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的图形化发展及其在现代设计中运用的价值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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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的图形化发展及其在现代设计中运用的价值取向
【内容提要】在现代平面设计中，汉字图形和书法图形符号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传统元素被越来越多的设计者所重视，从某种意义上讲，此类图形符号的创意和在作品中表现的优劣直接影响着整体艺术效果。下面我就试图从汉字的图形化特征和汉字图形化的起源与发展谈谈现代设计理念中对图形化汉字运用的价值取向。
【关  键  词】图形化    表意性    模件    文化认同    纯形式美感
在现代平面设计中，汉字图形和书法图形符号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传统元素被越来越多的设计者所重视，从某种意义上讲，此类图形符号的创意和在作品中表现的优劣直接影响着整体艺术效果。下面我就试图从汉字的图形化特征和汉字图形化的起源与发展谈谈现代设计理念中对图形化汉字运用的价值取向。
一、汉字的图形化特征
所谓汉字图形和书法图形，我以为是有些区别的，书法图形在平面设计中的使用相较汉字图形，其有着来自于书法艺术自身在笔墨技巧表现上的要求，而下文则有意撇开书法图形与汉字图形的关系讨论，姑且将书法图形从属于汉字图形。图形化，简单地说，就是指在汉字基本的笔画（包括点画元素和偏旁、部首模件）通过诸如添加、嵌入、夸张、变形、变异、取舍、剪切等多种装饰性手段的处理，将其进行组合、重构而成的整体图形艺术。从设计角度观之，这种汉字图形可以独立运用于作品之中，亦可附加于其他设计物品之上。在形态上，它本于汉字的基本结构特征，不仅仅可读，而且在可读的基础上，对原有汉字在图形上作出丰富、多样的变化效果，它不是简单的文字书写和汉字重构，亦不是附加于设计图性质上的书法艺术表现，而是类似于装饰性美术字那样的具有独特艺术价值和美感的文字艺术。
前面说过，汉字的发展有其艺术化过程，即书法艺术的发展，它主要是在书法过程中对汉字的基础结构，以独特的笔法、墨法进行笔画的长短、大小、粗细和结构的疏密、虚实、朝揖、承接、向背、穿插、避让等的艺术化处理并且统一于一定的章法形式构成之中，以体现书家主体的个体心性、情绪为主，在节奏与韵律的把握中，让人们感知到由时空同构序列带来的艺术美感，而汉字的图形化则是通过上述的各种手段对汉字进行加工处理，这种处理可以不考虑像书法中的不可逆性、节奏感、线条的立体感和线性的律动感，而主要是以装饰意识为主导的加工处理。使其在装饰化的形式美中，彰显或暗含一些象征作用。例如2008年北京奥运会中的“中国印”标志设计，其设计中选择了作为汉字图形的一个符号（如图一所示）。这个被我们称之为汉字图形的符号，就是以中国印章为表现形式，作内容的图形符号可以有三种解释：第一个是此符号像一个人在跑步的运动，突出了奥运主题；第二个是字形设计成了一个类似为

“京”的符号，让人们容易从图形标志上马上就识别器承载的空间意义，即在“北京”展开的奥运会；那么第三个主题是什么呢？我们发现，作者还将该符号设计成了一个像“文”的汉字，进一步彰显了“人文奥运”的时代主题。据此而论，我们得出结论：一个平面标志设计，以汉字图形为主要素材，将其作为主要元素放置于标志之中，这个符号在图形的装饰过程中，同时承载着“北京”、“人文”和“奥运”三个主题信息，并且最为深刻的是一古老的中国印章（篆刻）艺术的形式出现，既突出了这个标志的时代主题，又向世界人民展示了中国古老的艺术，起到了弘扬民族文化的效果。这里当然只是我举的一个极小的例子，像这样的设计，我们还可以找到许多。而我要说明的本质问题，则是在指出这种汉字图形作为传统元素在平面设计中所起到的作用。
二、汉字图形化的起源与发展
看了上面的例子后我们再回过头来简单的梳理一下汉字图形化的起源和主要发展状况。可以说，汉字的图形化与汉字的起源与发展是分不开的。从文字考古资料来看，陶器和其碎片上的刻画符号虽不能完全定义为汉字，但其图形中的表意功能却十分明显，故而刻画符号通常被文字学家们看作是文字起源的开始。在湖南贾湖舞阳、浙江余姚的河姆渡和西安半坡遗址中均有刻画符号的痕迹。我们比较关注的意见考古资料是山东大汶口陶尊上的一个刻画符号（如图二所示）。这个符号与半坡刻符（如图三所示）相比，已明显的表现出一种表意功能。从形态上看，半坡刻符多为单个独体符号，而山东大汶口刻符则出现了组合象形的意识，我们可以想象，让远古先民创造一个简单而准确的字表现一个意思，是不切实际的，而我们在这个图形中看到了一个现象，即我说的组合象形意识。如图二所示，该图形分为三部分，每个局部都是简单的象形符号。上面为太阳形象，表示“日”，中间是一个又像“云”，又像“山”一样的形象，与“日”一起，表示太阳升起了，下面是一个“山”或谓“火”的形象。于是，对此刻画符号的考释有了几种说法，第一种说法是此符号表示太阳从山的那边升起了，在云的上面，当为“旦”字；第二种说法以唐兰先生为代表，他认为上面的是太阳，太阳下面的是火焰，最下面为山，合起来会意为一个“炅”字；另外还有一种说法依唐兰先生说法而来，认为是“热”字。不过，不论是何字，它至少给了我们两个信息。第一，文字在简单独体象形和指事的基础上有了复杂的发展，即有了象形的组合意识，从历史角度而言，人们在用独体单个符号表现不出复杂的意思时，必定要进一步发展它，即走向组合象形的表意符号。第二个信息是，我们发现此刻画符号不论在结构上，还是线条上，都与甲骨文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作为甲骨文形成前的序曲，这是完全符合历史事实的。尽管如此，我们能在大汶口刻符中看到图形化的特点，但它却不是我们所说的设计中的汉字图例。而真正的汉字图例应该是到了甲骨文

的成熟时期才产生的。
甲骨文的出现是中国文字史上的壮举，是我国上古文化得以保留和传承的物质基础。早期的甲骨文尽管也是抽象符号，但其抽象符号的特征之中，依然留存着象形因素，依然具有象形性，而且甲骨文的结构在构造上体现着字形的对称、平衡、穿插等特性，这不仅仅向我们展示了早期文字在图形化与信息表意功能的共生性，而且也是汉字走向图形化的基础。
文字发展的第三站是金文。金文晚于甲骨文而兴盛于周代，当时社会上有把文字铸在青铜器上的习俗，其风格也较甲骨文更为多样，但不论何种风格都必须与青铜器的威严和权力象征相一致。由于金文的制作具有典型的模件化生产特点，故而在铸造过程中大大促进了汉字的形象性、规范性和装饰性发展。与甲骨文相比，它更具有艺术美感和装饰意味。周代的文字发展较之于甲骨文具有着更为宽松的文化环境，甲骨文的书写控制在“巫史”和“贞人”手中，而到了周代，尤其是到了春秋时期，由于官学的分裂和私学的继起，这就使少数人掌握的文字被扩大化。这种汉字使用和书写的扩大化，无疑为文字的发展提供了新的生机。故而我们可以在考古遗迹中发现大量的留有汉字图形的物体，诸如兵器、货币、玺印、砖石、瓦当、甲骨、竹简、布帛等，不胜枚举，都成为了汉字书写的载体。与此同时，各种装饰性书体也相继出现，如许慎在《说文解字叙》中所说的“鸟书”、“虫书”、“刻符”、“殳书”之类，“随事立制，同于图画，非文字之常也”。而正在此时，汉字也完成了它的几个重要分支，即朝着装饰性美术文字、表意性实用文字和艺术性书法文字三个方向发展。
到此时，我们依然不能说汉字的图形化变得很自觉，只有在经历了秦篆和汉隶时期后，汉字图例的发展才逐步走向自觉。汉字在秦汉及其以后，获得了独立的发展空间，继续在人们的生产生活和物品设计中起着装饰性作用，并逐渐广泛的运用在了铜器、漆器、陶器、丝织、建筑、陵墓、家具、风俗玩赏物品、铜镜、锦帛、年画、石木雕刻、招幌等的设计与制作之中，真可以说是无所不在，而且在此中，汉字图形化的装饰手法也更加灵活多样，作为研究平面设计而言，是一个极有价值、极为深刻的课题。不仅如此，图形化的发展，在整个中国设计图形史中也具有着重要的研究价值。
三、图形化汉字的创意与现代设计理念中对其运用的价值取向
在简单概述了汉字图形化的起源与发展后，我们要回到设计主题上来，即现代平面设计中，我们该以何种态度对待汉字图形创意，又该如何对汉字图形在设计中的运用作出准确而理性的价值判断和审美取向。
我们认为，现代设计中大量运用图形化汉字，其实至少可以有三个不同方面的审美取向，它廓清了文化接受、艺术表现和社会应用等方面的问题，下面试作些分述。
首先是文化接受，或者我们也可以称之为在设计中广泛使用图形化汉字的文化认同。中国汉字是表意的符号系统，而其创始时期就十分重视象形的创造思维模式，加上教育的普及，我们对于普通汉字的识别已经步入了一个新的高度。汉字与其他语言文字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它天生就具有易识别、易会意的特性，因为其间充满了太多的指事、会意和象形的因素。诚如我们前面所举的“中国印”的例子。中国人，只要稍稍受过一点教育的都会对此有所理解，而对于外国朋友而言，改作中即便不能清楚的体会到

“京”和“文”的涵义，至少也能理解此标志的主题，即运动，因为这个图形化的汉字就很形象地表现出了一个运动的形式。中肯地讲，图形化的汉字在设计领域中，一旦介入其中，就立即能得到最大范围的传播，而这种表意符号带动设计深层的传播正式我们对于设计价值的最终认定。故而，我们对于图形化汉字介入到设计中的文化认同和客体接受，充满自信。
其次图形化汉字在设计中的运用彰显了汉字艺术超越文化界限的纯艺术形式美感。图形化汉字很多时候不仅只对汉字自身的结构感兴趣，对于设计家而言，与结构同等重要的是汉字书写的笔法特征。我们不止一次叹服汉字书法艺术的高雅绝伦，而在每一次叹服中，其实最打动我们心灵深处的地方还是精制微观的笔法内容，我们还是可以用“2008北京奥运”这个例子。前面我们分析了“中国印”这个局部，而事实上，在中国印标志与五环标志之间，还有一行文字，用拼音写的“Beijing  2008”几个字，不要小看这一行看似不起眼的文字，其实此中调用了汉字书法艺术的精髓，即书法的笔法。我们总是自豪地认为汉字的构架充满着许多对比相抗争的和谐内容，但却总爱忽视书写的过程。从书法美学角度而言，它不仅具有空间构架的美，而且还深刻的体现着时间挥运之美。早在南宋，我国书法理论家姜夔就在《续书谱》中提出了“余尝历观古代名迹，无不点画振动，如见其挥运之时”，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在看古代优秀大师的书法作品时，我们前面虽然放着的是静态的书法作品，而在我们眼中，则能体验到因笔画的挥动而仿佛联想到作者在当时的书写之状貌情态。这是何等之伟大，我们几乎找不到任何标音文字会产生这样深邃的美。回到“Beijing  2008”这几个字来，其实，只要我们仔细的体验，一定会思悟到期书写的一次性特点，十分流畅，没有丝毫做作，一行字表达得是那样的自然，尤其值得说明的是此处写的均非中国汉字，而是写的拼音字幕和阿拉伯数字，为什么也能产生这样有如书法一般的魅力呢？因为作者解构了原有字母和数字书写的习惯，而是徒留其形，在形的躯壳之下，立以书法用笔之骨力，让人觉得即使不是写的汉字，但依然能有书法的魅力。这种设计其实就是在图形化过程中对汉字书法艺术之笔法和线条美的表现的抽绎。我们发现即使是向“2”、“0”这样的数字，在经过两三笔的变异后，其形式美感更加增强了。这一点是图形化汉字中艺术表现的层次在设计中巧妙的借鉴和形式转化，所以我们说这种流动笔势和自然挥写的介入设计，是超越了文化界限的纯形式美感的。
第三，在社会应用方面，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一些。诚如前述，中国古代设计中，大量的作品例子都向我们阐明了汉字图形在工艺设计、平面设计乃至环境艺术设计中的可行性和重要性。汉字作为象形表意的文字符号，起发展有着十分清晰和严谨的流变体系。从设计角度去考察汉字和汉字图形的历史，不仅能让我们清楚汉字图形符号在历史中各个时期发展的不同特征，而且对于汉字图形的研究、设计和创意，在现代平面设计中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首先，我们可以在设计中自由的调用汉字图形这个精致的元素库；其次，汉字图形的创意能增强汉字的审美表现，能承担更为深刻的设计文化内容；再次，对汉字图形的研究有利于挖掘中国文化的民族特点，并创造出具有民族和时代双重个性的设计作品。
与汉字的实用表意和书法艺术的个体抒情相比，现代平面设计中的字体创意往往承

载着商业和文化的双重内容，好的设计则会将二者作统一的处理。在广告招贴、POP广告、标志设计、包装设计和环境艺术设计等的字体创意设计中，我们可以大量吸收汉字图形和书法艺术图形中的节奏、韵律、虚实、疏密、黑白等方面的形式美感，并且汉字的指事、象形、会意、形声、转注和假借六种造字和用字方法，可以作为现代设计、创意的切入点，能起到传达信息、表达情感和表现设计理念的功能。图形化汉字中的形式美感很多都来自于汉字本身和对书法艺术图形的借鉴，例如书法中的空间构建体验就对平面设计中的字体创意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
我们知道，现代平面设计中的字体创意最为核心的问题是要表达出清晰的语义、传达出富于个性的结构特征。之所以，我们在设计中重视汉字的创意、加大图形化汉字的创造和运用，也正是本于它在设计中的艺术价值，即设计中折射出的形体美，还有形体构建中所传达出的动态美感。
总而言之，汉字是中国艺术中的灵魂与核心，它凝结着中华民族的智慧，其彰显于形态、神韵、意境、笔顺、点画穿插、疏密对比、虚实共生、计白当黑等方面的特点，赋予了汉字图形特殊的空间美和独特的时间性与运动感。在现代平面设计的过程中，我们就更要关注汉字图形的创意，它所具有的深厚文化底蕴，所传达的强大信息能力和独具民族特性的艺术感染力，是任何其它设计语言都无法替代的。在汉字图形的创造中，我们还要努力地多从象形文字图形与书法的演化等方面去加以改造，突破传统汉字在装饰性美术字上的局限，发挥汉字图形的本质特征，为设计所用，这不仅仅有利于现代设计在国际化中的商业性推广，而且亦有益于对汉字图形本身的研究，我觉得，这也正是一个现代意义的中国设计艺术家应该重视汉字图形的本质原因。

                                                                                                         王    景
                                                                              二零零八年七月二十六日于愫雅斋西窗


参考书目
丛文俊《中国书法史·先秦卷》，江苏教育出版社，2002年6月第一版
华人德《中国书法史·两汉卷》，江苏教育出版社，2002年11月第二版
唐    兰《中国文字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6月第一版
许    慎《说文解字》，《历代书法论文选续编》，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年8月第一版
秋    子《中国上古书法史》，商务印书馆出版，2000年1月第一版
高    丰《中国设计史》，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8年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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