又一次强调“《四库提要》为读群书之门径”。
    《书目答问》史部谱录类书目之属末注:“此类各书,为读一切经史子集之途径。”
    以目录学作为学问门径,是清代学术界的共识,也是清代学术发展的重要表现。王鸣盛说:“目录之学,学中第一要紧事。必从此问途,方得其门而入。”“凡读书,最切要者,目录之学。目录明,方可读书。不明,终是乱读。” (《十七史商榷》卷一、卷七。)《书目答问》即秉承这一思想,并进一步发扬光大。“为学之道,岂胜条举,根柢工夫,更非寥寥数行所能宣罄。此为初学有志者约言之,乃阶梯之阶梯,门径之门径也。”《书目答问》2500多部书的规模,充分体现了这种“阶梯之阶梯,门径之门径”的指导思想与收录原则。
    在知道书名、作者信息之后,紧接着就是要知道选择什么样的版本。因为图书与版本实际是密不可分的,任何一部书都有其具体的特定的版本信息。
    张之洞说:“读书不得要领,劳而无功。知某书宜读而不得精校、精注本,事倍功半。”《书目答问·略例》。与《四库全书》相比,《书目答问》的一大改进就是大量增加版本信息。这样,图书信息才是完整的,是具有实用价值的。
    尽管在今天的大学里有很多所谓学者不通版本不讲版本不在意版本,但谁也不能否认,其实没有一本书与版本无关,我们只能阅读某一种具体的版本。
    《輶轩语》指出:“读书宜求善本。”“善本非纸白、板新之谓,谓其为前辈通人用古刻数本精校细勘付刊,不讹不缺之本也。”“善本之义有三,一足本,二精本(一精校,一精注),三旧本(一旧刻,一旧钞)。”
    张氏的善本说法是从一般读者的角度立论的,与藏书家、鉴赏家不同。
    所谓“足本”者,取其完备无缺,不得已则缺卷最少。这当然是从读书用书人的立场出发,以掌握资讯,获取知识,接触思想为目的,首要的一条是图书内容的完整。这是一基本前提。
    所谓“精本”,指校勘精审注释准确,意思是最接近图书原貌、错讹较少、便于阅读理解的校本注本。这一条与后面的“旧本”是并列的,如果没有精校精注本,则以旧刻旧钞为参照标准。所谓“旧”就是钞刻时代较早较少经过传抄、翻刻、错误较少的版本。(作为“善本”的标准,张氏这一说法在版本学界是有争议的,肯定的意见如毛春翔《古书版本常谈》,第6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否定的意见如黄永年《古籍整理概论》,第1415页,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
    总之,张之洞的定义不看重纸白板新的外在美,而主要看重的是内容,看重阅读价值。为把话说透,他用了很直白的表达方式:“初学购书,但看其序,是本朝重校刻,而密行细字、写刻精工者即佳。”
    至于大家拿张氏的说法当“善本”定义就有点麻烦了,把针对读书人普通阅读需求讲的选书购书读书的要点,当成鉴赏家购买古籍或图书馆评定古籍等级的标准,真是完全会错了意。我们看看今天讲“善本”的,基本上都是图书馆和旧书业从业人员谈善本,谈图书馆收藏定级的善本标准,谈偶尔在旧书流通界捡漏捡来的“善本”,而极少有读书人的“善本”意识,少有读者从自己需要出发的自觉的“善本”观念。看看近年的史料学教科书,不管是古代史史料还是文学史史料,这些教材大多欠缺完整的版本信息,对读者考虑的不够细致周到,或者说,我们的学者、教师,在掌握版本信息方面,往往也还不够自觉,不够专业。这一点,在今天处处标榜规范的学术论著和教材中也时时有表现,并非偶然。
比如同是《说文解字》,张之洞指出“孙本(星衍平津馆小字本)最善,陈(昌治)本最便”。又如《文选》,《答问》说明了六臣注本“不如李善单注,已有定论,存在备考”。在《輶轩语》先说明:“李善注最精博,所引多古书,不独多记典故,于考订经史小学皆可取资。五臣注不善。”在《文选》李善注下,介绍“胡克家仿宋本”,“叶氏海录轩评注本亦佳”,“汲古阁本较可”。
    其次,反复强调小学的重要性。
    经部·小学类云:“此小学谓六书之学,依《汉书·艺文志》及《四库目录》。”末云:“此类各书为读一切经史子集之钤键。”
    《国朝著述家姓名略》说:“由小学入经学者,其经学可信;由经学入史学者,其史学可信;由经学、史学入理学者,其理学可信;以经学、史学兼词章者,其词章有用;以经学、史学兼经济者,其经济成就远大。”
    “经邦济世”、“经世致用”是目标,其学术的根基在经史之学,而遍读群书的根基在通经,通经的根基在小学。不通小学,易流于穿凿附会,不会深入了解经学;不通经学,其史学就没有根基,既不通史学之源史学之意,也不懂史书志表的文化意义;不通经史,视界狭隘,腹笥枯窘,词章之学势必滞碍难通,其经邦济世之胸襟才略也难成大气候大格局。张之洞的治学理念是“读书宜博”,“先博后约”。“无论何种学问,先须多见多闻,再言心得”。在此前提下,才提醒读书人,“天下书,老死读不可遍”。所以,关键在“有要而已”。博而寡要,势必一事无成。今天的大学及大学以上的专业教育,都是走专精一路,博士、教授很多只知死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出了这个圈如同文盲。张之洞的思路,虽然已不合今日之主流,对于今天的我们还是很有些启发的。
    在《四库总目》里,《尔雅》《说文》《广韵》分别作为训诂、字书、韵书3小类的代表。《书目答问》将《尔雅》置于列朝经注经说经本考证类十三经最后的位置上。注云:“讲《尔雅》不通小学者不录。”就是因为讲《尔雅》要通小学,所以,《尔雅》不具备国学基础的和主要路径的意义,把它从小学的领军位置改到经书之一的位置,还是看轻了《尔雅》的学术价值和基础意义;更加推重《说文》的地位,包括《说文》的学术价值、学术经典意义和《说文》作为国学基础的重要性。《答问》著录《尔雅》全注6种,分注9种。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小学类《说文》下所列相关书约50种。两者孰轻孰重,显而易见。张之洞《四川省城尊经书院记》说得明白:“治《说文》者,知六书义例之区分,篆隶递变之次第,经传文字通假之常例,古今音韵之异同,足以治经矣。治经学者,知训诂之本义,群经之要指,经师授受之源流,儒先传注异同长短之大端,足以折中群籍矣。”经学的重要性,《说文》在经学里的重要意义都表达得非常透彻了。《说文》学的众多成果,使之成为清代学术史上最重要的代表领域之一。《书目答问》比较充分地展示了清代《说文》学的风貌,这也构成《书目答问》比较好的片段。
    其他指引门径的提示还有不少,如子部儒家类考订各书“为读一切经史子集之羽翼”;经部列朝经注经说经本考证类为“读正经正注之资粮”;史部正史注补表谱考证各书“为读正史之资粮”等。
至于张之洞主张的“读经宜读全经”,“解经宜先识字”,“读史宜读正史”,“正史中宜先读前四史”,“地理为史学要领”等,都是张之洞对治学次第、步骤与要点的经验谈。(参雷家宏《〈书目答问〉所见张之洞学术文化思想略论》,陈锋等主编《张之洞与武汉早期现代化》,第405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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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0-15 16:24:32 | 只看该作者
  从了解古籍的角度看版本信息的价值。
    先来看一下,《书目答问》到底著录多少书籍呢?
    一般说在2200种左右。
    此说得自推算,由来已久,流传甚广,但与实际情况有相当出入。经我大致统计,按条目估算,经部有602部,史部548部,子部416部,集部473部,丛书类106部,以上合计在2145部,与常见的说法基本一致,可知传统说法是如何得出的。
    但如果分别细算一下,可知其实不然。
    经部以十三部儒家经典加《说文解字》等为核心,就著录有600多部书,其中《十三经注疏》和《永怀堂古注十三经》、稽古楼单注巾箱本《十三经》等部即各含13种(次)。明监本宋元人注《五经》一部则含6部(次),下文还提到张洽的《春秋集注》。御纂七经、《高密遗书》14种,分别包含7部(次)、14部(次)。小学类最后有附录《一切经音义》《华严音义》两种。即便不计稽古楼单注巾箱本《十三经》等,《玉函山房辑佚书》经编352种,经部著录书应在602部基础上至少再增加60种(次)为662种(次)。
    史部548部外,加上二十四史、《明季稗史》14种,以及附录国朝省志府州县志善本25种、附录国朝各省金石书精审者22种等,已经有619种(次),《玉函山房辑佚书》史编8种未计。
    子部计416部,其中《五种遗规》5种、《正谊堂全书》63种,尤其是天文算法类里部分丛书如《算经十书》、《杨辉算法六种》,《新法算书》30种,《勿庵历算全书》29种,《江慎修数学》9种,《李氏遗书》11种,《董立方遗书》算术5种,《里堂学算记》5种,《翠微山房数学》15种,《数学五书》、《六九轩算书》6种,《观我生室汇稿》11种,《夏氏算书遗稿》4种,《务民义斋算学》7种,《邹徵君遗书》8种,《吴氏丁氏算书》17种,《则古昔斋算学》13种,合计子部已有645种(次)。《玉函山房辑佚书》子编153种,周汉42种未计入。
    集部有461部。
    丛书类下两类分别有57部、49部,合计106部。
    这样,经史子集与丛书合计在2493种(次)以上。
    虽然其中已经注意到十三经的重复计算等问题,但“2493种(次)以上”实际上还是一个偏低的估算。
    因为,我们对集部466部的统计原则基本以一人一集来计算的。比如孙星衍,有《问字堂集》《岱南阁集》《五松园文集》,仅计为1种。洪亮吉有《卷施阁文甲集》《乙集》《更生斋文甲集》《乙集》4部,仅计为1种;因下文单列《更生斋续集》,才另计1种。国朝骈体文家集单列的《小仓山房外集》《仪郑堂骈体文》《述学外篇》《问字堂外集》《卷施阁乙集》《更生斋乙集》等均不另计。如果把诗集、文集、续集、词集等集名有单独标题的都分别计算,则500种也不止。加之以上所有统计,原则上不包括各条后半之校勘记、补遗、卷首、卷末、附录、考证之类(为此本书初稿对这类篇目一般不加书名号),而其中某些有单行本的情况。
    所以,经过对《书目答问》书目著录情况的研究,我认为《书目答问》四部实际著录数大约估计在2500种左右,是比较切合实际的。
    当然,这是经史子集四类的数字,如果与丛书类所收丛书细目合计,则总数可达到5500种(次)以上。剔除重复,涉及图书总数约有4000种以上的规模。因为丛书类仅著录总名,不录具体书名,所以涉及图书总量的问题可以不讨论。
    民国时范希曾《补正》补充者约1200种。
以《答问》四部2500种加《补正》1200种的规模,比较适合各种需求的读书人自行选择适合的读物,所以它会流行一百多年。同时,它的著录规模,远比一般导读举要类书目为多,这也是一些饱学之士甚至藏书家乐于一再批注《书目答问》的重要原因。可以对比的是,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涌现出众多的针对初学及一般读书人的推荐书目,却都很少有《书目答问》这样的众多批注本以及《补正》这样的增补本,此间的规模效益的道理,是显而易见的,也是发人深省的。(俞筱尧说:“以前藏书家大致都以《书目答问》和《四库简明目录》为收藏标准,先购经史要籍、唐宋大家诗文集,再求旧刊善本。认为《书目答问》所载为必备之书,《四库简明目录》所载为应备之书。”见《版本目录学家陈乃乾》,《学林漫录》第十五集,第5051页,中华书局,2000。说详陈乃乾《海上书林》,见虞坤林整理《陈乃乾文集》第13页,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9。姚名达认为《书目答问》“其所以如此盛行者,固由张之洞之名望及提倡,亦由其书能予读者以正确之指导也。”(《中国目录学史》第420页,长沙商务印书馆本,19381957年商务印书馆重印第1版改“名望”为“自炫”,见第398页。)徐雁说:自《书目答问》行世以来,它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确实成为读书人自学求知之门径,藏书家之津筏,师生教学治学之教科书,乃至书贾书商之业务读本。《苍茫书城》第197页,河北教育出版社,2005。)
    《国朝著述家姓名略》是《书目答问》一个很有特色的附录,更是一项带有创造性的贡献。《姓名略》按照经学家、史学家、理学家、经学史学兼理学家、小学家、《文选》学家、算学家、校勘之学家、金石学家、古文家、骈体文家、诗家、词家、经济家14类开列名单,初步清理了学术与文学的系统和代表人物,是清代学术文化史的首次有意识的全面且系统的总结,“以类叙的方法网罗清代著名学者,以弥补四部之法凸显典籍文献而淡化人物主体的缺憾”,是“目录学史上别开生面、极富创意的作法”。(张新民《古代书籍世界的目录学窗口——书目答问校补前言》,见吕幼樵《书目答问校补》,第21页,贵州人民出版社,2004。)超越了《汉学师承记》《宋学渊源记》乃至《明儒学案》《宋元学案》的汉宋藩篱和理学框架,用最简略的方式勾勒出清代思想文化的生动轮廓。
最后,在清朝一百多年学术发展的文化平台上形成的“实事求是”的精神,在《书目答问》里得到充分的体现。他提倡研经读史的治学路数与其成材致用的教育理念是相辅相成的。在《书目答问略例》声明:“凡无用者、空疏者、偏僻者、淆杂者,不录;古书为今书所包括者,不录;古人书已无传本、今人书尚未刊行者,不录;旧椠旧钞偶一有之无从购求者,不录。”经部经注经说经本考证类标明“空言臆说、学无家法者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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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0-15 16:24:00 | 只看该作者
在一百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书目答问》会一再翻印,其中或有偶然的因素,但也必有其一定的必然性。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一部《书目答问》包含着多重价值。
    我们先看一下《书目答问》的结构。

    经部“举学有家法、实事求是者”,分正经正注、列朝经注经说经本考证、 小学3类,其下再细分为十三经五经四书合刻本、诸经分刻本(附诸经读本);易、书、诗、周礼、仪礼、礼记、三礼总义、乐、春秋左传、春秋公羊传、春秋穀梁传、春秋总义、论语、孟子、四书、孝经、尔雅、诸经总义、诸经、目录文字音义、石经;说文、古文篆隶真书各体书、音韵、训诂等26目。
    史部“举义例雅饬、考证详核者”,有正史、编年、纪事本末、古史、别史、杂史、载记、传记、诏令奏议、地理、政书、谱录、金石、史评14类。其中正史类有3目:二十四史二十一史十七史合刻本、正史分刻本、正史注补表谱考证3目。编年类有司马通鉴、别本纪年、纲目3目。杂史类有事实、掌故、琐记3目。地理类有古地志、今地志、水道、边防、外纪、杂地志等6目。政书类分历代通制、古制、今制3目。谱录类有书目、姓名、年谱、名物4目。金石类下分金石目录、金石图象、金石文字、金石义例4目。史评类则分论史法、论史事2目。其馀纪事本末、古史、别史、载记、传记、诏令奏议等6类没有再分细目。
    子部“举近古及有实用者”,有周秦诸子、儒家、兵家、法家、农家、医家、天文算法、术数、艺术、杂家、小说家、释道家、类书等13类。
    集部“举最著者”,有楚辞、别集、总集、诗文评等4类。
    丛书类下有古今人著述合刻丛书目、国朝一人自著丛书目等2类。
    著录的标准是,“多传本者举善本,未见精本者举通行本,未见近刻者举今日见存明本”见《书目答问·略例》。
    从目录学看此书结构的学术文化价值。
    在《书目答问》之前,最经典的权威书目为《四库全书总目》。《书目答问》与之相比,在图书分类上有不少变通,颇为目录家所肯定。
    《书目答问》经部3类的划分,突出了清朝学者对经学的大量细致研究成果和小学上的贡献。在《书目答问》经部里,与原《四库总目》相比,四书类的数量与地位都大幅度降低。《总目》四书类的独立,是尊朱的学术态度,是思想倾向,更是政治立场。把四书作为一类,没有《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的目录学渊源,又必然带来图书分类的困扰,没有学术的必然,只是政治—文化立场的不得不然。到了《书目答问》的时代,连围绕科举的书目里都已经逐渐减弱对四书类的重视程度,实际也是清代科举制度陷入困境不得不改良变通在学术思想上的反映,是朱子学全面没落的真实写照。经部的今古文并重,而且重视《春秋公羊学》,著录了刘逢禄《公羊何氏释例》《公羊何氏解诂笺》等代表性著作,既反映了清代学术的特色和学术文化思潮的变化,也体现了张之洞个人的学术史修养和学术眼界心胸。
    史部14类,如同经学神圣的旧观念,以正史为史学大宗的观念根深蒂固。对于正史的考辨补正,著录以钱大昕《廿二史考异》、王鸣盛《十七史商榷》、梁玉绳《史记志疑》、汪辉祖《元史本证》、洪亮吉《三国疆域志》《东晋疆域志》《十六国疆域志》等代表著作,凸显清代学者一批主流学术成果。正史类后面著录一批供读史参考的《历代纪元编》《历代沿革图》《历代地理沿革表》等工具书,这一思路,构成了正史类乃至史部的一个目录学亮点。但诸如以“古史”统括《逸周书》《国语》《战国策》《山海经》《竹书纪年》《穆天子传》《世本》《家语》《晏子春秋》《越绝书》《吴越春秋》《列女传》《新序》《说苑》等14部古籍的35部校注考订著作,还有两部清人考证古史年代学的作品:《古史纪年》《古史考年同异表》,使本类成为最为凌乱的一类:《逸书》为记言之书;《国语》《国策》一般列入别史类;《山海经》乃中国传说神话之渊薮,近于志书;《竹书》为残存之编年史;《穆天子传》前五卷写周穆王西征故事,后一卷写盛姬之死及丧仪,其中写穆王与西王母宴会酬答及盛姬之死等部分,带有小说的性质;《家语》晚出,系王肃伪造之书,杂取古籍记制度与郑玄说不同的,借孔子名义抨击郑学;《晏子》名著,属早期传记文学;《越绝书》记吴越二国史地及伍子胥、范蠡、文种等人事迹,为最早的地方史;《吴越春秋》记吴自太伯至夫差,越自无馀至勾践,增入民间传说较多,与前书也有出入,有补充史料的价值;《列女传》表彰女性,有眼光,“列女传”不是“烈女传”,一字之差,区别极大;《新序》《说苑》出一人之手,皆纂集禹、舜至汉代史事和传说而成,与《左传》《战国策》《史记》等时有出入。但重要的是,《书目答问》不从图书体裁分类而从考史价值分类,其中体现的重视古史的学术眼光和强调古史史料的图书分类观念,有清代学术史及徵实学风的明显影响,也有《答问》编纂者个人学术偏好的痕迹。史部书里特别重视清人成果极其丰硕的地理学、目录学、金石学三大领域,注重地理学经世致用的意义,注重目录学和金石学的学术价值。
    子部将周秦诸子类列在前,儒家类列在后,彰显了《书目答问》对带有原创性思想资源和文化资源的重视。儒家类下理学之属54部,考订之属则有90部,明显表现出清代学术的类型及编选者的偏好。理学确实没落了,架子虽还没倒,说着已经没什么大劲,神采全无了。天文算法类构成子部一特色,收书约60种近200部,大半为清人撰述校订之作。编者提倡经世致用之学的用心亦十分明显。
    与经史子三部注重经典作品的思路一致,集部最推崇的也是《楚辞》《文选》及韩愈、杜甫等名著名家。清代学者对唐宋大家诗文集的注释考订校刻成果最令人瞩目。桐城派营垒森严声势浩大,集部有10家入选(《国朝著述诸家姓名略》内则有14人入选)。阳湖派古文家5家,连同前面不立宗派古文家25家,总计古文家有40家之多。国朝骈体文家也有18家,亦可见有清一朝骈文的风行与成就。别集类唐宋较多,本朝则文集最多,诗集较少,所寓倡导文风诗风的用意,十分明显。
    自明朝祁氏《澹生堂藏书目》开始设立丛书类。但《书目答问》更进一步把丛书类置于与经史子集四部并列的重要地位,形成经史子集丛5大部类。其后时有沿用者,最著名的例子,当然就属代表一时古典目录学界主流意见的《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虽说《答问》的分类是在四部分类法基础上的变种,其创始的意义还是不能抹杀的。丛书“其中经史子集皆有,势难隶于四部,故别为类”的考虑,是符合中国典籍的实际情况的。即便“一人自著丛书”一类引来些非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也还是一并沿用了《书目答问》的分类,这只能说明《书目答问》还是在实用的意义上解决或部分解决了古典图书分类上的难题的。
    书目从来就不只是书名的堆砌,它是文字知识的系统整理,是知识背景的整体呈现,它还具有学术批评的价值,既是学术史的体现,也具有前瞻性的指导意义。正因为《书目答问》做到了,所以著名目录学家余嘉锡才说:“书目无序释而能有益于学术者,自(郑)樵之外,惟张之洞所作庶几近之。”(《目录学发微》,第10页,中华书局,1963。)
    叶德辉说:“(《答问》)其分类与《四库》不同,似略仿孙星衍《孙祠书目》之例,其分正目、附录亦本《孙目》内编、外编之意,而变易其名称。经主东汉;史部省去岁时;多以说部子书入之杂史;子部立古子一类,以括周秦间子书;又以杂家书典实者入儒家;儒家分经济、理学、考订三属;集部于汪洋大海中存历朝名大家有传本者。其北宋之西崑,南宋之江湖,但有精华,无不采择。至于明初之台阁,晚季之公安、竟陵,则概在摒弃之列。又前后七子之声调,去短取长,皆有别白。阅者据此目购书求学,不至误入歧途也。夫恬裕、海源,南北对峙;天禄、天一,朝野同风。寒畯之所望洋,书林之所裹足。宝山空入,人寿几何?惟此雅便巾箱,别裁书帕,远至朱明之嘉万,近则断代于同光。阅肆不惊,探怀可得。固不必如《简明目录》,烦邵位西之手批;述古《敏求》,学朱竹垞之贿得。其有功于士林大矣,讵独川士也哉!”(《郋园读书志》卷四《书目答问》条,第184-185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虽仍四部之旧,与《四库》分类出入,多有异同。大致本之孙星衍《祠堂书目》,参以《隋志》、《崇文总目》,不倍于古,不戾于今,大体最为详慎。”(同前书第187页。)都是十分精到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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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0-15 16:22:33 | 只看该作者
光绪元年(1875),身任四川学政的张之洞,撰写《书目答问》。二年(1876),在四川刊行。
张之洞不会想到,也没有谁会预见到,这样一本十几万字的小书,竟然是张之洞接近一千万字的著述中最有市场、重印次数最多、流行时间最长、流通范围最广的书。
综合水平高,体例得宜,信息量大,流传范围广,使《书目答问》成为经久不衰的推荐书目。
    张之洞(18371909),字孝达,一字香涛,号壶公、无竞居士,直隶南皮(今属河北)人。同治二年(1863)进士,授编修。十二年(1873)授四川学政,设尊经书院,择郡县之俊秀者肄业其中,聘名儒督课之,著《輶轩语》《书目答问》示士子读书之法。此后历任两广总督、湖广总督、两江总督、大学士、军机大臣等,卒谥文襄。有《张文襄公全集》、《张之洞全集》。
    作为一个历史人物,张之洞生前身后的影响力都很大。孙中山甚至用“不革命的革命家”来评价他,尽管孙先生在武汉这样说,有些客套。
    在清朝后期的政治家里,张之洞的深远影响力,来自他对“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说的大力倡导,使之成为一个有丰富内涵的政治命题、文化命题和现代化命题。“中体西用”的幽灵,在中国的天空徘徊了一百多年。
    张之洞的广泛影响力,又来自一本薄薄的小书——《书目答问》。150100年前的著作里,今天还有这样的影响力的实属凤毛麟角。蔡冠洛《清代七百名人传》将张之洞列入政治编教育类,虽主要从其办教育兴新学着眼,但就《书目答问》一书的影响力而言,称其为百年来最有影响力的国学教育家,亦可谓当之无愧。
    张之洞《抱冰堂弟子记》说:“任四川提学时,撰《輶轩语》二卷、《书目答问》四卷以教士,宗旨纯备,于学术源流、门径,开示详明,令学者读书即可得师。”(《张之洞全集》第12册,第10613页,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可见张之洞对自己这两部书的水准十分自信,回忆起来,志得意满。
    来自学生辈的评价,如谭献《复堂日记》卷四说:“南皮张香涛先生,予举主也。视学蜀中,撰《书目答问》,可谓学海之津梁,书肆之楬橥,固今日一大师。”(范旭仑等整理《复堂日记》,第82页,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楬橥”(jiézhū),小木桩,意谓有所表识(zhì)。又,同书96页评《輶轩语》:“不必穷高极深,要为一字千金。”周作人视为“知言”,并云:“六十年来世事变更,乃竟不见有更新的学术指南书,平易诚挚,足与抗衡者,念之增慨。”见周氏《輶轩语》一文,止庵校订《书房一角》,第126页,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江人度说:“目录者何?即读书之门径也。张南皮师《书目答问》,尤门径之精者也。”(光绪三十年(1904)汉川江氏刊本《书目答问笺补》自序。)
    以工于批评闻名清季的李慈铭在日记里说:“所取既博,条例复明,实为切要之书。惟意在自炫,稍病贪多,非教中人之法。”(《越缦堂读书记》,光绪己卯二月二十四日,第563页,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
    清末民初学问广博的柯绍忞说:“张之洞《书目答问》一书,诠次部类,较《四库》为精,取择品类,较《四库》为广。天算西学,皆行采入,是张氏亦知时代之趋势,学术之攸归,非抱残守缺、笃守旧学者可比。其书足以启迪后进,便利学人。”(《续修四库全书提要》,转引自三联书店1998年版《书目答问二种》,第455462页《辑评》。)
    罗福颐晚年追忆儿时从雪堂老人问学时,雪堂教以四子书及《书目答问》,并谓此书虽为书目,然其用实指示后人读书之津梁,尤其末附历来学者的名氏,能有条理地贯串为学的门类,实使后学能省力不少,是不可不知的。(《偻翁昔梦录》,见《学林漫录》第16集第1页,中华书局,2007。可参罗继祖《蜉游寄痕》,第205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为《答问》作《补正》的范希曾说:“(《书目答问》)书成以来,翻印重雕不下数十馀次,承学之士,视为津筏,几于家置一编。”(《书目答问补正跋》。)
    目录学家余嘉锡说:“但欲求读其书而知学问之门径,亦惟《四库提要》及张氏之《答问》差足当之。”
    又说:“书目无序释而能有益于学术者,自(郑)樵之外,惟张之洞所作庶几近之。”(《目录学发微》,第15页,第10页,中华书局,1963。)
    作为著名的目录学家,余先生的评价很有说服力。如此评价,足见《书目答问》达到的学术境界已非一般目录书可比了。
    陈垣说:“《书目答问》为光绪元年张之洞督学四川时所刊布,不数年即翻刻数本,几于人手一编。康有为讲学桂林,至谓《书目答问》常置怀中,学问自然增长,其推重可想。”(《艺风年谱与书目答问》,《陈垣史学论著选》,第382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汪辟疆说:“(《书目答问》)或指示其内容,或详注其版本;其目皆习见之书,其言多甘苦之论。彼其所以津逮后学、启发群朦者,为用至宏。肩斯任者,然非殚见洽闻、疏通致远之儒,不足以膺此大业。”(《目录学研究》,第4页,商务印书馆,1934。)
    著名学者王伯祥说:“此本(指《輶轩语》)原为南皮张孝达(之洞)督学四川时对诸生之发落语。上取子云嘉名,易雅称为《轩》,《答问》乃其附录。末大于本,后多单刻《答问》者。服用蔚为大国,固执有所必至。况科举既废,谁复道及《輶轩语》者?实则张之发落语,闳大精实,洵足以树范士林,垂诸方来。去其科场用语,不皆昭示为学之方耶?” (《王伯祥传》,第288页,中华书局,2008。)
    文献学家、历史学家张舜徽说:“近代达官巨人之言论,影响于学士书生最大者,厥惟曾国藩、张之洞两家。……至于辨章学术,晓学者以从入之途,则张之洞所为《輶轩语》《书目答问》影响最大。张氏为清季疆吏中最有学问之人,其识通博而不拘隘。《輶轩语》中《语学》一篇,持论正大,几乎条条可循。益之以《书目答问》,则按图索骥,求书自易矣。昔之巨人长德,莫不重视家教,及其子弟尚未成人之时,提撕诲迪,如恐不及。俾自少时习于谨厚,而不染纨绔之习,故能谨言慎行,不致取败。其训诱门弟子也,则又导之读书明理,示以坦途。何书宜先,何书宜缓,何本为佳,何本可校,莫不一一举列,以诰初学。俾及早正其蹊径,不使误入歧途。张氏二书,即督学四川时教士之作也。此种书,周详恳挚,感人至深。故百年内讲求为人、治学者,咸奉曾、张两家书为圭臬。影响所及,信广远矣。”(《曾国藩张之洞学术思想之影响》,《爱晚庐随笔》,第346347页,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著名学者每不讳言自己求学时代受《书目答问》之益。
    梁启超说:“得张南皮之《輶轩语》《书目答问》,归而读之,始知天地间有所谓学问。”(《饮冰室合集·文集一》,第19页,中华书局,1989。)
    陈垣回忆自己求学求知的历程时说:“十三岁发现张之洞的《书目答问》,书中列举很多书名,下面注着许多这书有多少卷,是谁所作,什么刻本好。我一看,觉得这是个门路,就渐渐学会按着目录买自己需要的书看。”所以,根据自己的经验,陈先生对学生辈说:“在自修的时候,可以翻阅一下过去的目录书,如《书目答问》《四库总目》等。这些书都是前人所作,不尽合于现在使用,但如果要对中国历史作进一步的研究,看一看也还是有好处的。”(《谈谈我的一些读书经验》,《陈垣史学论著选》,第641页,第643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参刘乃和《书屋而今号励耘》,见《励耘书屋问学记》,三联书店,1982。)
    顾颉刚《古史辨自序》说,他从小喜欢逛苏州观前街的新旧书肆,“《四库总目》《汇刻书目》《书目答问》一类书那时都翻得熟极了。到现在虽已荒废了十馀年,但随手拿起一册书来,何时何地刻的还可以估得一个约略。”他还把《国朝著述诸家姓名略》“补加了若干家,依学术的派别分作者,在作者的名下列著述,按著述的版本见存佚,并集录作者的自序及他人的批评,名为《清代著述考》。……粗粗地成了二十册。”(参刘起釪:《顾颉刚先生学述》,第1617页,中华书局,1986。参顾洪学姐《顾颉刚先生藏书聚散考》,《学林漫录》第17集,第121122页,中华书局,2009。)后来萧一山撰写《清代通史》之《清代学者著述表》,就曾借助顾先生的《清籍考》未刊稿。(见《清代通史》第5册,第397页,中华书局影印台北商务印书馆1980年修订第5版,1986。)
    王伯祥回忆从学经历说:“南师(孙伯南)家世传经,示余先读《经典释文叙录》及《书目答问》。”
    “每出嬉游,尊长所给饼饵之资,悉以易书。在草桥学舍时,同志益多,而以顾君颉刚好之尤笃。每散学归,必同过玄妙观旧书摊,各搜访所欲得,则《书目答问》乃唯一之顾问也。”
    “居沪时,在西谛所得见同邑先辈胡绥之(玉缙)《补注书目答问》,即过录于范希曾《补正》本中。居京时,在(陈)乃乾所见有周季贶(星诒)、叶奂彬(德辉)、余季豫(嘉锡)、伦哲如(明)、孙蜀丞(人和)及不知姓氏之俊华诸家用各色笔评补之本,亦假归逐一细书于原有范本之眉端行间,合之前后两钞,遂致书无隙地。” (王湜华《王伯祥传》,第287288页,中华书局,2008。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8年已将王伯祥批注本《书目答问补正》影印出版。)
    从传承学术、普及国学的角度说,张之洞确实可以说是成功的国学教育家,而《书目答问》则可以说是影响最大的国学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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