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假牙被谁打落

管季超0712

青春的假牙被谁打落

余显斌

1

第一次，刘菲儿觉得，她应当讨好同桌周雨了。原因很简单，两天后，要进行考试，而她最害怕的，就是英语，以英语老师的话说，刘菲儿是英盲，和色盲一样。说着，还摇摇头悲天悯人的长叹一声。

那一刻，刘菲儿就咬牙发誓，一定要在这次英语考试中，力破记录，考到六十分。当然，要达到这个成绩，据她估计，她得求助于一个人，同桌周雨。

一直，她有点看不起周雨，不为别的，就为周雨是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子弟，自己，可是百分百的城里人。

可是，英语却不管城里人还是乡下人，周雨的英语也因此棒极了。

刘菲儿放学后，紧跟在周雨后面，可一直找不到说话的理由，正无所适从时，眼睛一亮，周雨掉下一支钢笔。刘菲儿兴奋地走过去，拾起来，一阵风追上周雨，道：“周雨，你小子，笔掉了。”说完，将笔喜笑颜开地递到周雨手中。

周雨接过，笑了笑，迈开长腿，向前走去。他的话很少，刘菲儿想好的话，又一卡住了。无奈，只有再次紧跟上去。周雨的钢笔又一次丢了，看样子，他衣袋有个洞，谢天谢地，给自己创造了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刘菲儿想，自己给他两次拾到钢笔，已经有了提出要求的资本了，这回就不用客气了。想好，忙拾起钢笔追上去，格外友好地道：“哇，你怎么那样不小心，给你。”说着，递上笔。

周雨没接，笑笑的，告诉她，这支笔坏了，没用了，所以自己扔了。

刘菲儿站在那儿，傻傻地，说不出话来。

2

平时，刘菲儿自吹，自己的眼光赛过望远镜，十几步远，一只苍蝇是男生是女生，她都能看出来。可是，上了考场，她恨起自己的眼睛，两道眼光斜过去，愣是看不清周雨写的是什么。

这家伙，太吝啬，怎么把字写那么小？她在心里狠狠地想。

想让周雨给自己照抄，可是，这话一直没好意思说出口，不过，现在，上了考场了，面子就无所谓了，成绩是第一位。刘菲儿的凳子，慢慢地移动着，一寸一寸，靠近周雨这边。

英语老师眼睛贼亮，马上看出了刘菲儿的企图，眼一瞪，张飞一般道：“刘菲儿，坐到正中间去。”刘菲儿白了英语老师一眼，不情愿地把凳子移过去。

当然，刘菲儿不可能就那样放弃了自己的企图，如果那样的话，就不是刘菲儿。她想，与其胆战心惊，一道题一道题地瞄着抄，还不如待周雨卷子做好后，捞一张过来，从头写到底。

她为自己的想法激动不已。

等到周雨第一张试卷完成了，瞅英语老师没注意，刘菲儿一闪身，用手去抓周雨的试卷。周雨一惊，抬起头，刘菲儿忙给他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试图以微笑来软化周雨的心。

可是，这家伙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手把卷子捏得紧紧的，不放松。

听到响动，英语老师扭过头，刘菲儿已经坐回了位子。

英语老师走过来，一直走到周雨面前，一双眼睛从镜片后眨动着，问：“怎么回事？”周雨忙说试卷掉在地下，刘菲儿给他拾起来。

刘菲儿“咚咚咚”地猫跳般的心，才安静下来。

英语老师望望刘菲儿，又望望她的空白卷子，敲一下桌子道：“怎么？想交白卷”气得刘菲儿直白眼睛，拿起试卷，胡乱填起来。

考试结果，刘菲儿没达到六十分的奋斗目标，只得了六分，做对了两个选择题，当然，也不是胸有成竹做出的，而是做了四个纸阄，写上   A、B、C、D，扔在桌上抓阄，抓对的。

3

考试结束，刘菲儿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青蛙一般，彻底不和周雨说话了。

当然，这些仍不解气，这次真正让刘菲儿脸丢大了，过去，自己英语成绩再不好，也没下过两位数啊，谁知这次一下子就变成了个位数。老师说自己英盲罢了，连徐辉那个小子也跟着喊她英盲，写了一个大大的“A”，问她：“英盲，这读什么？”气得从不流泪的刘菲儿“哇哇”地哭了。

她更恨周雨了，谁让徐辉是他的好朋友。

报复的机会说来就来了，那天，她们一群女孩在踢足球，刘菲儿在里面叫的声音最大，也跑得最快。场外，很多同学都在看，跟着鼓掌叫好，其中有徐辉，也有周雨。徐辉又叫又鼓掌，仿佛自己在踢足球一样忙，他说话有点结巴，平时说慢点没什么，可现在一紧张，就显露出来了：“刘菲儿，加、加油，加——油啊！”

周雨只是笑，只是鼓掌。

就在这时，刘菲儿抢到一个球，徐辉喊：“快——快跑。”

刘菲儿一回头，看到徐辉身边的周雨，伸手做个“V”字形，一脚，那个球直飞过去，端直射向周雨，周雨正看得入神，没有防备，足球迎面飞来，砸在他的嘴上。

结果，周雨受了伤，还不轻，一颗门牙下岗了。

徐辉不喊了，指着刘菲儿，红着脖子，话说得更不利索了：“你——你故意的，报复。”

刘菲儿做出一副无辜相，心中，却偷偷地乐。

4

刘菲儿很得意，那晚上，上网聊天时，就把今天的收获告诉给自己一个叫“一尾寂寞的鱼”的网友，道：“今天，我可报复上了。”

“什么啊？”一尾寂寞的鱼问。

刘菲儿就把怎么想抄袭试卷，自己同桌怎么不给，害得自己只考了六分，大伤面子的时告诉了对方。然后告诉他，自己今天一球，打掉了对方一颗门牙。“以后，让他嘴成个狗洞，看他还得意不。”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打出一行字，告诉她：“我觉得，你的同学做的对！”

“他让我丢尽了脸，你还说他对？”刘菲儿很不满，质问道。

“可你总有一天要考学啊，照抄也不是办法啊。”对方说。

刘菲儿倒没好好想这事，想想，这位从没见过的网友说的倒是实话，到考学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呢？再说，一个劲儿考那么点分，也太丢脸了啊，她想起一尾寂寞的鱼曾吹过，说自己英语学得相当的好，可以做她老师，自己为什么不问问英语怎么提高的，说不定有巧法呢。

那边面对她提出的问题，告诉她，学英语要坚持，如果她想学，自己可以帮她，保证半年内她的英语成绩冲破六十分大关。

“真的？”刘菲儿险些高兴的跳起来。

“真的！”对方说。

“如果那样，看谁再说我英盲。”刘菲儿仿佛看到了成功后的样子，徐辉说：“刘菲儿，你——好了不起哎！”英语老师呢，一定会向自己翘起胖胖的大拇指。

于是，他们约定，每周上网两次，在Q上，一尾寂寞的鱼教她英语。当然，对方也有要求，她必须坚持到底，不能中途而废。

5

第二天刚下课一会儿，徐辉跑进来，对刘菲儿道：“刘菲儿老班叫你。”说完，还狠狠地点一下头，非常得意。

刘菲儿心里很是忐忑，毕竟，自己一球，把周雨的门牙打掉了啊，以至于今天上课，周雨的嘴肿得高高的，说话也有些含混不清。刘菲儿见了，心里有些后悔，自己这件事做得有些过分，正像一尾寂寞的鱼所说，自己现在抄袭，蒙混过关，以后考试咋办啊。

但是，看到徐辉那样，她心中的悔恨又消失了。

去了老班办公室，老班在改作业，停下笔，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道：“你啊，我怎么说你，你这叫什么，小一点说，叫毁容；大一点说，是犯法。”老班说起事情来，有点危言耸听，把事情说得怕人，由于是教政治的，很多事情他爱放在法律和政治高度去讲。

“我——我不是故意的。”刘菲儿低着头，可怜兮兮的，故意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可刚才徐辉，不，很多同学都反映，说你是故意的。”老班说漏了嘴，马上咳嗽一声，又改口道。

刚说到这儿，外面响起了报告声，老班喊声进来，周雨走了进来，嘴仍肿着。刘菲儿心一跳，猜想，这家伙一定是怕徐辉状没到位，来火上浇油了。

老班见了周雨，忙问还痛吗，要赶紧镶一颗牙，然后拍着他的肩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让刘菲儿检讨，道歉。”

“老师，我这门牙不是她打掉的，原先就镶着牙，本来就要掉，这会掉了正好，重新镶一颗。”周雨认认真真地说。

老班一听，睁大了眼。

刘菲儿呢，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小子那是假牙，难怪他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刘菲儿心中有点小小的失落。

6

“一尾寂寞的鱼”很守信，每个周上网两次，周五周六下午，给刘菲儿讲解英语知识，刘菲儿听得很认真，不懂的地方，就用本子抄下来，在封面上写下几个字：“英语实战兵法”，一有空闲，刘菲儿就拿出来读着，背诵着。

徐辉见了，一把抢过来，惊叫道：“呵呵，英语——实、实战兵法，让我看看。”然后摇头晃脑地读起来，又递给周雨道，“你英语最好，你评评。”

周雨接过来，看了几张，入了迷，问刘菲儿：“是哪路高人，让我也见见。”

自从上次事件后，刘菲儿和周雨又说话了，不过，心里仍有些不平，所以，故意问周雨：“比你怎么样？”周雨笑笑，连连说比自己高多了，说得刘菲儿乐滋滋的，心想，这个“一尾寂寞的鱼”，看样子英语水平真不错，连周雨都佩服。

于是，她学习英语的劲儿更强了。

还别说，刘菲儿的英语成绩，在一步一步提高，由三十分，到四十分，到五十分，到期末考试，“咚”一声跳到六十二分，连英语老师都连连赞叹，摇头晃脑道：“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刘菲儿非复昔日吴下之英盲了。”赞的刘菲儿满脸阳光，心里甜甜的。

下课后，徐辉也学着英语老师的腔调道：“刘菲儿非复咋日吴下之英盲。”正好被回来催作业的英语老师听见，说：“徐辉，学谁呢？”吓得徐辉一吐舌头，跑了。

7

刘菲儿觉得，自己应当感谢一下“一尾寂寞的鱼”，所以，在上网时，很高兴地告诉对方，她已经冲破了六十分大关，真得谢谢你了。

“哦，刘菲儿也知道礼貌了。”“一尾寂寞的鱼”道。显然，对方是一个自己很熟悉的人。刘菲儿有些大惑不解，不过，对他的这句话有点不高兴：怎么，我刘菲儿就不能谦虚吗？于是，打出一行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对方马上回道：“复昔日吴下之英盲。”说完，还发过一个捂嘴微笑的图像。

刘菲儿心里一跳，她知道是谁了，忙回道：“老师，是你啊？”是的，是英语老师，一定的，今天上课时他才说的话。谁知，那边却说：“刘菲儿，做你的老师，我可不敢当。”

“徐辉，你个——死小子。”不是英语老师，说这话的，就可能是徐辉。可是，徐辉的英语水平，比自己也高不到那儿去啊。刘菲儿又糊涂了，那边，可能看她猜得累吧，打开了视频，笑嘻嘻的，门牙一个大洞，是周雨。

“没想到是我吧？“周雨笑着说。

刘菲儿红了脸，第一次，她感到，周雨这小子真不错。

周雨告诉她，英语老师一直担心她英语，所以，让自己给帮忙补，可自己又怕她不接受，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没想到，还很起作用。

这边，刘菲儿红了眼圈，她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愧疚之感。

8

刘菲儿想感谢周雨，可怎么感谢呢，徐辉马上建议，可以请周雨吃一顿，不过，有个前提，自己必须作陪。说着，双眼放光，仿佛已经坐在了桌上了。

“为什么请你？”刘菲儿鼻头一皱，问道。

“周雨是你师傅，我嘛，就是你师叔。”徐辉手背在背后，得意洋洋地说。大概怕刘菲儿不请自己吧，告诉她，自己不白吃，还有一个价值连城的情报告诉她。

“什么情报？”刘菲儿很好奇。

“山人暂时不说。”徐辉摇头晃脑，不见兔子不放鹰。

周雨不去，徐辉急了，扯住他的胳膊往饭馆拉，道：“你小子也可怜可怜我啊，我做梦都在啃红烧猪蹄。”去了，徐辉毫不客气，点了红烧猪蹄，还有一盘大虾，一盘烧鸡，吃得满嘴流油。看他吃得不多了，刘菲儿再问他，还有一件什么消息。徐辉告诉她，还有一件事，周雨也帮了你。

“什么事？”刘菲儿又不解了。

“老班找你批评时，谁给你解了围？”徐辉点拨。

刘菲儿醒悟了，又一次红了脸，对周雨说，幸亏是假牙，不然真悔之莫及。

“错，周雨撒了谎。”徐辉道。

“怎么？”又一次，刘菲儿愣住了。

“他那是真牙，自己长的，绝不是赝品。”徐辉告诉刘菲儿。

刘菲儿回过头，周雨笑呵呵的，一句话不说，可那个门洞，这一刻让刘菲儿后悔莫及。

（余显斌，陕西省商洛市山阳县山阳中学三楼一号；邮编：726400）

    本文发表于2012年1期《意林.童话》